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內部調查

在總督府門口那條通往外部的道路路口處，停放著兩輛表面漆黑，印有皇家騎警圓形徽章的大型裝甲車。

一位在防彈背心外面披了件警用黑色大衣，身後背著一把湯普森衝鋒槍的紅色長發少女正坐在車頂的邊緣遙望著外面綿延不斷的樹林，一邊時不時地用腳後跟輕輕敲打著車身側面的鐵皮，發出「咚咚「的響聲。

在聽到引擎聲從背後傳來后，她從車頂一躍而下，向著道路兩側的崗哨揮了揮手。

隨後，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趕了出來，迅速將路中央的兩排路障拖到兩邊。

背著衝鋒槍的少女緩緩走到了為首的黑色轎車窗前，舉起右手行了一禮，「這麼快就又要出門了，伊莉莎殿下？」

白髮少女搖下了車窗，「又見面了，莉莉絲。我本來打算更早出門的，但有個人一直說想要休息一會。」

在她的身後，一位金髮少女聳了聳肩。

伊莉莎看著紅髮少女面前隨風飄揚著的劉海，「你就這樣一直在外面待著不會覺得冷嗎？」

紅髮少女搖了搖頭，「在車頂上坐著其實並不會，因為引擎一直是開著的。您要不要也來試試？」

伊莉莎低頭看了眼自己在大衣下面穿的褶裙，「額，也許還是算了。」

「是嗎。」 莉莉絲聳了聳肩，似乎對自己也同樣在大衣下穿著裙子的事實毫不在意。她回頭看了眼那輛附有裝甲的大型警車，「在上面的風景其實挺好，既能看到成片的樹林，也能看到遠處市區的天際線。時不時還會有鳥兒從頭頂飛過或是從路邊竄出來幾隻松鼠…我覺得比呆在房間里要舒服多了。」

「你喜歡就好。」 白髮少女點了點頭，看向了那些正在搬動路障的黑衣警員們，「那群快速反應小組的人表現怎麼樣？」

「總體而言還算不錯。」 紅髮少女聳了聳肩，「至少不會比先前的那群普通警察差。話說回來，」
她調整了一下肩上防彈背心的位置，「這次還是跟往常一樣，向城區里的那幫長官們及時通知嗎？」

「嗯…你可以等個15分鐘再通知他們。」 伊莉莎歪起頭來，「你覺得對總理先生進行一次突擊訪問會不會有些太失禮了？」

「這可是您的地盤，您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 莉莉絲跺了下腳，在趕走了一只想要鑽到車底下的松鼠后，繼續說道，「而且，如果當你想要對方毫無防備的話，突擊行動毫無疑問是最好的做法。」

「那就這樣做吧。」 伊莉莎看了眼手錶，「我們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就回來。」

「一路順風。」 在確認了路障已經移除后，紅髮少女敲了敲車頂，給出了可以出發的信號。



在經歷了道路施工所造成的交通堵塞后，伊莉莎她們終於將車停在了政府人員專用的停車場中，然後從後門進入了中央大樓。

由於已經成為這地方的常客的緣故，這次並沒有警衛將她攔下。

在將隨行的衛隊成員們安置在一樓的咖啡廳后，公主殿下獨自敲響了總理辦公室的門。

一位金髮男人從門中探出頭來。

「伊莉莎殿下！」 總理秘書，伯納·福德顯然並沒有預料到這位才分別了半天的訪客會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扶了扶那差點掉下來的眼鏡，「我…非常抱歉，我沒有得到任何您會來訪的消息。」

「不必驚慌，伯納。」 白髮少女點了點頭，「偶爾消息的傳遞會有一些延遲。」

伯納略顯慌張的回頭看了眼自己那被文件鋪滿了的辦公桌，「額，您上午才回到Dorondo, 一定累壞了吧？我這就去為您準備一些茶水…還請在大廳中稍等片刻…」

他一邊說著，一邊握住門把手，將身體緩緩向房間中縮去。

「不必了。」 伊莉莎伸手抓住了緩緩關上的門框，露出一個微笑，「福德先生您才是幸苦了，明明跟我們一樣才回到Kanata，便立刻投入了工作當中。怎麼還能麻煩你呢？」

說著，她緩緩在抓著門框的左手上用力，試著將其往外扒。

在僵持了一小會後，金髮男人放棄了抵抗。

「好吧。」 他嘆了口氣，讓開了身子，「總理先生正在和財政大臣開會，請讓我通知一下。」

等到伊莉莎進入了房間后，伯納迅速關上房門，小跑著來到了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的聽筒，順便側身擋住了自己辦公桌。

