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本章節 4607 字
更新於: 2024-02-01
  汪!汪!「蛤?啊?怎麼啦?」茫然的老人,揉搓著眼睛「怎麼啦?怎麼燈都關掉了?」

「我人還在裡面呢?怎麼就關掉了?」老人四處張望著,環顧著已然只剩緊急綠燈仍閃耀著的百貨公司。

老人不解地向著大門口而去「真是的,現在的人喔,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在那坐著,怎麼就沒人把我叫起來呢?」
「還直接就關門走人了」老人一邊搖著頭一邊嘆著沙啞的氣息

  汪!老人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腳邊,感受著那毛茸茸的身軀,他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了微微的笑顏「看來這年頭還是得靠自己了,一個個的,誰都靠不住」,說完老人邁向了原本睡著的那個長凳,而老人此時也發現了那還未停止的大扶梯。

  「真的是,走了還不關掉。浪費電。」說罷,老人舉起了食指,朝著那枚緊急制動裝置按了下去。「誒?怎麼關不掉?」
再嘗試了數次之後,老人放棄了嘗試關閉扶梯的想法。
「齁,阿怎麼連這東西都發生了故障,這樣很危險的餒。出去後一定告死你。」

  說著,老人彎著他的老腰,撿起了他那放置在長凳上滿裝著衛生紙的大包包「這個也要帶走,就當作是額外的小補償。」
汪!
聽著腳邊傳來的狗叫聲,他低頭望去
「阿你的狗鍊怎麼掉了?」
隨後蹲下將其重新繫上

  「現在,也只剩你還在我身旁了。」
撫著牠身上的毛髮,金色的毛髮,憶如當初,牠可不曾如此亮麗。

  昏暗的街道,一如出廠之時的路燈,照耀著凌晨三時的街道,綠色的人行道上充斥著各種的雜物。

  有著電線桿的矗立,為這幽綠的道路劃上了幾條分割線,兩個人影在那走著,徒步的走在水溝蓋之上。

  倉促的雨聲,使得腳下的湍急水流,逐漸掩蓋住了兩人的說話聲,一男一女,肩並著肩,男人踏著綠色的油漆,女人踏著黑色的泊油,就這麼的走在了歸家的人行道路上。

  路肩的貨車底下傳來陣陣聲響,那是再常見不過的狗叫聲,本來的男人是不想管的,然後受到了身旁女人的勸誘(一巴掌),他還是不忍心的蹲下身來。熄滅了手上的菸頭,淡然的看著,車下眼眼一息的小狗,發出了陣陣的嗚咽聲。

  女人滿臉笑容,趴著身子,鑽進了車底,正當她伸出雙手時,小狗突起的狗吠聲,使得女人頓感困疑?

  「我來吧。」男人一手抓起了女人背上的布料,將她拖出了車底,隨後將嘴上的菸頭按在了地上,就在他鬆手的一剎,猛烈的水流,將其衝入了車底的孔蓋,而他的手掌,手心朝上,微微的撐開掌心,向著孔蓋身後的的小狗望去。

濕轆的小狗再無反抗的跡象,似乎是累了。

  溫潤的手掌,鏟起了幾乎不剩的溫暖,脫離了充滿著雨水的地面,重回了路燈之下的亮光。

  飛蛾停滯在了路燈下,「你說我們要叫牠什麼名子?」
「不會吧?我們真要養?」

「牠都成這樣了。怎麼能就這樣把牠放在那邊不管。」
「那我們要叫啥?」

「阿修如何?」
「就它吧。」

「你怎麼這麼乾脆阿」女人撇了撇嘴「真是的,不好玩。」

  已經不知道的幾次的討樂子……「唉──總之真要養的話,應該要先去帶牠看醫生吧,快冷掉了。」

「說的也是齁。」
「你就是這樣,總是瞻前不顧後的」
「抱歉抱歉。這不是有你在嘛。」少女從包包中掏出了數張的衛生紙「總之我先給牠擦擦吧。」

  飛蛾依舊停在燈下,而兩人與狗則是已經遠離,在經過醫生一陣的檢查過後,兩人與狗,回到了溫暖的家。

  時間飛逝,宛如只是閉了個眼,原本支手能捧的小狗,已然長成需要兩支手才能抱著的程度了。

  溫暖的燈光,淡綠色的床單,綠色與紅色的平行線,化為男人的兩行淚。

  他抱著兩支手才抱得起的小狗,站在床旁哭泣著,哭泣著。眼淚停不住的往下落,滴在了小狗的臉上,彷彿在哭,牠則靜靜地望著。

  「真是的,都長這麼大了。」女人伸出了雙手嘗試去撫摸著,長大了的小狗,但她碰不到「真是的,就跟當初一樣,你還是不肯讓我碰你啊」她看向一旁,那位一直都很愛她的男人「真是的,都跟你說了,治不了,別在治了」
「現在可好啦,你連衛生紙都買不起了」她的眼淚逐漸滴下「但幸好,還有牠
陪著你」

