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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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2-01
  「等勒。這系蝦米情形。」衣著不整的少年,徬然的凝視著遠處傳來的聲響,此時的他正盤坐在地上,周遭擺放著在場所有人的代表物,稻草、橡實、皮膚、琥珀、羊皮屑、硬幣、紅色玻璃石、夢網,彼此以鮮血連接而成,節點以五雷符鎮壓,畫成五芒星塵圖,那是他們目前勉強能夠作用於所有人的定點法陣。

  此時的他們仍在三樓……「發生什麼了嗎!」青蛙少女忙著用手上的水槍應付著周遭迅速匍匐前來的血液,但仍然分神注意著隊長的狀況。

  許育廷撒了撒手中的餘燼,彎腰前來按住了少年的頭「有狀況?哪?」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刻,幾道血痕衝至陣下,陣上節點的五雷符隨即啟動,將立於陣邊的血液順間劈散。而血跡劈散的當場,遠處的緊急避難燈,瞬間閃亮成了亮紅色。

  「叫他們回來,神明燈出現了。」少年從陣中站起了身,「神明燈?」許育廷收回了手掌,扶著下巴「這下可麻煩了」

  少年看向遠處電梯前的身影,扭曲畸形的佛像,七孔不斷滲血,脖頸一周的血柱血流不止,身下的蓮花更是宛若充盈著血液的海綿,其身上流下的鮮血,在落地之後便迅速向著四周散去,似是在追尋著甚麼一般,一旦流經便會散去,徬若其本身毫無意識。

  少年經過一旁的青蛙少女,從她身後的行李包中取出了一把烏茲水槍「法陣交給妳維持,等不及他們找到娃娃了,等他們回來再收法陣」

  許育廷手持著三瓶藍色的安伯瓶灌了下去「你們這薄荷味漱口水真難喝」隨後挺直了身板跟在了少年的身旁「沒辦法,現在只剩這口味的了,下次讓你們家那練金妹子,多弄點其他口味的。」隨著他倆的一來一往,他們一同步出了法陣的範圍外

  「總之,小鬼,你怎麼看。」許育廷的一個踏步,一道火環自落腳處散出
「速戰速決,得趕緊去確認是哪個神來了。」就在他確認著水槍的氣壓時,突然而至的血刺使他迅速的側頭躲避。
而許育廷隨手撫過血刺的身驅「不,不。那我當然知道。」凡他手碰過的地方無一不冒出藍色的餘燼,燒灼著那根血刺

  「我問的是……」突起的血彈以近百的時速來到額前,他嘗試側身躲避血彈。
但在他躲避完成之前,身旁突然的槍響卻已為他掃除障礙「目測判定為鬼,暫無確認是否『封格』,看外型應是死前具有佛教信仰,但被夾死前卻怪罪神佛。」
「這麼說,豈不是只能慢慢削他血了?」兩人腳下周身升起血蓮花,似是要嘗試將兩人包住。

  在兩人反應過來之前,身後丟出的雷符將兩人腳旁的花瓣炸的一乾二淨「沒想到你還打遊戲?」身後青蛙少女唐突的問候,使兩人不禁轉頭望去「看甚麼,轉過去,我符已經用一半了。」

  兩人互看一眼隨後再次面對著眼前的鬼物,眼前的鬼物在見到花瓣被炸散之後,明顯又開始在聚集著周遭的陰氣,甚至隱隱開始吞噬起周圍的蟲群「這傢伙,是不是準備像你們說的開始妖格化了?」

  少年從槍底彈出所剩不多的水艙匣「真正的妖格化沒那麼容易,只是怕被電梯夾到的人太多了而已。」隨後將的槍握把向腰旁的新水艙一掛,重新完成了換彈。
「總之我打頭陣,你幫忙清血刺和花瓣」

  「了解。那──就讓我們的狩獵開幕吧!」許育廷的臉龐隨著笑顏開展,臂膀上洶湧的青色火焰再也按耐不住起來。

  少年則是略帶不屑地嘲諷「你這人怎麼就一直發癲呢?」向前衝刺過去,並以符水彈進行鋪路,用以規避滿地的血液。

  「就不能放縱點嗎?就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而許育廷則是腳踏著烈焰燒灼著地面,漫步的遊蕩著,絲毫不在意,於場中飛舞的血彈。

