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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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2-05
§-第八章

之後,故果在確定他的身體一切都沒問題後,這才准允了這可憐蟲下床的權力,而一得到這個特赦令,澄琅利馬逃命似的跳下床撒丫子就往外衝,就怕自己遲疑一秒鐘故果就會反悔把他壓回床上躺好。

感受著穿過自己面前的那陣風,紫鴛看了看眼下的一雙鞋,最後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門邊,回頭看著故果一同笑著搖了搖頭。

還真是像個孩子啊…

管不了太久沒用的膝關節所發出的喀喀哀號聲,澄琅頭也不回一路就往後院的方向跑去,那個於他而言就像是重生點的地方。就在距離後院只差最後一個拱門,澄琅隱約看見後院好像有個人影杵在那,他偷偷趴在門框邊上往裡面瞧,發現還真是有個人站在後院裡,彷彿正等著他一樣。

看著那熟悉的背影,澄琅只覺得無比心安與心動,然這感覺其實並非現在才有,而是打從他看見背影主人的第一眼開始便就存在,只是他的神經實在太粗,粗得就連曾經研究單位的學姊跟他告白說喜歡他,他還能傻愣愣回問對方是不是需要幫忙買咖啡的程度,所以才會一直都沒有察覺。

好吧,其實他現在也沒有察覺。

鬼使神差地,澄琅再次邁開步伐,直直朝著那人的方向奔去。

聽見背後傳來一陣似是赤腳的跑步聲,墨櫻微微皺著眉頭轉過身,然後,他就被直奔自己而來的人撲了個滿懷。

澄琅小砲彈似的衝進墨櫻的懷裡,把他人都給撞退了兩步,而且還非常欠揍地在人家胸膛上蹭了兩下,像隻十足撒嬌的小狗。而墨櫻雖然被他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給嚇得不輕,卻又忍不住小鹿亂撞,只能手足無措的要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當然,最後他還是抱了。

…這要都自動送上門來了還不知道把握,只怕觀眾會先衝上去胖揍他一頓吧?

但你以為這樣他就知道自己動心了嗎?

不,他沒有,他竟然還是沒有!

他還是只以為自己還在習慣這個性格大變的竹馬,所以才會在他出現異常舉動時因為慌亂而心跳不已,真是非常地…呆頭鵝!

澄琅就這麼緊緊賴在墨櫻的懷裡,貪戀地享受著屬於他獨特的氣息,還有那無比的安全感。其實在他跑出房門的時候心裡確實是想見墨櫻的,只是他自己卻沒有察覺,所以當他一眼看見站在後院的是墨櫻時,才會被那瞬間的感動與驚喜給淹沒。

所以他當初才會說,千萬不能寵他,他不經寵,看吧,現在可沒得回頭了…

「你怎麼在這?」澄琅埋在墨櫻胸膛上問道。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好,所以無事就在附近晃晃。」墨櫻靠在他的頭頂應道。
「…你真好。」有個人一直守著自己,從未有過這種經驗的澄琅只覺得自己彷彿此刻就要淪陷了。

聞言,墨櫻也覺得自己要淪陷了。

倆人相互擁抱的雙手逐漸收緊,不知是因為抱在一起還是血液沸騰的關係導致倆人體溫有些升高,眼看那層薄紗就要被掀開之際,澄琅竟突然煞住了車,鬆開了手,然後尷尬地抓了抓自己的頭,傻傻的看著墨櫻笑了笑。

被強制回神,墨櫻稍稍冷靜之後才發現他是真沒穿鞋子跑出來,被磨了一路的腳上有些許傷痕,有些甚至還泛著鮮紅色,於是他二話不說將人打橫抱起,走到不遠的小桌旁才把人放下,然後仔細檢查傷口。

澄琅雖說不怕癢,但此刻被墨櫻抓著的腳竟是癢得不行,被觸碰的地方都像是被電到般酥酥麻麻,他想抽開卻被墨櫻強抓著抽也抽不動,直到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悶哼一聲,那曖昧的聲音才讓墨櫻燙得放手。

就跟你說了放手!

但都這麼尷尬了才放有什麼用!

澄琅抱著雙腿縮在椅子上,臉頰脹紅得幾乎可以滴血,他完全不敢抬眼去看墨櫻的表情,就怕自己會看到不該看的,又或者看到不想看的。而墨櫻方才也被驚得彈起,現在離他大約有一步半的距離,這樣的距離不僅剛好可以看清楚他紅著臉的模樣,也可以聽清楚自己紊亂的呼吸,墨櫻伸手想捏捏自己的耳垂降溫,卻發現本該冷涼的耳垂竟也變得燙手,於是呼吸就更亂無章法了。

