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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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1-30
瘋子……
聽聞褻瀆死者的發言,齊昀菲頓時感覺心頭猶如被一根銳利的針給刺穿,因為這話無疑踐踏了黃莉娟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裡,不惜成為感染者,也要守護到底的決心。
咬牙,她暗自緊握拳頭。
「那孩子們呢。」
想到父母如果被判定為不適任者,就得強制進行實驗,而孩童則會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交由軍方照顧。
無論是謊言還是洗腦,所有接受杜俊瀚安排授課的孩童,或許都已在不自覺中,沾染了扭曲偏差的思想,她氣憤地質問,「對你來說,他們也只是實驗體或將來的預備軍嗎?」
「單純年幼的孩子,是最適合進行思想教育的。」結束清理手槍的工作,杜俊瀚淺笑回應,答案卻已不言而喻,「他們必須認清世界的改變,才有辦法生存下去。」
況且,無論如何否認。
「妳很快就會明白。」面對齊昀菲絲毫沒有動搖的態度,他依舊從容,如靜待戲劇鋪墊,享受高潮迭起前的安寧,「比起冰冷的屍體,還是活蹦亂跳的感染者更好呢。」
語畢,杜俊瀚將手槍配戴腰際,起身走向右側的書櫃,目光短暫停留後,他伸手輕推某本看似枯乏的書籍,隨後啟動了隱藏暗門的機關。
地面微震,接著便是牆壁緩慢滑移,偕同書櫃隱入內部空間,而在秘密通道的另一邊,正好是被士兵們強制帶來,還被黑布蒙著雙眼的齊昀真。
擁有軟肋的人,是最容易受之擺佈的。
「阿真!?」
見齊昀真被帶到特殊佈置的牆面,手腕被銬住,強制固定在鐵鍊的兩端,齊昀菲心疼不已,激動呼喊,她想要靠近,卻被身旁的士兵牢牢摁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姐姐……?」
聽聞熟悉的聲音,齊昀真總算有些反應,在黑暗的禁閉室待太久,為了不讓精神混亂,只能將感官近乎關閉,因此當黑布揭開,陡然灼痛的光芒刺激著雙眼,令他難受不已。
儘管尚未理解事情的全貌,但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還是能夠梳理出個大概,齊昀真強忍虛弱的狀態,用力拉扯拘束於腕處的鐵鍊,卻只換來陣陣寒意徹骨的疼痛。
「阿、阿真,你別亂動!」突如其來的狀況,再加上杜俊瀚緊迫盯人的視線,讓齊昀菲根本無法有所動作,甚至是給出信號,只能強裝鎮定,安撫道,「這樣手會受傷……」
將姐弟倆的互動看在眼底,杜俊瀚知道,這份情感是真心實意的,所以才更有利用的價值,驀然,回憶浮現,是齊昀菲偶爾前來觀摩時,跟著孩童們專注聽課的模樣。
從未有過交集,跟計畫也毫無關聯,是沒必要記住的無用之事。
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儘管帶有過往的傷痕,卻掩蓋不住閃耀的輝芒,尤其是在孩子們面前時,那溫柔的笑靨,似乎要將所有情感傾注,映照出對某個人展示的愛意一樣。
就只是,這樣而已。
邁開步伐,介入其中,杜俊瀚稱讚姐弟倆關係融洽,卻刻意擋住齊昀菲的視線,不讓兩人有更多談話的機會。
「齊老師。」柔和的語調,低沉渾潤的嗓音,就好似稍早前交談的話題,不過是閒話家常,他微笑道,「關於將來的事,妳想過多少?」
在B組帶回來的調查報告中,揭示了感染者啃食到某個階段後,瞳色會發生變異,並獲得更具有危險性的特殊能力,因此,隨著時間推移,人類倖存的機會也將愈發渺茫。
「感染者持續進化,增加同伴……」
儘管實驗失敗,意味著變相增加屍群的數量,但對杜俊瀚來說,免疫者計畫能夠拯救更多生命,因此沒必要拘泥達成偉業的手段,「再這樣下去,人類被消滅只是早晚的事。」
記得救援隊B組在某所高中搜索時,不只發現擁有特殊能力的感染者,還意外帶回一顆被屍群折磨玩弄,卻怎麼樣也無法死去的的頭顱。
後來經由解剖,才終於證實了中樞神經的部分只要沒被破壞,病毒就會持續保持活性,但若是用在死去多時的屍體上,則會因為生理機能停止,無法激化神經元。
