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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5089 字
更新於: 2024-03-20
之後幾天一直在與羅亞討論如何完成父親交代任務，一起蒐集資料、制定計畫。
雖然父親說羅亞是他用來牽制我的人，但他算錯了一件事——如果由羅亞來執行牽制，我心甘情願，甚至巴不得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給他。
我只聽羅亞的話，他可以掌控我的一切，無所謂。我先是他的人，然後才是我自己。
我放心的與他進行各種討論。除了自己其實會魔法這件事以外，我把所有知道的魔女相關事情都告訴他，深怕有遺漏的會造成計畫不完整。
計畫裡，我們打算先去一趟暗夜森林。之前大量的綠色結晶石就是在暗夜森林發現的，那麼首先去那裡找線索應該不會錯。
暗夜森林是一個魔女聚集的地方，但之前出現那麼多綠色結晶石，讓人不免懷疑是不是沒有多少魔女倖存。
「那如果見到了真的魔女，我們要去接觸嗎？」畢竟我們是去蒐集相關消息的，如果能從魔女那裡取得消息當然好，可是我拿不準羅亞的心思。
他是父親的人，而父親巴不得全世界的魔女都死光。
「如果能遇到魔女是最好的，從魔女那裡能取得最多訊息。」羅亞抬眸望向我，「怎麼了？」
「你……你不怕嗎？」他之前說不怕我，因為在他眼中我不是什麼半魔女，而是半人類，而且他並不知道我會魔法。但面對真正的魔女他也會這麼淡定嗎？
「為什麼要怕呢？」羅亞看起來很困惑。
他是真的不怕。不只是不怕我，他是真的對魔女及魔法沒特別感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不會一聽到魔女就流露出恐懼與敵意。
也許是因為他足夠強大，強到連會魔法的魔女都不放在眼裡吧。
我微笑著搖搖頭：「沒什麼。那我們就先去暗夜森林，如果有收獲是最好，沒有的話就去其他魔女聚集地，看看能不能遇到其他願意幫忙的魔女。」
羅亞側頭看了我一眼。
「怎麼了？」剛剛沒說錯什麼話吧？既然他不怕魔女，那到時候如果我們沒特別發現的話，就可以主動去找其他魔女做詢問，我這樣說應該是很合理的。
他似是有些遲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那些魔女知道我們的目的，是要把這些消息告訴一個恨魔女入骨的人類，她們會怎樣。」
渾身血液彷彿停止流動般，身體在那瞬間變得冰冷僵硬。
我剛才，是打從心底在計劃著，想從魔女那邊打探到一些什麼，並且早已遺忘自己是奉父親的命去做這件事情，全然地樂在其中。
我居然在不知道父親到底想幹什麼的情況下，就想把對魔女們來說重要無比的資訊洩露給父親……原來我也沒有那麼堅定地站在魔女那邊嗎？
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的自我認知是魔女大於人類的，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肯定了。難道是因為羅亞嗎？和羅亞共事的感覺大過一切，甚至沒發覺自己在做什麼、會造成什麼影響……至於嗎？
還是因為羅亞是人類，潛意識裡想向他靠近一些，就一直自我暗示人類身份了？我不知道。
但羅亞點出來，我也終於意識到，那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我現在真正想怎麼做。
「羅亞，你……是肯定會幫父親的，是嗎？」首先要先確定羅亞的立場，我絕對不能讓他為難。
果然不出我所料，羅亞點頭：「這是命令，也算任務，得負責。」
這樣有點難辦啊……
可能是見我面露苦惱，羅亞又說到：「但妳可以先告訴我妳的想法，也許我們能讓各自目的不衝突呢？」
他的表情很認真，他是真的想好好解決這件事。
羅亞平常已經對我很好了，但最讓我心動的時刻，果然還是每次在父親與我之間選擇我的時候。
