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十
本章節 13925 字
更新於: 2024-02-11
§-第十章
自從聽到墨櫻曾在附近出沒過,澄琅便開始整天神經兮兮的,時常事情做到一半就會抬頭東張西望一下,看起來就跟狐蒙一樣呆,搞得林騫也忍不住自責自己多嘴。
其實澄琅也不是故意這麼神經病的,但他怕,怕自己的烏鴉腦會顯靈,真給他上演個什麼抬頭就看見男主二,然後就開始一連串的衰事連環扣之類的狗血劇情,想想都覺得頭殼疼!
「別再看了,這裡沒那麼好找的。」林騫苦笑看著眼前又開始緊戒地四處張望的狐蒙道。
「我…在看風景。」澄琅正色看他哥。
「在這種陰雨天?」林騫挑眉回看。
「…有哥在,天天都是晴天。」正色。
絲毫沒有被大情聖的發言給撩到,林騫非常淡定地伸出手,撫上了澄琅的額頭。
瞇起眼,澄琅看著臉上寫著大大的「你是不是有病」的林騫,故意做出野獸要咬人的表情。
「別想了,這處宅子掩藏得很好,不是他能找上來的。」林騫失笑安慰道。
「哥!他可是那個墨櫻耶,鏢局的鏢頭,褓姆總裁,靈犬萊西,是劇裡能開大掛的第一人選啊!」慌亂到已經時空錯亂的澄琅語無倫次,聽得林騫滿臉懵。
「…」這傢伙…說啥?
「大老遠就聽你在稱讚別人?」
!!
每次,真的幾乎是每次,只要從澄琅嘴裡喊出墨什麼櫻這禁忌般的名字,就有高達九成機率能成功召喚若奎這傢伙,這超高的召喚成功率幾乎讓他確定了自己就長著烏鴉般的嘴,以至於他妄想著自己假以時日練得更爐火純青之後,說不定一張嘴就能烏鴉一票人!
「是哪句聽出像是在稱讚人了?」澄琅蹙眉看他,是耳朵泡水裡了是嗎?
「可是想家了?」若奎放下食籃,問道。
「哪裡都不是家,有何可想。」澄琅苦澀的一笑,瞬間就扎痛了桌邊的另外倆個人。
「…你以前也是這麼說的。」彷彿回到過去的若奎垂下眼眸,乾澀道。
「好了,往事不可追憶,點心拿出來。」一方面是真沒興趣知道,一方面是每次讓若奎想起前世就沒好事,澄琅揮了揮手將這沉重的氣氛揮散,然後拉過食籃想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先是一愣,等看著眼前的食籃離自己越來越遠,若奎這才回過神來,起身替澄琅將裡頭的點心拿出來。
今天他準備的是千層酥餅,有紅豆跟蔥油兩種口味,而惦記著澄琅對酥餅挑剔,若奎可是從酥油開始就是純手工製作,就連紅豆也是他親自煮的,可見對心上人有多寵溺。
澄琅拿起紅豆酥餅一口塞進嘴裡,那層層的口感,清香的酥油味,混合上甜度恰好的紅豆餡,一下子就讓他忘卻了所有的煩惱。
可惜這傢伙是個王子,若是個公主還能考慮娶回家當廚娘呢…
…罷了,皇親貴族都是神經病我惹不起。
澄琅邊吃邊打哆嗦。
而點心當前,澄琅自然沒注意到一旁的人那深邃的眼眸子底閃過的異光,但站在一旁的林騫卻是看得紮紮實實,不免心底起了不安的漣漪。這般神情他並不陌生,這是自家執著的主子想要佔有某個事物時會出現的樣貌,只是若奎通常只在夜深人靜時才會嶄露這副模樣,現在這大白天的,還在當事人身邊,恐怕…
「林騫,澄琅的香料數不夠了,你去補些回來。」若奎抬眼道。
「…是。」
「哥要去鎮上?那我想吃郭爺爺的拔絲糖!」澄琅天真地點著外送,卻不知林騫有多為他著急。
「好,想吃什麼在下都給您帶回來。」林騫傾身微微行禮,掩飾著自己的擔憂。
「去吧。」若奎催促道。
「是。」
前腳跨出門框前,林騫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巧澄琅也正看著自己往外走的身影,倆人的眼神就這麼釘在了半空中半晌,隨即在澄琅的一抹笑裡融化。
天知道林騫有多想抓著那傻呼呼的弟弟奪門而出,然後將他丟還給影莊,丟還給墨櫻,但正如澄琅所說,這若奎是誰,天底下只要他有心,又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奈何自己只是個隨侍,奈何自己只是個不能反抗的人,林騫勾起一抹難以言喻的笑,轉身消失在門邊。
一個多時辰後,林騫出現在車水鎮的街上,他先是向郭爺爺保留了兩盒拔絲糖,接著便往香料舖子的方向走去。半道上,他看見了旌旗標局的凬崎,那本就搖動的心立刻掀起波浪。
林騫始終躊躇不前,直到眼看凬崎就要消失在轉角處,這才一個鬼使神差追了上去,以問香料舖子在哪為由搭訕了他。
「香料舖子?你往這條路直走,過兩個口之後右手邊就看得見了。」由於鎮上外來客多,迷路問路的人自然也多,凬崎一時間倒也不覺得眼前的人問路有什麼奇怪。
「那個,我實在不認識路,不知閣下能否帶我過去?」林騫尷尬地搔搔頭問。
「這樣啊,好吧,來,跟我走。」
「謝謝。」
凬崎就這麼帶著林騫往香料舖子走去,絲毫不知身後的人其實另有目的,等一腳走進舖子,掌櫃的一看見他倆人便熱情的打招呼,他才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勁。
「呦,凬崎這是來給鏢局叫貨嗎?」掌櫃的梁大哥聲音宏亮,為人熱情,見著凬崎進來馬上就展現了他的人情味。
「不是的,我只是帶人來。」凬崎擺手道。
「帶人?哎呀,這不是林騫嗎!」梁大哥笑著打招呼。
「掌櫃的。」林騫熟捻地喊道。
「…」
凬崎看著眼前的人,頓時有些摸不著頭緒,既然這人與舖子的掌櫃認識,又為何特地引自己來?
