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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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1-16
§-第二章

興許是抒發完內心的情緒後終於安定下來,也或許是得到一個姊姊突然很有安全感,放鬆下來的澄琅頓時被鋪天蓋地而來的疲憊感所襲擊,以至於在被紫鴛伺候著擦完臉,喝完藥之後,他的眼皮簡直就快要撐不起來了。

紫鴛看他努力撐著眼皮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啦,累了就睡會兒,醒了再吃點東西。」替已經有些神智不清卻還硬撐著的人換好了裏衣,再扶他躺下,蓋好被子,從未服侍過人的紫鴛立刻就被這踏實的成就感給征服。
「唔…」澄琅糾結了一下,畢竟他很想補一下劇情。
「聽話,睡飽了你要什麼我都盡力滿足你。」紫鴛哄道。

那好!

得到紫鴛的保證後,澄琅便哼哼唧唧縮進被窩裡,任由她像哄孩子睡那般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隆起的被窩,自己則是舒舒服服地享受著。

直到床上的人呼吸終於變得勻長,紫鴛勾了勾唇角,輕緩地起身,順手滅了燭火後,步伐輕盈地走出房間,將寧靜祥和留給顯然累壞了的弟弟。

終於能安心睡上好覺,澄琅一路睡到隔天凌晨才有轉醒的趨勢,先是伸了個酸爽的懶腰,等他準備睜眼時才發現那兩顆腫得跟貢丸似的眼睛勉強只能開出個縫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天還黑著,眼睛又只看得見一條線的範圍,澄琅索性放棄點燈的念頭,就這麼呆坐在床上,在窗紙滲透進來的些許微光中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整理思緒。

他想,是不是因為活埋的恐懼反倒讓自己太沈溺於自己的生前過往,所以老天才會讓自己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再次擁有意識,好彌補一下死前的遺憾?

若是如此,感覺自己最好還是接受這份好意好好走一步算一步得好啊…

省得老天接下來會再安排什麼喪心病狂的劇情出來誰能想像?!

不過就這麼突然開始體驗新生活了,總覺得有那麼點沒有儀式感吶…於是他悄悄摸黑走到門邊,輕輕推開房門,探出顆頭觀望了一圈,在確定沒有守夜的家僕也沒有監視…是保護自己的影衛後,他這才放心躡手躡腳地偷偷溜了出去。

影莊位處銅山頂端,獨佔山頭又有矮群山圍繞,加上邊側大湧泉就有兩處,是少有難攻易守之巔,所以影莊的四周是沒有圍牆的,或許該說是不需要圍牆,這也才讓先前落跑出去跳崖的紫楌鑽了個大洞。

熟稔地繞到東苑後方,澄琅選了處風景最好的樹叢將自己藏進去,如同小獸般靜靜地窩著等待與太陽公公見面的那一刻。要不了多久,眼前的群山山稜線上顯出一道清晰的白光,越來越寬的光芒漫過一座又一座的山頭,揭開山谷萬種風情的面貌,也照在他不知何時已經爬滿朝露的臉上。

「過去的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的種種譬如今日生」,怎麼也想不到,這句話在自己身上會是這樣的詮釋,苦笑著搖搖頭,他看著眼前的美景,腦中想念的仍是學長,是單位的大家,甚至是家裡那套智能系統,卻獨獨沒有想到那對記不起臉的父母。

澄琅啊澄琅,想想你這一生其實還平淡得挺精彩的,從小母不疼父不愛,一路學業中庸地進了大學,畢業後再普通地進入單位實習,出社會之後老是被搶功勞,直到遇見學長被當團寵這小日子才稍稍有點甜頭可嚐,結果殊不知才剛升上副教授就遭活埋,現在則莫名成了「紫楌」…

不過也罷,人生總是得瀟灑走過一回才算真活過嘛,所以無論是以前的澄琅,還是現在的紫楌也好,不給自己留下遺憾才是最該做的,再說,死前還能在這珚琴走走看看也麼想都是賺了,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對吧?

吶,澄琅,願你下輩子投胎能找個幸福點的家庭,別再孤零零一個人長大了,知道嗎…

繼續看著壯麗的晨間山景,他眼眶裡積著的朝露,在耀眼的陽光下映照出七彩的光芒。

突然,一陣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打斷了這場悠然寧靜的小小儀式,澄琅隨意用衣袖擦了把臉,屏氣凝神注意著來者的動靜。腳步聲在距離自己十步外的距離停下,他抬眼瞧去,就看見一抹藏色的衣角上刺著細緻的繡工,便知道來者並非影莊之人。

倒不是影莊瞧不上這種繡工,又或者是窮得買不起這種布料,而是因為影莊平時業務量實在是太大又太暴力,常常出一趟門回來整身衣服是又破又髒,再好的綾羅綢緞用在影莊人身上也是暴殄天物,於是莊裡的繡工們便改用材質同樣柔軟卻堅韌的布料給包含倆姐弟一同製衣裳,多少省省成本也好,否則再好的衣服都只能穿一次這也太浪費了!