看著他，突然間有些恍惚。羅亞對我有感情，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證據。但他其實從沒承認過這份感情，更沒承諾過任何感情。是我告的白，是我迷戀他，但他從沒說過他是怎麼想的，所以他對我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是好感還是喜歡，喜歡還是深愛，全都無從得知。
我越想越偏，趕緊把跑到天邊去的思緒拽回來，先專注眼下吧，談情說愛的事還有大把時間去煩惱呢。
「我其實不太想對魔女們造成傷害，」想了想，還是和羅亞坦承一些想法吧。「說到底，我受母親影響很大，始終覺得比起人類身份，自己應該更像魔女一些，害到魔女感覺就像在害同類一樣。」
一邊說著還一邊小心地觀察羅亞的神情。也是有些私心在吧，總覺得現在多透露一點自己偏魔女的傾向，未來被發現其實會魔法時才不會有太大落差。
那種有事瞞著他的感覺很不好。早點鋪路早點坦白吧，不然一直瞞著真是又累又愧的。
羅亞理解我不想傷害魔女的為難之處，努力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如果對方不主動承認，妳能辨認出對方是不是魔女嗎？」
「我不確定。」我這輩子見過的魔女就兩個，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阿姨，兩人都不需要我辨認就身份明暸。沒人教過我辨認方法，我更沒有鑑別的機會和經驗，在我眼中魔女與人類女子看起來大概並無差別。
「那也沒關係，只是我們要多一道程序。」
羅亞向我說明，只要我們先鎖定像是魔女的可疑人物，再來就是在暗處觀察對方，直到能確定她是魔女再出面與對方攀談，而且要假裝我們不知道她是魔女，也不能顯露我們打探情報的目的。
接下來雙方的所有交談都會建立在「一無所知的人類與一個假裝自己是人類的魔女」的基礎上進行，魔女如果對一般人類有所提防自然也不會向我們透露太多，那麼我們接收到的資訊肯定含糊不清。
含糊不清的資訊是需要接收者自己歸納總結和推測才會有用的。在我們用這種刻意模糊的方式打聽到最後回去與父親稟報，其中有太多文章可做，又有太多折扣可打。
「那樣的話和畢爾大人實話實說也沒關係，魔女不見得和我們說的就是真話。況且就算是真的，對方肯說就代表被別人知道也沒什麼關係。」說罷，羅亞微勾了下唇角，罕見染上笑意的眉眼看向我，「如何，這樣做心裡比較不會不安了吧？」
心臟被他那難得明亮有活氣的表情狠狠一擊。實在沒忍住，我靠上去在他眼尾處印上一吻，就碰了碰，然後往後撤開。「你怎麼能這麼好？」
羅亞突然伸手抓住我不讓退開，臉上露出一瞬間難受的表情，接著將我擁入懷中。「別這樣。」
我臉直接撞上他硬挺的胸膛，聞到獨屬於羅亞身上的淡冷氣息。
別怎樣？我不知道。
只知道聽完羅亞所說，不用擔心對父親講實話會危害到魔女時，我的內心切切實實踏實下來了，即使沒什麼方法能論證，但就是莫名覺得羅亞說沒問題那肯定就是沒問題。
過了兩天，我們把一切都準備好後便啟程前往暗夜森林。
畢竟是秘密任務，而我身份敏感，沒人希望大張旗鼓地讓我的外出行動人人皆知。臨行前除了香拉沒有任何人來送我們，甚至其他人一點都不知道，他們以為的、這十幾年間完全沒離開過宅邸的半魔女，就在今天要光明正大跨出去了。
「大小姐，這袋子裡有很多吃的，也有比較保暖的衣物，還有小加想送你的東西，他今天有任務，沒辦法親自來送大小姐。」香拉今天的笑容比較淡，看起來憂心忡忡，似乎覺得我們兩人要獨自出遠門一定是因為遇到麻煩。
也是，父親怎麼可能突然大發慈悲讓我離開宅邸呢？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才不得不讓我們出門辦事嘛，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感覺沉甸甸的，「謝謝你們，香拉妳也不用那麼擔心，雖然我外出機會很少，但有羅亞全程跟著我，一切都會沒事的。」
羅亞沒讓我一直拿著東西，直接從我這接過袋子。這樣加上原本準備的兩人份行李，羅亞身上一共拎了三個袋子。
照理來說出門遠行應該帶點僕從專門服侍這些吃穿用度的，但我們沒有選擇，父親沒特意為這件事安排資源，我們自然也不願主動要求。現在居然得讓護衛負責扛行李，畫面有些好笑。
與香拉告別後，我們終於踏上了旅途。