「掌櫃的,我要紫玉香、橦楌、梧香、姚知,另外還要與之前相同的一批。」林騫道。
「好咧,你等我啊。」梁大哥揚聲應道。
掌櫃的很快就消失在眼前,待林騫回過頭,就看見凬崎已經起了戒備之心,不禁笑了笑。
「你什麼意思?」凬崎問。
「不愧是鏢局的左右手,果然聰明。」知道他已經解出了自己方才要的香料中的含意,林騫滿意的點了點頭。
「我問你到底什麼意思。」凬崎壓低聲量,但卻聽得出他的威脅。
「就是你想的意思。我會在外邊林子裡等一會,讓你家主子盡快來見我。」林騫微微蹙眉,非常認真地看著凬崎說。
「我如何信你?」凬崎緩緩退了半步。
「若要那傢伙再也回不到你主子身邊,你大可以當從沒遇見過我。」林騫故意聳了聳肩。
在納入若奎手下之前,林騫其實曾為了尋找失散的妹妹而在江湖浪跡過一段時間,在經歷過希望到失望,堅持到放下的過程之後,已經很久…真的很久,他沒再對任何人事物上心過,直到遇見澄琅。
而此時此刻的他彷彿回到了在江湖行走的那個時候,那眼神,那語氣,那氣勢,都讓人無法不信任他所說的,於是凬崎軟化了下來,微微點頭,轉身跑回鏢局去。
片刻後,墨櫻依約前來林騫說的小林子,而凬崎與語冬跟在身邊,三人各站一角看起來非常來者不善地將等在那的人給圍在中間。
「放心吧,除了我之外沒人的。」見他們各個像隻炸毛邊緣的小貓,林騫忍不住笑道。
「紫玉香、橦楌、梧香、姚知,你知道紫楌在哪?」墨櫻冷著臉問。
「不僅知道,這半個月以來都是我在近身伺候他的。」林騫誠實應答。
「什…」凬崎驚訝了一下。
「他在哪裡。」聞言,墨櫻眼神一暗,語氣中多出了九分殺意。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我需要你配合。」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隨即林騫將手中的香料丟在凬崎手上,然後抽出腰上的配劍往語冬刺去。
瞳孔一縮,墨櫻二話不說也抽出配劍就往林騫的方向而去,可說也奇怪,這林騫的劍尖在語冬的面前來了個急轉彎,朝著天飛躍而去,隨後就見他突然轉過身,雙手一張,硬生生讓墨櫻跟語冬的劍刺穿了自己的肩窩跟下腹。
鮮血緩緩從劍與肉的縫隙間流下,漸漸染紅了林騫整件衣裳,但他臉上卻沒有一絲痛苦,反而還揚著一抹淡然的笑。
墨櫻被他搞得滿頭霧水,可當他想將劍抽出時,林騫卻出手握住劍身制止了他。
「滄嵐山上,有一處宅邸…東邊,白頂涼亭後…是他的臥房。」握劍的虎口處不斷滲出鮮血,林騫身子前傾,似是低語在墨櫻面前緩緩說道。
「滄嵐山我巡過,哪有…」
「你去的那日,是霧日…錯失了。」林騫淺笑著說。
看著嘴角也緩緩流出血來的林騫,想起自己去那座山時確實遇上大霧的墨櫻知道他並沒有說謊,於是便放下了握著劍柄的手。
語冬見狀也跟著主子一同放了手。
「所以你到底…」
「你拿,我的劍…進去救他,他倆…替你在外,掩護。」林騫的臉色越來越白,卻仍是堅持站著把話說完。
「為何要做到這般地步?」墨櫻走到林騫那把被冷落在一旁的劍前,伸手將劍從土中拔起。
「若奎,天性多疑…不傷我,怕他誤會,是他…買通我,背叛。」
想著自己那個傻弟弟今天又被若奎抓到喊了墨櫻的名字,林騫知道這次若奎不會再寬恕他,更不會讓他有機會再回到墨櫻身邊,今天,他肯定會對紫楌做出更不可言喻的事,若再不快趕去,只怕…
「你怕你家主子傷了紫楌。」握著劍柄的手默默緊了幾分,墨櫻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
「紫楌,太堅強,心太細…可我希望他,能永遠像個,孩子,無憂…無慮…」林騫已經沒有力氣跟墨櫻解釋他想的方向不對,終於敵不過身體虛弱的他雙腿一軟,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傾。
見狀,墨櫻反射一個弓箭步上前將人扛住,這才驚險沒讓他趴摔在地上。
「答應我,善待他,在你身邊…他才是,幸福的。」林騫的音量越來越小,他染滿鮮血的手緊緊抓著墨櫻的手臂,祈求著他的承諾。
「…我答應你。」輕輕讓林騫坐在地上,墨櫻在他耳邊答應了下來。
雙眼失焦地看著墨櫻,林騫的嘴角仍是那抹笑,只是很明顯多了一些心安與欣慰,能遇見澄琅是他的福氣,而現在能遇見墨櫻,他相信是老天送給傻弟弟最大的禮物。
帶著笑,林騫終是低下了頭,跪著不動了。
見林騫失去意識,墨櫻這才鬆開了手。