「身子好了嗎?也不怕著涼。」

見躲在樹叢裡的人似乎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來者只能先釋出善意。

而這不出聲還好,一出聲簡直了,澄琅聽見那渾厚又充滿磁性的聲音,背脊猛然就竄上一股酥麻感,他在這全身通電的過程中體悟過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聽見動人音頻會產生的反應,果然令人通體舒暢啊。

「還不打算出來?」明明就見樹叢顫動了一下,裡頭的人卻仍不打算出來,他微微挑眉,語氣還帶了點威脅的意味,彷彿裡頭的人再不出來就要上前用抓的一樣。

耳邊又傳來那動聽得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加上那小鉤子似的語氣,澄琅像是被這聲音給落蠱似的,身體隨著指令擅自就動了起來,而等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早已經乖乖爬出樹叢,還乖乖站在那聲音的主人面前…

什麼乖乖站著,根本就是嚇傻了的好嗎!

明明自己考究珚琴王朝時所看過的畫中之人都長得抱歉萬分,為毛眼前的傢伙會長得這麼俊美呢!

沒錯,就是這般過分,不僅俊還美,更過分的是聲音還這麼蠱惑人,根本一點也不給現代人面子!

抹了把臉,澄琅對於看過不少古卷文籍,也建構過不少記載中所謂的美男子樣貌的自己感到失望,同時也感慨果然古代審美跟現在審美之間的落差堪比天與地。

由於衝擊實在太大,以至於他始終兩眼圓滾滾,嘴巴還微張,一臉傻樣地看著眼前的人。

被人一直死死盯著實不是什麼舒服的事,尤其對象還是個變態的時候。微微蹙眉,美人本能地想打斷他的視線,但一見他頭上還卡著樹葉,衣服上還有殘枝的狼狽模樣後,不知怎地也就打消這個念頭,轉而還先靠近他,替他清理了起來。

一道冷冽的清香撲鼻而來,澄琅瞬間眼睛就更圓了。

「聽紫鴛說你失憶了,看樣子是真的。」一邊挑著樹葉,他一邊說道。

當然是真的!

因為我不能告訴你真正的原因!

所以只能是失憶!

澄琅眼神炯炯看著對方,看得人家後腦都疼了。

「既如此…我是墨櫻,咱倆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邊說,墨櫻邊不可察覺地嘆了口氣,就好像跟他一起長起來並不是件好事似的。

想不到眼前的美男子竟是個現成竹馬,覺得自己賺到了的澄琅偷偷在心裡喔耶了一下,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方才可是被人偷偷嫌棄了。

除了在殺人時露出的笑容外,墨櫻從未在那張臉上見過如此純真的笑,以至於他被爆擊得措手不及,愣是傻了半秒才回過神來。

「那,你我,感情好?」雖然這珚琴語說得破爛,但搭配上肢體語言總是可以通的吧!
「…普通。」

很好,傳達成功。

但普通?普通是個啥概念?蓋棉便純聊天也叫普通啊你大哥的普通是指什麼?!

澄琅嘴角抽搐了一下。

「普通…?」紫楌歪頭。
「就是…不好不壞。」

好,當我白問…

抹臉。

「先不說這些,倒是你一早躲在這做什麼?又想跳哪?」並不想在關係的問題上多琢磨,墨櫻便將話題給轉了出去。
「我…看太陽。」垂下眼,想起自己跑出來是為了跟過去的自己告別的澄琅淡然道。
「等你好了再看也不遲,何必急於一時。」墨櫻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覺得身體沒好全還看什麼日出。

回憶起被活埋時的窒息感,澄琅不自覺摸了摸脖子,而後悶悶笑了一聲。

「怕沒機會。」
「…」

雖然在趕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從紫鴛的信中得知他失憶且性情大變一事,可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此刻墨櫻看著眼前那完全像是換了個人的人,呃,事實還真是換了個人,心裡有著道不清是喜是悲的糾結情緒。

「怎麼?我…說話,錯了?」看著墨櫻像是照到日光就會石化的雕像一樣杵在那,以為自己說錯話的澄琅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不,你沒說錯什麼。」墨櫻回神道。
「口是心非,你,覺得,看見鬼。」澄琅用著破爛的珚琴語抗議著。
「…你若是鬼,或許我現在會好過點。」墨櫻輕嘆了一聲。
「是有沒有差這麼多!難道我以前是什麼變態殺人狂還自帶出場音樂的嗎…」由於情緒太過豐滿,澄琅用現代話參雜珚琴語的混合語抱怨著,同時還腦補了一下摔角選手的經典出場背景音樂。
「雖然聽不懂你說的,但殺人狂這個形容詞倒是配得上你。」墨櫻非常誠實,殊不知聽見他說這話的人現在非常想一頭把自己撞回去。

我到底是有沒有這麼喪心病狂…

…不對,幹那些的壓根就不是我啊!

