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同學會

「哇喔！」

Technician眼睛撐大。這陣子她在不傷害兩人的情況下做了不少測試與觀察，不過從未浮現過這般猜測。

彷若在熟悉的城鎮中，發現從未注意過的捷徑暗巷般的，另類的感受。

若重新檢視子部件的來源，一開始確實是由i給予1011使用，其中為了讓1011實現自己的計劃，因此讓roommate與technician各自擁有現在的功能。

「現在想想，我們的功能明明與1011牽扯甚深，但為什麼1011死去之後，機械神還可以運作？我們子部件的功能，又為什麼還留在我們身體裡而沒有失去呢？」

老是做事後諸葛可能不太光彩，但總比得不出結果好的多。

「所以很有可能打從一開始，子部件就不是專屬於1011的東西。嵌在我們身體的東西，其實去輔助哪個電極都可以，只是i為了配合1011才在一開始就把子部件交給他。」

「嗯，之前我也在意過i刻意讓電極擁有者能辨識出我們三人的用意。現在想想，或許他是在鼓勵其他人來攏絡我們是吧。」

「而且，為了這場電極擁有者的相互殘殺而斟酌於命名的i，卻在子部件明顯隸屬於1011的時候，沒有替我們三人與子部件另取名字。」roommate皺眉說：「或許是我想的有點多，但如果是i的話，他那要我們獨自用智慧找出生路的想法，很有可能會體現在這些細節上。從他過往顯露的舉動來看，很像是會做出設置這種無謂暗示把戲的樣子。」

雖然不是靠思索而是簡單的直覺，但某方面而言，0111確實從另外一條管道企圖令兩人臣服於她，而同樣的情形在不久前也發生在與兩人相處甚久的女僕上，他們都試圖用自己電極蘊含的功能侵入兩人的子部件。

若是如此，可能只要電極運用得當，子部件便沒有權利去拒絕電極功能的訪問，如此看來先行一步設置兩人子部件功能的1011，或許在不知不覺間留下了他們能據以反抗的武器。

「好吧，雖然大膽了些，也挺荒謬，不過並沒有不吻合我們一路上的遭遇，算是能對現況的一種解釋吧。」為未知的未來多有些心理準備總歸是好事，technician沒有理由不接受此般謬論，但這並不表示她不繼續追問：「可是，我所鍾愛的roommate，此時此刻說出這些事情，表示現況要有所進展，就必須借重這種說法，沒錯吧。」

「別說的和妳沒關係似的，別忘了去拯救機械神的事情，當時向我拜託的妳也得算上一份。」

這句話看似是單純的抱怨，但其實roommate不會在嚴肅的時候說這種多餘的話。

也就是說，他是用自己的方式提醒，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technciain這名發明家必須跟著自己。

Roommate輕輕捲起自己左手的袖子，那裏裸露的是曾受到改造，異於常人的白色皮膚。

「擁有電極與子部件的人們，身體已經被先驗單位紮根，並以身體為畫布編織一層層的網路。然後，我們現在踏上的這座島現在包覆著大量先驗單位，technician，妳知道我的意思嗎？」

「……我們已經知道這世上擁有機械神這種形式的人格，或者該稱之為『意識』才對，而那絕對不會僅僅只存在於人體之中。」

technician踏了踏泥土，緩緩回答與roommate對答案。

「依照我為數不多有關生物的知識，若是環境允許，『感染』這種現象便會永無止盡的下去，照理來說應該毫不保留的將整座島嶼染成白色，但現在卻仍留有部分未被污染的地區。它顯然對感染這動作有所節制，再加上他已經展現過操使屍體替我們引路的行為……」

「如果肉體能夠以土壤之類的東西代替，那現在在我們眼前，這座島上大量的先驗單位，就可以當作是一個擁有電極的人了吧。」

即便是鋼骨混凝土，也能成為肉體的一部分，0111的硬體時便已展現這份不可理喻的可能性。

「能把我想的如此細緻的猜出來，真不愧是technician呢。」roommate露出淡笑。

「但，接下來呢？」technician問：「知道眼前有個沒辦法溝通的人又有甚麼用？」

「除了用著肉體面對面外，我們還有屬於我們另外一種對話方式。」

「……啊？」technician頓了一頓，隨後恍然：「能同時讓我與機械神在場，1011功能作成的……」

「從並聯功能而生的電子領域，我們唯一從1011那件事情取得的武器……所以technician，要稍稍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做點心理準備喔。」

