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黑狗之家(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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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1-10
晚上十二點,詩堯和蘇天行在賴緯庭家對面的小公園會合。

接到詩堯的電話,蘇天行很驚訝。她母親既然回來了,他以為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沒想到她居然打電話給他,邀他今晚來公園挖掘免子的墳墓,畢竟大白天在公園裡亂挖太顯眼了。

詩堯神色很鎮定,只是稍微有點嚴肅,完全沒有之前違抗母親時那種緊張感。

在公園路燈的照明下,她領著蘇天行來到一棵相思樹下。

「是這棵。土堆應該是在……這裡。」

所謂的土堆只是個小小的隆起,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兩人戴上手套,拿出鏟子蹲下來開挖。

蘇天行實在忍不住,低聲問:「伯母還好嗎?」

詩堯手上不停,「她剛回國有時差,早早就睡了。」

「妳……沒挨罵吧?」

詩堯苦笑。「怎麼可能?當然被罵了。她這一趟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我休學回家,這下更有理由了。」

蘇天行心裡一緊,「那妳怎麼回答?」

「我跟她說,她要我離開五芒巿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拿鐵鍊把我拖走。但是只要鐵鍊一解開,我就會馬上跑回來。」

「妳這樣跟她說?」

蘇天行下巴快掉了。這是那個每次欺騙母親就會愧疚到大哭的曾詩堯嗎?

「那伯母不就氣炸了?」

「何止氣炸?都快氣瘋了。」詩堯苦笑。「她又哭又罵,說我學壞了,說我完全不懂父母心。我說沒辦法,誰叫我是天才。乖乖聽話的天才多無聊啊?」

「沒錯沒錯!」蘇天行點頭如搗蒜,「天才就應該要叛逆一點,不然就會變成死阿宅!」

詩堯噗哧笑了出來,表情終於放鬆下來。

「真不好意思,我之前還一直催你跟伯父溝通,真是太傻了。當對方完全不想聽你說話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溝通啊。」

蘇天行苦笑。「妳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我也不想讓媽媽傷心,但是總覺得這裡更需要我。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呢?」

蘇天行猛搖頭。

「絕對不是!五芒巿非常需要妳!最重要的是我……」

——我比誰都需要妳。

詩堯轉頭看他。「你剛剛說什麼?」

「呃……」

「你們在幹嘛?」

突出其來的男聲讓兩人驚跳起來,以為被警察活逮,結果是袁毅城。

「聊什麼天?半夜來公園偷挖還不曉得要速戰速決?是很想被抓嗎?」袁毅城不屑地說:「快點動手!」

兩人摸摸鼻子,繼續工作。但是袁毅城注意到,兩人都直覺地跟他拉開距離。

不只是易商禹,這兩人對他的信任也動搖了。袁毅城已經沒有力氣感傷了。

為了避免破壞埋在墓裡的咒具,他們只能用小手鏟慢慢挖,偏偏東西埋得比想像中更深,土地也比想像中硬,進展有點緩慢。

「商禹怎麼沒來?」袁毅城問。

「他好像很累,一睡著就叫不醒。」蘇天行回答。

「今天幫你們解咒,累壞了。既然如此你們就不該來,萬一挖的時候驚動咒具,你們有辦法處理嗎?」

蘇天行和詩堯互望一眼,都很慚愧自己沒想到這點。

「我們只是想,不能一直依賴商禹,也該自己多做點事。」

詩堯低聲說,蘇天行也頻頻點頭。

袁毅城苦笑。「你們還真是替他著想,看來我真的是個剝削他的壞人。」

看著他淒涼的表情,蘇天行有些不忍。

「呃,其實你對他也不錯,不是嗎?聽說他困在隧道車禍裡的時候,你還跑進去找他?真感人哩。」

袁毅城一怔,欣喜、懷念和愧疚的表情,瞬間從他臉上閃過。

「他告訴你了?那麼久的事,我以為他不記得呢。」

他抬頭望向遠方,陷入了回憶中,完全忘記自己之前才說要速戰速決不能聊天。

「在那件事之前,商禹一直當我是個自來熟的白目,對我愛理不理。直到隧道事件後才開始相信我,願意跟我說話。我知道他被迫離開家心情不好,一直希望能給他一點安慰。只是後來,我離開五芒巿去上大學,一直沒回來,也沒跟他聯絡,我們就疏遠了。他大概認為我背叛他吧。」

「沒辦法呀,大學生是很忙的,哪有時間理一個小鬼?」蘇天行說:「像我家隔壁的小莫,動不動纏著我要我陪他玩。我才剛上大一耶,努力揮灑青春熱血都來不及了,誰有時間當小屁孩的保姆?是說老師,你大學的時候一定很受歡迎吧?鐵定是每天有參加不完的活動,唱歌打球還有聯誼……哎呀!」

他奸笑兩聲,「交了很多女朋友哦?啊,該不會劈腿被逮到……ouch!」

頭上又吃了一記。

「你少蠢了,我那時遇到一堆麻煩事,哪有時間交女朋友?」袁毅城呼了口氣。「後來我畢業回來教書,商禹已經變成一個兩天進一次警察局的不良少年,我花了三倍的時間心力才讓他重新接受我,然後幫他補習考進大學。所以他的信任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也很想老實告訴他事實,偏偏祖訓不允許華祐後代透露真實身分,我自己也很痛苦。」

蘇天行不以為然。

「祖訓有那麼重要嗎?如果違反會怎麼樣?祖先會從牌位裡跳出來罰你跪?」

袁毅城的眼神瞬間讓他說不出話來。

那是只有長年壓抑,滿腹憤怒和無力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袁毅城呼了一口氣。

「我也想過這問題。祖訓算什麼?華祐後代是什麼東西?我是我自己。就是因為不想再被這種東西束縛,我才跑去外地上大學。但是,辦不到啊。我既然生在這個家裡,就不可能逃避祖傳的責任,絕對不可能自己在外地逍遙,放任五芒巿被妖魔塞滿。不管逃多遠,責任都會跟著我,與其這樣還不如乖乖回來面對。你們要懷疑我還是看不起我都行,因為你們不姓袁,永遠不會懂。」

一陣沉默之後,詩堯怯怯地開口。

「老師,那麼你照顧商禹,也是為了要履行祖傳的責任嗎?」

瞬間,袁毅城以為自己的心臟碎掉了。這時蘇天行的鏟子發出清脆的響聲,顯然碰到了某種堅硬東西。

「挖到了!」

蘇天行低聲歡呼,三人加快動作把洞挖大,挖出一個鐵盒,大小跟鞋盒差不多,表面是漆黑的,不知何故透著一股寒氣。

「小心,不要亂碰。你們兩個退遠一點,這是護身符,拿著。」

等兩人退開後,袁毅城從隨身背包中拿出幾張符咒貼在盒子周圍,再取出之前對抗虎精用的桃木劍,以及用銅錢串成的金錢劍。

他雖然精通各種咒文與術式,本人卻幾乎沒有法力,只靠這兩把劍能否對抗咒具上的毒氣,自己也沒有把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為了避免盒中有東西跑出來,他用金錢劍小心地將盒蓋撬開一條縫,把兩把劍先後推入縫隙中,把盒蓋完全撬開。

「裡面是什麼?」詩堯有些迫不及待,卻又有點怕看到小兔子的骨骸。

「這……」袁毅城的聲音忽然哽住,讓兩人更好奇了。

蘇天行往前一步,踮起腳尖瞄向盒中,看到裡面的東西,頓時倒抽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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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奉勸天下父母,不要老想著把兒女綁在自己身邊,等到他們一把年紀了還賴在家裡啃老的時候就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