「主子,現在?」語冬上前問道。
「先把人救出來要緊。」說完,墨櫻轉頭往馬的方向走去。
沒有再說話,語冬快步跟上主子朝馬的方向而去,凬崎則是扔了個信號彈,並將手中的香料輕輕放在林騫身邊後,這才飛身上馬跟了上去。
而正如林騫猜測的,若奎確實不打算再通融紫楌的無心之過,或許該說,正因無心,所以才是過。一個人無意間會提起的人,非愛即恨,算算澄琅提起墨櫻的次數,便可知他對這個竹馬有多重視,即便身旁的人都看出他自己根本沒意識到這點,但就是這樣才更招人恨。
自從養在別館,澄琅就養成了下午小睡的習慣,若奎送他回房間,隨手便替他點上了油燈,這一切都與平常無不同,澄琅自然沒有覺得奇怪。
然而,若奎這次卻悄悄在油燈裡加了點催情藥,於是就在澄琅意識越來越迷糊之間,身體也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
「怪了,今天怎麼有點熱…」澄琅掀開被子,打算起身把外衣給脫了。
「可能方才暖茶喝多了。」若奎轉身,笑著看他。
「是嗎?算了不管,你等下幫我把外衫掛在屏風上,我起身再讓林騫幫我穿就行了。」
澄琅一邊解腰上的繫帶,一邊扒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絲毫不知自己現在就像隻蠢得自己送上門還自己脫衣服準備給狼吃的羊。
「我來吧,瞧你這笨手笨腳的。」若奎緩緩走近他身邊,伸手替他寬衣解帶起來。
「誰笨手笨腳,是你準備的衣服太複雜,每次穿都要好久,脫也要好久…」澄琅抱怨道。
「慢慢來,倒也挺有雅緻的不是嗎。」微微一笑,若奎將他人突然推倒在床上,自己則側身坐在床邊,撐著上半身在他面前。
突然被人推倒,澄琅先是恍眼,然後才感覺有些痛,他睜眼怒視若奎,但很快就發現狀況不太對?
若奎雙目泛紅,嘴角的笑非常深遠奇妙,澄琅覺得有些懵圈,還覺得自己好像曾經看過這熟悉的畫面…
不過還沒能等他想起來,若奎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自己欺壓上來,澄琅瞪大雙眼,感受著自己的嘴被別人撬開,舌頭被迫與別人糾纏,這種被侵略感覺並不好受,他掙扎著想抵抗,但若奎並不是個花瓶子,那力氣雖說不敵墨櫻,卻也是足夠壓制他的,再加上催情藥的作用,悲催的澄琅只能蠕動著身體,卻怎麼也掙脫不開身上的束縛。
老天這劇本到底怎麼寫的,為什麼我沒怎樣也會被壓倒?!
澄琅內心崩潰。
被吻得暈頭轉向,就在澄琅差點因為藥性而淪落之際,他腦中突然浮現墨櫻的臉,還有他們那一次的吻,突然,一陣噁心感湧上心頭,澄琅用力咬了若奎的嘴唇掙開他,然後趴在床邊乾嘔了一陣。
還有什麼比自己心儀的人被自己吻得作嘔還屈辱的?
若奎看著乾嘔得可憐的澄琅,額上的青筋狂跳,一怒之下他用力揪住他的頭髮將他人生生扯了起來。
頭皮傳來的疼痛讓澄琅倒抽了一口涼氣,但他已經因為藥性沒有反抗的力氣。
「好啊,覺得噁心是嗎?」若奎咬牙切齒道。
「我…」
「就算你覺得噁心也無所謂,我就讓你噁心到底!」若奎將澄琅重重摔回床上,然後整個人壓在他身上,像隻野獸般發狂似的撕著他的衣服。
!
澄琅被若奎的舉動給嚇得不輕,他拚命的掙扎想逃脫,但已經失去理智的人的爆發力有多強大,他根本就擋不了也躲不開這暴力的撕衣秀。
「不要!快住手!」澄琅驚慌叫喊著。
「住手?如果今天在你身上的是那個傢伙,你也會喊住手嗎?」若奎嗤笑道。
「誰?」愣。
「你這是在裝傻嗎,澄琅,你有多喜歡墨櫻你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等等等,搞半天這部劇的官配居然是我跟墨櫻嗎?!
那我姊姊呢?那那個倆家幼稚的約定呢?難道就不用管了嗎?!
還有,我什麼時候喜歡的墨櫻我怎麼不知道!
澄琅震驚。
「我不…」
「別裝了,要不是喜歡他,你又怎麼會與他訂婚約,你以為我前世花那麼大力氣要王位是為什麼,為的就是要撤銷你們的婚約搶走你!」
去你的吧!
我居然有婚約了為毛從醒來就沒有人告訴過我!
而且對象居然不是香軟的妹子,而是我那硬梆梆的竹馬?!!
澄琅崩潰。
「等等,紫墨倆家的約定不是要家主成親才能…」影莊當家的是他姊又不是他,為什麼背鍋的還是他呢這明顯不公平啊!
「紫鴛是影莊當家不錯,但家主只能是男的這事難道你要跟我說你不知道?」若奎挑眉。
「…」
我還真不知道啊!這是失誤!