「咦？」

或許是technician沒有比roommate熟悉運用子部件的緣故，少女晚了一步才想到roommate提出的用意，然而她還來不及接下句話，roommate身體便行動起來了。

roommate將他白色的左手五指併攏擺做手刀模樣，插入披上白色植被的泥土之中。

這麼做的話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呢？

『沙……沙沙……』

這次technician便搶先一步料到，畢竟相同的狀況她已經看過不只一次了。

本來毫無反應的白色絲線，像是從roommate的皮膚獲得能量一般，先是緩緩蠕動，接著再度從地板上冒出四五根粗似電線的白絲，先是輕輕碰觸白色皮膚確認是否危險，隨後動作迅如閃電，直接纏住roommate的整隻臂膀。

「roommate！」

既然知道對方擁有意識，少女便知道roommate是想藉著左手的電算手套，將島嶼的白絲拖進1011虛擬空間後再做溝通，但情況實在不妙，一下子就變得太過危險。正當technician即將要把卡在喉嚨的驚呼吐出時，陡然眼前閃過黑光打斷她的注意，直至回復時才發現，自己早已站在熟悉的廣闊空間中。

而在technician落地的同時，roommate立刻拉住她那紅禮服的虛擬形象。

「喔唷！小心一點，別離開我三公尺。」

「咦？什麼意思？」

「因為機械神也差不多由先驗單位生成的意識，我本來以為這座島嶼的意識，至少會以人類樣態顯現……」roommate頓一頓，低頭說道：「從結果來說，我似乎把不得了的東西給拉進來了。」

順著roommate的眼神，technician也向下看去，

直到此時她終於發現，兩人現在不是站在平地上，而是一個方圓三公尺的懸空平台。

Technician知道這是roommate生成的平台，應該是為了不讓兩人碰觸到腳下的東西。而當她更往下方遠處看時，才知道為什麼roommate要多此一舉。

黑色的汪洋，早在兩人進來之前便填滿下方的空間了，在沒有自然燈光照明下，更顯得那份黑異常深邃。

「這是……」

「島嶼內所雪藏資訊的，冰山一角吧。」roommate試著將平台上的碎石踢落至底端，卻沒有聽到應發出的回聲：「原以為能操縱屍體至少能以人形來對話……看樣子並不是所有的非人意識都像機械神那樣的和藹可親。」

「我不是指這個。」technician也不知道roommate是不是在避而不談，索性直接說：「那些海水，或說是島嶼的東西，感覺和機械神那種單純表現出意識的形象不一樣。」

「若是腳滑不小心掉下去的話，我們的精神大概會被溺死，連帶著現實的身體變成行屍走肉了吧。」能感受到下面暗潮洶湧，roommate不敢大意：「說不定連單純沾到幾滴水都會出事，一旦有甚麼狀況，technician你就先直接出去。」

Roommate自然是替夥伴著想，但technician卻機靈的想到其他地方：「這次我可沒有任何操作，你就直接把我拉進來了呢。現在又說叫我危險時出去，在需要我的時候沒有我，你會不方便吧。」

「是啊，所以狀況好轉後會再把你拉進來。」

「嘻嘻，真不錯呢。」technician滿意的笑，同時比一比自己的頭髮：「不過也有其他的選擇喔。不用害羞，好好的使用我的腦袋吧。」

若能共用腦袋就能解決的話，roommate自然同意這種做法，不過無論是否允許並聯腦袋的思考性能，還是登出虛擬空間都是由technician自身做決定，為什麼會變成是要詢問自己的意願呢？roommate依舊無法理解發明家的想法，無所適從的他只能裝作沒聽到，繼續把注意力放在下面。

「嗯？」

只是這次，roommate注意到了海水產生了變化。

並不是突然有了浪濤或是漩渦之類的，而是像被排開一般，他看到有一個區域產生了極不自然，向下凹陷的半圓球形狀。

不過，更加吸引roommate眼球的，便是在球型中心的那個人影。

「島嶼的形象嗎？」

約莫三十多歲青年的形象，可是roommate總覺得那個人在哪裡看過。

「不對喔roommate，」剛剛表現歡悅的technician立刻收回表情，冰冷木訥說：「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能隨時進來，而且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做到那種事情。」

「……要下去問候一下嗎？」

「姑且害不到我們，可以吧。」

心中默默使用程式，roommate讓平台緩緩降低，移動到半圓形的中間。

只見在圓形的球心，罕見能同時讓兩人覺得避而遠之的青年，向他們輕輕揮手。

「不是現實面對面有點可惜，但就算在虛擬空間中，我們也很久不見了吧，roommate，technician。」

「blank……」technician頭髮輕輕纏住roommate的左手，側身退至他身後輕念：「事到如今，還要對我或是機械神打甚麼歪主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