倆人就這麼僵著,腦中那曖昧的姿勢與那一聲揮之不去,但儘管如此,他倆仍是沒有一邊察覺到自己那不對勁的心思。

最後,直到故果找人找到後院來,然後就看見倆人一坐一站,不發一語,也沒有看著彼此的奇妙畫面。

「你們在玩什麼把戲…」故果不解。
「…木頭人。」澄琅腳都縮得快抽筋了,卻還是能扯瞎話回應故果。
「我不會是把你給治傻了吧…」故果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心裡有些沒底。
「沒有,沒事,我很好。」澄琅傻笑,接著問:「對了,妳找我有事?」
「放你自由的時間到了,所以來尋你…還有替你看看腳。」故果瞟了一眼他傷痕累累的腳。



一提起腳,澄琅跟墨櫻不約而同又想起早前的畫面,不約而同又紅了耳根子,故果發現他倆的異狀後竟愣是也跟著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你們倆個在這幽會也不早說,害我來當電燈泡你們很開心是嗎…!

「咳。」故果強裝冷靜,「幫、幫個忙,把他弄回房去,我、我要診治。」雖然很想鎮定,但故果接連口吃反而讓氣氛更微妙了。
「…」
「…嗯。」

在一陣詭異的氛圍中,墨櫻強忍著尷尬將他人抱起,故果雖然很想繼續沉浸在這唯美的畫面之中,但顯然她沒有墮落成這副德性,只見她很快就清醒回來,使了個眼色後便走在他倆之前往房間的方向而去。

墨櫻抱著人走在她後頭,努力心無雜念。

澄琅被抱在懷裡雙手摀著臉,簡直想突破恐懼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這尷尬的氣氛啊…!

回到房裡,故果很快就將他腳上的傷處理好,而一摸到針,她也立刻就恢復往常的專業氣勢,雖然上次她差點把人給扎沒了,但老醫者卻沒有讓她從此停止針灸,只交代了針灸切勿急躁,避免氣急攻心真把人給扎到閻羅殿去,另外他老人家還特地開了幾帖湯藥的方子給故果搭配著用,嘴上說是給二當家安神用的,事實上卻是補氣血跟穩脈的,以免哪天又出了狀況,誰也不敢保證還能不能把人給救回來。

絲毫不知道自己體內存在的問題,一直乖巧地配合故果針灸還有喝藥的澄琅除了覺得身上的藥味越來越重之外,其實也沒有特別的感覺。雖說什麼也沒改變對故果挺抱歉的,但他現在倒是希望自己一直這樣就好,不然突然暈過去就發現自己回去了什麼的,他也不太樂意啊…

一旁,見他全身扎滿細針,墨櫻的眉頭始終都是緊皺著的。

「你別這麼嚴肅啊…」又不是扎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還像被扎的…澄琅苦笑。
「…也不知道哪天能好。」墨櫻沒有正面回應他,只是語氣帶點無奈道。
「總會好的,故果在呢。」澄琅笑笑。

明明就是這倆人在打情罵俏,但名字突然被提起,故果的手仍是不察地頓了一下。

平時,澄琅看上去雖然像是個傻小子,但心思卻細膩得令人欽佩,現在這狀況就是他怕故果聽到墨櫻無心的話多心,所以才會來上這麼一句聽似無意卻實則是在鼓勵的話哄哄她,或許別人聽不出來,但故果不是傻的,自然是聽出來了。

嘴角微微一彎,她倒是很受用這套。

故果對這他有著很奇妙的情感反應,不是紫鴛的親情,也不是墨櫻的動情,而是種似是喜歡,也似是珍惜的情感,無法被一般常理所解釋,她自己也很難解釋。

像是一般人甚少會主動提及自己的喜好或者知道自己的小習慣,若不是相處許久的知己好友或是家人,想必也不會有人刻意去發現這些。可他卻不同,你只要跟他吃過一次飯,他便會記住你喜好的菜式,然後下次吃飯的時候,他就會特地將你喜歡的菜擺在你面前,好讓你能輕易就吃到喜歡的。

就這樣的人,怎能讓人印象不深刻,又怎麼會不得人疼呢?

尤其對吃貨來說,會把菜讓給你的都是偉大的人啊!

故果遊歷四海八荒,習慣來去自如的自由,也習慣了兩袖清風的自在,但在碰上他之後,她第一次萌生了想停留的想法。

「承蒙您看得起,但我除了會把你紮成刺蝟外,大概也沒什麼作用。」故果調笑道。
「怎麼會,哪天說不定就扎正常了也說不定,我們要抱有希望。」澄琅右手輕輕握拳。
「…噗。」蠢貨,我要是把你紮好了,你跟墨櫻就沒未來了,這種事情我可不希望發生…