  「至少你不孤單」
「去吧,我七天後會再來的,那時候我可要看到,你的笑容喔」
飛蛾離開了燈,在燈光的照耀下,她的身影逐漸消散,直到再也看不見,但我們都知道,它還會回來的。

  懷中的狗狗轉頭舔了舔,他臉上的淚水,「謝謝」
看著身旁那冰冷的身軀
「要是當時我們沒救到你,那你是不是也就這樣了。」

  汪!汪!汪!他眨了眨眼睛,眼中依舊是漆黑的白色大理石,他想去扶著那頭疼的腦袋「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在現在突然想起這種事。」

  但此時的他已經無法再移動任何東西……

  黑松味的焦油已經布滿全身,身所覆蓋之處已然感知不到知覺,而最後的留下的臉龐,也即將被吞沒……

  嘴唇被包覆,再來鼻腔,最後是他那已然老去的雙眼,在最後的餘光中,祂來了,拍落著灰色的毛絨翅膀,停在了他那被焦油覆蓋的大腿上……

  但那邊已沒有支撐,早已被焦油化成了黑炭,飛蛾逐漸沒了下去,在瞳孔餘光的最後,被吞噬的恍惚之間,他彷彿看到了,如當初年輕的她,正趴在他的腿上,對著他笑。


  汪!汪!嗯恩──焦急的金黃狗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陪伴他多年的主人們悄然的從座椅上崩落。

  四周地面的黑泥不為所動,絲毫沒有靠近那隻狗,甚至於狗狗在焦急地轉圈時,也紛紛避讓。

  一樓的黑松焦油已然完全將整個大廳以及B1給團團包圍,猶如盤絲洞一般,除了大理石的地面依舊可見,已無任何玉華的光景。

  狗狗傷心的趴在原地,洞穴深處,祂來了,地上滾著一灘濃稠的焦油而來。

  祂從焦油灘中浮起,滾起的氣泡向四周濺射。祂舉起了那幼小的黑手,就在即將觸碰到之時……

  「家人……」祂停下了,楞神的盯著一旁,滾滾燒灼著的黑炭。
「傷心嗎?」

  狗狗不發一語,也未曾瞧著發出疑問的祂。

  祂收回了手掌,盯著手心中大大小小的焦油泡「媽媽,姊姊也來了,爸爸不是故意的。誰都不是故意的。」
「妳能回來嗎?」
隨後又化作了一灘焦油,融回了,包裹著大廳的焦油洞之中。

  獨留一狗,在洞之中。



  「喂!喂!魂還在嗎?」雞仔蹲下身子,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臉頰。
好軟!
這麼軟的臉蛋,是怎麼回事?是跟著他們待得太久了嗎?我已經好久沒摸到這麼軟嫩的臉頰了。
不過我們這一行好像在台灣不怎麼受歡迎阿,新人總是特別的少,明明薪水挺不錯的。

  「嗚痾痾痾痾──」
「醒了嗎?」雞仔招呼著遠處鮮海會的眾人「這邊回復意識了」
隨後雞仔又趕忙回問他道「還能走嗎?呂榮彬。」
「還,還可以。」

  鮮海會的大叔走了過來「身體方面,確定都沒問題了嗎?」
呂榮彬擦拭著嘴角略微濃稠的唾液「我想應該暫時沒有問題」
「哈哈,果然是剛才的場面太刺激了嗎?」他扶著下巴笑道「不過還請放心吧,接下來的第六層就比較沒那麼刺激了。」
「是嗎。」
他轉身一拂身上的衣條「那我們就準備進入六樓吧。」

〔六樓〕
  區別於上面的樓層,這裡,早就開始了騷靈。

  四處燈閃的展示燈,其底下的血跡更是已經數不勝數,布滿了燈光下的傢具,時不時的譏笑聲,迴盪著整個區域。
滿布場館的足跡,似是歡求的笑聲。
隨意蓋下的掌印,猶如掌中的玩球。
這是眾人的遊樂場,是許多家庭的棲身之所……

  「看來今年又多了不少人阿,這次還混跡著一些……直播主?」大叔看著眼前雜亂無跡的血跡,以及燈光開啟的覆蓋量「看來今晚又會是個不眠之夜了」大叔緩緩舉起了那帶血的臂膀

  隨著領頭大叔的一次揮放。身後的信徒們紛紛抬起了早已準備好的新鮮布條,在空中噴灑著帶來的高梁酒,衝了上去。

  一個個的,衝著自認為最亮的展示燈,對著新鮮產生的血跡,毫不猶豫地將手上的高梁與布條揮灑在了一塊,卯足了全勁,瘋狂地擦拭著,那些猶如陳年老垢的血跡。

  「這……又是?」呂榮彬面對著眼前的不解,又再次提出了他的疑問。
而一旁的大叔「那邊的男孩,這位確定是新人,對吧?」
「當然,毒液已經給他咬進去了。」
大叔撫著下巴「那好吧,就在等待的途中,我就順便帶你理解一下,你今晚發生的事吧。」