澄琅簡直要氣哭了。
「你冷靜點,這事我真不知道…」我對天發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即使不知道,婚約之事仍是事實,你難辭其咎。」
一手將澄琅的雙手高舉過頭頂扣著,一手將他已經被扯開不少的襯衣撥開,若奎低頭吻上他這些日子被精心養得無比細緻的肌膚,此舉瞬間就讓澄琅噤聲。
隨著一個個細碎的吻引起的酥麻感遍佈全身,澄琅原先因著前面爆炸的資訊量而遺忘的藥性再次被喚醒,以至於他的身體漸漸不受控的顫抖了起來。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沒當過受也看過受發騷,澄琅想起自己曾解救過上夜店被下藥的學弟的那個情景,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起來,因為自己現在這樣就是那個樣啊!
「別…」
明明想要推拒,但酥軟的身體加上中氣不足的聲音卻怎麼都像是欲拒還迎,澄琅懊惱地乾脆咬住下唇,免得聽這聲音自己都想撞牆,順便還思索了一下事後自己該怎麼自戕才會成功!
「前世沒得到的,這世我不會再放手了。」
腦中浮現出前世他死在自己面前的畫面,若奎的心彷彿被刀刺穿般疼痛,他眼神一沉,張口就咬住澄琅的脖子,淡淡的鐵銹味在口中散開,竟莫名讓人感到興奮,若奎差點沒把持住再咬上一口。
雖然被咬的人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就是了。
彷彿被獵食者咬住的弱小獵物,澄琅忍著痛不敢吭一聲,就怕這瘋人下一刻發作就會咬下自己一塊肉。
此時,若奎突然鬆開口,他抬起頭看著吃痛卻仍倔強著不出聲的澄琅,這才想起自己所愛之人就是這麼一個堅強的性子,不畏強權,絕不低頭,就是這麼讓人喜歡得不得了,又同時讓人恨得牙癢癢…
看著澄琅隱忍的模樣,若奎心裡漸漸燃起一把無名怒火,沒錯,從前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願意跟他,也不願意服軟,那既然他這麼愛嚐苦頭,自己為何還要遷就於他,堂堂一王子,為了這種下賤胚子降低身份,何苦…!
心中的愛意退去,隨之高漲的便是那滿滿的怨恨,終於,若奎的眼裡再也看不見一絲憐憫。
抽出腰間的匕首,被恨意蒙蔽的雙眼讓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他高舉手中的銀刃,一道殘影就入了澄琅肩窩。
「唔!!」
比起牙齒咬的,利刃刺進肉裡的疼痛太過激烈也來得太過突然,澄琅反應不及,不僅喊不出聲也來不及反應抗衡,只能傻傻由著刀刃不斷落在身上。
一刀,兩刀,五刀,七刀…
匕首雖短,但若奎下手刀刀不輕,即便澄琅的身體是鐵打的吧,十刀下來也該受不住了,但他仍是強忍著不讓自己痛暈過去,不吭聲也不反抗,就這麼硬扛著,扛到若奎氣發完,清醒了,扛到終於聽到兇器匡噹掉落的聲音,這才終於鬆開已經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唇,顫抖地喘息著。
隨著腦袋慢慢降溫,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清晰,原先的空白逐漸被一片鮮紅所取代,呼吸之間也不再是油燈的香氣,取而代之的是渾厚溫熱的羶腥,若奎看著身下那用雙手護著自己的澄琅已經被疼得抖到不行,頓時失去語言能力。
這並非是若奎第一次出手傷人,但卻是他第一次失控傷人,更別說他還傷了澄琅─那個他本以為自己絕對下不了手的白月光。
那打擊可想而知。
「澄琅,我…」若奎伸出顫抖的手想觸碰澄琅,卻被他猛烈的一顫給嚇得收手。
「走…開…」方才擋下所有攻擊的雙手還在繼續流著血,即便早已失去知覺,澄琅仍是不敢將手輕易放下,就怕若奎這神經病等下又一次精分,一刀刺對地方他可就小命不保了。
「我走,我可以走,但讓我先為你止血,我,你,我去拿藥!」
慌忙地滾下床,若奎趕著就往放著藥材的小屋跑去,留下澄琅在屋內虛弱喘息。
感受到危險人物徹底離開房間範圍,澄琅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總算能稍稍放鬆一些,這也才終於能稍稍放下那已經變得僵硬的雙手,而這一放鬆,每道傷口本被暫時遺忘的疼痛便立刻直衝腦門而上,很痛,真的很痛,但卻遠遠不及澄琅此刻內心懊悔的痛。
難怪,難怪林騫今天走得那麼不甘不脆,難怪他倆今天就這麼巧還來個對眸相望,這不就是標準劇情需要的鋪陳嗎,自己居然沒讀懂來自哥哥的暗示,還天真無邪地跟他叫什麼拔絲糖外送,這真是蠢得太不應該了啊…!
正當澄琅還沉浸在自己失誤的悔恨中時,若奎抱著一匡藥叮叮噹噹跑了回來,他立刻警鈴大作,全神戒備地盯著那顆不定時炸彈。然而這次若奎並沒有再出手施暴,只是將藥瓶一股腦倒在桌上,然後翻出乾淨的布巾備用,一切看上去好像…還挺正常?