故果笑完,抬眼看了一眼墨櫻,果不其然發現他臉色陰沉,顯然是聽到他說的話而有些忌憚,她又回過頭看著床上的人,看他滿臉呆萌,只是忍不住又笑著搖搖頭。

罷了,這貨還是繼續這麼蠢著吧,省得知道多了又要多慮,況且感情這種事情還是需要時間當作基礎孕育的,就等他們都開花了再來陪他們煩惱恢不恢復的問題吧。

於是乎,二當家的記憶問題就這麼被眾人很有默契地塵封了。

§

隨著月份越來越到底,天氣也逐漸有隨時要轉涼的趨勢,二當家的身體雖被故果與老醫者照顧得挺好,卻仍是傷過的寒底料子,怕冬季來臨後他會痛得無法動彈,故果每天都奢侈地用紅茵草給他入藥跟泡澡,就是希望能讓他存點底子好過冬。

「紅茵草珍貴,這麼奢侈真的好嗎?」泡在浴桶裡,澄琅的臉被熱水溫得粉嫩。
「怕什麼,反正你夫…竹馬會想辦法。」故果在屏風外邊磨藥粉邊說道。
「墨櫻哥哥好厲害的,什麼都能變出來!」若沅幫著故果拿藥材,提起墨櫻就崇拜得興奮。
「是吧,所以叫你紫楌哥哥不要想太多,好好顧底本就好。」故果笑道。
「你們啊…」澄琅泡在裡頭聽他們的對話只能苦笑。

他何嘗不知道墨櫻厲害,鏢局世家出身,又是堂堂墨家現任家主,什麼貨是他當家的弄不到手的,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這麼奢侈吧,紅茵草又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弄到的東西,何苦讓人四處奔走就為了給自己找泡澡的材料呢…

顯然澄琅不知道,墨櫻為了他其實是很心甘情願,心滿意足的。

正所謂自己的媳婦自己寵嘛是不是~

「你就好好享受吧,有時候接受也是種美德的。」故果淡淡道。
「妳說得太深奧了,我聽不懂…」澄琅理解不能。
「誰讓你傻呢。」故果調笑道。
「別這麼歧視啊…」澄琅無奈得只能笑了。
「歧視?那我把你閹了如何,這樣砸倆就一樣了。」故果輕笑了一聲,聽起來格外像是巫婆動手前的徵兆。
「呃…我們有話好說?我還想娶媳婦呢…」要不是自己現在裸身赤體,澄琅還真想跳桶逃生。
「娶媳婦?別說笑了,你是當人家媳婦的命。」笑著搖頭,已經先入為主的故果實在無法想像他當人丈夫會是個什麼滑稽樣。
「有妳這樣的嗎,不僅想把我閹了還想把我嫁了…」感覺自己爹不疼娘不愛的澄琅嘆氣道。
「嫁我吧!」若沅天真道。



聽著若沅精神抖擻的發言,澄琅只能傻在浴桶裡無辜眨眼,然後猛然想起小孩子好像有這麼個宣示主權階段的他頓時鬆了口氣。

畢竟就算皇室有龍陽之癖,現代有彩虹之風,他還是希望孩子別在自己手上養歪,因為這樣會感覺好像他就是歪的所以才養出歪的啊…

這可不行…!

是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你瞧,就說你是當人媳婦的命。」故果笑道。
「算我求妳,別給孩子種下什麼不該種的念頭…」澄琅眼神死看她。
「…噗。」

為了把故果擲下的迎娶種子給洗去,澄琅本打算藥浴結束之後就帶孩子去河邊抓抓魚順便洗洗腦,殊不知,他才剛泡完藥浴,三四個刺客便應聲破窗而入,連好好把衣服穿上的機會也不留給他。

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刺客是衝著若沅而來的澄琅快手抓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然後便衝出屏風俐落地抱起若沅,倉皇跟藥箱被打翻的故果告別一聲後,便引著刺客出屋外跑百米去了。

自從上次在小鎮上遇刺後,這每隔三岔五就會有新的刺客來串門子,而這些刺客不像書裡寫的那樣會大範圍搞破壞,全都只衝著若沅一個人為目標,旁人連看都不看一眼,澄琅發現這個奇妙的現象後,他便讓紫鴛不用特地加強戒備,反而是每次就抱著若沅把人引出去跑山幾圈,甩掉之後再回來吃晚餐。

難怪身體會越來越精壯,每天湯藥進補加上針灸疏通血脈,再搭配上紮實的操練日課,這樣還練不出個國家代表隊主將我輸你…!

