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８－０２

　　終於不必再依靠枴杖行動。
　　過去一星期以來，玥天天按時服藥以及做復健，腳傷總算完全好了，魔力也可以自行產生並使用，更順從草蕪說的靜養兩天，就在今天結束了漫長療程。
　　他能開始訓練了。
　　這幾天每個人都在個別訓練，打算把各自能力往上提升，連手還沒好全的瑟希也在頭一天就抽空磨練精神力，就只有他什麼都沒做。他很焦慮，可是沒辦法，畢竟身體爛成這副德性是自己一手造成，沒得抱怨，必須承受這種後果。
　　尤其第二天起大夥兒會固定早晚各進行一次小隊訓練，早上是分組對戰，傍晚那回則是到附近刻意挑起與原生物種的衝突，特別是那些地域性強的和攻擊性高的，例如喀斯特與花魅，不僅能練手感以增加經驗與反應敏捷度，還能練習如何在不熟悉的環境下依然取勝。
　　這些天他都無法加入，頂多被允許在遠處觀戰－－不過幸好，不會再落下了，今天開始他也能一起訓練。

　　天色尚未亮，玥已經醒來了，捎上水和一點果實便輕手輕腳走出洞穴。昨夜是莫里亞守後半夜，因此出去時遇上正坐在山壁邊小憩的他，玥猶豫幾秒後默默離開了。
　　打從那天在竹林分開，玥自知不待他見，再沒和他對上眼，也不再和他說過話。
　　其他人，好像也是這個樣子。
　　已經很久沒和阿堺說上什麼，耶里佳也是。既然知道他們在推開自己，又何必巴巴地上趕著惹人厭？現在只剩另外三個人會理理他，尤其是草蕪，但他老是做錯事情，也許總有一天連這些人都不願意再待他身邊了，所以他愈來愈少向誰搭話，免得多說多錯。
　　如果安靜點能少惹人煩，就算要他再也別開口也無所謂。

　　走到遠一點的群帶林口，玥才放下東西和披風，接著脫去外衣同樣放到樹腳下。只穿薄短袖有些冷，他不禁抖抖身子，逼自己不去管生理反應。
　　確認腳踝確實沒有疼痛感，他活動活動四肢，準備開始自主訓練。
　　這陣子他想過了，要想變得強大，不能單單一直待在後頭扛防禦，必須把攻擊練起來才行，雖然性質是影，攻擊只學得會最基礎的那幾種，但只要每次的攻擊強度更高、力量更大、命中率更精準，他可以多替其他人分擔重擔。
　　而在此前提，就是魔力得更充沛。
　　全部必須加強。
　　全部必須練成。
　　證明自己有價值的方式只有變強一途。
　　深吸口氣，玥手中凝出火紅魔力，使焰火慢慢轉為更豔的紅，然後向前一掃，擊中十公尺外的一棵樹幹中央，卻差了目標樹洞十來公分。他皺起眉，再次集中魔力，等待顏色變得豔紅之際甩向同一棵，又是偏移了點距離。
　　不死心又重複好幾回，好不容易在第二十三次時成功，他已經全身是汗。
　　看著被燒出密密麻麻黑孔的樹幹，他擦擦汗水，稍微抿一口水，接下來換練習強度。
　　這次是風，最好的招式是風刀，同時還要加入命中率－－他邊想邊轉出混白魔力，這兒的樹葉生長方式十分整齊劃一，加上質地厚如礦石，是拿來練習的最佳好手。等到可以一次穿透十枚葉片，天色逐步微亮，他稍作休息吃點果實果腹，起身繼續下一項。
　　他不停交替練習火與風，目標也漸漸放遠，在魔力用去一半左右後，他改成防禦練習，一面假想敵人和同伴的位置、一面控制各式模板：架設，挪動，撤去，架設……小面積的訓練完就換大面積的，主要訓練速度和質量維持。
　　最後只剩兩成魔力，他盤腿而坐，閉眼凝練起體內魔力。
　　日光完全照耀身體之際，他睜開眼，魔力已經恢復至七八成，於是起身伸展了會兒筋骨，他拾起外衣和披風穿回去，拎起竹瓶到附近摘些果實跟木柴便走回山洞。
　　早餐是眾人聚一起吃的，之後有一小時的個別訓練，再去分組對戰兩小時左右，等午餐結束直到傍晚前都是訓練跟探巡各地的時間－－他盤算著該如何分配訓練內容，一邊默默穿過洞穴隧道，沒想到突然被撞個正著。

