8-13 超出當然

這一陣子，blank受制於能讀心的電極擁有者0001

表面上兩人是合作關係，但基本上自己並沒有多少反抗，不過正因如此，0001雖然比不上眼前的being，但兩人似乎都已經越過了某種崁，是為能把一般人類玩弄於掌心中的存在。

因此對roommate來說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合，但對blank而言卻早已司空見慣。雖然0001依舊沒有透露出他電極的功能，但說到底終究是透過外在機械手段取得預知。兩相比較之下，眼前的老嫗似乎完全沒有藉助這種手段，孰方手法高明不言而喻。

所以他一聽就知道了，也遠比roommate能更早做出反應與鎮靜。

撇除那份威壓，單就口氣與態度，無疑是那些能掌握自己無法掌握某種要素的人，才能擺出的餘裕態度。

「身為家主，無論現在到未來，都沒有需要和你談話的必要。」

「即使這樣卻出現在我面前？」

「無須因此退避三舍。」

「我倒是挺中意這種想法呢。」

說的也是呢，既然視己為芥土就該如此應對。不過前話才剛表示沒有談話的必要，下一步卻對自己的提問做反應，這也是因為秉持著不需要為此閃避的理由嗎？

「不過，若是細細琢磨剛剛的那句話，也只是加深說明在妳的認定中，不管是為了甚麼，終究還是必須親自來這一趟的吧。」blank眼角瞄了一眼另外兩人，淡淡說道：「roommate與technician，單單只是見這兩人，就能把退居幕後的大人引出來嗎？」

沒錯。

若對方能準確預測自己的言行，那這樣的展開就會被預料，事實上在blank的觀察下，being確實高深莫測，與她對話也備感壓力。

但即便非常模糊，終究被blank確認對方心中有了丁點的準則。

雖然不是全貌，卻也是個非常大的進展，因為這代表在自身被探究的前提下，兩人間的對話能夠像這樣成立。

不需要正面或反面的回答，也不需要肯定與否定的確認，對blank而言最大的難關只有對方禁聲不語。

換言之，現在他與being能達到單純的「互動」，雖然最多也僅止於此便是了。

「……我剛剛確實是說過，沒有需要和你談話的必要。」

「這樣嗎？」看樣子自己不受歡迎啊。

「這般類型的人物，對我而言佔了世上大多數，你也僅僅只是這些人的其中之一而已。」being自然的語氣停頓，隨後緩緩敘說：「……但當我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我並不是不發一語，反而像這樣說話的場合還比較常見。」

「……理由，能請教一下嗎？」

「blank這個人，還需要我再提點一次理所當然的道理嗎？」

「……呵呵呵。」

聽起來這是個非常直截了斷的拒絕。

然而從剛剛開始都在強顏歡笑的Blank卻轉為莞爾淡笑，反而帶著像是在心靈獲得全新的啟示一般的歡愉轉身回頭，走向roommate一旁，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雖然我剛剛不可一世的說出那種話，但現在還是把機會還給你好了。」

「……什麼意思。」roommate皺眉不解：「對你來說難得的機會，竟然這麼簡單就放棄了嗎？」

「我不覺得這是什麼損失，倒不如現在反而有了超乎預期的收穫。」blank笑說：「要說有甚麼美中不足的話，便是她給我的對話空間實在太小，往後就算再怎麼問，也不會有值得我注意的新東西了吧。」

Roommate完全摸不著頭緒，那僅僅數句的對話，從表面來看並沒有太多的訊息，在他而言只是雙方單純的相互示意而已，但卻是蘊含複雜的暗示嗎？

兩人現在表現的氣氛都沒有否定這假設，明明一旦進入虛擬空間自己總是能掌握主導地位，現在卻接連出現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態。想到此處，roommate頓時感到一股莫名的無力感從骨髓內向外蔓延。

必須要對話，盡可能取得能喚回機械神的提示，這是他想接觸being的其中一個理由，他本以為自己能說出口，可是那份意料外的威壓感使他不想危害到ideal而退卻。

不過此時，或說是見到blank與being的詭異對話後，反而注意到一些蹊蹺。

說起來being表面上已經透過家主候補，針對機械神提供卸除tt-plus的技術，照這脈絡看來，眼前的老女人照理說並不樂見機械神被喚醒才對。

「……啊。」

Roommate嘴巴不自覺的張開。

當他意識到這點時，便已知曉自己第一個必須問的問題。

「同樣理所當然，roommate這個人，也不會因為一個陌生的否定而違逆心中意志吧。」

「嗚……」

「僅僅只是支架消失，但神明小姐依舊是神明。」當時間來到他意識到問題的此時此刻，being早了一步先行開口，對沒有發出的問題說出答案：「少年，依照自己的想法與感情放手做吧，依你的能耐，不需要繞額外的遠路。」