見若奎沒有任何再想傷害自己的跡象,澄琅便默許了他靠近自己的行為。若奎目不斜視看著自己對那人所造成的傷害,指尖微微顫抖地替他剝去身上被用血黏住的衣物,接著拿起瓶瓶罐罐目無章法就往他身上倒。
先不論這些藥粉撒在傷口上該有多痛,餘光看著那剛發瘋刺傷自己的傢伙現在卻突然恢復正常來替自己上藥,澄琅腦中只有無數草泥馬穿著天鵝湖裝用優雅的小碎步跳過的畫面。
精分男啊,這就是失控家暴之後就會哭著跟你說對不起的精分男啊…!
澄琅忍不住在內心翻了個大白眼。
若奎自然不知道自己正在澄琅的腦內劇場裡被一群天鵝湖草泥馬追著吐口水,只是非常認真地替他的傷口上藥。
澄琅身上的傷口不少,卻好在若奎那把貼身匕首打造得非常薄且鋒利,所以才讓這些傷口無論深淺都沒有呈現猙獰開口的模樣,這也才沒釀成血流成瀑布的慘況。
不幸中的萬幸啊…
藥粉一罐一罐的倒啊倒,細小的粉末在空氣中飄啊飄,屋內藥味濃郁得令紫楌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若奎怕他傷口裂開,便拿了塊軟巾給他擋住口鼻,希望這樣能讓他舒緩些。
「澄琅,我,我真的…」雖然後悔,但錯已鑄下,若奎知道自己沒有藉口,也沒有臉祈求澄琅的原諒,但他…真不是真心想傷害這人的。
「不怪你…怪我…」勾了勾嘴角,澄琅想起若奎跟他說的那些前世的故事,忍不住在心裡自嘲自己可真是妥妥殘害珚琴國兩世王室之子的藍顏禍水。
「不是的!」
碰!
還沒能來得及將心中想對澄琅說的話說出口,門邊就傳來鈍物重擊在木料上的聲音,若奎跟澄琅雙雙往聲音來源望去,就看見目光如炬的墨櫻出現在這不該出現的地方,雙雙不禁愣了兩秒。
待看清來者何人後,心臟漏了一拍的澄琅率先回過神。
「你!」
雖然墨櫻這一幕英雄救俊確實挺令人感動涕零的,但澄琅卻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給噎得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拜自己豐富的影視經驗,澄琅現在看著墨櫻出現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抖落一地,早說過王見王就一定會出大事,早教你給我乖乖留在家裡養孩子,為毛你偏偏不聽要跑來淌這場渾水呢!
真是心沒有靈犀還一點都沒有通!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知道男主二跟大反派同時出現在主角面前時代表什麼嗎,不是精彩大結局,而是代表暴風雨前的寧靜,戰爭前的序章啊!
還以為老天爺導的是部花式劇本,殊不知還是這麼狗血!
不同於努力在內心吐槽老天爺的澄琅,一眼就認出墨櫻手裡握著的是林騫配劍的若奎緩緩站起身,面色難看地瞪著他。
「你把林騫怎麼了?」若奎一上來就問。
聞言,澄琅微微蹙眉,難道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先問對方怎麼找到這嗎?
…等等,墨櫻你把我哥怎麼了?!
「把紫楌還給我。」沒有正面回答若奎的問題,墨櫻光看著床上衣衫不整的紫楌就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意,哪還有精神跟人解釋林騫是生是死。
「你到底把林騫怎麼了!」若奎伸手將床上的人扯了起來,彷彿在向墨櫻示威你的人在我手上還不從實招來。
只是這不扯還好,猛然被這麼一扯起來,傷口的疼痛立刻讓澄琅倒抽一口涼氣,也讓墨櫻看清了他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慘況。
一道道刺眼的傷痕炫耀似的在墨櫻面前喧囂,破碎的衣料搭配已經變得暗紅的血漬彷彿一幅潑墨山水畫,紛亂不堪的畫面赤裸裸攤在眼前,瞬間就讓墨櫻本就沒怎麼接好的理智線瞬間萎靡。
尤其是看見他脖子上那一口咬痕,簡直不敢想這之前到底這倆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瞳孔猛然一縮,墨櫻操起手中的劍,一個箭步上前就要斬下若奎的手。
見他突然暴衝過來,澄琅嚇得眼珠子都要掉了,敢情自己這竹馬的情商不行啊,鏢局再強也強不過若奎的身份,更敵不過整座皇城,怎麼這點基本常識會在這關鍵時刻給丟了呢!
眼看墨櫻距離若奎越來越近,澄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奈何自己現在就像是隻被若奎掐在手上烤鴨,根本毫無自救能力可言,又要如何制止墨櫻衝動鑄下大錯?!
要是,要是墨櫻現在傷了若奎,那接下來的劇情發展只怕就要更加精采可期了…
不行,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眼瞧著劍尖已經近在咫尺,澄琅心一橫,身體一歪,用肩膀就這麼撞了上去。
!
這一瞬間,空氣彷彿凝結,墨櫻不敢置信地看著用自己身體護著若奎的人,一時間百感交集,愣是做不出任何反應。
而萬萬沒想到澄琅會保護自己,若奎看著那劍尖沒入紫楌肩上先前同一個傷口處,一顆心涼得徹底。
「澄琅!」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澄琅竟然會護向自己,若奎二話不說赤手握上劍身將它拔了出去,並趕緊用軟布把傷口嚴實堵上。
澄…琅…?
劍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音迴盪在屋內,震盪著墨櫻的胸腔,他沒想到他會護著若奎,他竟然會護著若奎!
