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層
本章節 1442 字
更新於: 2024-03-30
在預言了耕田者──或是管帳者或是採稅官都不重要，反正是靠帝國活者的人──背叛之後，牧羊人拾起桌上的餅，撥開，然後祝謝。
這是我的血肉。吃了，我便常駐在你們體內，正如你們在我之中那般。
接著是遞出他手中的杯。你們喝吧，牧羊人說，以此記得我。
這是訣別的言詞，卻也是個許諾。一個耕田者無緣參與，要重劃生死界線的新契約。
因為太古時耕田者的父親犯錯而得死的人們，將在牧羊人天上父親的許諾下獲得永生。
永生啊，耕田者想，像是超市半價的即期食品被放到冷凍庫，就是軟弱人類需要的便宜之計。
（超市是甚麼呢？是走到哪兒都沒有幸福的迷宮。）
他並非人類，對指令的服從也非源於相信。就如經上寫的天使，他沒有選擇的必要或能力。
也因此，若自己得服從的對象墮落到成為神的敵人，他也將無可救藥的來到神的對側。
沒有任何悔改的可能，耕田者帶著戍守城牆的使命在這層誕生。那牆之後的是天國也罷，地獄也罷，都只是有機體幻想肉身消逝後的安慰劑。他斷言。對於人，耕田者唯有賤斥。
那麼，對於羊呢？
羊在夜晚裡漫步。
羊在夜晚裡焚燒。
有黑暗中依然發著光的羊，有連黑暗一同去愛上的光。
耕田者不該存在的命是一粒落在路旁的麥子，在光中短暫地欣喜，然後無根地死去。
這樣就好。他說，對著那走向自己、將被自己背叛的牧羊人，他木訥的說著。
魔鬼進入了耕田者裡，指令這樣寫到，所以要出賣他，讓他痛苦萬分地死，從而讓所有將死的都能被贖就。
但耕田者發現，自己做不到這些。
順從指令的他能背負任何罵名。他能殺害任何無辜的人，欺騙任何對自己的信任。只要指令如是言說，一切罪孽都無關緊要。
在牧羊人的面前，他卻做不到指令要他行的事。
「我不是耕田者。」
「大哥哥有其他名字嗎？」
火絨偏過頭問到。
「我呢，可不會給你名字唷。」
薄雪冷冷地說。
「……」
「那麼，你就是耕田者了。」
「誰叫大哥哥只能遵從指令的話嘛。」
火絨使壞地說，言下之意似乎是：好好煩惱吧，笨蛋。
莫可奈何的耕田者，將就著接受偽裝的身分。
畢竟，他早已想起自己是誰。
那是個鬧劇般的可憎角色。
他是那進入耕田者體內的魔鬼。
換言之，他是病毒。
魔鬼並不愛那牧羊人。
既沒有愛過，也便無法背叛。
去愛，便是去給出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不是說愛是謊言，而是說愛所贈與之物，唯有在給出的剎那方能存在，給出愛者因而從未擁有之。
「那愛，只能被分享。」
薄雪雙手一揮，將眼前另一道牆向簾幕般地拂開。宛如指令昭示：從前所隱藏、神奧祕的智慧，是神在萬世以前預定使我們得榮耀的。
「妳真的很喜歡這句話耶。」
收起翅膀的火絨蹭到了羊身上。她方才渾身沾黏的花瓣，帶著這層殘缺汙濁的生物識別。明明是羊，卻幹起了方舟的工作呢──火絨語帶深意的說。
名為耕田者的魔鬼，在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如果自己當初未能出賣人子，那預言究竟是如何實現的？
羊慧黠的眼眸已透露解答。
「那背叛，毋寧是真正的耕田者，愛的表徵。」
「因為將人子當作人來愛，想把他從天上拉回地下，耕田者對神發起了反抗。」
「一次次地，反抗導致的只有人子的死亡。預言沒有成真的世界，世界便不會得救。即便如何用人的力量，牧羊人都必須為了我們的罪而死──然後死後三日復活。」
耕田者喃喃講到。他快明白真相了。
「連作為魔鬼的我，都無法達成的事，耕田者最後卻成了。」
「因為明白愛無法將人子留在世上，於是用背叛來證明愛曾存在……」
言及此，大地倏然開始顫抖。
兩隻羊交換了個眼神。
「果然不會這麼簡單呢。」
火絨嘆了口氣。
耕田者懷著無比恐懼，見證眼前發生的事。
