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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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3-18
女子的聲音微弱,劉景清其實沒有聽清對方說了什麼。可白翔鑫反應夠快,馬上回應對方:「小姐請問有預約嗎?」
見對方搖了搖頭,白翔鑫也只是請女子稍待片刻,進到宋之恆的辦公室說了幾句,很快便回到櫃檯。
「小姐,宋醫師剛巧有空,您直接進去就可以了。」劉景清這才注意到,白翔鑫的聲音放輕了點,連帶所有動作也顯得紳士且保持一定距離。他指向辦公室的位置,可女子卻沒有直接前去,而是站在櫃檯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請問您還有什麼問題嗎?」白翔鑫微笑著說道。
「我、我聽說⋯⋯宋先生他⋯⋯」女人略顯緊張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斷斷續續地開口,卻彎彎繞繞說不到重點。可白翔鑫好像已經明白了女子的問題,瞥了眼劉景清後笑笑地開口說:「您直接詢問宋醫師就可以了喔。」
待女子進去後,劉景清一直在心裡糾結該不該問方才那名女子到底想問些什麼,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自己懂的實在太少,若不小心問出失禮的問題,又或是什麼不該問的話,那都不是件好事。
所幸,在劉景清做出決定前,李暄晴傳了個訊息讓白翔鑫到他辦公室一趟。身旁忽地少了個人,可劉景清卻稍稍鬆了口氣。
明明不是什麼大事,可他總覺得如果問出口的話,好像會戳破現在的平和時光。
況且,他的直覺一向挺準的。
真要問的話,以後直接去問宋之恆吧。
就和宋之恆從來沒從陳靜口中了解過他的過去一樣,他好像也不該去探詢這位向他伸出援手的心理諮商師的過往。
——
「黃小姐,今天為什麼會想來做諮商呢?」
形式化的開場白。
宋之恆的辦公室不小,木製地板和牆壁,暖黃的光不會過分刺眼,興許有些昏暗,可午後窗外透進的陽光恰恰補足了那點暗處。一處角落擺放著收拾整潔的辦公桌,另一面則是一大面書架,上面整齊置放各式套書或單本散文。正中央則放著一個木質矮几,兩張綠色長沙發相對而置,方便談話。
宋之恆見眼前女子手上的紙杯幾乎是要被她捏爛了,手指上濺到了點水,順著指尖滴到地面,可對方卻無知無覺。他再替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矮桌上,耐心等待對方的回覆。
寂靜的房間,就連掛在牆上的時鐘指針擺動聲都顯得突兀。
宋之恆坐在對面默默觀察著眼前人。
黃綺珊,年近三十,本應如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般豔麗,可暗黃的面貌卻好似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深沉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臉,微微拱起的背和聳著的肩顯示著她的不自在。外面天氣炎熱,可她穿著不符合氣溫的長袖長褲,無名指上有著淡淡的戒痕。她將脫下的黑色帆船帽折起小心翼翼置在茶几邊緣,深怕多佔了點位子。
第一次的晤談難免有些緊張,黃綺珊手指下意識擺弄著,眼神也胡亂瞟著地板,口罩小幅度移動著,好似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白般掙扎不知如何開始。
「最近您有什麼煩心事纏身嗎?」見對方不回答,宋之恆換了個方式問問題,語調放輕,依舊保持著絕對的耐心。
「我⋯⋯」她小心地環顧四周,雙手抱臂,指尖輕輕摩挲著雙臂,好似在安撫自己一般。
「您放心,這裡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三人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宋之恆一眼看出她的擔憂,出言安慰道。
聽到此話,黃綺珊的肩稍稍放鬆了些。半晌,像是做了什麼重要決定一樣,她抬起頭,第一次直視宋之恆的眼睛。
宋之恆在那之中看到了很多情緒。有著初來乍到的擔心和恐懼,卻也有更深層的傷痛和決意。
黃綺珊抬手,緩緩拿下遮著自己大半張臉的黑色口罩。
咯噔。
白皙的面上淡紅的巴掌印尤為明顯,失了血色的唇,嘴角處瘀青未褪,左臉微微腫起,大抵是新傷。若臉上的傷口都如此明顯,宋之恆不忍去想像被衣服遮蓋去的疤痕將是多麼張揚瘮人。
可宋之恆表情未動,甚至眉眼間都未露出一點私人情緒。他不願顯出任何同情或憤恨的情感,導致眼前人有分毫不舒服的感覺。
黃綺珊悄悄觀察了對方的模樣,見宋之恆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等待她的發話,她本狂亂跳動的心竟莫名緩了下來。
不似家人們日以繼夜的勸分不勸和或馬後炮言論,也沒有好友字字句句的氣憤舉止跟激進言論,只是靜靜等著。忽然有人願意安靜等她做出決定,黃綺珊有些受寵若驚,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其實早就想好自己應該做的事,可她還需要些勇氣和狠心,所以她才找到了宋之恆。
黃綺珊抿了抿唇後開口說道:「我聽說,宋醫師有⋯⋯消除記憶的能力。」
「可不可以讓我忘記,愛過他這件事?」黃綺珊說著,尾音帶著顫抖。
語畢,她又低下了頭。拳頭緊握。
她知道這是個如天方夜譚的發言。在得知這個消息時,她也對此保持高度懷疑。這種本應存在電影中的超能力真的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嗎?她真的可以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嗎?隨意聽信陌生人的消息的她,是否過份衝動了?眼前的人又將如何嘲笑她這莫名其妙的請求?
可她好像走投無路了。
理智告訴自己必須儘早遠離那個打著愛的名義不斷傷害她的男人,可多年的情感讓她連簡單的兩個字都說不出口。
所以她只能選擇賭一把。
賭那名男子沒有欺騙他,也賭在前方默默聽著的人可以幫助她。
又是一陣靜默。
滴答作響的時針顯得刺耳,如絕望的倒計時。黃綺珊可以聽到自己又開始加速的心跳和紊亂的呼吸。
她錯了嗎?
果然,她每次毅然決然的抉擇都是錯誤的。
又或者該說,她本身也許就是個錯誤。
「抱歉宋醫師,是我——」
「只要您想明白了,當然沒有問題。」
猛然抬頭。
只見宋之恆平靜的眸直直望向她,帶著淺淺笑意。他的嗓音溫潤,牢牢地接住了慌亂無比的她,也好好地裹住了她傾巢而出的擔憂和自我懷疑。
「不過在那之前,您介意和我說說自己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