這十足的失落感與刺痛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以至於他感覺自己現在腳下有些虛浮,甚至還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人。
澄琅自然不會聽見墨櫻此刻玻璃心碎一地的聲音,因為他現在滿腦子只知道擋下這一劍的痛必定要這情商課被當掉的竹馬用下半輩子的點心來償還!
而為了這個目標,他必然得先保住自己的下半輩子!
「你…別衝動…」緊咬著牙,澄琅先是抬眼看向墨櫻,一臉認真對他說道。
「…」
「你…站過去…」接著他拍開若奎正壓在自己肩頭傷口處的手,命令道。
「…」
也不知道是澄琅此時說話特別有魄力,還是他實在傷得太慘以至於倆人都不敢惹他不痛快,在聽見他的指令之後,原先拔劍弩張的倆人竟破天荒地真乖巧站在了一塊,一點也不像幾分鐘前才剛殺紅眼過。
一堂堂王子,一堂堂鏢頭,現在卻像倆個幼稚園小朋友般天真無辜地站在自己面前,澄琅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若不是渾身已經痛得不能控制,只怕真會被這反差萌給氣笑。
…雖然他一點也笑不出來就是了。
暫時先不管那倆人,渾身哪都痛的澄琅像隻毛蟲努力蠕動著身體想往牆上找個支撐靠,等總算喬到一個讓自己不那麼吃力的姿勢後,他這才又抬頭看著眼前的倆人,心裡滿是說不上的煩悶。
雖然他是聽學弟說過穿越有分很多種,像是一般常見的穿古穿未來,還有像是有穿書的啦,穿遊戲的啦,穿到異世界不當人的啦,其實還挺多元,但他怎麼看自己應該都像是正統穿古代吧,為何會有種滿滿玩古風劇情向遊戲的錯覺?
而且他還發現了一件糟糕的事,那個被攻略的對象貌似是…他!
這.不.合.理.!
為毛別人穿越都像是開了外掛,不僅可以越級打怪人設還很瀟灑倜儻,到自己畫風卻成了動不動就被放倒溫室裡的廢柴,而且對他這二次玩家還一點優惠或者放水的提示都沒有,簡直太坑人了好不!
等等,說到坑人,自己疑似是被攻略的那一方這事有說到了嗎,喔說過了,對,大家快給評評理啊,難道劇情遊戲不該是自己去攻略別人得到成就感嗎!
老天爺您這樣真的不行啦!
崩潰。
「澄琅…?」見他肩上的傷口又開始冒血,擔心他傷勢的若奎邁開腳步想靠近查看,卻被對方以一個憤恨的眼神給瞪得站回原位。
深吸一口氣,澄琅知道自己這麼想很幼稚,但看著重生還擁有前世記憶的若奎,他就忍不住羨慕季妒恨,雖然自己貌似不是重生的,但好歹聽起來也穿了兩次啊,同樣稀有珍貴怎麼就給忘了附帶記憶檔呢!
然而不爽歸不爽,既然開局就沒有的,想必老天現在也不會給,澄琅安慰自己雖然沒有前一次的記憶做後盾,但總還有腦袋裡的歷史知識做後盾,總不會死得太難看的…
…吧。
好了,安撫完自己,現在該來好好處理一下眼前的狀況了。
「若沅呢…」暫時不知道自己竹馬會找來是因為林騫緣故,以為是若沅建功的澄琅問道。
「在影莊,很安全。」墨櫻如實道。
「…很好。」澄琅鬆了口氣。
感謝老天,讚嘆老天,果然男主二光環還是挺給力的,送你個拇指!
「林騫…」他繼續問。
「受傷了,在林裡。」墨櫻坦承道。
「他…我哥…你…處理…」
「…好。」
其實在聽林騫講起他時,墨櫻就隱隱覺察出他倆人關係肯定不單單只是主僕,現在親耳聽見他說出哥這個字,墨櫻便瞭然了,既然林騫是他認的兄弟,那自己便沒有不照應的道理。
聽見墨櫻的承諾,澄琅輕輕閉眼在心裡長嘆了口氣,這下總算能毫無後顧之憂地讓劇情往前走了。
對於若奎所指的前世,再來的澄琅沒有任何記憶,自然就沒有能相應對的預防措施,這要是還有什麼把柄握在對方手上的話,那就太不公平了。
再睜開眼,澄琅的心裡雖還存在些迷茫,但此時看著他倆人的神色倒已與早前截然不同了。
許是發現他的眼神改變,心裡瞬間沒底的若奎顯得有些坐立難安,即便是用威脅利誘的手段,但他好不容易才讓澄琅自願留在這裡,現在自然說什麼也不想輕言放人離開,可要想從墨櫻面前搶走他,若奎其實沒什麼自信…
「澄琅,如果你願意留下,我發誓絕對不會再傷害你。」若奎有些自亂陣腳。
「…啥?」
大哥,您開什麼玩笑呢,是不管我留還是不留您都不應該也沒有資格傷害我吧?
還有啊,雖然我剛開始確實把自己關在這以維護珚琴國運的念頭,但有道是世上還是姊姊好,我想我還是乖乖回家給姊姊養好了至少不會一身傷!
澄琅又在心裡翻了他一個白眼。
「影莊的人,豈是你該傷的。」墨櫻冷不防潑了若奎一身冷水。
「喔?堂堂墨家家主倒是很自動把自己給劃進影莊了,怎麼,存心向我炫耀?」若奎回他一抹冷笑。
「你什麼意思。」墨櫻微微蹙眉,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原來你倆的關係居然還要我來明說嗎?」見墨櫻臉色不自然,若奎便猜到他應當沒跟失憶後的澄琅提起過婚約一事,於是嘴角忍不住上斜了些,看似調笑卻又可憐得很。
「…」
心頭一顫,墨櫻承認自己確實大意了,若奎貴為王子,必然不會不知道他與他之間存在著婚約,倘若在這種情況下當面說穿這事,保不定,保不定他會因為無法接受而選擇留在這裡!