有馬的話，全力前往暗夜森林也至少要花半天時間，但我和羅亞連馬都沒得配，只能靠雙腳徒步。
幸好我們也不趕時間。
第一天我們走到隔壁小鎮，又穿過整個小鎮抵達快離鎮的邊緣。
「明天再離鎮吧，今天先住在鎮上。」羅亞看了看天色說。
於是我們在小鎮邊緣挑了一間還算乾淨的了小旅店入住。
「單人房和雙人房都各只剩一間了，兩位客人想要怎麼住呢？」招待我們的是個男孩，坐在櫃檯後看書，感覺比我們還小一兩歲，可能是老闆的孩子。
「就一間雙人房就好。」我強裝鎮定地說，不敢去看羅亞。
羅亞得看著我，所以我們本來就不能分住。但這次不是像在家裡一樣避無可避，而是在外頭的旅店、外人可能誤會我們有什麼很親密的關係才毫不猶豫的選雙人間……想到這，感覺耳朵有點燙。
羅亞接過男孩給的房間鑰匙，走前頭往房間方向去。我又看了男孩一眼，見他完全沒有再關注我們，便趕忙跟上羅亞。
旅店不大，房間本來就沒幾間，只越過兩三間房就找到我們的房間了。
羅亞擰開房門，拎著行李走進去，我跟在他後頭關上門。
房間雖然不大，但是很乾淨，沒什麼灰。外頭已經是晚上了，但一些微弱光線還是從窗簾大敞的窗外透進房間。
緊接著我才意識到——此雙人間居然不是兩張單人床的雙人間。
一張不大的雙人床就擺在房間正中央。
我還怔愣著，羅亞把行李隨手放在一旁，把房間裡幾隻蠟燭點亮。「餓嗎？我去找點食物來？」
「我們……我們一起去吧。」我趕忙轉身離房，總覺得一看到那張床腦子就不太正常。
好像聽到羅亞發出了一聲輕笑。
我們跟剛才的男孩要了一點麵包水果牛奶，在店門口擺的長餐桌上吃。
羅亞吃很快，吃完以後就在我對面、隔著餐桌看著我吃。
我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平常被他看其實沒什麼，他監視我時必須無時無刻盯著我，但今天大概是那間房裡那張床的暗示，總是覺得彆扭。
「你別盯著看了，吃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羅亞嘴角上揚了。「妳緊張什麼。」
「我……我沒緊張。」
羅亞比了比房間方向，「是妳自己挑的。」
我看了看櫃檯男孩的方向，確定他沒關注我們倆，才壓低聲音對羅亞道：「難道單人間我倆就住的下？誰會知道雙人間只有一張大床！」
羅亞的笑容更大了，「也沒人規定必須得住一間啊？我原本想說就兩間房都要了，我住單人妳住雙人，沒想到妳嘴巴動那麼快，而且還那麼堅定。之後幾天路上應該都沒店可住了，妳幫誰省房費呢？」
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又無話可說了。
「吃完了就回房休息吧，今天走一天了，明天還得繼續呢。」羅亞起身，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我去把另一間房也要了，妳就住原本那間，今晚好好睡吧。」
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不甘心，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明明我沒有不願意……
一個衝動，我拉住羅亞，小聲囁嚅道：「我不要。」
「什麼？」
我把羅亞拉下來，他不得不彎身。我盯著他的眼睛，「我不要分房，你得看著我啊，你這護衛怎麼當的？」
「就睡一間房，一張床！」我惡狠狠的說，「今晚除了我身邊，你哪裡都不許去。」
-----------------------------------------
［番外］旅行第一天
原本有點擔心潔理會對這次遠行感到緊張，看來是多慮了。
她的眼睛是亮的，心情是上揚的。侍女長香拉看起來都比她緊張。
雖然這一切都是任務，但我私心還是把這次遠行當成帶她遊玩散心，讓她快樂起來比完成畢爾大人交代的任務重要多了。
看到她笑，我心裡會莫名跟著柔軟起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但我知道自己在享受那種鬆快感，所以還是想盡量讓她笑。
我喜歡她帶著笑意叫我的名字。就像現在這樣。
「羅亞！」她拉扯著我的袖子，指著一旁賣水果的小攤販，「我想吃蘋果。」