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故果搖了搖頭,收拾一屋子殘局。

遠遠看見自己弟弟的房門大開,心裡大概有底的紫鴛面不改色地走進屋內,就看見故果正在收拾散落一地的雜物。

「又跑了?」紫鴛看著屋內只剩下故果一人倒也波瀾不驚。
「是啊,當真是不嫌煩。」故果淡然道。
「哎,多少人眼睛盯著若沅呢,畢竟他可是有繼位可能的王子嘛。」紫鴛抱胸道。
「哼,當一國之君有什麼好的,跟養雞一樣。更何況要是沒有這莊子當後盾,我倒不信那位子上的草包有多大能耐。」故果嗤笑道。
「這類話妳以後還是悶在心裡吧,即便說的是事實,聽進主人耳裡總是大逆不道之語,麻煩自然還是能省則省。」勾了勾唇角,紫鴛倒是一點也不否認故果說的。
「是,知道了。」

默默收拾著東西,故果倒是識趣地沒再多說什麼。

「對了,他的狀況如何?」幫著故果收拾滿地的瓷器碎片,紫鴛問道。
「身體有健壯些,但仍不可大意。」故果道。
「是嗎…」
「這個冬天便是關鍵,經過才知道他身子真實的狀況。」故果眼色沉了沉。
「…嗯。」
「又有刺客?」算著時間來的墨櫻眼看自己撲空,忍不住皺眉。
「嗯啊,不知道跑哪去了。」紫鴛淡定道。

聞言,墨櫻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轉身走出門外,看來是想去後院等他回來。

傍晚,原以為二當家這次也跟以往一樣跑個一兩個時辰人就會回來,卻不想都等到了晚膳時間還不見他倆人影的紫鴛跟墨櫻驚覺事態不對,而正當他們準備讓人出去找時,全身傷痕累累的堇霜突然狼狽地倒在院中,頓時驚動了所有人。

那個應該在染湘國臥底的堇霜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影莊還渾身是傷…?

「堇霜!」紫鴛上前扶起她。
「不好了…二當家被…被人帶走了…」緊緊拽著紫鴛的衣領,堇霜氣若游絲道。
「什麼!」聞言,紫鴛跟墨櫻的臉色大變。
「妳可看出是誰的人?」墨櫻問。
「在下無能…」
「來人,先把堇霜抬進房裡,再叫故果給她治治。」
『是。』

目送人將堇霜送進屋內,紫鴛的臉色黑得像焦透了的鍋底。

先不論堇霜為何突然回來,且論她可是這莊子裡身手僅次於紫楌的人,要能從她身邊將人帶走還把她打傷成這樣,可見對方絕非省油的燈。

靈機一動,紫鴛琢磨這些日子不斷上門的刺客恐怕不單只是衝著若沅而來,而是為了摸熟自家弟弟的慣性套路還有他們莊子的地理環境,好在最佳時機將人給擒走…!

想不到竟會一時大意丟了人,紫鴛沉寂已久的殺意瞬生。

「到底是誰…」已經好一陣子不知動怒是何滋味的紫鴛肅殺著張臉,彎動的指節喀喀作響,彷彿猛獸正在舒展爪子,準備隨時要把獵物碎屍萬段似的。
「不管是誰,既沒有當場給他們個痛快,就表示我們還有機會把人給救出來。」許是跟著過慣了和平的日子,一下子看紫鴛變回以前殺氣奔騰的模樣墨櫻緩了緩才適應過來。
「…說的也是。」深吸一口氣,知道生氣於事無補的紫鴛很快地冷靜下來。
「凬崎、語冬,回去讓鏢局上下全注意所有城門出入的動靜,若有任何線索立刻回報。」墨櫻交代。
『是。』

回應的尾音還迴盪在空氣中,眼前的倆個人影卻已經消逝在眼前。

「我也會去讓鶿紜注意城中動靜,紫鴛,妳千萬不要衝動。」墨櫻神情認真地叮囑道。
「…說得好像我會大開殺戒似的。」見墨櫻一臉認真,紫鴛只能苦笑。
「也不知道江湖上說的「紫影太歲」指的是誰呢。」墨櫻裝著無奈看她。
「一個被弄丟的媳婦的姊姊。」雙手抱胸,嘴角上揚的紫鴛笑得非常曖昧。
「咳,別胡說。」想不到會被紫鴛吐這句,墨櫻噎了一口。
「怎麼,不認帳了?」瞇眼。
「…反正也只是場交易,又何必要提起。」

看著自以為瀟灑卻藏不住失落的墨櫻,紫鴛自覺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紫鴛知道墨櫻也是個傻的,自從他查出當年紫墨倆家分裂是因為先君聽信小人讒言,而且下痛手的還是墨家之後,他便把自己視為家僕一樣任由紫楌糟蹋來贖罪,儘管知道紫楌只是利用自己來重新奪回鏢局來報復,他仍是不顧一切地答應了這樁和親的買賣,儘管自己好幾次被紫楌利用得差點賠了命,他也從來都沒有半句怨言,真是贖得非常徹底且死心踏地。

若說從前只是為了贖罪,那現在呢…?

紫鴛雖不願自己弟弟被搶走,但既然郎有情弟有意,她便也不願真當打鴛鴦的棒子,只是若真有那麼一天,現在的紫楌知道真相卻不能接受,對墨櫻提出了毀約的請求,那到時候,這呆頭鵝真的能夠坦然放手嗎…?

