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內部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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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2-17
白髮少女停止了敘述,端起手邊裝滿紅茶的杯子,抬起頭來看了坐在長桌邊上的同伴們一眼。
和自己預想的一樣,所有人都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盯著桌面。其中幾位還掏出了手帕,不斷擦拭著眼睛。
在漫長的沉默過後,坐在桌尾的粉色雙馬尾少女無神的看著面前的茶杯,無力的說道,「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坐在她邊上的兩位屬於狙擊小組的愛麗絲和塞倫也點了點頭。
看上去更加成熟一些的塞倫將臉頰左側那有些捲曲的淺棕色長發撩到了耳後,露出了一個很小的透明耳飾——那是她前不久用伊莉莎所送的鑽石製成的。 她在桌布下翹起了腿,抱著雙臂靠在了椅背上,「我同意艾麗婭的看法,很明顯這個可憐的小男孩現在需要一些幫助。」
「我也同意。」 年齡和伊莉莎相仿的愛麗絲放下了鋼筆,從自己那本被身邊那位粉發少女評價為「年度最無趣作品」的推理小說中抬起頭來。她將肩前的金色長發揚到身後,推了推鼻樑上那副起著裝飾作用的單片眼鏡,「也許我們可以給他安排個比較好的律師。」
沒有人提出異議。
伊莉莎看向身邊那位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的金髮少女,輕聲說道,「克萊爾,你怎麼說?」
克萊爾帶著那雙有些發紅的雙眼,抬起了頭,「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她嘆了口氣,「這種事情不該發生。」
「確實如此。」 公主殿下抬起頭來,看向眾人,「看來我們對於積極干涉這方面達成了共識。那麼——」
「請等一下。」 坐在身邊另一側的黑髮少女舉起了手,「我們是否要全盤相信這個男孩的描述?他曾經說過要像自己的父母那樣去解決問題,但事實上…」 她看了伊莉莎一眼。
白髮少女聳了聳肩,看上去並不在意自己被騙了的事情,「他確實比我想象的要聰明。現在回想起來,要是他主動告訴我自己要去親手報仇那才算奇怪。」
「那個男孩並不完全清楚自己父母的工作,也許他所看到的並不是完全的真相。」 安潔莉卡交叉著雙手,「比如說,他的父母也有可能一直跟那些黑衣人有著勾結,只不過後來產生了些利益上的衝突…」
「也有可能…有其他的一些狀況。」 瑟莉卡揉了揉眼睛,在打了個哈欠后倒在桌上睡著了。
在少女們驚訝的眼神中,克萊爾解釋道,「瑟莉卡之前在火車上值的夜班,我們現在還是不要管她比較好。」
她看向身邊的白髮少女,「不過,我們確實可以等一段時間后再行動…至少等到情況明朗以後再說。那個孩子不是塞給你了一張紙條嗎?它現在怎麼樣了?」
伊莉莎從杯子中抬起頭來,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上還掛著幾滴紅茶,「原件還在我的抽屜里。不過在出發去美國之前,我將其抄了一份,並寄給了Dorondo東北選區的那位由我們指定的保守黨議員。雖然我還沒向金確認,不過要是事情按照我所期望的發展的話,他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
金髮少女遞過去了一張手帕,「那如果事情沒有按照你所預想的發展呢?」
「那我就讓它按照我所欲想的發展。」 公主殿下擦了擦臉,繼續說道,「不過..這個調查結果最多只能證明那個孩子父母的清白。至於那個男孩的案件…我想其實跟前者的結論並沒有太大的關係——畢竟大家看到的的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在為自己的爸爸媽媽報仇而已,而至於他的父母是否跟殺人者存在著一些不可告人的關係…恐怕並不是很重要,畢竟那個男孩並不是很清楚什麼內情,他所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爸爸媽媽被殺了,僅此而已。」
她交叉起雙手,用手背托著下巴,「當然,對於男孩父母的案件,我們應該獨立調查。不過對於這個男孩所做的事情…你們覺得該做怎麼樣的判決?有人認為他應該無罪嗎?」
少女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六隻右手緩緩舉了起來。
伊莉莎掃了眼眾人,「有意思。」 她無視了那位正在熟睡著的灰發少女,「優,安潔莉卡,闡述下你們的反對意見。」
「要是直接進行無罪判決的話,很有可能會導致許多模仿犯的出現。」 安潔莉卡握著雙手,神情嚴肅的說道,「許多人會把這當做是鼓勵暴力行為的錯覺,然後他們就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找人進行報復。」
優點了點頭,「私刑的泛濫毫無疑問是對社會穩定以及犯罪率不利的。 為了安全方面的考量,應該避免這種做法。」
「但那個孩子看上去年齡還很小,而且這種情況…」 坐在安潔莉卡對面的溫迪有些不安的搓揉著自己肩膀邊上那紅色的發梢。