「？」

伊莉莎壓低腳步，緩緩向秘書先生的側邊移動著，試圖窺探桌面上的文件內容。

「額，你好，總理先生。」 背過身去的伯納一邊用頭和肩膀夾著話筒，一邊迅速抓起著桌上的紙張，往一個木盒子裡面塞，「伊莉莎殿下想要和您見面…什麼？額…但是她已經到門口了。」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后，一陣桌椅碰撞的騷動聲突然從伊莉莎旁邊的白色雙扇門后響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不。我不是指外面的大門，我是說…」 伯納回頭看了那位白髮少女一眼，咽了口唾沫，「我是說，她就在會議室的門口…也就是…在我的面前。」

一個低沉的嚷嚷聲從會議室中傳來，「不行，金，你不要攔我，我現在就得走！我可不想…」

雙扇門被猛地推開，穿著灰色馬甲的財政大臣，喬治·史密斯正一手抓著帽子，一手抓著大衣外套走了出來。

由於見到意料之外的存在，男人瞪大了眼睛，跌跌撞撞的向後退了幾步，結果不小心被衣架給絆了一跤。

面對著這位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的老朋友，公主殿下帶著愉悅的笑容，向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揮了揮手，「好久不見，史密斯先生。不知道您的兒子，約翰近來可好？」

「哦…哦！」 財政大臣掙扎著站了起來，不斷拍著身上的灰塵，「他很好，他一直待在學院裡面——額，我是說我對他進行了嚴肅的教育。」

在房間的另一頭，一位老者無奈的嘆了口氣，「我都跟你說了殿下就在門口，喬治。」

他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了身，「好久不見，伊莉莎殿下。希望您在美國的旅途還算愉快。」

伊莉莎揮了揮手，「確實是一趟很不錯的旅行，無論是景色還是談判都很不錯。」

面對著想要向外逃出的財政大臣，公主殿下伸出手掌，請他重新坐回到金的對面。

「不過，下次前來的時候還請您先行通知一下，免得我們招待不周。」 總理先生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著桌面上的文件。

白髮少女故作驚訝地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您沒有收到消息嗎？我記得…」

就在這時，桌上的黑色電話響了起來。

金拿起話筒，「你好？」

雖然並不知道總理先生具體聽到了什麼，但他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她人已經在這裡了，謝謝通知。」

伊莉莎聳了聳肩，在財政大臣的身邊抽出了一張椅子，坐了上去，「看來消息的傳遞偶爾會有些延遲。」

「這種情況可不常見…算了。」 金放下了聽筒，放棄了追究。他重新看向面前的少女，雙手交叉著放在桌面上，「那麼，您這次來是有什麼事情呢？如果是有關美國的那趟國事訪問的話，伯納已經把要點告訴我了。其他的事情…我想應該可以等到幾天後的內閣會議上在討論。」

「不是什麼大事。」 白髮少女聳了聳肩，「只不過，我對近期的新聞產生了一些興趣。」

總理先生和財政大臣交換了個不安的眼神 ，「額，您是指西班牙內戰的最新情況，還是有反對派議員在接受採訪時提出要求我們每天都對外公開議會議事錄的那件事？」

「我是指《國民郵報》今天早上的頭條新聞。」 伊莉莎將手肘撐在桌上，向前靠了靠，「我相信您應該知道這地方發生了一起殺人案吧？」

「啊，這件事。」 金搓了搓雙手，「嫌疑人已經被控制，現在警察正在調查詳情…我想我們很快就能還原事情經過了。」

「很好。」 公主殿下點了點頭。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這起事件，那麼是時候去探查一下另一件事了。