「如果ZIO研究組織所製造出來的最終試作,就是一切災變的起源。」
杜俊瀚提及組織拒絕合作時,眼底依舊有些不快,但對於實驗本身的意義,卻仍然予以敬意,甚至渴望獲得這份這份力量,「那隻要替換掉現有因素,就能阻止不幸延續。」
既然最終試作的誕生,已經證明存在即合理的結果,那麼免疫者計畫的實施,也就不再充滿未知與不確定性,甚至將來還能運用到其他領域。
杜俊瀚思忖,揚起嘴角。
沒錯,全都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你……」
意識到杜俊瀚對於權力與地位,並不僅是執著或追求,而是瘋狂到想要連同起源,也就是將Zero的存在取而代之,成為徹底掌控屍群的王者。
總覺得有種奇怪的違和感……
齊昀菲憶起在百貨公司時,楊雯玫說過某位研究員讓Zero逃離組織後,為了避免實驗重啟,造成更多無辜的受試者犧牲,甚至不惜將所有相關的數據資料全部破壞殆盡。
是打算隱藏內部發生的醜聞,還是因為懷疑杜俊瀚別有用心,亦或是兩者兼有,才會拒絕與軍方合作呢。
不管怎樣,當時楊雯玫確實說過,ZIO研究組織在災變發生前,就有聯合各界持續進行搜索,換句話說,這也等同證實Zero的存在,是不可能輕易就被取代才對。
如此,只能猜測……
這個狂妄自負的男人,或許很早之前就跟ZIO研究組織斷絕了聯繫,但為了實現自身的慾望,才會不斷進行實驗,試圖透過免疫者計畫,讓自己得以掌握取代最終試作的力量。
「姐姐,別聽他的……」
這時,齊昀真擠出一絲氣音,打斷杜俊瀚的勸誘,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道出徐世堯被軍方帶離禁閉室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不管這傢伙說了什麼,都不能相信。」
就算免疫者計畫是真的有可能存在,但擅自進行實驗,剝奪他人追求生存權利的行為,過於荒謬且缺乏倫理道德,那縱然理想再美好,也不過是用糖衣包裝的暴力罷了。
生命不應區分貴賤,但這個男人⋯⋯是真的可以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回顧遭受監禁期間,不經意得知的諸多內幕,齊昀真的思緒逐漸清晰,心中憤慨不已。
「真是個具有正義感的孩子啊。」
杜俊瀚如此讚美,然而在轉身面對齊昀真時,他的眼神冷冽如冰,猶如凝視著礙事者,毫不掩飾地流露厭惡,「但這樣可不行,大人在說話,小孩子怎麼能插嘴。」
語落,他從腰間抽出M9手槍,毫不遲疑便抵上齊昀真的額頭,晃亮的槍口閃爍,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危險與瘋狂,瞬間,氛圍驟降凝結,壓迫感實質地籠罩了整個空間。
憶起在地下停車場發生過的悲劇,以及黃莉娟在眼前死去的模樣,齊昀菲臉色慘白,驚慌喊道,「不要!」
見杜俊瀚暫時停下,卻沒有收手的打算,她渾身顫抖,深知已經無法拒絕對方的脅迫,只得屈膝身段,請求這個惡魔能放過自己的弟弟和學生們。
「我會加入……你的計畫。」
儘管內心承受著違背意志的屈辱,聽聞身旁的士兵們傳來冷哼的諷刺聲,但在珍視的對象面前,齊昀菲很清楚自己從來就不是什麼聖人,更無法為了大義而犧牲一切。
被說是膽小也好,懦弱也罷。
她只是,不想再失去更多重要的東西了。
姐姐……儘管齊昀真明白,杜俊瀚才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但看到姐姐被迫屈服的模樣,還是讓他悲痛不已。
「沒錯,就該是這樣。」
設想今後在實踐計畫的道路上,齊昀菲會在身邊,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杜俊瀚收起手裡的武器,心情頓時好轉不少,「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得戴上枷鎖才行。」
兩隻相伴的金絲雀,企圖逃離牢籠,展翅翱翔,感受自由而行的風,然而對擁有決斷的主宰者而言,願望和羽翼,皆不過是無用且礙事的存在。