而另一邊,不知道在哪的哪,澄琅正與那將堇霜打得幾乎殘廢的男子大眼瞪著小眼。

雖說眼前的男子不斷解釋自己也是聽命於人帶他們來此處等候召見並無惡意,在外守著的人也只是守著並無任何要監禁他倆的意思,但紫楌眼裡的防備與危機感始終不曾因他的解釋少去一星半點,甚至還不斷節節升高,搞得男子哄也不是,解釋也不是,可著急。

身為專業的考古學者兼資深武俠小說書粉再兼破萬小時的冒險遊戲經驗玩家,澄琅不得不再次翻自己一個超級大白眼,這主角只要鬆懈下來就必會遭殃倒大楣的萬有定律怎麼自己一點也沒個警惕?!

一想到金庸老師在天上看著如此愚蠢的自己肯定在搖頭的畫面,澄琅就覺得愧對自己書迷的身份還有書房裡那整書櫃的燙金字精裝版金庸小說全集!

什麼叫做大意失荊州?這就叫!

什麼叫做蠢得可以入菜?這.就.叫!

澄琅在內心豪邁書僮式吐血。

「二當家,抱歉得罪了。」眼前的男子溫聲不斷致歉道。
「得都得罪了還道什麼歉,也不嫌虛偽。」深怕他會玩什麼花樣,澄琅兩眼死死地盯著他。
「我只是奉命行事,這歉意是真有的。」男子苦笑著,看上還真有些虧欠的樣子。
「那好,你告訴我,你帶我們倆個普通人來這地方做什麼?」挑眉。
「咦?二當家難道不知道這位小公子是誰嗎?」男子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智商?」拜託,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若沅是誰,我是問你帶我們來這裡到底想幹麻啦蠢包!
「我就說二當家怎可能不知道嘛…」男子尷尬地搔搔頭。
「…」瞇著眼看他,澄琅覺得眼前的大漢畫風非常…反差但不萌!

大哥,我猜你的職業絕對不是什麼帶動唱水果系列的大哥哥吧…瞧你現在笑得一副完全無害的模樣,我差點都要忘了就是你把我們家堇霜打成那鬼樣子的好嗎!

澄琅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

「所以是要不要回答我到底是誰請你帶我們來這裡的…」揉揉發脹的太陽穴,澄琅覺得自己難得的好脾氣好像快到了臨界點。
「是我。」

一道溫文儒雅的聲音從一旁的小門傳來,澄琅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內心警鈴頓時大做。

滿腦莫名其妙,澄琅自認並不認識眼前的人,但不知為何身體卻本能地想遠離他的靠近,為避免任何輕舉妄動的下場,澄琅只能勉強用意志力牽制住自己。

「兄長!」

不同於澄琅的緊戒,懷中的孩子一看清眼前來者臉上立刻就綻開了笑,興奮地從自己懷裡掙脫,頭也不回地朝著那人直直跑去。

「嗯?」

不是說有奶便是娘嗎,這三兩下就被拋棄了是啥意思…?

…喔抱歉,我沒有奶。

看著孩子歡快地拋下自己,澄琅內心不免失落。

「許久未見,沅沅長高了不少。」被若沅稱為兄長的男子笑道。
「兄長怎麼現在才來見我…」若沅嘟嘴質問道。
「我身子剛痊癒,加上要躲過父王的眼線出一趟門著實困難,這才拖到現在,不怪我吧?」伸手捏捏自家弟弟被養得圓潤的臉蛋,他笑道。
「不怪,兄長能來就好!」若沅非常善解人意。

雖然倆兄弟相見歡的場面十分溫馨,落在澄琅眼裡卻有著說不上的詭異心情,但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直覺是否當真,只能將這情緒全權當作是自己吃他這不知道是排行第幾的親兄弟醋的緣故。

「在這破地方見你委屈了。」他道。
「不委屈,能見著兄長我很開心!父王還好嗎?」若沅在久違的兄長懷裡撒起嬌來。
「雖然政務繁忙,但父王一向身體硬朗,別擔心。」淺笑。
「那就好…」

看著倆兄弟之間親密的互動,澄琅就是感覺有哪裡很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只是心底不斷湧現的警戒之心似是在告誡他─眼前的這個人絕非善類,千萬不可大意!