  少年斜眼凝視育廷前方的血彈「就因為是在這種情況下啊。」數發水彈斜射而去。

  「做得不錯。但可以更好。」數發血刺突至身後,直抵倆人的後背「上次被這麼抵住,還是在上次」隨手一個彈指,許育廷身後的血刺在一陣霹靂聲中化為灰燼。

  爾後又一彈指,少年的背後發生了小爆炸,他一下子被迫拱起了腰,正處在跳躍間格的他,被那小小的衝擊力,向前推飛了幾尺。

  「我操你……!」就在話還沒說完之時,他已經飛到了銅佛前半尺,而在他頂上,一幕巨大的血廉即將下落。

  少年蹬地,隨即一個翻身「金魅!」

  一顆金色的光球從他雜亂的襯衣內飛出,光球的內部開始變化,隨後化成另一個金色的少年。

  金色的少年,一個揮手,便揮散了降下的血廉,但同時,他的手臂也瞬間缺少了一大片。

  飛去的少年滾落在地,背部捲起了地上整片的血液,透過襯衣逐漸腐蝕著皮膚。但隨即燃起的一把火焰將其蒸發殆盡。少年知道那是什麼,但他現在錯不得這時機。

  在他翻身落地的剎那,他已來到了銅佛身旁……

  用著烏茲的彈匣,一把揮開銅佛的頭顱,硬生生的,將槍口插入不斷噴血的脖頸,連發數槍,直至彈匣清零。他才拔出了水槍,而銅佛的全身也逐漸燃起陣陣香火,化為白灰。

  少年一個踢腳,將矗立的白灰踢散。

「呦,金魅阿。」

他換了個彈匣,怒氣沖沖的走到許育廷跟前,指著腦門,連發數槍……

「抱歉,抱歉。實屬好奇,身為普通人的你,是如何當上隊長的」
待槍口離去,數發符水彈也只是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水漬。

  「下次再有,就換你主帶你走。」少年隨後蹲下,開始檢查槍械,在取出了幾坨白色的小團鬼後,撇向了一旁的紅色神明燈……

  閃爍不止的紅色應急燈,似是即將沒電一般的,苦苦撐著,忽明忽滅,彷彿下一秒就將停止

  「現在幾點了!」

「我哪知道?」
少年遲疑地盯著他「你手上那隻?」
許育廷只是舉起了右手,吐了個舌頭,而他手上的手錶卻依舊指著8與10。
「我操,你……!」

  即將出口的國罵,卻被逐漸黯淡的紅色光芒制止。
「幹,沒時間了。立刻轉移,神明的氣息越來越淡了!」

  攜著匆忙趕到,會合的眾人,踏著大扶梯向上奔去。

  順著神明的氣息,經過四樓時燈芒已如湖中游絲,三樓的應急燈已經完全變回了綠色,四樓也在不斷閃爍,而最終……

  他們衝到了五樓,與原先設想的不同的是,這層的應急燈,仍在綠中帶點紅,彷彿有著什麼,正在維繫著她,僅剩的氣息……

  一位穿著綠色外套的少女,橫躺在扶梯間的過道處。此時的她昏迷在地,並無外傷,但她的身上,被黑色的焦油濃重的覆蓋著,半身已然全黑,甚至於在末梢處的肢體已經變成了黑炭,彷彿一摸就碎。

  「我操!不會吧?」他迅速的望向四周,瞧見了熟悉的人影……
「雞仔!快下來!」



  廁所的門扉……好綠阿。
我在廁所蹲著馬桶,腳真的好痠。不行,我得快速分擔注意力。快點,盯著那扇門,那他媽的綠色廁所門!
「撲通!」
濺起的水花浸濕了屁股,突如其來的涼意,以及那憋了許久之後的通暢感,是真他媽的舒服阿!

  實在是不枉我,在剛剛的實境槍戰中,在激烈運動的蠱惑下,依舊沒接受那十分可疑的屁感誘惑。這真是,太棒了!

  我不禁享受著餘韻所帶來的暢快感,閉著眼睛,仰起了頭。
隨後……張開了眼睛……

彼此都是……

它盯著我,我盯著它。
我蹲在地上,它趴在門上。
形似肉泥,猶如頭形。
臉上的三孔,它在看我。

在那一瞬間,我突如其來的鎮定,我不知道我是嚇傻了還是怎麼了。

  我開始慢慢地伸手,嘗試抓住一旁放著的小包包,但當我手伸過去時。
它轉頭了,不,那形似人頭的球,在轉動。它似乎在看著我的手掌,我向著我的手掌看去,似有某種觸手,在嘗試著伸往我的包包。

  而那觸手的源頭,來自我的下方,我驚慌地向後跳去,撞到了尾骨。而我看到,就在我剛剛還蹲著的位置,逐漸有觸手在不斷地伸出,甚至在向著我彎曲,而就在那彎曲過來的觸手群中,有著我剛拉出來的屎,我記的非常清楚,那形狀,就是我剛剛拉出來的。

  我快速地站起身,嘗試著追撞門扉,我撞不開,似是外頭有什麼東西在抵擋著。我看著兩旁的隔門,我跳起來,想嘗試進行翻閱,但我滑下來了,被那上面早已佈滿的肉泥觸手。

  整個廁所開始蠕動,四周開始變得扭曲無形,似是腸壁的蠕動,牆壁在滲血,燈光在閃爍。
我再次的嘗試著打開門。

  我出去了!