我買了三顆蘋果給她。她開心地吃完了兩顆，把最後一顆遞給我。
「你也吃嘛！」
我接過蘋果在手上拋了拋，咬了一口，汁水在嘴中炸開。
嗯，還挺甜。和她的笑容很像，也和我現在的心情很像。
潔理太少外出了。雖然用走的可以增加我們的相處時間，這是我所樂見，但估計她體力支撐不了多久，明天還是得想辦法搞點代步工具。到下午我刻意放緩腳步，如果出鎮就沒店可住了，我們今天想住店就得在鎮裡停下。
今天才第一天，不想讓她那麼辛苦，還是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吧。
只是我也沒想到，她平常都被迫與我綁死，難得能自由獨處的時候，居然會被毫不猶豫選擇兩人住一間。
房間又不是不夠。
我原本想把另一間單人房也要了，但轉念一想，如果她是因為害怕呢？平常有我無時無刻保護在身邊，現在在不熟悉的地方還放她自己一人，內心會有不安吧？
於是我對同房這件事默認下來，反正就是陪著她，也沒什麼。
直到那張床映入眼簾。
那瞬間，某些幻想過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但都被我強硬地壓下去。
我快速打量房間，看到旁邊還有個沙發。得，今晚就睡沙發了，和在寶石家族宅邸也差不多，雖然潔理房間的沙發比這寬敞多了。
但比起今晚要睡沙發這件事，潔理掩飾不住驚慌的反應更讓我感興趣。
同床共枕這件事似乎真打她個措手不及。
有些羞澀害怕但強裝鎮定，樣子非常可愛。
趁著吃東西時逗一逗她，才隱然發現她其實就是下意識認定兩人得綁一塊兒住。這樣不好，我並不想監視她，過度窺探她的隱私、限制她的自由都會讓她不開心，我不想做更多會讓她不開心的事了。
我對畢爾大人其實沒有忠誠，也不贊同他的做法。我對她真的是保護大於監視，控制她對我沒好處，為了避免「她必須被我監視」這個想法在她腦中加深，還是決定分房睡好了。
但她竟然不讓。她是那麼信任我，信任到我看著她充滿依賴的雙眼內心都隱隱作痛。
她說我是她的護衛，我得看著她。
好吧，我能感覺到她的渴望不比我少。如果這是她所求，我就給。
看來今晚會是個不眠夜。
（⟨旅行第一天⟩ 完）
雖然父親說羅亞是他用來牽制我的人，但他算錯了一件事——如果由羅亞來執行牽制，我心甘情願，甚至巴不得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給他。
我只聽羅亞的話，他可以掌控我的一切，無所謂。我先是他的人，然後才是我自己。
我放心的與他進行各種討論。除了自己其實會魔法這件事以外，我把所有知道的魔女相關事情都告訴他，深怕有遺漏的會造成計畫不完整。
計畫裡，我們打算先去一趟暗夜森林。之前大量的綠色結晶石就是在暗夜森林發現的，那麼首先去那裡找線索應該不會錯。
暗夜森林是一個魔女聚集的地方，但之前出現那麼多綠色結晶石，讓人不免懷疑是不是沒有多少魔女倖存。
「那如果見到了真的魔女，我們要去接觸嗎？」畢竟我們是去蒐集相關消息的，如果能從魔女那裡取得消息當然好，可是我拿不準羅亞的心思。
他是父親的人，而父親巴不得全世界的魔女都死光。
「如果能遇到魔女是最好的，從魔女那裡能取得最多訊息。」羅亞抬眸望向我，「怎麼了？」
「你……你不怕嗎？」他之前說不怕我，因為在他眼中我不是什麼半魔女，而是半人類，而且他並不知道我會魔法。但面對真正的魔女他也會這麼淡定嗎？
「為什麼要怕呢？」羅亞看起來很困惑。
他是真的不怕。不只是不怕我，他是真的對魔女及魔法沒特別感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不會一聽到魔女就流露出恐懼與敵意。
也許是因為他足夠強大，強到連會魔法的魔女都不放在眼裡吧。
我微笑著搖搖頭：「沒什麼。那我們就先去暗夜森林，如果有收獲是最好，沒有的話就去其他魔女聚集地，看看能不能遇到其他願意幫忙的魔女。」
羅亞側頭看了我一眼。
「怎麼了？」剛剛沒說錯什麼話吧？既然他不怕魔女，那到時候如果我們沒特別發現的話，就可以主動去找其他魔女做詢問，我這樣說應該是很合理的。
他似是有些遲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那些魔女知道我們的目的，是要把這些消息告訴一個恨魔女入骨的人類，她們會怎樣。」