因此,將其中一隻的靈魂剝奪,化為拘束的枷鎖,並徹底切斷與天空的聯繫,讓倖存下來的金絲雀,只能永遠留在籠中,為自己歌唱,接受僅屬於彼此的交響曲。
「說實話,我原本沒打算做到這種程度。」過於聰慧的腦袋,既為優點,抑是缺點,他很清楚,這種權宜之計的答覆,是隨時可以被毀棄的,「但事到如今,計畫不容有任何變數。」
從救援隊繳交的訓練報告裡,杜俊瀚很早之前便注意到齊昀真的存在,後來聽聞,少年勤於鍛鍊,是為了能盡快跟隊去尋找姐姐的下落,所以才會比任何人都還要努力。
當時,出於惜才的想法,他要求周琝賢在幕後協助,讓B組行動時擴大救援的範圍時,要涵蓋齊昀真所就讀的高中。儘管在後續的搜索行動裡,錯過與齊昀菲等人相遇的時機,也並未找到倖存的師生,但在研究感染者的方面,還是意外獲得了不小的進展。
只能說,如果不是因為「秋時淸」這個叛逃的因素在,杜俊瀚原本是打算等時機成熟,就要拉攏齊昀真加入,讓免疫者計畫得以持續推進。
「我很欣賞這孩子。」說明同時,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黑盒匣,打開後取出事先準備的注射器,裡面晃亮著紫黑色的液體,「如果實驗能夠成功,那樣就更好了。」
當然,即便沒有發生順利的結果……
對於用來控制齊昀菲的行動,這種程度就已經非常足夠了。
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齊昀菲激動掙扎,試圖改變悲劇的重現,但在桎梏與絕對的劣勢中,所有反抗的舉動皆是徒勞,她悲痛地吶喊,卻只能任由命運的潮流前行。
從肩頸強制注入的血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紫黑色的紋路浮現,如詛咒般烙印於半邊的面容,齊昀真痛苦掙扎,視線交會,淚光潸然落下。
「不要……看我……」
將那雙不再清澈的瞳孔映於眼中,就好似置調了身分和視角,讓齊昀菲清楚看見正絕望哭泣的自己,倏然,湧入腦海的畫面,開始如走馬燈般不斷轉換。
那是宋智嘉被屍群撕噬,於死前承受著挖心刨骨的折磨,他遺憾舊校舍明明就近在眼前,卻因為命運捉弄,只能永遠止步於此。
然後,是被曾俊雄殘忍施暴後,從高樓扔下的王永信和羅文浩,在屍群逐漸靠近前,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悔恨,自責當時沒能在舊校舍,保護好始終予以信任的輔導老師。
哪怕只能多拯救一個人,也好過毫無作為的死去,秉持著這份信念,楊友哲決定做出改變,但在迎來終結的那瞬間,心中的絕望與憤怒,終究還是無情地擊潰了他。
幸福即便短暫,卻仍真實且深刻的存在著,胡玥茹想要復仇,因為戀人的犧牲必須具有意義,但在屍群包圍並撕扯身體時,她只能懷著恨意與痛苦,讓曾俊雄從眼前逃離。
世界上最美好的時刻,是黃莉娟瞥見瞄準自己的槍口時,信念依舊毫無動搖,因為拼盡全力想要守護的神明,此刻就在身後,甚至為了不想失去她而悲傷哭泣。
被絕望籠罩的昏暗之地,因為那溫暖的擁抱,驅散了所有恐懼和不安,悲傷卻堅定的誓言,承諾會將他帶到有光的地方,就連心也會一併帶走,意識到不再孤獨,謝博揚釋懷地微笑,坦然接受了這份寧靜。
接著,畫面轉換,是齊昀真從小時候起,就喜歡粘著齊昀菲,當時在教室外聆聽師生們傳來的歡笑聲時,他們懷抱著強烈的憧憬,讓這份情感成為一切開始的起點。
正確來說。
是姐姐,想要實現弟弟所有的願望。
突如其來的記憶,就像是揭開了某些從未觸及的真相面紗,頭痛欲裂的感受,宛如同步了孩子們死前的遭遇,齊昀菲頓時陷入虛脫狀態,如斷線的風箏,倒臥在地。
「喂,這傢伙是怎麼回事……」
察覺齊昀菲的呼吸頻率,以及倒下的動作都顯得不太自然,正當旁邊的士兵準備屈身檢查,不遠處的地方,驟然傳來幾聲凌厲的槍響,如預告般打破了安定區的寧靜。
=====【以下為補充說明,可理解為作者只是想說說話】=====
杜俊瀚與ZIO研究組織斷絕聯繫,在二十八章時有被淺野朔海提及,但站在齊昀菲的視角來看,是不會知道這件事的,所以並不是舊事重提的情況。
齊昀真在禁閉室監禁時,有得知許多黑暗的內幕,所以知道還有很多像徐世堯這樣的倖存者被抓去實驗,以及孩童被謊言欺騙,洗腦的事情。
秋時清是伏筆,之後劇情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