澄琅在心裡抱頭吶喊。

「誇張?」他不死心繼續追問。
「你從來就是動殺心才出門的,你說呢?」挑眉。

…老天爺,您給我選的這人設會不會太看得起我了?

我原本只是個拿小槌子跟小刷子的啊,突然變成個拿兇器殺人的這轉職真的對嗎…

感覺無比弱小的澄琅對天無辜淚目。

「我,現在,善良,你,相信?」澄琅滿臉寫著期待地看著墨櫻。
「…除非太陽從南邊升起。」墨櫻滿臉寫著您想多了地回看他。

冤枉啊大人,那些個人真都不是我宰的呀…!

淚奔。

「即便失憶,過去所做的一切也不會因此而改變。」雖沒有惡意,但墨櫻此話一出,仍是戳痛了澄琅心底最不想面對的現實。
「我…」本還想辯駁兩句,但看著墨櫻一臉認真,想著自己現在既然頂了別人的身份生活,那這人過往的歷史痕跡自己也只能照單全收了,於是便把到嘴邊的話都吞回肚子裡去。

…好,我認,管他殺人放火還是強搶民女,我全都認了可以吧!

澄琅在心裡咬牙切齒,隨後便是無奈的嘆息。

本還等著他回嘴罵個幾句解解鬱悶,卻不想等到的卻是對方的一聲嘆息,墨櫻愣愣看著眼前的人,心想這哪是性情大變,這根本就是世界要亡吧…!

眼前這隻真的還是那個脾氣暴躁、難騙又難哄、殺人還不眨眼的二當家嗎?!

墨櫻發現自己腿有點軟了。

看著又石像化的墨櫻,澄琅參不透他的心思,也就懶得再去理會他,犯睏地打了個大呵欠,這才想起自己天還沒亮就跑出來,電池也耗得差不多了的澄琅興起回房去爬枕頭山,順便找周公探討新人生大事的念頭。

抹去眼角的生理眼淚,澄琅再看一眼墨櫻,見他比自己方才被他美貌所震憾時還呆滯,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的澄琅決定放生竹馬讓他一個人去呆,自己則是一個帥氣轉身就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好容易才緩過一口氣,墨櫻定睛發現澄琅已經走遠一小段路,於是趕緊邁開步伐跟了上去。察覺身後有隻跟屁蟲追了上來,只是想回去睡覺的澄琅便回頭想打發他,可他轉身太快,忘了先把方才打呵欠時所激出來的生理眼淚收拾乾淨,以至於墨櫻就這麼突如其來看見了他無辜含淚的畫面,整個人瞬間就不好了,任澄琅在這之後說了些什麼他完全沒聽見。

「聽到?」雙手抱胸,澄琅看著短短時間內就石像化不少次的墨櫻覺得有些不耐煩,他知道自己現在跟過去差很多,但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好好聽完人說話很難嗎!

懶得把話再說一遍,澄琅板著臉扭頭就要繼續走,殊不知一道力量突然扯住他前進的動力,將他定在了原地。

「…」這力道未免也太大了吧…澄琅心驚地看著抓住自己手腕處的手。
「我有聽見。」墨櫻緩聲道。
「所以?」拜託,青梅傲驕是可愛,竹馬傲驕那叫做欠!
「…你驟然失憶,我一時之間還有些無法適應,能否再給我一點時間?」墨櫻低音頻的聲線就像穩定的大提琴音,不僅緩和了澄琅暴躁的情緒,也勾起了他的心底些些罪惡感。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這劇本要這樣安排,但被迫中獎面對他以失憶之名甦醒的這些人何其辜?

輕輕咬著下唇,澄琅在心裡責備自己怎麼會忘了當事人與被當事人之間同立不同面的死角,然後滿心愧疚地看向不知道已經盯著自己多久的墨櫻。

「那個…抱歉。」澄琅垂喪著耳朵道。

被他這麼一道歉,墨櫻內心像炸了鍋似的驚悚,誰讓自己印象中的二當家是個即便錯了也只會爆打對方一頓來掩蓋事實的傢伙,哪裡有過道歉這個選項,也難怪這震撼力會如此驚人了。

「…不怪你。」保持著臉上的冷靜,墨櫻緩聲道。
「你啊,別這麼讓著我知道嗎,我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不經寵,以後要是被我蹬鼻子上臉,你就是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挪開視線,從墨櫻身上看見自己單位學長影子的澄琅又蹦出混合語苦笑道。

看了看四周,想起自己已經跟大家生活在不同個時代的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失落地想著如果當時陵墓沒被炸塌,自己也沒被活埋,或許現在自己正跟大家,或許還正捱著學長一起研究著陵墓,一想到這,心頭加鼻頭猛然一酸,眼眶裡的水位立刻跟著就漲了些,他趕緊仰頭望天,爭取讓水位下降的時間。

見他眼角泛著淚光,墨櫻也從慌亂中生出了心疼之意,失憶畢竟不似初生的無知,而是明知本來有現在卻沒有了的折騰,是個人又怎麼會不感到不安呢?