渾身血液彷彿停止流動般，身體在那瞬間變得冰冷僵硬。
我剛才，是打從心底在計劃著，想從魔女那邊打探到一些什麼，並且早已遺忘自己是奉父親的命去做這件事情，全然地樂在其中。
我居然在不知道父親到底想幹什麼的情況下，就想把對魔女們來說重要無比的資訊洩露給父親……原來我也沒有那麼堅定地站在魔女那邊嗎？
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的自我認知是魔女大於人類的，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肯定了。難道是因為羅亞嗎？和羅亞共事的感覺大過一切，甚至沒發覺自己在做什麼、會造成什麼影響……至於嗎？
還是因為羅亞是人類，潛意識裡想向他靠近一些，就一直自我暗示人類身份了？我不知道。
但羅亞點出來，我也終於意識到，那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我現在真正想怎麼做。
「羅亞，你……是肯定會幫父親的，是嗎？」首先要先確定羅亞的立場，我絕對不能讓他為難。
果然不出我所料，羅亞點頭：「這是命令，也算任務，得負責。」
這樣有點難辦啊……
可能是見我面露苦惱，羅亞又說到：「但妳可以先告訴我妳的想法，也許我們能讓各自目的不衝突呢？」
他的表情很認真，他是真的想好好解決這件事。
羅亞平常已經對我很好了，但最讓我心動的時刻，果然還是每次在父親與我之間選擇我的時候。
看著他，突然間有些恍惚。羅亞對我有感情，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證據。但他其實從沒承認過這份感情，更沒承諾過任何感情。是我告的白，是我迷戀他，但他從沒說過他是怎麼想的，所以他對我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是好感還是喜歡，喜歡還是深愛，全都無從得知。
我越想越偏，趕緊把跑到天邊去的思緒拽回來，先專注眼下吧，談情說愛的事還有大把時間去煩惱呢。
「我其實不太想對魔女們造成傷害，」想了想，還是和羅亞坦承一些想法吧。「說到底，我受母親影響很大，始終覺得比起人類身份，自己應該更像魔女一些，害到魔女感覺就像在害同類一樣。」
一邊說著還一邊小心地觀察羅亞的神情。也是有些私心在吧，總覺得現在多透露一點自己偏魔女的傾向，未來被發現其實會魔法時才不會有太大落差。
那種有事瞞著他的感覺很不好。早點鋪路早點坦白吧，不然一直瞞著真是又累又愧的。
羅亞理解我不想傷害魔女的為難之處，努力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如果對方不主動承認，妳能辨認出對方是不是魔女嗎？」
「我不確定。」我這輩子見過的魔女就兩個，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阿姨，兩人都不需要我辨認就身份明暸。沒人教過我辨認方法，我更沒有鑑別的機會和經驗，在我眼中魔女與人類女子看起來大概並無差別。
「那也沒關係，只是我們要多一道程序。」
羅亞向我說明，只要我們先鎖定像是魔女的可疑人物，再來就是在暗處觀察對方，直到能確定她是魔女再出面與對方攀談，而且要假裝我們不知道她是魔女，也不能顯露我們打探情報的目的。
接下來雙方的所有交談都會建立在「一無所知的人類與一個假裝自己是人類的魔女」的基礎上進行，魔女如果對一般人類有所提防自然也不會向我們透露太多，那麼我們接收到的資訊肯定含糊不清。
含糊不清的資訊是需要接收者自己歸納總結和推測才會有用的。在我們用這種刻意模糊的方式打聽到最後回去與父親稟報，其中有太多文章可做，又有太多折扣可打。
「那樣的話和畢爾大人實話實說也沒關係，魔女不見得和我們說的就是真話。況且就算是真的，對方肯說就代表被別人知道也沒什麼關係。」說罷，羅亞微勾了下唇角，罕見染上笑意的眉眼看向我，「如何，這樣做心裡比較不會不安了吧？」
心臟被他那難得明亮有活氣的表情狠狠一擊。實在沒忍住，我靠上去在他眼尾處印上一吻，就碰了碰，然後往後撤開。「你怎麼能這麼好？」