少女眯起眼睛，緩緩開口道，「那麼…『Dorondo東北選區，8月3號，瑪麗·羅德森』…聽到這幾個詞，您能想到什麼呢？」

坐在身邊喬治倒吸了一口氣。

一瞬間，總理先生的臉上閃過驚訝的神色。他一邊用指甲敲打著桌面，一邊低頭盯著擺放在不遠處的文件堆。

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瑪麗…那位殺人案中女性受害人的名字…原來是您以她的名義寄出了信件。」

伊莉莎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正是。」

「但…您是怎麼知道的？」

「我稍微進行了些官方計劃之外的行程。」 白髮少女抱起雙臂，靠在椅子上，「您又是從誰那裡得知此事的？」

「那自然是Dorondo東北選區那位由我們指定的議員。」 金嘆了口氣，摘下眼鏡仔細擦拭著，「我們要求黨內的所有人員在遇到什麼特殊情況的時候都要及時上報——無論是在黨團會議中提出還是私下報告。」

他信誓旦旦地說道，「那位議員先生也是嚴格遵守了這一點——他早上剛收到信件，中午就在議會裡把我攔了下來。」

白髮少女暗自鬆了口氣——目前看來，保守黨內部的體系正成功按照自己所預想的那樣運行。 也許暫時還不用擔心會出現『事情已經流傳到反對黨人那裡，而內閣卻對此仍一無所知』之類的糟糕情況。

不過，她倒是發現了另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嗯…為什麼我沒有從任何人口中聽說這件事情？8月3號寄出的郵件4號就能送達，而這距離我出發前往美國，還有著好幾天的時間…」

公主殿下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起總理先生的表情。

金的眼神遊離了一下，「額，這是為了您的工作量考慮——要是把內閣中所接收到的所有消息都向您一一彙報的話，那恐怕會耗上不少時間。而且, 這樣做也失去了閣員之間分工的意義…比如說，我們不會把今天Kanata境內哪條道路正在施工，哪座建築正在建設之類的事情報告給您，因為有專門的部門會去處理這些事情。」

坐在一旁的喬治也打起了圓場，「我們財政部每天都會收到無數條數據。但是，要是把那些乏味的內容在內閣會議上逐條報告的話…只會令人昏睡。更別提還要再向其他對經濟一無所知的閣員們解釋專有名詞了…所以，」 他縮了縮肩膀，「我們向您彙報的都是最重要的部分，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就由我們來處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伊莉莎點了點頭，緊盯著他的臉，「你是指這種要是傳出去會在社會上造成嚴重不良影響的事情其實算是無關緊要？」

「不不不。」 財政大臣拚命的搖著頭進行否認。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總理先生，然而對方只是裝作在看窗外的風景，明顯不想把自己捲入麻煩之中。

在意識到沒人會來幫自己后，喬治只得自行尋找出路， 「額…我其實是想說…在將其報告給您之前…我們需要一些時間，來進行一些調查…以確保內容的準確性。對了！我們經常會收到一些騷擾郵件，我可不希望那些垃圾來佔用您寶貴的時間。」

「好吧。」 白髮少女決定讓這位額頭上已經冒出汗珠的中年男人稍微喘口氣，於是又把目光移向了桌子對面的總理先生，「那麼，你們的調查在這一個多星期中有什麼結論嗎？」

金清了清嗓子，「我們將這個案件交給了調查組，然後…」

伊莉莎皺起了眉，「嗯…你們不會是指把那個案子交給了那個『321調查組』吧？」

身邊的財政大臣瞪大了眼睛，「天哪，我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

年邁的總理先生則是一臉疑惑，「『321調查組』？」

「嗯…」 公主殿下抬起手指，在空中比劃道，「是克萊爾告訴我的…就是那個由三位官方指定紳士，兩位溫和的保守議員，和一位反對派組成的那個調查組。」

金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原來您是指下議院的那個『爭議案件委員會』。」 他搖了搖頭，「不，我們當然不會把這樣的一件事情泄露給那些反對派們。我所說的，是指由那些可靠的皇家騎警進行的內部調查。」