  我一把撞飛門外的怪物,踏著扭曲變形,猶如肉泥的地板。
我跑出了門外,撲倒在地。
而我回頭望去,那廁所卻已然恢復如初,就跟我剛進去時一樣。
「看來得找時間去收驚了。」

  不對,阿華呢!
我迅速地衝向了相隔數尺的女廁所,但當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然癱倒在地,身上則是被覆蓋著一坨坨的黑色焦泥,其上方似乎還有數個白色霧團在她的身上四處飛舞著,似是想鑽入其體內。

  我衝上前去,揮舞著雙手,想把空中的白團們撥開,但我不管怎麼的去嘗試觸碰,都無法將他們趕走。我暫時放棄了,任由著祂們穿梭。我轉移了目標,嘗試著將那一坨坨的黑色液體移走,在觸碰的一剎那,我的手就好似灼燒一般,並且似乎還有著甚麼東西,在向我的體內延去。

  但我沒能想那麼多,此時的我,只想救我的青梅竹馬。我瘋狂的撥弄著上面的焦泥,但好在,我還是能碰到它的。很快的,我已經能看到她的身體了。

  就在我準備將其抱起的時候

它散了

不是一般的散去,它直接沉入了地面,而頭上的白霧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觀察著四周,用盡一切我僅剩的知覺,熾熱的黏液從我手中蔓延,嘈雜的啼哭聲在我腦中迴響,空間的震盪感在我的皮膚上波動,陰涼的氣息撫過我的全身,木頭的砸地聲在我的耳中共鳴。

最終……我感受到的大部分不適感……全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背後

  當我意識到時,一股與平常完全不同的涼意,自我的胸口而起,震散了身上所有的毛細孔,我還從未有過,這種全身上下,同時升起了雞皮疙瘩的感覺。

  轉瞬間,我還沒能回頭,就已如墜深淵,地板不再是地板,天花板依舊閃爍,而我,則處在半空,重力是否還有效?那已經不是我能思考的東西了。


  地板的洞口被逐漸填起,是的,他們消失了。至少,在這個名為廁所的空間,祂們……不見了,在場只留下了……

一座木製扶手球座









  「啊哈亨!」
忽然重新獲得空氣的我,在大吸了一大口之後,又重重的重新攤倒了下去。
「喂!別又倒下去啊,好不容易才醒的。」
輕柔的女聲從我耳邊傳來,但我卻無意再睜開眼瞼,我實在是太累了,就在剛剛……剛剛……剛剛什麼?

  我這是?我的腦袋?發生了什麼?失憶?不,我還記的很多東西。有甚麼東西從我的腦袋中被帶走了,不知為何,我的身體是這麼告訴我的。

  我急忙的坐起身來,扶著我發燙的額頭,嘗試著回想起失落的片段,但每次當我的意識經過的時候,它直接消失了,但隨後又從我還記得的地方冒出了頭。
「喂!你有沒有再聽人說話啊!」

  輕柔的女聲再次傳來,這次則伴隨著劇烈的推嗓。我轉頭看向了力的來源,「喂,喂。看的到嗎?腦子沒摔壞嗎?」

  「摔?」我疑惑的向著眼前,身穿向日葵連衣裙,跪坐在我身旁的少女問道。
而她則突然顫抖了一下,似是對我的回應感到意外。她隨後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剛剛就從上面……」

  我看著那純白又帶點黃色的天花板,上面的燈光亮的我眼疼,我趕忙的低頭揉搓著眼睛。「我現在,在哪?」

「這裡是五樓喔。」

  「五樓?」

「不記得了嗎?」

  「不,我還記得。」

  「這裡是玉華百貨,對吧。阿華呢?我只記得我衝進了女廁?」
「然後就……」我摀著我髮旋右側隱隱作疼的位置
「想不起來了。」

「這麼說,你之前在七樓?」
「記憶的問題,想必是那些逝魂靈。至於傳送的話……」

  「逝魂靈?」
「等等。發生了甚麼事?」
「那些肉泥?還有幽靈?」
「阿華呢?」

「等等,等等。一個一個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你先看看周圍吧。」

  周遭滿是衣櫃,密不透風,沒有任何出口。而櫃外還隱隱地傳來,喀拉喀拉的塑膠人偶聲,就在我傾聽著櫥櫃後的聲音之時「這層樓的鬼比較沒有甚麼攻擊性,就如你所見」我看向她的身後,她轉身,對我露出了那淺淺的微笑

「先陪我試試衣服吧,要想走出去,恐怕還得等很久。」
她身後的衣櫥櫃緩緩向兩邊移動,那片櫥櫃身後……

便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衣櫃迷宮。
以及那……零零散散的展示假人,正一點一點地漫步於這整片迷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