羅亞突然伸手抓住我不讓退開，臉上露出一瞬間難受的表情，接著將我擁入懷中。「別這樣。」
我臉直接撞上他硬挺的胸膛，聞到獨屬於羅亞身上的淡冷氣息。
別怎樣？我不知道。
只知道聽完羅亞所說，不用擔心對父親講實話會危害到魔女時，我的內心切切實實踏實下來了，即使沒什麼方法能論證，但就是莫名覺得羅亞說沒問題那肯定就是沒問題。
過了兩天，我們把一切都準備好後便啟程前往暗夜森林。
畢竟是秘密任務，而我身份敏感，沒人希望大張旗鼓地讓我的外出行動人人皆知。臨行前除了香拉沒有任何人來送我們，甚至其他人一點都不知道，他們以為的、這十幾年間完全沒離開過宅邸的半魔女，就在今天要光明正大跨出去了。
「大小姐，這袋子裡有很多吃的，也有比較保暖的衣物，還有小加想送你的東西，他今天有任務，沒辦法親自來送大小姐。」香拉今天的笑容比較淡，看起來憂心忡忡，似乎覺得我們兩人要獨自出遠門一定是因為遇到麻煩。
也是，父親怎麼可能突然大發慈悲讓我離開宅邸呢？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才不得不讓我們出門辦事嘛，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感覺沉甸甸的，「謝謝你們，香拉妳也不用那麼擔心，雖然我外出機會很少，但有羅亞全程跟著我，一切都會沒事的。」
羅亞沒讓我一直拿著東西，直接從我這接過袋子。這樣加上原本準備的兩人份行李，羅亞身上一共拎了三個袋子。
照理來說出門遠行應該帶點僕從專門服侍這些吃穿用度的，但我們沒有選擇，父親沒特意為這件事安排資源，我們自然也不願主動要求。現在居然得讓護衛負責扛行李，畫面有些好笑。
與香拉告別後，我們終於踏上了旅途。
有馬的話，全力前往暗夜森林也至少要花半天時間，但我和羅亞連馬都沒得配，只能靠雙腳徒步。
幸好我們也不趕時間。
第一天我們走到隔壁小鎮，又穿過整個小鎮抵達快離鎮的邊緣。
「明天再離鎮吧，今天先住在鎮上。」羅亞看了看天色說。
於是我們在小鎮邊緣挑了一間還算乾淨的了小旅店入住。
「單人房和雙人房都各只剩一間了，兩位客人想要怎麼住呢？」招待我們的是個男孩，坐在櫃檯後看書，感覺比我們還小一兩歲，可能是老闆的孩子。
「就一間雙人房就好。」我強裝鎮定地說，不敢去看羅亞。
羅亞得看著我，所以我們本來就不能分住。但這次不是像在家裡一樣避無可避，而是在外頭的旅店、外人可能誤會我們有什麼很親密的關係才毫不猶豫的選雙人間……想到這，感覺耳朵有點燙。
羅亞接過男孩給的房間鑰匙，走前頭往房間方向去。我又看了男孩一眼，見他完全沒有再關注我們，便趕忙跟上羅亞。
旅店不大，房間本來就沒幾間，只越過兩三間房就找到我們的房間了。
羅亞擰開房門，拎著行李走進去，我跟在他後頭關上門。
房間雖然不大，但是很乾淨，沒什麼灰。外頭已經是晚上了，但一些微弱光線還是從窗簾大敞的窗外透進房間。
緊接著我才意識到——此雙人間居然不是兩張單人床的雙人間。
一張不大的雙人床就擺在房間正中央。
我還怔愣著，羅亞把行李隨手放在一旁，把房間裡幾隻蠟燭點亮。「餓嗎？我去找點食物來？」
「我們……我們一起去吧。」我趕忙轉身離房，總覺得一看到那張床腦子就不太正常。
好像聽到羅亞發出了一聲輕笑。
我們跟剛才的男孩要了一點麵包水果牛奶，在店門口擺的長餐桌上吃。
羅亞吃很快，吃完以後就在我對面、隔著餐桌看著我吃。
我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平常被他看其實沒什麼，他監視我時必須無時無刻盯著我，但今天大概是那間房裡那張床的暗示，總是覺得彆扭。
「你別盯著看了，吃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羅亞嘴角上揚了。「妳緊張什麼。」
「我……我沒緊張。」
羅亞比了比房間方向，「是妳自己挑的。」
我看了看櫃檯男孩的方向，確定他沒關注我們倆，才壓低聲音對羅亞道：「難道單人間我倆就住的下？誰會知道雙人間只有一張大床！」
羅亞的笑容更大了，「也沒人規定必須得住一間啊？我原本想說就兩間房都要了，我住單人妳住雙人，沒想到妳嘴巴動那麼快，而且還那麼堅定。之後幾天路上應該都沒店可住了，妳幫誰省房費呢？」