被人用直球般的視線給直直盯著看了老半天,被盯著看的人忍不住抬頭看向來源處。

「想必,你就是紫楌吧。」他問。
「是。不知閣下是…?」
「他是我五哥。」若沅笑著搶答。
「五哥?」澄琅眉頭一皺。
「我叫若奎,久仰大名。」若奎走到他面前,拱手作揖示好道。

原來眼前站著的就是先前被捲入逼宮之亂的其中一位王子─若奎,澄琅看著他的頭頂,思緒一下子摔進了文獻的字裡行間之中。

不同於在歷史上幾乎找不到隻字片語的若沅,無論正史還是旁史皆對若奎這人可謂是讚譽有加,不僅指他相貌堂堂、氣宇不凡,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對父母敬愛盡孝、對手足兄友弟恭、對妻妾相敬相愛,還對國仁義盡忠、對百官謙卑有禮,再加上他與若沅同樣都是王后所親生的身份,綜合條件看下來他簡直就是嫡親王子界的超級模範生。

不過,一個人越是看上去無懈可擊,那腳底踩著的陰影可能就越大,所以,儘管眼前的人有如此完美的成績單,對熟悉歷史模組的澄琅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張白紙黑字罷了。

到底這個模範王子是否真如他所展現的一般恭敬無害,相信時間能證明一切的。

澄琅淺淺勾起唇角。

「久仰什麼的在下可承擔不起,五爺客氣了。」澄琅恭敬地回了個標準禮。
「客氣的是你,我聽說你一個人就能將若沅保護得滴水不漏,想必功夫了得。」若奎笑道。
「當鍛鍊身子罷了,不就是跑給人追嗎,這點本事但凡跑得動的都能辦到。」不愧是皇親貴族,說話就是這麼彎彎繞繞,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底想探什麼底有本事直問啊可惡!
「…想不到一向高傲的二當家竟會說出這般謙遜的話,當真是令人意外。」若奎淺淺一笑。

察覺出若奎似乎話中有話,澄琅微微蹙眉。

「聽起來,五爺不僅認識在下,還已經知曉在下受詛咒而失憶的事了。」故作無奈狀,澄琅故意用肯定句壓住若奎的試探,免得自己要真被套出什麼話來就完了。
「實不相瞞,是。」回敬一笑,若奎十分懂得順著毛摸。
「既如此,如果過去有任何得罪的地方,還望五爺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了。」拱起手,澄琅恭敬地向若奎又行了個大禮。
「二當家說笑了,我們這才第一次見,哪裡會有恩怨呢。」若奎搖了搖頭道。
「方才不是五爺說認識在下的嗎,怎麼這會倒不認了?」好啊,跟我玩這種文字遊戲…澄琅皮笑肉不笑看他。
「認識一個人何須非得見過?況且我是真聽說了你的事,試問,我不認什麼了?」

看著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的若奎,澄琅藏在衣袖裡的手微微攥緊。

通常綿羊有分兩種,一種真綿羊,一種則是藏著利牙的假綿羊,眼前這隻明顯就屬於後者,而且不僅牙利,腦迴路還靈活得嚇人。

「…嗯,倒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澄琅雙手交疊在面前,道了句失禮。
「二當家,你既與皇室關係親密,又何必與我如此生疏?」若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澄琅偏偏就是從他這一句話裡聽出了一絲不悅。
「五爺說笑了,與狗哪有談得上親不親密,生不生疏的。」一抹不知從何而生的脾性被若奎莫名挑起,澄琅挑高一邊眉峰,語氣些微輕佻地說道。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澄琅從若奎眼神中清楚地看見了一道冰冷的殺意,他眼尾抽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就要上前將若沅拽回懷裡,但人畢竟是在狡詐的狼手中,他一點情緒的變化自然都逃不過對方銳利的眼睛。

果不其然,若奎見他一動,便立刻攬起若沅往後退了兩步,臉上還帶著意味不明的笑。

瞳孔猛然收縮,這個笑明明澄琅是第一次見到,但不知為何卻像是烙印在腦海裡的一個印記般,立刻就挑起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本能在腦中咆嘯,一陣冷顫從腳底爬到頭頂,後悔自己一開始怎麼沒帶著若沅拔腿就跑的澄琅握緊拳頭,不敢輕舉妄動。

「二當家這是要幹什麼?」若奎笑問。
「時候不早了,在下自是要帶小主子回影莊,職責所在,還望五爺別為難。」澄琅淡定扯道。

聞言,若奎臉上的笑竟更深了些。

「沅沅啊,兄長這麼久沒見到你,這麼快就要走了?」若奎問著懷中捏著的人。
「唔…我也很想再多陪陪兄長,可是要吃飯了…還是兄長一同?」若沅對若奎毫無防備。
「這個就得看二當家歡不歡迎了。」若奎淺笑道。
「紫楌哥哥?」若沅扭頭看向他。

澄琅的臉色有些白,還有些難看,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是個局,無論他答不答應,他倆今天都逃不出若奎的手掌心了,打從踏進這間破屋開始,他們就已經是他蜘蛛網上的獵物,根本插翅也難飛…!

媽的,太大意了!

不甘當砧板上的魚,澄琅眼神一凝,打算從若奎手上硬搶若沅,殊不知,一陣鈍痛在他腳尖都還沒踮起前就落在了他的後頸上,悶哼一聲,他感覺眼前漸漸黑了下來,最終記憶停在若沅被他親哥打暈的畫面上便沒了。

他忘了,屋內除了他們三個外,還有一個反差但不萌的高手!