而聽著倆個幼稚園小朋友吵架,澄琅忍不住在心裡翻了不知道已經是第幾個的白眼,婚約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拿出來當籌碼的,況且若奎早之前就拿出來壓過他沒用了,現在怎麼還又拿出來呢,唉,敢情也是使不出招了,這種不痛不癢的…
嗯…?
澄琅本以為墨櫻堂堂一鏢局主事應當不會被這種等級的恐嚇給絆住,殊不知他一抬頭,竟就看見墨櫻疑似慌亂的小眼神不斷飄向自己,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居然真這樣就被掐住了嗎?!
不過是一紙婚約,就一紙婚約,還沒兌現,還沒抬進門,是有什麼好被要脅的,更別說我已經知道也覺得不怎麼樣你是…
…不對,他好像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會被捏住小辮子好像挺應該?
而且澄琅這才想起來,這裡可是珚琴王朝不是現代,婚約這種東西在這貌似等同於已經定下終生,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有點嚴重!
「紫楌…」
看他的臉色不斷變化,墨櫻一時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很沒底氣地輕聲喊他,並且做好會被他質問甚至退婚的心理準備。
「誰嫁?」
被他前言不搭後語的問題給砸懵,墨櫻嘴巴微張愣了好半晌。
沒錯,身為一個經過小受君學弟訓練過的裏現代人,同婚這種事情澄琅自然不會不能接受,更別說這婚約還是從原主那繼承而來的,他既決定留下,那便沒有不履行的道理。
但是,作為一個自認很直的健全男人,他必須得先確認一下自己在這段婚姻之中到底是什麼位份,好讓自己先有點心理準備,並且在成親之前先把家規立一立。
「快…說…」好奇心殺死貓,顧不得渾身痛得亂顫,澄琅也想現在立刻馬上知道這個答案。
聞言,墨櫻與若奎難得有一次絕佳默契,相望了一眼後,不約而同看向他,默契十足道:
『你。』
無辜眨眨眼,澄琅沒想到自己竟會同時從倆個男人口中證實自己是「受方」的這個事實,一時間嚇圓了眼睛,甚至還嚴重到忘了換氣。
堂堂紫家家主,影莊二當家,殘暴成性的殺人狂魔,居然不是攻而是受?!
老天爺您太重口味了,家裡有這種媳婦難道不會雞犬不寧嗎…
等等,還不對,說不定正是因為有這種媳婦太可怕,所以老天才抓了他來換的…!
難怪,難怪學弟掰不彎自己,因為搞半天他倆是同盟要彎也不會是一對只能是姊妹啊!
雖然自己並不想推倒竹馬,但也不想被竹馬推倒的好嗎,老天爺您這樣真的對得起我,對得起觀眾嗎…
澄琅簡直要委屈哭了。
不過委屈歸委屈,眼下在事情越來越複雜之前還是趕緊想辦法脫身要緊。
「若奎…」澄琅抬眼看他,「如果…我說…我想回…家…你…願意…?」說得非常真誠。
「我…」
「你我…都犯錯過…一次…這次…別再錯了…」虛弱的氣音說著最經典的勸世金句,若奎看著眼前的澄琅,竟真提不起一絲反抗的力氣。
「…我只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捨不下澄琅的若奎示弱道。
「時間晚了…我姊…還在等…我…回家…」淺笑。
若奎曾經提起過自己重生的時間點晚了些的事,但當時的澄琅並不以為意,只當他說的是抓自己來關的時間點,直到剛剛,他理通了若奎重生的時間點是逼宮之亂,大公主殞落以後,所以那時他說的這句話或許不單單只指自己跟他之間,恐怕還另有所指,或許這點可以拿來好好利用一番。
果然,在聽見澄琅提起姊姊二字時,若奎的眼角明顯抽動了一下,有個會不顧一切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姊姊,是他倆人之間唯一的共通點,只是沒想到澄琅會將這點拿出來當籌碼,若奎有些意外,也有些走心。
確實,他重生的時間點是姊姊已然過身,自己已經中毒之時,於是沒能救到姊姊的遺憾成了自己更執著於他的原因之一,這點他本人倒是不否認的,但現在這卻成了砸自己腳的石頭,他一時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了。
見若奎此時神情明顯鬆動,知道自己戳對了的紫楌嘴角忍不住上揚。
這種賭贏的快感…!
若奎抬眼看著澄琅臉上那抹慘白的笑容,頓時心軟了下來。不得不承認,比起前世種種,自己這世能與他和平相處這兩個多月,他確實該感到知足了,但要一個嘗過肉湯滋味的人再回去喝白開水,談何容易?
更別說自己已經失去姊姊了,難道還要再失去澄琅嗎…?