　　「師父、你去哪了？」雪白眼睛緊張地凝視他，扶著兩肩的手抓得牢緊，「醒來沒看到你快擔心死我了吶！」
　　玥眨眨眼，發現草蕪後頭跟著眉頭深鎖的阿克司，其餘眾人則在洞裡一齊望了過來。
　　「我……出去走走，順便帶點吃的。」
　　阿克司咂嘴道：「你是不會先跟墨王說啊？還以為有追兵過來把你抓走了！」
　　玥抿起唇，目光移到地面。
　　本來不想再讓莫里亞心煩，才沒搭話，反倒讓人誤會了。
　　他怎麼老是做錯決定？
　　「對不起……沒有下次了。」他低聲喃喃。
　　阿克司一怔，煩躁地搔搔後頸，擺擺手便走回裡頭，其他人臉色各異地紛紛收回視線。玥忍不住收緊垂在身側的拳頭，惴惴不安地將頭低得更低，踟躕著該不該再道歉一次，可是怕又說錯話。
　　草蕪瞧出他的不安，暗自深做呼吸，軟下聲音微笑：「沒關係吶，師父，人沒事就好。我們去吃早餐吧，之後一起吃你帶回來的水果吧？」
　　玥緊繃地點頭，沒有回話。

　　一頓飯吃下來以過往死寂，氣氛詭譎不已，飯後眾人做鳥獸散，玥飛也似地逃到稍早的林子口，胃疼得叫他噁心，直接把為數不多的食物全吐了出來。
　　平緩反胃感後，他準備繼續訓練，卻見草蕪自不遠處向他跑來，令他又有些緊張了起來。
　　草蕪在五步距離外就停下步伐。「師父，你忘記水了，我替你拿來了吶。」
　　玥放鬆了點，點點頭，「謝謝。」
　　草蕪往前挪近一步，又道：「唔嗯，還有還有，我能在這裡跟師父一起訓練嗎？我絕對不會打擾到師父的，只是想隨時注意你的身體狀況，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吶！」
　　玥的頭一個反應是搖頭拒絕，他怕不小心做錯事讓草蕪生氣了，到時如果連草蕪也不再待見他……不行，不要，他不要。
　　可是眼前的笑靨令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即使怕得要命，這張只會對他露出的笑臉還是讓他忍不住想留在身邊。
　　於是草蕪等了幾乎要一世紀之久，才終於等到玥很靜很靜的點頭。

　　果然如一開始保證的，草蕪只在附近自個兒練習，並沒有強行要跟玥交談，除非兩人的範圍不小心重疊了才會出聲協調。玥相當感激，身體不再僵硬，而且能感覺到有個人在不遠處活動，這叫他心安。
　　一小時過後，兩人移動到竹林與群帶林木之後的乾旱岩地。這裡頗為寬敞，四周由林木圍成一個圓圈，再過去點正是前陣子遭花魅攻擊的森林，不過那是在林子深處，外圍這帶沒有花魅蹤跡，不必擔心隨時會遇到突襲這點讓這片岩地成了分組對戰的最佳選擇。
　　他們抵達時，耶里佳已經在正中央等候。她僅僅掃一眼便不再理會，玥拉緊披風邊角並刻意放慢步調，悄悄落後草蕪幾步。
　　草蕪瞧瞧耶里佳側臉，停在一段距離之外，把玥擋在後頭。
　　其他人很快便陸續抵達，瑟希是最後一個到的，儘管她無法加入對戰，也能在一旁進行干擾或突襲。
　　全員到齊後，就是分配組別了。前幾天人數是奇數，只能輪流上陣、兩兩對練，今天恰好六人，而作為唯二的影，玥和草蕪自然分到不同組，這點讓玥緊張，不過想到還有阿克司，他稍微緩和了些。
　　「五王分到不同組，我跟大少各選一邊，可以吧？」阿克司說，眼睛瞥向玥。
　　然而人還沒過去，就聽耶里佳淡淡開口：「場上或許有臨時配合的可能，對練時我想與隊員以外的人搭檔。」
　　阿克司一愣，望向阿堺，阿堺點頭道：「墨王大人也能和沒配合過的人磨合，沒問題。」
　　莫里亞揚揚下巴，走到阿堺身邊。
　　玥呼吸一窒，每條神經都在叫囂著抗拒，他努力抑制住身體的恐懼，朝似乎想說什麼的草蕪跟阿克司搖頭，快步到自己那一組去。
　　耶里佳說得沒錯，考量大局這麼做才能促進每個人之間的默契，他卻一心只想到自己，真是太丟臉了……他得振作點，得把情緒推到後邊，不能連累任何人。
　　深吸口氣，他盡可能將情緒收拾乾淨。

　　莫里亞和阿堺稍微交換了彼此的習慣，玥靜待一旁聆聽並盡量記下，在被問話時以點頭搖頭代替開口回應，如果非得回答就以最少的字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玥感覺他們倆好像在他回答的時候有些煩躁，他不禁向後退去幾步，就怕惹他們更心煩。
　　緊接著，以瑟希的喊聲作為信號，對戰練習開始了。
　　兩方同時以四位光進行混戰，五王為主攻、另一位在旁輔助，玥待在幾公尺外控制防禦，不時在攻擊之間架起防護，有時則弄些小模板幫助隊友可以在空中拓展攻擊範圍。
　　也許是有段時間沒有實戰緣故，起初玥架出的防護有些會狀態不穩，好幾次差點讓隊友受傷，在開場時近二十分鐘後才終於穩定。
　　「認真點！」前方傳來莫里亞的大吼，玥立刻把神經又繃緊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