「我明白你的意思。」安潔莉卡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報紙,指著其中一行字,「不過這位少年已經年滿14歲了——也就是達到了需要負刑事責任的年齡。更何況,從他跟伊莉莎殿下的談話內容中來看,他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麼,並肯定也做好了覺悟。 規則就是規則,雖然我很同情這位少年,但對外方面,還是應該堅守我們在法律上一貫強硬的立場——我們可以讓那位少年承擔合理的責任,這也是我對他這種復仇行為抱有敬意的一種體現。」
溫蒂皺起了眉,「換做是你,你肯定也會像那個男孩一樣復仇的。你也想讓我們對你體現敬意嗎?」
「這是規則。」 少女甩了甩自己的麻花辮,「不過換做是我,我會當場殺掉那些黑衣人。這完全符合自我防衛的條件。」
愛麗絲讚賞的點了點頭,「明智的做法。」 察覺到周圍一片寂靜后,她從手中的黑色筆記本中抬起頭來,「怎麼沒人說話了?」
塞倫聳了聳肩,「雖然這話聽上去有點奇怪,但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如果遇到這種情況都會這麼去做的。」
克萊爾嘆了口氣,「自我防衛完全符合不列顛的自然法——它和我們長久以來的道德和習慣是完全不衝突的。」 她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身邊的白髮少女,「當然,如果在目標已經100%失去行動能力的情況下進行進一步的『防衛』,單純從法律上的角度上考量,可能就有些…不那麼規範。」
「嗯…那如果在第一時間就把防衛行為進行到極致呢?」 公主殿下有些困惑地歪起了頭。
「在對方很有攻擊性的情況下,這麼做是完全沒問題的。跟之前那種容易造成誤會的行為不同,這種情況下就算被其他人看到,也更加方便解釋。」 金髮少女聳了聳肩,「我可不想被捲入什麼法律糾紛裡面。」
真有意思——坐在桌尾的艾麗婭跟被夾在兩個強硬派之間的溫蒂苦笑著對上了眼神——擁有豁免權的衛隊成員們竟然會有一天圍在桌前認真討論法律的問題,這種事情真是太奇妙了。
在安潔莉卡的身邊,尤希有些有猶猶豫豫的舉起了手,「我不喜歡傷害別人…但我覺得那個孩子這麼做是情有可原的。畢竟是自己的爸爸媽媽在自己的面前被…」
可能是由於聯想到什麼的緣故,她那嬌小的身體顫抖起來,一旁的艾德禮趕緊扶住了她的肩膀。
「我了解各位的考慮了。」 等到所有人都恢復平靜后,伊莉莎嘆了口氣,轉向身邊的金髮少女,「克萊爾,你剛才好像也沒有舉手,是有什麼想法嗎?」
「嗯…」 金髮少女低著頭盯著杯中的紅茶,「我們很難正當化那個男孩的行為,因為他採取行動的時間已經是在案發的好幾個星期之後了,並不符合正當防衛的標準…更糟糕的是, 考慮到他先是逃出了福利院,然後進行復仇,一般來說這很難不被認作是有預謀的謀殺——更別提他復仇的那個對象是個警察了。對於這種重罪,我們必須進行起訴…除非臨時對現有的法律進行一些修正。」
房間中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
伊莉莎不斷地用指甲輕輕敲擊著桌面,「那…如果我們行使一些自由裁量權呢?比如說..定罪,但是緩刑之類的?」
克萊爾停頓了幾秒,「如果他被定為謀殺罪,那就不能適用緩刑了。更糟糕的是,在本土,這項罪行的最低刑罰也是終身監禁,不知道在這地方會不會有一些不同…」
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注視之下(除了某個熟睡著的人),金髮少女用手指摩擦著茶杯的杯口,緩緩開口道,「但如果能讓他的行為被認定為是過失殺人(voluntary manslaughter,也可被稱作蓄意誤殺),那就方便多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對於這項罪行法官有著很廣泛的自由裁量權,法律上並沒有規定最低刑期。」
聽到這話,在座的衛隊成員們都舒了一口氣。
白髮少女在胸前用右手畫了個十字,「嚇我一跳…現在看來我們只要給他安排一位優秀的律師和正常的法官就好了。」
「過失殺人的刑罰竟然會如此寬鬆…」 粉色雙馬尾少女靠倒在椅子上,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真沒想到..本土那群人當初在立法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這麼複雜的情況…」
愛麗絲從大衣口袋中掏出一篇布,摘下單片眼鏡仔細擦拭著,「雖然我覺得他們這麼做只是單純為了方便把一些本不該被抓到的人給撈出來而已。」
坐在她身旁的塞倫哼了一聲,「但這至少對那個小男孩來說是幫大忙了。」
「這可真是複雜。」 公主殿下抱怨道,「要是在美國,我只要找十個人支持無罪判決的人組成陪審團,然後就能把他無罪釋放了。假如算上瑟莉卡的話,僅僅是剛才在座的十個人當中有七位覺得那個男孩無罪…那在普通人當中找支持者應該更容易才對。」
「事先指定陪審團成員嗎..」 克萊爾揉了揉眼睛,「那位總統先生肯定很羨慕你——他甚至連最高法院判決他的法案違憲都毫無辦法。」
「那倒也是。」 伊莉莎滿意地點了點頭。她通過交叉著雙手,反向向前推出的方式舒展了下身體,「不管怎麼說,現在我們已經得到了結論。」 她再度看向優和安潔莉卡,「這下你們應該沒有異議了吧?」
黑髮少女點了點頭,「這至少比直接下達無罪判決要好得多。這看上去更像是作為例外的赦免…而非對於這種行為的肯定。」
「我不反對。」 安潔莉卡面無表情的表示贊同。
「那就這麼定了, 各位陪審員們辛苦了。」 公主殿下用指關節敲了兩下桌子,站起了身,「現在…是時候去找那位總理先生,看看事情有沒有按我所預想的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