何況是像二當家這般曾經不可一世到天皇老子都要讓他三分的人,即便腦袋裡的東西忘了,那刻在骨子裡的傲氣難道還能跟著忘嗎,唉,也難怪他會覺得憋屈了…

不知道自己的相思淚被誤會成了委屈哭,覺得自己情緒穩定不少的澄琅低下頭揉了揉臉,卻不想把沒吸乾的淚水給抹了整臉,正想著用衣袖去擦,餘光就瞄見墨櫻遞過來的手巾。

遲疑了兩秒,澄琅伸手接過那塊觸感極佳又柔軟的手巾,感受到些許暖意的他抬頭衝著墨櫻笑了笑,然後滿懷感恩地用手巾把臉給擦乾淨。

「謝謝,我,洗,還你。」有些愛不釋手地將手巾摺好塞進胸前的口袋,澄琅糯糯對著墨櫻笑道。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看著紫楌的笑臉,墨櫻突然覺得有些陌生又有點熟悉,好像自己曾經見過卻想不起來。
「都說了,我,不可以,讓。」澄琅都無奈笑了,這人怎麼這麼不聽勸呢。
「從小便一直都是讓著你的,一時之間也改不了。不如咱倆看誰先習慣誰?」見他短短時間內便笑了好幾次,受他牽動的墨櫻挑眉輕笑,絲毫沒發現自己心底某處已經因為他而軟化。
「…」

自古以來,這美人們只要一笑啊,那可都堪比是核武器級的,所以即便墨櫻只是淺淺勾起唇角,即便威力只有十分之一,要想擊潰澄琅的防禦也是綽綽有餘的了。

聽著胸膛傳來的砰砰聲,感受熱汗從耳後滑落,這羞赧又莫名熟悉的感覺實在太令人不自在了,但又不可否認的,現在的他算是明白史書工筆裡那些自己曾以為的神經病們為何都想搏美人一笑了…

簡直美得太不像樣了好嗎!

「可惡,這毒怕是有成癮的危險啊…」腦中浮現許多因美色而誤事的歷史人物,覺得自己身為人恐怕也很危險的澄琅用混合語小聲嘀咕著。
「什麼成癮?」沒聽清他說什麼,墨櫻追著問。
「讓我成癮…不是,讓我習慣,呃不是,讓我…算了當我沒說。」因著以前研究單位上有個小受君學弟的緣故,前世被吃過好幾年豆腐的澄琅深受其害,進而變得對某些詞句諧意十分敏感,結果就是越解釋越模糊的下場。

讓我成癮什麼的簡直就是虎狼之詞啊…

好險墨櫻不是現代人,不然照學弟的標準來看,這種車速該現在就把人給就地正法了吧…

抹臉。

只可惜,墨櫻雖為古人但腦袋並不如澄琅所想的那般死板,畢竟自己怎麼說也是個成年男子,但他八輩子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會被竹馬給撩了,不小心就搭上了這般高速列車的他眼神飄忽,耳根子發燙,一顆心更是撲通撲通地狂跳,明明內心臊得不行,卻仍是撐著臉上一派冷靜。

所以說自古以來人有要是什麼毛病肯定都是自己給憋出來的,是吧。

由於倆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以至於沉默佔據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好在,率先回過神的墨櫻找到了個理由打破這陣沉默,三兩句話間拖著人就往他房間的方向而去。

一聽見動靜,老早就伸長脖子等著的家僕們呼啦一聲搶在澄琅跨進門檻前就衝了出去,俐落地將他人給騰空架起,一陣風似的扛著衝回房內準備好好把今天還沒伺候的部份給補回來。

家僕們的速度之快,就連墨櫻也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只聽著二當家發出一聲驚呼,隨後他的衣角便消失在房門邊。

「…」傻眼墨櫻。

屋內不斷傳來驚叫聲,墨櫻識相地在小院裡等著,等動靜逐漸平息,等家僕們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房內,他這才動身走進屋內,然後就看見滿臉哀怨的人正坐在小桌邊撐著腦袋嘆氣。

「梳洗乾淨了?」墨櫻走到他身邊坐下。
「唉…」一想起自己方才被扒了個精光的經歷,澄琅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怎麼,他們伺候的不好?」墨櫻想笑卻不敢笑,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不,很好,但,我,可以!」握著拳頭,澄琅替自己不僅裸身被看光還被摸了個遍感到忿忿不平。
「…呵。」