「想不到能趕在你進宮之前得到你,看來老天果然是站在我這的。」笑著走到已經徹底暈過去的人面前,若奎用手背滑過他的臉頰,嘴角的笑看上去得意極了。
「主子,現在呢?」男子問道。
「把他們送到別館去看緊了,若有閃失,我便砍了你們的腦袋。」若奎厲聲道。
「是。」

轉眼,二當家跟若沅就這麼消失無蹤三天了,儘管墨櫻動上所有能用的資源去尋也沒能尋到個人影,各城門每天來往回報的消息也沒什麼特別動靜,彷彿這倆個人就這麼從地表上蒸發似的,就連一丁點渣末也沒有。

賞月樓裡,連灌了幾杯濃烈的桐山釀下肚後,墨櫻浮躁的心情總算稍稍得到些舒緩。

「墨大哥。」一位身穿青色柳衣、聲音清潤的女子推開門走進包廂內。

她便是這賞月樓的樂師─鶿紜,也是墨櫻在城中最信任的情報來源。

「坐。」墨櫻沒有抬眼看她。

鶿紜乖乖坐下。

「有消息嗎?」手中這杯桐山釀下肚後,墨櫻便已經是喝完第二罈的量了。
「…沒有。」鶿紜搖搖頭。
「是嗎。」仍是沒有抬眼看她,墨櫻只是將手往桌上另一罈未開的酒罈伸去。
「墨大哥,你別再喝了,這桐山釀有多烈,你何苦這樣傷害自己。」鶿紜伸手制止墨櫻再開新的一罈。
「鶿紜,放手。」
「我不放。墨大哥,你這是怎麼了,我從沒見你這樣過。」鶿紜一臉擔憂地問。
「…我搞丟他了。」

皺起眉頭,鶿紜認識墨櫻已經第八個年頭,這麼多年來她從就沒見過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想不到如今一見,竟是為了那個毀掉他一輩子的紫楌?

「墨大哥,我答應你會盡力打探二當家的下落,可你也得保持清醒才行啊,喝得腳也站不穩,腦子也不靈光的,你是想保護他還是扯大家後腿?」不同於其他酒樓女子的溫柔嬌嗔,鶿紜一向大方直率不嬌作,這也是墨櫻喜歡與她相處的原因之一。
「…對不起。」被鶿紜的話拉回一點理智,墨櫻單手扶著額頭試圖讓自己緩和些。
「墨大哥沒有錯,錯的是做出這事的人。」雙手覆上墨櫻有些發涼的手背,鶿紜哄道。
「不,我也有份,若不是我大意又怎會讓他不見…」感受墨櫻捲縮成拳的手微微在顫抖,鶿紜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墨大哥,你什麼時候這麼在意他了?你難道忘了就是因為他…」一抹心痛的感覺劃過胸口,鶿紜的音量比方才提高了幾分。
「鶿紜。」冷冷看著鶿紜,墨櫻知道她想說什麼,但現在的他不想聽,也沒有心情去聽。

無論紫楌過去是如何對待自己的,現在的墨櫻早已不在意。就像是被從施暴的主人手下救出的狗,儘管帶著曾經的傷疤,也還是會對著真心對待自己的新主人搖尾巴,因為此時此刻的溫暖仍是真實的,甚至足以抹平過去的痛…

對墨櫻來說,失憶後的紫楌就像眼前這杯沒有半點雜質的桐山釀,清澈透明,酒香撲鼻,入口的味道溫醇得讓人忘記防備,等發現自己彷彿喝醉之際,往往早已是深陷泥沼之中,無力再抵抗…

鶿紜看著眼前陌生的墨櫻,只覺得胸口疼得就要裂開似的,這個自己相伴相隨多年的人,自己暗自守護八年的人,最終,還是變成別人的了…

「墨大哥,您不是…真對二當家動了心思吧?」忍著喉嚨裡的苦澀,鶿紜不死心問道。
「我…」鶿紜細微的聲音在墨櫻耳裡無限放大,他緩緩抬頭看著鶿紜,卻說不清自己的心。
「看樣子八九不離十了…你我認識這麼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因為一個人而應答不上來。」酸楚就在胸口徘徊,燒灼得難受,鶿紜努力不讓自己說出一句失戀的胡話,以免傷了與墨櫻的感情,那她就真連留在這個人身邊的資格也沒有了。
「…」

動心?是那種動心嗎?自己竟是對他動了那樣的心思嗎…?

墨櫻臉上的紅暈因為鶿紜的話稍稍退去了些,但胸口的熱度卻不知是因銅山釀還是那句話而升高了許多,他恍惚間似乎聽見鶿紜提及喜歡本就沒有道理,還要他自己去確定的話,但他的心神早已飛得老遠,根本沒把她的話聽得仔細。

之後,一直到離開酒樓,墨櫻胸口的熱度都沒有退去,鶿紜那些細碎不清的句子在他腦中盤旋,揮之不去,他仍在思索自己對紫楌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是交易?還是真心?