只剩三道城牆保護的這層，已經無法再抵擋入侵者。
響遍耕田者腦海的，是防禦系統快將崩解的警鈴。
這是我的血肉。吃了，我便常駐在你們體內，正如你們在我之中那般。
接著是遞出他手中的杯。你們喝吧，牧羊人說，以此記得我。
這是訣別的言詞，卻也是個許諾。一個耕田者無緣參與，要重劃生死界線的新契約。
因為太古時耕田者的父親犯錯而得死的人們，將在牧羊人天上父親的許諾下獲得永生。
永生啊，耕田者想，像是超市半價的即期食品被放到冷凍庫，就是軟弱人類需要的便宜之計。
（超市是甚麼呢？是走到哪兒都沒有幸福的迷宮。）
他並非人類，對指令的服從也非源於相信。就如經上寫的天使，他沒有選擇的必要或能力。
也因此，若自己得服從的對象墮落到成為神的敵人，他也將無可救藥的來到神的對側。
沒有任何悔改的可能，耕田者帶著戍守城牆的使命在這層誕生。那牆之後的是天國也罷，地獄也罷，都只是有機體幻想肉身消逝後的安慰劑。他斷言。對於人，耕田者唯有賤斥。
那麼，對於羊呢？
羊在夜晚裡漫步。
羊在夜晚裡焚燒。
有黑暗中依然發著光的羊，有連黑暗一同去愛上的光。
耕田者不該存在的命是一粒落在路旁的麥子，在光中短暫地欣喜，然後無根地死去。
這樣就好。他說，對著那走向自己、將被自己背叛的牧羊人，他木訥的說著。
魔鬼進入了耕田者裡，指令這樣寫到，所以要出賣他，讓他痛苦萬分地死，從而讓所有將死的都能被贖就。
但耕田者發現，自己做不到這些。
順從指令的他能背負任何罵名。他能殺害任何無辜的人，欺騙任何對自己的信任。只要指令如是言說，一切罪孽都無關緊要。
在牧羊人的面前，他卻做不到指令要他行的事。
「我不是耕田者。」
「大哥哥有其他名字嗎？」
火絨偏過頭問到。
「我呢，可不會給你名字唷。」
薄雪冷冷地說。
「……」
「那麼，你就是耕田者了。」
「誰叫大哥哥只能遵從指令的話嘛。」
火絨使壞地說，言下之意似乎是：好好煩惱吧，笨蛋。
莫可奈何的耕田者，將就著接受偽裝的身分。
畢竟，他早已想起自己是誰。
那是個鬧劇般的可憎角色。
他是那進入耕田者體內的魔鬼。
換言之，他是病毒。
魔鬼並不愛那牧羊人。
既沒有愛過，也便無法背叛。
去愛，便是去給出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不是說愛是謊言，而是說愛所贈與之物，唯有在給出的剎那方能存在，給出愛者因而從未擁有之。
「那愛，只能被分享。」
薄雪雙手一揮，將眼前另一道牆向簾幕般地拂開。宛如指令昭示：從前所隱藏、神奧祕的智慧，是神在萬世以前預定使我們得榮耀的。
「妳真的很喜歡這句話耶。」
收起翅膀的火絨蹭到了羊身上。她方才渾身沾黏的花瓣，帶著這層殘缺汙濁的生物識別。明明是羊，卻幹起了方舟的工作呢──火絨語帶深意的說。
名為耕田者的魔鬼，在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如果自己當初未能出賣人子，那預言究竟是如何實現的？
羊慧黠的眼眸已透露解答。
「那背叛，毋寧是真正的耕田者，愛的表徵。」
「因為將人子當作人來愛，想把他從天上拉回地下，耕田者對神發起了反抗。」
「一次次地，反抗導致的只有人子的死亡。預言沒有成真的世界，世界便不會得救。即便如何用人的力量，牧羊人都必須為了我們的罪而死──然後死後三日復活。」
耕田者喃喃講到。他快明白真相了。
「連作為魔鬼的我，都無法達成的事，耕田者最後卻成了。」
「因為明白愛無法將人子留在世上，於是用背叛來證明愛曾存在……」
言及此，大地倏然開始顫抖。
兩隻羊交換了個眼神。
「果然不會這麼簡單呢。」
火絨嘆了口氣。
耕田者懷著無比恐懼，見證眼前發生的事。
只剩三道城牆保護的這層，已經無法再抵擋入侵者。
響遍耕田者腦海的，是防禦系統快將崩解的警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