「……我應該要，依照自己的想法嗎？」

「人心中獨有的黑色盒子毫無道理賦予慾望及感情。沒有感性的人也只是能被量產的，知識的魁儡而已，別讓自己的意志熄滅了，roommate。」

嗶！

陡然間，在roommate與technician兩人眼前，浮現了一個視窗。

「『ideal個人項目完成』……roommate，這是。」

「總算通過了啊。」

一直以來都是在猜測being意圖下，懷著不知道是不是正確作法的心理準備行動，直到終於被確定下來的現在roommate心中總算是放下了一顆大石。

不過轉念一想，being是在說完那幾句鼓勵的話後才出現提示，難道她來見自己的目的，就是來說些鼓勵的話嗎？

「being，妳該不會……」

窺得其意的roommate，目光馬上從虛擬視窗回到對面。

不過，在別過視光的數秒內，對方已如青煙一般消失於虛空中。

「本來being就會鼓勵家主後補去回收這些意樣的科技物，但似乎並不是全盤都按照那樣的標準辦事呢。」雖然technician並不為此感到開心，卻還是因為roommate了卻心事而微微上揚了口音：「至少之後不需要再考慮being會不會阻礙你了。」

「嗯，少掉了一個需要顧慮的危險啊。」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若被being判別為禁止事項，那再怎麼努力都不會有成果吧。

然而，剛剛being說的話並沒有一絲反對。

蘊含其中的全是善意的鼓勵，雖然對於roommate而言並不在意其他人的評價，但這些評語從能洞悉一切的家主being口中說出來，本身就具有非比尋常的意義。

「到底是多對你們兩人感到滿意啊。」

「blank，你還在啊。」technician依然沒好氣的帶刺回道。

「本來會因為我的花言巧語而躊躇不定的你，直接被她用龐大的氣勢破除了迷惘，在這之後至少不會再有拯救不到神明小姐的念頭吧。」blank無奈笑了笑：「就像你之前說的，tt-plus既然被輕易破除掉，對我與1011而言就不會再去重蹈覆轍。」

「……你們這種想法我早就知道了。」獲得明確方向的roommate有了明顯的信心，進一步提出質疑：「可是……事到如今還要再創造類似由人腦構成的網路，現實不會允許你們全部重新來過才對。」

1011已經死了。

雖然自己與blank的目標不同，但在這前提下，roommate想不出來blank有甚麼辦法能再重現出能控制所有人精神，創造出能完美規劃社會的無上意識。

「關於這事，還是先在這裡說一聲好了，畢竟我也從你與being的對話，額外『確信』不少事情。」

「確信著roommate能完成嗎？」所以要搭順風車？technician對blank明顯要利用roommate的意圖不是很高興：「另一個我，機械神曾說她不想做這些事情。你們似乎是有植入某些命令，但我們是要把機械神完全解放出來，別妄想你的盤算會成功。」

「對神明小姐確實不好意思呢……但我要說的不是這點。」

blank聳了聳肩，眼光銳利起來，緩緩說道。

「剛剛我和being的對話，在陌生人耳裡是絕對聽不懂那些隱藏的涵義。你的情形也是一樣，好好想想being特地來找你的理由吧，對你我來說都不會有壞處。」

「那麼，你又會從中得到哪些東西？」本來technician便十足不信任對方，自然不會白白放過這次質疑的機會：「應該要互相交換才對，既然你希望我們順利的還原機械神，不是應該把剛剛理解到，把你獨佔的理解說出來嗎？」

「……technician，才過幾個月不見，變的這麼會精通計算了呢。」

「能被你物色成機械神的我，計算程度不會差吧。」

難道不是因為旁邊有個讓你如癡如醉的男人才變得這樣嗎？解釋方向錯的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在諷刺呢，blank露出尷尬的笑容。不過回想對方似乎有過獨自一人摧毀掉數間研發公司的紀錄，這麼看來只是technician想不想做的問題罷了。

Blank仰望漆黑的天頂，長長的，吐出一道嘆息。

「七成的人生體悟先略過，直接說最重要的點吧。」

「？」

「若你們拘泥著喚醒原先的神明小姐，那就回去以前監禁著機械神的屋頂一趟，那裏雖然暫時被封閉……總之這麼做對你來說不是件壞事。」

Text-talk大樓的屋頂嗎？「房間也是經過設計嗎？」

「本來『並聯』的功能就是i參考1011理想做成的，1011做的細節可比你想像的還要多。用比較奇幻的說法，若散佈tt-plus的一連串動作是在施展魔法的話，那棟大樓就是為了穩定魔法的儀式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