實在是忍不住了,失憶後的二當家真真是跟記憶中的那個影子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尤其是現在這個小表情,要多生動就有多生動,要多招人喜歡就多招人喜歡,就連墨櫻也沒能招架住,難怪紫鴛在信裡甚至見了面也要再三交代自家弟弟現在有多危險。

嗯,還真是很危險呢…噗。

見美人似乎是被自己逗樂了,受到更深爆擊的澄琅幾乎都要守不住自己想繼續讓他笑更多的念頭,於是他趕緊捏了自己大腿內側一把,生生將苗頭給掐掉。

「你倒是開心。」澄琅用埋怨的小眼神看向墨櫻。
「抱歉,只是沒想到你失憶之後連習慣也變了,這些家僕可是你最貼己的。」墨櫻解釋道。
「…」

難怪他們連我的屁股也敢洗!

澄琅羞憤握拳。

「真不習慣,你讓他們站外面也行,若你自己能把衣服穿好的話。」伸手替他將歪掉的領口拉平,想到他早上連衣服哪邊朝上哪邊朝下都搞錯的墨櫻調笑地說。
「…我懷疑你瞧不起我。」澄琅瞇著眼看著墨櫻,嘴裡又蹦出混合語。
「不敢。」雖然墨櫻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但光聽語氣,澄琅仍是感受到了敷衍的感覺,於是他決定要好好樹立一下自己的威嚴,免得以後被竹馬壓著打。
「既然不敢,泡茶來,講故事。」虎假虎威地雙手抱胸,澄琅用下巴趾高氣昂地指使了墨櫻一番。

若是過去的二當家,那這個畫面鐵定是熟悉得不行也恐怖得不行,但現在的他顯然就是隻紙老虎,毫無氣場撐腰的他即便裝得有模有樣,效果也是對折再對折,對墨櫻而言威嚇力根本就是…零。

不過萌感倒是百分百的。

於是乎,被萌得有些暈的墨櫻轉頭讓人燒了壺熱水,再讓隨侍拿來上好的茶葉,真就給二當家泡起了茶來,看得本人也是目瞪口呆,原來竹馬是這麼好使喚的嗎…?

當墨櫻將熱水沖進茶壺那一刻起,澄琅腦中的什麼思緒都隨著沁人心脾的茶香而消散,他兩眼圓滾滾地盯著桌上那隻熱得冒煙的茶壺,期待地等著茶水沏好的時候。

墨櫻泡茶時總是特別專注,所以等他注意到二當家那乖巧等待茶泡好的模樣,也已經是茶都倒好之後了。

「這是剛進來的莿銀茶,嚐嚐看。」墨櫻將斟滿清澈茶水的杯子放到了他面前。
「莿銀茶…」

聽著熟悉的名稱,澄琅腦中很快就跳出相對應的文獻內容。莿銀是長在高地沙漠地區的一種長得像帶刺蘆薈的植物,其厚實葉片中有著富含營養的膠狀組織層,是當地住民重要的食物來源之一,而削下的外皮曬乾後就成了現在墨櫻泡的莿銀茶了。

在現代,由於莿銀早已經絕種,所以沒人知道莿銀泡茶喝起來會是什麼樣的味道,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機會一睹莿銀茶的真面目,甚至還能嚐到它的滋味,澄琅看著眼前的茶杯,聞著悠遠的清香,感動得都要落淚了。

珍惜地雙手捧起茶杯,澄琅小心翼翼啜了一口。

然後,他就被感動得落下兩滴清淚?

錯!

然後,他就被莿銀茶苦如藥的味道給嚇得噴了一桌子!

「還好嗎?」慘遭波及的墨櫻顧不得自己身上的水漬,趕緊讓人拿軟巾來給他擦嘴。
「苦…」苦茶也沒它這麼難以下嚥啊!
「苦?」微微皺眉,墨櫻端起自己的茶杯嚐了一口,然後匪夷所思地看著他、。

…你別告訴我它是甜的。

澄琅被看得滿頭霧水,難不成是自己舌頭壞了?

「真要說,這赤棘國產的莿銀應該…是鹹的。」

赤棘國?北方那個赤棘國?既然是那個產岩鹽的地方長出來的莿銀自然是鹹的了…

…不對,難道我舌頭真壞了?!

