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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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1-05
今天是「三月十八日」,我被趕出那個家第八天了,有一半是我自己也不想待在那裡了。
現在,我一個人住在外面的公寓。
當然,每個月的房租都是媽媽付的,因為我依舊是個無法自力更生的小鬼。
我這八天完全沒去學校。不管是家裡還是學校,對我而言都跟「地獄」沒兩樣。
與其死在學校,我還寧願這樣一個人慢慢死在這裡。
『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能信任的?』
我內心不斷重複著這個疑問。
媽媽她現在應該每天都跟那大騙子過得很好吧?
我的「厭世感」已經足夠到想要毀了這世上的一切,我的世界早就沒有光了。
請假的日子裡,我的腦袋感覺被一種無形的黑暗所吞噬。
每天都做惡夢,導致我早上就算沒去上學也還是精神不濟,整天過的渾渾噩噩的。
顏莉惠也沒再傳訊息來給我了。可能覺得我沒那麼好騙了吧?
反正,我的人生都這樣了,還能再糟糕到哪裡?
「叮咚。」
門鈴聲響起。
嗯……?應該是班導又來看我了。
「志輝,這幾天過得好嗎……?」
長髮披肩的女班導露出和藹可親的笑顏問著我。
她知道我現在一個人住在這個小公寓裡。
「還好。」
「那明天可以試著來上學嗎……?你請假的天數有點多喔。」
班導一臉傷腦筋說道。
沒錯……我的確請太多天的病假了……因為我完全不想去學校。
「那個老師……我在班上都會被同學欺負。」
「關於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已經有好好跟全班同學說你目前的情況了,所以,明天放心來上學吧……?」
我看著班導師自信滿滿的神情。
嗯……一直這樣整天待在租屋處也不是辦法……
隔天,我穿上高中制服背起書包,慢慢地踏出租屋處。
『今天的我,又會被同學怎麼霸凌呢?』
雖然昨天班導那麼信心滿滿的跟我保證不會再被欺負,但我內心依然很不安。
我在教室門口做了好幾下深呼吸,好緊張。
「你怎麼都在門口不進來……?」
顏莉惠突然從教室跑出來問著我。
「沒事,我要進教室了。」
「你難道很害怕嗎?哈哈哈哈!都十七歲了還怕霸凌喔?」
顏莉惠嘻皮笑臉對我說道。
這傢伙……上次才把我耍的團團轉,真討厭。
「難道妳喜歡被人欺負嗎?」
我冷靜地反問她。
「我又沒做錯什麼事情,怎麼會被欺負?而且我家人也沒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啊!又不像你那可怕的殺人魔爸爸!」
看著莉惠一副不屑的說著。
「為何你們要欺負我?」
我的雙手開始顫抖著。
「因為你爸爸是罪人。」
莉惠雙手叉腰繼續說下去。
「你爸爸去年殺害的那八名路人之中,有一位是我的阿姨……」
什麼……?
我看著莉惠的表情越來越難受,我並不知道原來我爸爸殺害了她的阿姨。
「我……」
我想馬上回答她,但又說不出半句話。
「所以你被欺負只是剛好而已,你爸爸被判死刑只是自作自受!」
莉惠開始激動起來。
「你們怎麼了?站在教室外面講話那麼大聲幹嘛?」
教室裡一名女同學跑出來對我和莉惠說著。
「我要進教室了……」
「我很希望你別來上學了。」
莉惠用很認真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是嗎……我自己也不想來上學,那我還是離開好了。」
本來要進教室的我,說完這句話後便離開教室門口。
那我現在該去哪裡?回租屋處嗎……?這樣永遠都無法改變任何事……
「要上課了你要去哪裡?」
校門口的警衛伯伯擋在我前面。
「回家。」
「你要早退嗎?那早退單呢?你有沒有讓老師知道?」
煩死了……
「喔……那我回教室了。」
我踏著沉重的步伐離開警衛伯伯的眼前,腦袋一片混亂。
但無論如何,我就是不想回去那間教室。
我慢慢繞到學校後面的圍牆邊,先把書包往外丟,自己再翻牆離開學校。
「痛……」
我跌坐在草叢堆中,書包則是掉到旁邊積水的地方。
我緩緩站起來並撿起書包。
我這個舉動之後如果被學校發現了一定會被記大過吧?但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想再來學校了。
所以我現在要去哪裡……?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抬頭仰望混濁的天際,天空的顏色就如同我目前的心境,髒兮兮的。
我漫無目的走在路上,開始飄起細雨,所以到便利商店裡打算等雨停了再出去。
「聽說隔壁班的同學晚上到夜明山腳下的涼亭聽到怪聲音耶。」
「他聽到什麼?」
「聽見有個女生的聲音問他有什麼願望……」
「他聽錯了吧?鬼故事喔?」
「我也不知道,只是剛好聽到這個傳言而已,但果然很像騙人的。」
「對了,說到下禮拜的段考……」
坐在我隔壁的兩個女生輕鬆的聊著天,她們穿著校服,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沒去學校,竟然在這裡聊天……
不過,她們口中「能實現願望的涼亭」真的存在嗎?我記得夜明山離這裡不遠,火車只要坐一站就到了。
看著窗外的天空漸漸放晴,我離開便利商店,往火車站的方向走著。
她們口中的謠言應該是假的,但即便是假的我還是想去看看……反正我現在不管去哪裡都沒意義了。
我在火車站等著火車,往夜明山方向的火車班次果然很少,畢竟那裡很偏僻。
下一班車要到晚上六點才會來,現在才四點而已。
我坐在車站的座位上,沉思著如果等等到那個涼亭真的聽見有人問我的願望是什麼,我該如何回答呢……?
