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３－０２

　　「確實是無藥可救。無論傳聞多難聽，無論他人態度多苛薄，他不想牽扯無辜，所以只會獨自亂扛。」附和莫里亞的話語，耶里佳接著勾勾唇角，「玥就是這樣笨得無藥可救。」
　　草蕪忙不迭點點頭：「是吶是吶！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傳聞，但我知道很多人對師父的態度有多王八吶！可是師父都不生氣，反而還－－」
　　「你們說的傳聞是什麼？」
　　理智線終於在這一刻連接起來，艾澤犽聽見自己這麼打斷別人的話，雖然插嘴是違反自己原則的無禮行徑，但他無法抑制高漲的不安。
　　眾人聞言一愣，最後是耶里佳率先回神：「你沒聽說過？」
　　「沒有……從來沒有。」艾澤犽搖搖頭，急切地抓住她的臂膀，「究竟是什麼？罪人又是怎麼回事？他不是首位五階影嗎？這應該是令人尊敬的成就呀！更何況，你們不就是遵照前王留給他和阿堺的指示、偕同老長者與七言一起管理科伊加至今的嗎？」
　　聞言，除了草蕪，其餘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想讓人擔心啊……」嵐尹忍不住喃喃。
　　艾澤犽又顯得更加焦急了：「擔心什麼？究竟是什麼？」
　　面對他的追問，大夥兒面面相覷，不清楚貿然把玥竭盡全力想隱瞞的真相全盤托出是否正確。查覺到他們猶疑，艾澤犽抿起唇，轉身就要踏出屋外，耶里佳立即箝握住他。
　　「外頭很危險。你打算做什麼？」
　　「如果不和我說清楚，我直接找人問。」
　　見他執意的側臉，她皺起眉，回頭瞧了眼後方面露緊張的一行人，低下臉沉吟。

　　玥不想說，她自然不願講，更何況還是攸關他極度重視的艾澤犽；只是，倘若艾澤犽因為沒得到答案而真的跑出去，到時恐怕會發生危險，也許還有身分曝光的可能性。
　　唯一辦法就是用武力強制將人留在屋內。但她並不想傷害他。

　　思考許久，末了，她吁出口氣，選擇妥協：「我告訴你。別出去。」
　　艾澤犽連忙回頭，迫切的目光讓她幾乎要挪開對視。
　　「……自從十年前的大戰以來，人們因他害死前王而將其逐出王室，更冠上弒父、弒王的罪名。阿堺與他同進退，那之後一直住在混居區的房子。」
　　艾澤犽瞪大雙眼。
　　「弒……父？……弒王？」
　　「聽說，前王是為了保護當時還沒彰顯魔力的小玥玥而死的，所有人都親眼見到站在大廳內的小玥玥毫髮無傷、身上有前王設下的防禦保護著，我們也全看見了。」嵐尹進一步解釋，「雖然那是前王選擇要保護的，但小玥玥確實是促成前王死亡的直接原因，加上他後來彰顯的魔力性質為影，大家對他的態度就加倍惡劣了。」
　　草蕪怔愣幾秒，眼眶紅了。
　　聽完這番話，艾澤犽倒抽口氣，半晌後輕輕搖起頭來，接著愈晃愈大力，痛心地摀住臉面。
　　「不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子啊……」
　　眾人馬上個個露出疑惑表情。「艾澤犽？」
　　「不是的……玥他、玥他……」
　　艾澤犽顫抖地以雙手摀住嘴，腦中閃過一個個他不願再回憶起的片段景象－－不是這樣的、不是……不是玥的錯！事實並非如此啊！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玥他、不過是一直在保護著他而已！
　　－－為了他、只是為了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要獨自扛下一切？

　　「艾澤犽？」耶里佳抓住他肩頭，厲聲啟唇：「什麼不是，說清楚點。……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艾澤犽猛地抬起頭，才要開口，已經到嘴邊的話便又吞了回去。
　　不行。他霍然驚醒，現在還不能說。就算說了，光靠他們幾個，又能造成什麼影響？能有什麼證據足以證明？
　　再者，他又有什麼可以說服這些人相信？
　　「抱歉，沒什麼。我、只是太激動了，只是……只是無法接受。」
　　他輕語，露出疲憊的微笑。
　　耶里佳蹙眉，似乎沒有被他的說詞所說服。「是嗎？」
　　「對，我只是因為……從不曉得、所以……」他的目光剛好與瑟希的交錯，一瞬間，於心中浮現的想法令他重燃希望，但他維持表面的失落不動聲色。「抱歉，我……嗯，換藥時間到了，我先……瑟希，可以協助我嗎？我需要妳穩定他們的精神狀況，麻煩了。」
　　瑟希微一頷首，起身就走到三名傷患所在的臥房。
　　見他要去處理正事，耶里佳暫時壓下狐疑，目送他走入臥房的身影。一關上房門，艾澤犽先緊貼著門板，仔細聆聽外頭聲響，確認沒人站在門外後，他邁向正盯著自己的瑟希，換上歉疚的表情。
　　「其實，我只是有話想和妳單獨談談，才用換藥作為藉口，請別介意。」
　　瑟希的眉心鎖得更緊了。
　　沒辦法，只能賭賭看了－－艾澤犽一面暗自祈禱，一面站定在她跟前。
　　「能夠……麻煩妳、一件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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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那片綠光，同樣杯盤狼藉的大殿，同樣自四面八方湧入的黑壓壓人群。
　　他又夢到好幾年前經常做的那個畫面了。
　　當玥自墜落中抽身時，他如此思忖。

　　只是，這一次的與以往全都不同。過去每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他總是像重回當年一樣，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只會瑟縮在旁的小鬼頭，眼前所見也是可怕的進行式。然而，這次感覺相當奇特，他清楚明白這一切全只是夢，好像意識和夢中自己抽離開來，他不過是在旁邊觀看的無關人士。
　　這還是第一次。
　　看著夢中的自己無神地獨自站在一片血泊之中，接著倒在地上的男人溫柔望向自己，他有些難受地挪開視線，因為心底明白接下來的發展會是如何。
　　即使已經看過了不知道幾百回，他依舊無法習慣。
　　可是，等了又等，熟悉的對話並沒有出現，之後的爆炸也遲遲沒有傳出。他困惑地回過頭去，赫然發現所有景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全然空白的景色。
　　接著，那名本該了無生氣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
　　「父……父王……」
　　愕然喊出許久未使用的稱謂，玥看見男人展露記憶中的溫柔笑容，不覺落下淚。

　　『玥。』科伊加第三十二任王者．亞克里特如此輕喚，和藹而不失威嚴地拍拍小兒子的頭頂，『做得很好。你用盡全力了吧？既然如此，不需要喪氣，足夠了。』
　　「我、我……」
　　『你年紀尚幼，能夠架設出基本防禦型態，已經相當厲害了啊。』
　　玥聞言一愣，抬起頭來，男人已經不見了。轉頭，剛才還是一片潔白的空間不知何時變成了為森林圍繞的一間矮小竹屋前，而男人正彎身搓揉一名小男孩的頭頂，和上一秒對他所做的動作一模一樣。
　　他仔細瞧了瞧正鼓著雙頰的小男孩，發現那是自己小時候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