他,一時半會真的無法說明白…

唯一清晰的,是從他失憶後,倆人相處到今日,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變得越來越濃,墨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對那東西的想法,只知道自己對那個感覺毫無反抗的能力,只能讓它不斷靠近自己,直到被淹沒為止。

從二樓窗檯目送墨櫻走遠的背影,鶿紜的眼淚悄然無聲地掉了下來。

踏著微醺的步伐,墨櫻前腳才剛踏進鏢局,後腳凬崎就抱著渾身髒兮兮的若沅衝了進來。

被眼前的畫面震得醉意頓時全消,墨櫻隨即命人把老醫者給請來,再要了一桶洗澡水後,接著抱過若沅就直往房裡衝。

不久,老醫者被像抬大神般抬進安頓若沅的房間內,而床上的孩子已經被細心清理過,也換上乾淨的衣服,老醫者甩了甩暈呼的腦袋後,仔細將孩子上上下下裡裡外外診治了一遍,在確認他除了身上有些擦傷以及輕微脫水外並無其他大礙後,鏢局上下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拜二當家從不忌諱展現自己實力寵崽的氣勢所賜,別說鏢局了,整個車水鎮的人都知道若沅是他二當家小半條命,此番好險若沅福大命大整尊好好地被凬崎給撿回來,否則要是他有任何一點閃失,天知道二當家承不承受得了?

這美人傷心得肝腸寸斷什麼的畫面可虐人喔,簡直不敢細想!

之後,老醫者留下幾帖藥方便離開了。

墨櫻坐在床邊,端過加了薑蓉及肉末的粥碗,親自一湯匙一湯匙耐著性子吹涼哄著若沅喝,雖然此時他平淡的臉上不顯一絲焦慮,暗地裡卻早已是絞心扭腸,因為此刻若沅的出現,恐怕是二當家鋌而走險的結果,一想到他可能正遭受些什麼不敢想的下場,墨櫻心底的暗潮不由得洶湧了起來。

被半哄半騙喝了幾口粥後,若沅便抗拒著不願再喝,被嚇壞了的他雙眼仍有些失神,雖然想對墨櫻說些什麼卻奈何一張開闔的嘴就是發不出聲音,於是便開始有些焦急,他一雙小手顫抖著地緊緊抓住墨櫻,神色慌亂不已。

見狀,墨櫻只是淡定地將他摟進懷裡,學著他紫楌哥哥平時那般帶著節奏一下一下輕撫他的背,小聲在他耳邊哄著。

在哄了半個時辰後,若沅才終於像是回魂了一般,放聲大哭了起來。

聽見這哭聲,墨櫻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總算稍稍鬆懈了些,他舒了口氣,雙手繼續抱著若沅卻不再拍他,只是放任他把這段時間的恐懼發洩乾淨。

「兄長…是兄長…對不起…我…對不起…」啜泣間,若沅不斷道著歉,聽得人惴惴不安。
「誰?」聞言,墨櫻眉頭皺起,心想難道逼宮造反的不只是那倆個蠢包?
「哥哥…紫楌哥哥…快去救紫楌哥哥!求求你們誰快去…!」就像是突然靈魂歸位,若沅整個人迴光返照似的彈起,在墨櫻身上抓著他激動跳著要他快起身去救人。
「你…到底出什麼事了?」見狀,墨櫻問話的聲音竟也不自覺跟著顫抖了起來。
「兄長…兄長打他…紫楌哥哥流了好多血…快去救…不然紫楌…紫楌哥哥會死的!」淒厲的慘叫聲彷彿回放在耳際,若沅一個激靈,身子一軟就這麼整個人癱在墨櫻懷裡。

啪-…

依稀聽見自己理智線斷掉的聲音,墨櫻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化為一片黝黑的肅殺。

一旁,凬崎跟語冬見自家主子變臉後,非常有默契地一個將若沅抱去其他房間安置,一個把視線範圍內的武器全都掃了出去,並且馬上派人去通知紫鴛,還順便提醒別忘了帶上故果。

緩緩站起身,墨櫻仰著頭深呼吸。

語冬吩咐完人一進門就看見這如同暴風雨前寧靜的畫面,忍不住抖了一下。

「語冬,還我。」

墨櫻沒有看他,只是伸出一隻手等著。

語冬靜靜看著自家主子半晌後,這才久違地想起自己原本跟的本就不是位好惹的主,要不是因為紫楌這個程咬金突然出現還莫名其妙強迫他訂下什麼契約,御旌鏢局也不會被迫變成今日這般聽命於人的存在,自己也不會過著現在這般養老似的日子…

「…是。」

想不到那讓鏢局變成這般田地的兇手如今竟成了重啟鏢局正業的關鍵,語冬勾了勾唇角,將佩劍畢恭畢敬交還給自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