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又無話可說了。
「吃完了就回房休息吧，今天走一天了，明天還得繼續呢。」羅亞起身，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我去把另一間房也要了，妳就住原本那間，今晚好好睡吧。」
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不甘心，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明明我沒有不願意……
一個衝動，我拉住羅亞，小聲囁嚅道：「我不要。」
「什麼？」
我把羅亞拉下來，他不得不彎身。我盯著他的眼睛，「我不要分房，你得看著我啊，你這護衛怎麼當的？」
「就睡一間房，一張床！」我惡狠狠的說，「今晚除了我身邊，你哪裡都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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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旅行第一天
原本有點擔心潔理會對這次遠行感到緊張，看來是多慮了。
她的眼睛是亮的，心情是上揚的。侍女長香拉看起來都比她緊張。
雖然這一切都是任務，但我私心還是把這次遠行當成帶她遊玩散心，讓她快樂起來比完成畢爾大人交代的任務重要多了。
看到她笑，我心裡會莫名跟著柔軟起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但我知道自己在享受那種鬆快感，所以還是想盡量讓她笑。
我喜歡她帶著笑意叫我的名字。就像現在這樣。
「羅亞！」她拉扯著我的袖子，指著一旁賣水果的小攤販，「我想吃蘋果。」
我買了三顆蘋果給她。她開心地吃完了兩顆，把最後一顆遞給我。
「你也吃嘛！」
我接過蘋果在手上拋了拋，咬了一口，汁水在嘴中炸開。
嗯，還挺甜。和她的笑容很像，也和我現在的心情很像。
潔理太少外出了。雖然用走的可以增加我們的相處時間，這是我所樂見，但估計她體力支撐不了多久，明天還是得想辦法搞點代步工具。到下午我刻意放緩腳步，如果出鎮就沒店可住了，我們今天想住店就得在鎮裡停下。
今天才第一天，不想讓她那麼辛苦，還是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吧。
只是我也沒想到，她平常都被迫與我綁死，難得能自由獨處的時候，居然會被毫不猶豫選擇兩人住一間。
房間又不是不夠。
我原本想把另一間單人房也要了，但轉念一想，如果她是因為害怕呢？平常有我無時無刻保護在身邊，現在在不熟悉的地方還放她自己一人，內心會有不安吧？
於是我對同房這件事默認下來，反正就是陪著她，也沒什麼。
直到那張床映入眼簾。
那瞬間，某些幻想過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但都被我強硬地壓下去。
我快速打量房間，看到旁邊還有個沙發。得，今晚就睡沙發了，和在寶石家族宅邸也差不多，雖然潔理房間的沙發比這寬敞多了。
但比起今晚要睡沙發這件事，潔理掩飾不住驚慌的反應更讓我感興趣。
同床共枕這件事似乎真打她個措手不及。
有些羞澀害怕但強裝鎮定，樣子非常可愛。
趁著吃東西時逗一逗她，才隱然發現她其實就是下意識認定兩人得綁一塊兒住。這樣不好，我並不想監視她，過度窺探她的隱私、限制她的自由都會讓她不開心，我不想做更多會讓她不開心的事了。
我對畢爾大人其實沒有忠誠，也不贊同他的做法。我對她真的是保護大於監視，控制她對我沒好處，為了避免「她必須被我監視」這個想法在她腦中加深，還是決定分房睡好了。
但她竟然不讓。她是那麼信任我，信任到我看著她充滿依賴的雙眼內心都隱隱作痛。
她說我是她的護衛，我得看著她。
好吧，我能感覺到她的渴望不比我少。如果這是她所求，我就給。
看來今晚會是個不眠夜。
（⟨旅行第一天⟩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