「內部調查。」 伊莉莎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那麼調查結果呢？」

「他們調查到那封信上的署名其實是之前一場兇殺案中那位身為律師的女性死者的名字，當然我們現在知道了實際上的寄信人是誰。」 金聳了聳肩，繼續說道，「調查人員還去法院查詢了一下那位律師生前所接手的案子…其中一些確實不太適合公開討論。」

「比如說…是那個『321調查組『會感興趣的案件類型？」 白髮少女試探性地問道。

「不如說…是那個『321調查組『中的反對派成員會感興趣的那種。」 總理先生嘆了口氣，「而那位在信中被指控的警督，也就是在昨天被殺的那位…經過對周邊人員的訊問，確實很可能跟黑幫成員存在著一些…不太光彩的關聯。」

伊莉莎扭頭看了眼另外一位跟黑幫成員有些關聯的人，後者此刻正抓著手帕不斷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那麼…」 少女回過頭來，「你們找到了什麼跟那位警督有關的案件嗎？」

金點了點頭，在桌面上的文件堆中翻找了一陣，抽出了一份剪報。

「？」

伊莉莎接過了紙板。雖然所貼在上面的報紙中的日期很明顯是在自己來到Kanata之前，但伊莉莎卻覺得新聞內容無比的熟悉。

「《Dorondo大學學生夜晚在巷中遭劫匪刺傷，生命垂危。 警方呼籲目擊者提供線索》？？？？？」

不久前，克萊爾曾經在施洗約翰學院里聽說過一件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白髮少女帶著詫異的眼神扭頭看了眼身邊的史密斯先生，不過從他那平淡的反應來看，似乎對此毫不知情。

她再度將目光移回這份剪報，「那麼…這起案件和那位警督有什麼關係呢？」

金攤開雙手，「當時負責調查這起事件的，就是這位警督。」

他從文件堆中拿出了另外一張紙，「然而…那位受害學生最後活了下來，據他個人的反應…也許這並不是普通的隨機搶劫，而是…更有目的性的行為。」 他抬起頭看了財政大臣一眼，嘆了口氣，「那位學生的父母也對警察的調查結果表示懷疑，並認為隨機作案的結論定的過於迅速了…於是他們拜託了一對律師夫婦進行調查。在走訪了一些曾經跟那位警督打過一些交道的人後，這對律師似乎發現了一些…問題。」

伊莉莎揚起眉毛，「比如說？」

「比如說…有些人在報案之後，會有時莫名收到一些匿名的恐嚇信…又或者，有人會覺得自己走在路上會被穿黑衣服的人跟蹤，然後患上了心理疾病…總之在經過調查后，那對律師找到了一些證據，並向法院針對那名警督提起了集體訴訟。再後來…」 金靠在椅子上，雙手扶著桌子的邊緣，「就是您所知道的事情了。」

伊莉莎點了點頭。對於自己接下來的計劃而言，這個結論確實能讓人安心不少。

「至於現在…」 總理先生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個警督已經死了，針對他的指控自然也無法繼續調查下去了。」

看到他若有所指的樣子，公主殿下輕笑一聲，「那麼，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嗎？」

金仔細挑選著措辭，「皇家騎警的調查組認為，就算那個警督有在進行一些非法的活動，根據選有的證據，也無法將其的個人行為跟…一些其他的重要人物聯繫起來。也就是說…我們可以以損害最小化的方式處理這件事。」 他看了眼似乎對此毫不知情的財政大臣，繼續說道，「您覺得我們應該讓媒體對外公開事情的『真相『嗎？當然, 是在進行一些修飾之後？」

白髮少女哼了一聲，「為什麼不呢？就像蜥蜴主動把自己的尾巴斷掉一樣，在吸引天敵注意力的同時，保全了最重要的本體。」

「我明白了。」 金呼出一口氣，「接下來就會聯絡他們。」

「辛苦你了。」 伊莉莎站起了身。就在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向著總理先生下達了一道新的指令。

「對了，能幫我安排一下和那位少年的見面嗎？就是出現在今天新聞中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