  「首先是鬼怪一事吧,自這百貨公司閉館以來你也遇到過了各種型式不一的鬼怪了吧。」
「嗯,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對吧。」
「不錯,有基本素養了。天生的嗎?」
「請問,這話的意思是?」
「有些人,天生就特別容易接受新事物,那種人要不是特別聰明就是特別笨。而後天的呢,基本就是經歷過些甚麼。」
「那我想,我應該是後天的吧。」

  「你媽死了?」
「說甚麼呢,還活得好好的。」
「那也不對阿,你爸不也還活著?」周圍的燈光閃爍不止
「你認識我爸?」
「他沒告訴你?這一行的事一個都沒有?」

  雞仔緩緩的走來「要不然我們還親手咬他毒幹嘛?他爸真有心,早就能獲得了。」
「這樣阿。」
「那個,請問一下,那個毒是?」
雞仔搶先答道「斷頭蛇毒,基本就是入行禮了,天生的陰陽眼太少了,而且就算有,也不一定夠力,還是蛇毒比較方便。」
「這樣阿,那我爸是不是?」
大叔連忙答道「他也有被咬過。」
「而且也是親手找我們咬的,當時我們還真是嚇了一跳來著,突如其來的陌生人,突然就說著我們的入行禮。」

  「不過之後他帶來的事情還是更為勁爆的。」
「那是?」少年的頭微微的垂落,看向了地面
「沒錯,就是這棟大樓。」大叔的雙臂陡然向兩方伸開
「這棟我們圈內特別有名的大樓──玉華」

刷───!
  黑團自遠處閃爍的燈光下迸出,來到了他們所處的燈光之下,經過頭頂的燈光照耀,黑團逐漸顯露了身影,那是一條巨犬,身形之大猶如一座沙發,正張著漆黑的巨嘴準備將其吞入口中。

  然而大叔的左手陡然一震
刷───!
一把氣動式水槍自他的手碗的布條中彈出,隨手的一次擊發,便成功的將符水與高梁的混和物打入了巨犬的口中。
隨後巨犬便痛苦不堪的倒在地上抽搐著。

  大叔緩緩地站起身來「怎麼今年還混入了些貓貓狗狗的」隨後對著倒在地上抽搐的巨犬,補上了幾槍,巨犬在幾聲抽搐過後便開始散發著黑煙消散而去。

  「看來還真是民間自製的武器好用阿」大叔看相了一旁的雞仔「你們家那兩小孩發明的武器,可比政府發的那些實用多了」

  雞仔上前撇了幾眼大叔手中的手槍「是我們家的沒錯,第一代試作品已經出來啦。怎麼樣?信仰能轉移嗎?」

  大叔手拿著水槍擺了擺手「可以是可以,但這樣的話,子彈就不能完全共用了,這東西的大部分威力還是來自於槍枝信仰的,所以為了避免『信仰分散』,我們鮮海會保證這是我們最後一代試作品了。」

  「那就好。」

  大叔撇向了一旁呆愣的少年「看來膽量方面,還是得先練練阿。」
「那個……請問信仰是……?」

「信仰阿……現在不太好詳細說明」大叔的瞳孔正迅速的追蹤著周圍閃爍不止的展示燈
「簡單來說就是相信的力量喔」大叔轉頭微笑的示意著少年
「畢竟嘛」
隨後雙手利槍出鞘
「信仰本身……並不存在」
隨後眾多的黑團向著領頭的大叔襲來……

  而在他的眼中……那些不過是陣陣襲來的陰風……



  大叔步起的槍舞,隨著身上布條的搖擺,宛如祭神之舞。
至少在那些信眾眼中,僅是如此。

  而在呂榮彬的眼中,四散的黑團紛紛躍起,猶如不死之驅,不斷的湧上前來。場中的蟲群,躁動著,起舞著,隨著黑團的聚集,蟲牆的光亮也逐漸被自身的身軀埋沒。

  大叔此時向著蟲牆外的男孩問道「你就不來幫下我嗎?再怎麼說我也只是個凡驅而已。」

  「你真當我萬能阿?我只是個掌杓的。」隨後雞仔向蟲牆緩緩走去,周身散起透明的火焰「現在只能幫你驅點蟲罷了」

  在經歷了一陣波折之後,整層的燈光都已不再閃爍,每個傢具上方的血跡也都被清理的一乾二淨。
現場,只留下了濃厚的高梁酒精味。

  領頭的大叔揮手示意「集合吧!這次再來總結分享下心得吧」,然而這次大叔卻只是隨手抓了個信眾,要她代為主持,而大叔本人卻是朝著大扶梯旁的兩人走去。

  「這次的巡禮差不多要結束了,還有甚麼……」
來到大扶梯的兩人身旁,不同於前幾次的巡禮,他明顯能感覺的到周遭的危險性,他順著兩人的視線往大扶梯下看……

五樓……

  燈火通明,其中綠中透紅的應急燈,卻又最令人毛骨悚然……而在那一層的大扶梯旁,有著……

「雞仔!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