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那從舌根擴散開來的苦味仍然讓澄琅忍無可忍。

「真的…苦…」澄琅苦著張臉道。
「苦便別喝了,我給你換一種。」將茶杯從他手上奪走,墨櫻立刻讓人重新準備一套茶具上來。

重新泡上來的是珚琴國自產的糰絨茶,這是一種被搓成圓球狀的熟成發酵紅茶,茶色橙紅清澈,香味細膩,茶品甘口微澀,不僅是珚琴國的國茶,也是外交送禮的熱門品項。

同樣是現代喝不到的珍貴茶種,澄琅自然還是躍躍欲試的,只是舉止倒比方才要謹慎許多,墨櫻看他小心翼翼端起茶杯,用嘴唇先沾了沾,確認味道沒有問題之後,這才啜了一口,然後驚訝地抬頭看向自己,忍不住又想笑。

「不苦了?」墨櫻忍笑問。
「嗯!」不愧是傳說中的國茶,不僅茶香純粹濃郁,味道更是深層有韻味,澄琅陶醉在那餘韻繚繞的裡,幸福的小模樣不知道又要融化多少人。

至少確定墨櫻是其中一個。

「既然茶有了,不知道大爺今日想聽什麼故事?」猜想他八成忘了自己說的話,墨櫻單手托腮,挑著眉問他。
「…」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一回神,見墨櫻面帶看透一切的微笑看著自己,澄琅老臉一紅,感慨起真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竹馬,如果原本的二當家是個不好惹的主,那他的這位看似溫和的竹馬恐怕也不會好到哪去…

雖然外觀看不出來但還真是物以類聚啊…

「嗯?」見他似是有心事的嘆了口氣,墨櫻微微蹙眉。
「沒事,我們,從頭開始。」好在自己有幾年跟反差人物相處的經驗,例如學長,又例如那些教授們,澄琅很快就拿回話題主導權,抓著墨櫻要他先從小時候的部分講起。

本來呢,這聽故事應該是件輕鬆愉快的事情,但澄琅卻越聽頭越痛,拳頭還越聽握越緊,最後甚至在故事才剛講完前言就忍無可忍地喊卡,要墨櫻給他一點緩衝時間,這是為什麼呢?

原來,這影莊不單單只是聽命於君主一人的隱藏組織,還是維持國庫金量的珍貴鼴鼠洞,畢竟在這開發能力還有限的時代,要想維持國家運作還是挖…借前人留下的是最快的,而這其實也是影莊必須存在的原因。

是的,您沒想錯,影莊幹的就是盜墓,真就是那個盜墓!

萬萬想不到啊,自己堂堂一個通過國家標準考試合格認證的考古學者,被扔到古代竟然就連個史官也當不成,而是只能當個盜墓者了?

老天爺這是在諷刺他呢,還是因為古代沒有考古學者這個職業所以找了個八十七分像的給他?

雖然這兩種職業都是未經本人同意就擅闖私宅,但學術研究跟偷盜怎麼想都是摸不上邊的兩碼子事呀!

不對,盜墓根本不是個職業就更不能相提並論了好嗎!

天吶,殺人狂就算了還打擾死人安寧,那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趕緊先去切腹自殺以除後患?!

「我,幾歲,繼承?」揉著跳躍的太陽穴,決定先冷靜聽完劇情的澄琅咬牙問。
「十歲。」

所以,我十歲開始就在挖墳了?!

簡直了啊…十歲拿小刷子小槌子敲恐龍巧克力還能理解,但直接跳級打,不是,挖副本是個什麼概念!?

又不是現代血汗工廠的前身別這麼有即視感好嗎!

習慣性地用食指敲了敲額頭,在短短幾下間就整理好心情的澄琅才又抬眼看著墨櫻,讓他接著讓繼續將故事給說完,畢竟為了之後的路好走些,主線劇情還是得要好好了解一下的。

看著他的小動作,墨櫻的眼神不覺察地震顫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心底竄出,卻怎麼也想不起這感覺到底從何而來,最終只能先把這疑惑放在一邊,繼續給他大爺把故事給說完。

接下來的時間裡,屋內一片祥和,只有墨櫻充滿磁性的聲音持續著。

很快,茶盞已經沏了三次,澄琅撐著快要爆炸的膀胱,總算把「紫楌」的劇情補得七七八八。

或許因為自己研究歷史多年,也或許是因為古裝片沒少看,「紫楌」的主線劇情對他這個繼承者來說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意外,他跟大多主角一樣都是自幼喪父喪母,不得已繼承家業,不愛與人親近,將完成什麼視為人生目標之類的設定,但因為殺人能不眨眼而受封「影刺」這點倒是他特別了。

想不到自己不僅僅成了盜墓家族的一員,還莫名背負殺手身份的澄琅心裡莫名沒底,但相較其他專門為財殺人的烏合之眾,影莊這樣應該還算不上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邪惡集團吧?

