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３－０４

　　「那、要到什麼時候？」
　　「身體好全一半左右。」
　　「……會花上多少時間？」
　　「說不準。少說也得一、兩個月。」
　　一、兩個月－－他緊緊抓住胸前衣料，狠狠捶了下自個兒大腿，悔恨地低下頭去。
　　怎麼會……戰爭才剛剛開始而已，他居然就負傷成這樣，連性命也要依靠別人幫忙才得以支撐……搞什麼？他在搞什麼？這樣的身體，能夠做的只有扯人後腿而已啊！
　　他還想靠自己的力量阻止一切，他還想保護重視的所有人……如今，他還能夠做什麼？還能保護什麼啊？
　　顫抖著握緊杯身，他痛苦得只想用身上傳來的疼痛嘲笑自己－－果然……西爾埃諾所說的，從以前到現在不斷聽見的……他果然，真的是相當看不清自己的廢物嗎？

　　耶里佳淡淡瞟了玥一眼，抽走幾乎快被壓碎的玻璃杯。
　　「你怎麼想的，我不打算多說。自己的情緒自己解決。如果還有點自覺，聽不聽目前情形？」
　　玥一怔。「什麼？」
　　「你昏倒後的事、目前戰力和狀況。自己選擇。要是選擇不，這場戰役也就別管了，只管顧好身體便是。」
　　「妳……妳說別管－－」
　　「無心於戰事的人也無須再參戰。現在，思考，然後答覆。決定吧。」
　　耶里佳那麼冷冽地看著自己，玥覺得似乎也曾見過，又感覺像是第一次。
　　也就是說，要嘛繼續拚命，要嘛閉上嘴、只顧著修養好身體就行吧？
　　他心口一堵，嘆了口氣。
　　這個人真的從不給他時間去思考其他事情，連想消沉懊悔的時間也不被允許，老是給出最短時間要他做出決定來，非常擅長施加壓力，就像之前評鑑那樣，不是一、就是零。
　　「……我知道了。」他吁出口氣，「告訴我吧，我倒下之後發生的所有事。」
　　她挑起眉，在他看來，那是表示『這種事情還需要思考兩秒？』的訕訕。

　　接下來，耶里佳開始講述自西爾埃諾對他動手以後的整個過程。當玥聽到瑟希原來打從一開始就和他們同一陣線時，他相當震驚，畢竟阿堺曾在他面前被她那樣折磨過，他一時半刻還消化不了；不過，這股衝擊遠遠比不上得知上任青玄王侯還活著、而且是敵方人馬一事，當他聽到這，內心的震驚已經整整提升到驚恐層次。
　　他曾聽說過，上任青玄王侯是歷代念形師中最為傑出的一位，完成度堪稱完美、魔力也十分龐大－－想到如此厲害的角色是西爾埃諾一直以來的左右臂膀，他突然覺得傷口的疼痛感好像倍增了。
　　不過，在聽完耶里佳說完目前情況後，這些事情馬上被他拋諸腦後。
　　「妳是說，在我昏睡的三天半內，沒有任何追兵，也沒有任何搜查行動？」
　　耶里佳點點頭。「我們輪流去探看情形好幾回，街道甚至一個人也沒有。」
　　玥張大嘴。不管怎麼說，現在的狀況都太過異常了吧？這絕對不是他反應過度吧？
　　耶里佳接續道：「這裡確實隱密，但按照目前西爾埃諾持有的兵力來看，兩天時間絕對可以布置好人力、搜查完全西大陸。」
　　「對啊……還有，妳說我們逃離宮殿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追上來？太奇怪了吧？」
　　「是啊。」她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簡直……就像故意放人走似的。」
　　他抿起唇瓣，雖然不想深入思考，但他知道她的猜測很正確，當時若前青玄王侯使用幻式之類，想困住他們肯定輕而易舉，對方卻沒有出手？
　　太奇怪了、簡直太奇怪了……這其中肯定有什麼陰謀！
　　「總而言之，目前大致如此。每天都有派人注意周圍，輪班制，也不必過於緊繃。」她拍拍床鋪，站起身，「你醒了，今晚會開會，稍微研究一下往後戰略。先再歇會兒吧。」
　　玥點頭以示瞭解，然後霍地想起非常要緊的事：「等等、阿堺呢？他在哪？情況怎麼樣？」
　　「仍在昏迷，由瑟希照顧，估計今明兩天會清醒。他被安置在另一間房，就是隔壁間，為了清靜。你說太多夢囈，吵死了。」
　　他尷尬地嘿嘿一笑，同時鬆了口氣：「這樣啊？既然妳只提到昏迷，還有心情調侃我，想必阿堺是沒什麼大礙了……啊，對了，阿克司呢？他還好吧？」
　　「在樓上那一房，和我們一起睡大通鋪。」
　　「啊？一起？」
　　於是耶里佳進一步解釋：「昨天人好得差不多，再修復一星期就能好全，因此今早起挪來和我們住一起，免得打擾兩位重患。他已經能輪值看守，草蕪負責時刻檢查與換藥，但一直被認作初識的人。十分神奇。」
　　聽完她最後挑眉下的評語，玥無奈一笑，腦中浮現草蕪嫌棄地對阿克司道出『我怎麼可能認識傲嬌星人吶麻煩不要裝熟』的畫面，心情不禁輕鬆了些許。
　　「哈哈哈，我還想說醒來居然沒看見人撲到身上來，原來是去照顧阿克司了啊……也好，他們如果能趁機好好相處就好了，不過感覺挺難的啊。」

　　耶里佳垂眼凝視著他的喃喃自語，靜默幾秒，接著朝門外邁步。察覺對方離去，玥著實一愣，雖說她總是我行我素地出現和離開，但像這樣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人，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有寥寥幾次。
　　就在他思索要不要攔人下來問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時，她驀然頓步，嚇得他連忙把將問出口的句子吞回肚內。
　　「誒？怎、怎麼了？」
　　「忘了說。」回過頭，她沒什麼表情的面容帶著能夠覺察到的歉意，「抱歉，不曉得你特意隱瞞。艾澤犽知道了。」
　　他愣了下。「呃、啊？什麼？知道了？」
　　「全部。」
　　「……全部？」
　　「你不住宮殿、和阿堺被逐出王室、有關你的傳聞。全部。」
　　此話一出，玥愕然張大嘴，腦袋整個呈現當機狀態。

　　什……什麼？
　　艾澤犽……艾澤犽知道了？全部？他、他的……
　　－－全部？

　　「我不曉得，說溜嘴，他執意要得到答案。抱歉。」盯著魂魄已然不知飄去哪兒的他，耶里佳默了幾秒，接著嘆息。「……好像處理不了。你等等，我直接叫人過來。」
　　語畢，她快步走出房門，留下仍然呆滯的玥在原地持續陷入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