「我知道,覆水難收,可倘若我現在放你走,你會能原諒我所做的一切嗎…」這是若奎兩輩子第一次低頭,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他願意放下執念不求澄琅成為他的人,但卻不能逼自己對他完全放手,即便不能是朋友,但也希望不至於太疏遠。
澄琅靜靜地看著若奎,細細咀嚼著「覆水難收」四個字,然後默默地笑了。
是啊,覆水難收,無論是說出去的話,幹過的事,被老天抓來的人,還是被嫁出去的媳婦,沒有一個是能輕易收回去的,既如此,還等著能收回的人確實是最傻的…
「正因…覆水難…收…所以…才…更不能…浪費…」感覺視線越來越模糊,澄琅努力撐著眼皮的模樣看得若奎跟墨櫻十分難受,但倆人卻不敢輕易靠近,就怕惹他大老爺不高興。
「澄…」
「既潑出去…便要…開出個…花園…來…」
唇角的笑有些扭曲,臉色也慘白如即將凋零的茉莉,胸口再也壓抑不住的甜腥一股作氣嗆上口腔,逼得澄琅一連華麗地咳了好幾口血,飛濺在被褥上開出一朵朵鮮艷的小花。
見狀,墨櫻與若奎瞳孔猛縮,倆人一個箭步奔上前,一同撞在了他床前。
「快別說話了,先讓我看看傷勢好嗎?」知道眼下不是吵架的時候,若奎錯開墨櫻的手,搶先拿軟巾替他擦去嘴邊的腥紅,緊張地握住他的手哄道。
墨櫻的臉色瞬間肅殺了起來。
同樣臉色大變的,還有覺得「雖然婚還沒結但名聲還是得護著」的澄琅。
由於前世的學弟實在太放蕩…咳,所以作為亦兄亦父的學長自然少不了好好教育一番,連帶著住同宿舍的他也連坐遭殃,時常陪著學弟被惇惇教誨到天亮。
結果,他是把這些三重四德給聽進去了,但是學弟仍舊還是三天兩頭就在外頭野男人家歡承雨露!
沒有正面回答若奎的問題,澄琅只是抽開男男授受不親的手,改吃力地抓住他的衣領,非常沒有氣勢的用氣音說出了「回家」二字。
「好,我什麼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只要你現在別再亂動了…」顧不上被抽開手的落寞,若奎看澄琅臉色突然變得粉嫩,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只想著得趕快哄這人休息,就怕自己猜想的會成真!
「躺下。」
眼看倆人拉拉扯扯不成體統,墨櫻用沒有靈魂的語調下了一句命令,然後冷冷看著他。
「唔…」
或許是學長教導的三從四德在潛意識裡作祟,澄琅聽話的鬆開抓著若奎衣領的手,非常服從地在他的協助下側躺了下來。
而看著對墨櫻百依百順的澄琅,自知這場勝負已無需再比的若奎認分地拿起藥箱,專心致志替他處理傷勢。
「你…來接林騫的…時候…帶點澄…酪…來吧…」
倒著藥粉的手微微一顫,若奎抬起頭,見澄琅臉上撐起的微笑仍如初見之時那般耀眼,自己卻親手將他傷害成現在這般模樣,不禁眼眶一紅,覺得自己枉費重生一世。
「…對不起。」若奎哽咽道。
一愣,澄琅從未想過若奎會跟自己道歉,不免感到有些意外,還有一點…小感動?
「不怪…你…但…謝謝。」雖然很想伸手摸摸若奎的頭,但雙手早已被捅廢的澄琅別說是抬,就連末梢神經也已遲鈍得悲催,也不知道以後這雙手還能不能用。
「好了,別動了,我趕緊給你處理好,讓…他,帶你回家。」
見若奎連墨櫻的名字也不願意叫,澄琅笑著輕輕晃了晃腦袋,接著他抬眼看向一直乖乖守在身邊沒有動過的墨櫻,心想這倆個人在孩子性這塊還真是異曲同工之妙的像。
墨櫻至始至終視線都沒有離開過他,現在見他抬眼看著自己,心裡不免起了一波漣漪,他為何這般看著自己,是對自己的隱瞞失望了,還是已經氣傻了不知做何反應,那他還會願意自己待在他身邊嗎,還是他倆人從此形同陌路?
制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墨櫻不知道自己心裡這種彷彿曾經完全失去過的恐懼感從何而來,但他十分確定自己完全不想經歷任何失去他的可能,只要他開口,自己絕對會一無反顧到他身邊。
「墨櫻?」
「嗯?」
「想什麼…這麼出神…」澄琅苦笑道。
回過神,墨櫻發現若奎早已經將他人給打理好,東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這才知道自己方才神遊得有多出戲。
「這些藥,你叫外頭那倆個進來幫忙拿吧。」若奎沒有抬眼看他,只是嘟囔著。
「…」
尷尬地搔搔頭,墨櫻轉身出去讓語冬跟凬崎進來幫忙,一進到屋內,倆人立刻就被包得像半尊木乃伊似的二當家給嚇得不輕,好端端的人怎麼不見半個月就成這模樣了?!
「我沒事…別這樣…」見倆個吉祥物瞬間變得跟炸毛似的貓一樣,澄琅忍不住失笑道。
「可…」
「你們把五爺賜的藥帶上,回家了。」
凬崎本想上去打一場,但眼見主子都發話了,加上二當家的狀況怎麼看怎麼糟,不快點帶回去給故果瞧瞧要是落下什麼病根可就不好了,哪還有時間在這裡興師問罪,只得不甘不願收起武器騰出手來跟語冬一起收拾打包。
自知理虧,若奎並沒有因為倆人的行為舉止而感到生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將藥打包好,泛酸地看著墨櫻將床上的澄琅緊緊抱在懷裡生怕摔著他,然後再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們走出門外,最終消逝在自己眼前。
所以說是別人的終究是要還的,若奎看著空蕩蕩的門外,算是明白了這句話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