轉了轉手中的茶杯,澄琅反芻了一下自己這身份的劇情,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如果此刻真能叫出什麼遊戲進度的畫面,那在主角這塊部分他大概也只完成大概七成吧,畢竟一個十歲便頂著二當家之名獨立,十五歲點頭當影刺,十九歲開始端鄰國老巢,二十二歲壟斷車水鎮商流,二十五歲就成了橫行江湖呼風喚雨的人哪有這麼簡單,今天若不是他二十八歲就被埋在盜失敗的陵墓裡,保不定現在都有能逼宮的實力了,天知道這些背後還有多少藏在肚子裡的辛酸啊…

嗯…感覺以後要解的任務…會不少喔。

或許是想得太過認真,忘記自己膀胱已經在爆炸邊緣的澄琅不小心又多喝了一杯茶,於是,來不及走去茅房手解的他只能假借洗臉的由頭,偷偷跑去屏風後隨便找了個容器,一邊用布巾在浴桶裡弄出水聲,一邊小心地解放自我。

嘶…今天這事千萬不能被原主發現,否則我可能會連靈魂渣子也不會剩下!

完事後,澄琅儘管內心無比尷尬,卻仍保持著一抹禮貌的微笑回到桌邊,然後就錯愕地發現墨櫻已經讓人將茶盞撤下,桌上只剩下茶杯還有裡面最後那一點茶水。

這…這不會是事跡敗漏了吧?!

「怎麼不坐?」見他坐立難安,墨櫻抬眼問道。
「我…站一下。」感覺有股涼意從腳底竄上腦門,澄琅心虛地看著墨櫻,但見他神情自然,似乎是真在關心自己,這才稍稍安心下來,聽話地坐下。

然而他忘了,古時候的人少了科技影音娛樂設備的影響,所以基本上都是耳聰目明的,更別說墨櫻還是個練家子,不同聲音之間的差異他還是能分辨的,只是…這種事情還是裝作不知道大家的日子才會比較好過點。

餘光看著墨櫻,澄琅只覺得這傢伙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感,還有一點…被虐氣質。畢竟照自己剛才所聽的故事來看,這原主紫楌怎麼想就是個放縱自我與道德的盜墓殺人狂,整個影莊甚至是親姊姊都對他這個人敬鬼神而遠之,怎麼就墨櫻這傻的還這麼死心塌地跟著他呢?

難道說…其實這孩子有什麼逼不得已的苦衷?

「你…是不是,有事,在紫楌,呃,我,手上?」對角色還不是很融入,他趕緊用力捏了把大腿,試圖讓自己與角色能同步。
「把柄?何以這樣問?」墨櫻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滿腦子問號。
「不是啊,紫,哎,我啊,聽起來就是個變態神經病,何必繼續跟我當朋友?」著急得又蹦出混合語,紫楌心想難道你真的是被虐屬性而且還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嗎?
「…我想你誤會了,我們並不是朋友。」微微皺眉,墨櫻一邊認真想著太陽是不是真的要從南邊升起,一邊回答著他的問題。

不是朋友?

那更慘!

「我跟你說,反正呢,我也已經失憶了,縱使你曾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我手上,現在也都,呼,沒有了,你就安心去過你的小日子吧,否則在一起久了你早晚要出事的,知道嗎!」搭配上對著手掌心吹口氣的肢體語言,澄琅非常生動地用混合語發表了一段自己的小演講,最後還攤開雙手甩甩以表達自己手上已經沒有東西了你看看。

無奈一笑,墨櫻看著他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裡,頓時間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了。

「不過…」
「嗯?」
「能不能,故事,說,完全?」



……

「噗。」

笑個屁啊!

好歹我剛才還了你自由,報答我這一點點恩情難道過分了?!

雖然美人笑起來是真的很美,雖然澄琅也很想學一回帝辛,但好在他還沒這麼紙醉金迷,就看他端起姿態清了清喉嚨,用「我可是很清心寡慾的所以絕對不會被你的美色所動搖你就死心吧」的小模樣看著墨櫻。

「…?」這人腦袋壞了?
「笑完了?」澄琅冷酷問道。
「嗯,抱歉。」輕咳了一聲,墨櫻配合地收斂起笑臉,重新面對他。
「哼。快,說完!」摩拳擦掌,澄琅此時精神奕奕的模樣讓人都要忘了他還沒補眠這事呢。
「那你想知道什麼?」雖然很想笑,但墨櫻仍強忍著笑意端著臉色問。
「呃…啊,神鳥!」

…神鳥?

說起神鳥這事嘛,還是澄琅昨晚聽家僕提起才知道的,說墨櫻這趟親自出馬就是為了給他找解方,不僅千里迢迢到鄰國請來這尊神鳥,沿途還順道苦苦尋求一位雲遊女醫,可感人了呢!

而且他們都聽說這神鳥厲害得很,不僅神通廣大還法力無邊,想必這次肯定能治好他的失憶的…雖然他們一點也不希望他被治好就是了但這句絕對不能說。

不過話是這麼說的啦,但澄琅就很納悶了,自己打從醒來就沒見到過個鳥影,也沒聽見過一聲鳥叫,那這神鳥到底是藏哪去了?

既然是要就自己又為什麼需要藏?

「…什麼神鳥?」花了幾秒重新連線,墨櫻仍是沒明白他想問的這個神鳥是個什麼東西。

不是你找來的嗎,怎麼,用完就忘了?

嘖嘖,這種渣男的性格肯定是跟原主學的,就說了壞榜樣要盡早斷開你看看。

「…」被他譴責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墨櫻也總算明白過來他所問為何事了。

問問題也得好好問啊,一上來就神鳥什麼的…

還以為是小鎮上又來了個賣假藥的。

「你問的是金絲雀大人吧。」墨櫻道。
「金絲雀大人…?你等等,難道所謂的神鳥,其實是個人?」一聽見關鍵字,澄琅腦中快速閃過曾經翻閱過的文獻,不由得興奮了起來。
「當然是個人,難不成你以為鳥真能救人?」墨櫻微微蹙眉看著他,這腦袋還行不行了…
「真是個人!」
「…」看著眼前莫名興奮的人,墨櫻心想難道失憶之後人的心智也會跟著下降嗎?

不怪墨櫻不懂他的激動,這金絲雀大人有多珍貴,恐怕除了他這個後世之人之外沒人能了解。

作為同塊地上最強盛的國家,熙凌國不僅擁有太平盛世的天時,獨攬海港鹽田的地利,更有國師這個關鍵的人和,所以才能獨佔一方,興盛百餘年不衰。而在歷代國師當中,最有傳奇色彩的,便是這難得一見的「金絲雀」了。

熙凌國的國師姓慕,代代所生的後嗣都不多,通常能一代三個就已經算是多的了,而其中被稱為「金絲雀」的,其實就是出現返祖現象的男丁,其特徵辨識黑金參雜的髮色。據說,稀有的金絲雀不僅身份高貴,能力也是不容小覷的,最特別的,是他們可以娶也可以嫁,在這種時代啊,這可算是非常前衛跟優渥的特許了。

只可惜,有一天熙凌國突然從這塊地上消失得無蹤,什麼蛛絲馬跡也沒留下,以至於後世只能從周邊鄰國的外史當中找到關於熙凌的一丁點痕跡,澄琅也是在考究珚琴國時,從一位鄰國大商人所寫的回憶錄裡知道了金絲雀的存在,但礙於沒有更多的文獻記載可以參考,他最後也只能放棄研究,這個專題到現在都還躺在他的電腦資料夾裡呢,想不到現在自己竟有機會能見到活的,怎麼想都該土撥鼠吶喊一波!

「神鳥,哪裡?我,可以,見面?」澄琅興奮問道。
「想見自然能見,但不是現在。」將他面前的茶杯挪開,墨櫻示意要他先回床上去躺好。
「可我不累…」就像期待拆禮物的孩子,注意力已經完全都圍繞在金絲雀上的澄琅絲毫不感覺到累,而且現在這節骨眼要他先去休息怎麼辦得到?
「如果你希望我直接送他回國,那你大可以繼續坐在這跟我耗時間。」墨櫻舉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假裝就口而飲,實則是給他抉擇的時間與機會。

不要這麼腹黑啊!

為毛青梅竹馬的設定總是這麼霸道總裁呢這不科學!

澄琅默默腹誹。

然而,等墨櫻的茶杯再次落回到桌面上時,那原先還賴著不動的人早已消失在桌邊,回頭一看,就見那人已經在床上躺得好好的,眼睛還非常配合地閉上,十分乖巧。

見狀,墨櫻笑而不語。

起身走到床邊替乖孩子拉好棉被,墨櫻抬手滅了靠近床邊的兩盞燈,然後留下一句「晚膳時會讓金絲雀前來同席」的話後便走出屋外。

床上,聽見墨櫻的成全後,澄琅這才喜孜孜地打了個大呵欠,安分地補起眠來。

走出屋外,墨櫻輕輕將門關上,臉上的表情隨即便垮了下來,抬眼再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內心是道不出的情緒。

「如何,跟我說的一樣吧。」早在一旁等著的紫鴛出聲道。
「倒真像換了個人…那現在呢,妳打算如何?」仍看著緊閉的房門,墨櫻內心複雜地問。
「打什麼算,他是我弟弟,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保他往後無憂無慮,誰要敢傷他,我便讓那人知道他在地獄的地址怎麼寫。」難怪紫鴛能登上小鎮最想嫁的排行第二名,聽聽這般霸氣外漏的發言,嘖嘖,真是好有安全感!
「…」若不是自小就認識,墨櫻恐怕也會誤以為紫鴛只是個有女裝癖的漢子。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好了,跟我去廚房準備晚膳吧。」
「…嗯。」

見紫鴛護弟立場堅定,本還想說什麼的墨櫻便將話嚥回肚子藏著,跟著她去廚房準備晚上的餐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