希望自己在學校不被欺負嗎?或是希望突然變有錢人,這樣連學校都不用擔心了,更不用煩惱自己未來的生活。
不……現在想想我真正的願望還是那個吧。
『我希望爸爸當初沒去殺人。』
這是一直在我心中的想法……
如果爸爸沒殺人就不會成為死囚,如果爸爸沒殺人媽媽就不會認識俊逸叔叔,如果爸爸沒殺人……我就有容身之處了。
不過真的有這麼好的事情嗎?「能實現願望的涼亭」根本只是鬼故事之類的……我還是不要想那麼多,單純去看一下就好了。
天色漸漸昏暗,不知不覺也六點了。
『列車已到站,請要乘車的旅客上車。』
我走進列車廂裡,裡面除了一位穿著制服的長髮女學生之外沒其他人,果然夜明山是很偏僻的地方。
「你要去哪裡?」
女學生問著我。
「夜明山。」
「你也是好奇那裡的涼亭是否能實現願望嗎?」
這句話讓我內心動搖了一下,只見女學生的神情非常嚴肅。
「對……我只是剛好聽到有什麼能實現願望的涼亭,雖然非常荒謬就是了,但我還是想去看看。」
女學生聽見我這麼說,馬上坐來我身旁的空位。
「我也是聽見有這個謠言,所以想去看看。」
女學生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
「你看!我有事先查了一下網路,夜明山的涼亭在五年前似乎有個女生在那裡自殺。」
我看著女學生手機上的資料,但不知道要回答什麼才好……
「所以我覺得那傳言應該是真的,也許大家在涼亭聽到的聲音就是那位自殺的女生。」
「但……她真的能實現願望嗎?」
我很小聲地說著。
「不知道,自殺的靈魂好像也被稱為地縛靈,搞不好地縛靈有什麼神奇的力量也說不定。我有一個無論如何都要實現的願望,所以去看看也好。」
仔細看著這位女學生其實身材非常瘦弱,而且黑眼圈很明顯……
「我該怎麼稱呼你才好?」
女學生問著我。
「稱呼……?」
我一臉茫然,我們只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已,為何要問這個……?
「我們都是有想要實現的願望才會要去夜明山吧?就代表我們的目的其實都一樣,所以我們也等於是夥伴了。」
聽著女學生這麼回答我。
也是……我們都有著各自想實現的願望,才會去那偏僻的地方。
「我叫王志輝,叫我志輝就好了,我目前是高中二年級。」
「我也是高二耶!我叫鄭羽晴,叫我羽晴就可以了。」
原來她也是高中二年級嗎……?
「請多指教了!志輝!」
羽晴伸出右手看似想跟我握個手。
「喔……請多指教。」
跟她握個手後我們便沒再多說什麼。
看著車窗外的房子越來越少,稻田跟樹林越來越多,夜明山站應該快到了。
「話說……你的願望是什麼?」
本來滑著手機的羽晴突然問我。
「其實蠻複雜的……簡單來說我只希望我爸爸去年能不要殺人。」
羽晴聽了先是愣了一下,我能明白她這種反應不過來的態度,畢竟每個人聽到「殺人」這兩個字的反應都差不多……
「原來是這樣,那麼你的願望跟我的願望其實蠻像的。」
什麼……?我一頭霧水。
「妳是什麼意思?」
「我的願望是希望罹患憂鬱症的姑姑去年不要跳樓自殺。我非常喜歡姑姑,她經常照顧我,畢竟我爸媽工作繁忙,她最喜歡彈鋼琴給我聽了,因為她是教鋼琴的老師……但直到她去年自殺後,我覺得我的世界變了,我開始經常失眠,也越來越不想去上學。」
「原來如此……不過這樣我們的願望哪有像?」
「志輝你不懂嗎?」
羽晴非常認真的繼續說下去。
「我們都是想挽回失去的親人,但這都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所以我們得回到過去吧?」
聽著羽晴這麼說。
的確……我們的問題都是 「過去」的事情,想要改變就只能回到過去,但這有可能成真嗎?
『終點站夜明山已到站,請旅客在這站下車,謝謝搭乘本班次。』
「我們下車吧!」
「喔……」
我跟羽晴兩個人走出車廂,只見車站附近都是稻田和雜草叢生的空地,只有幾間老舊的建築。
我感覺肚子餓了……畢竟現在已經晚上八點了。
「羽晴,我們要不要先去吃個晚餐再去涼亭那裡?」
「不要,我現在要直接去那裡。」
羽晴很堅決的現在就要直接去夜明山。
「妳不會餓嗎?」
「不會。」
「好吧……那我們直接去夜明山那裡吧。」
「咦?如果志輝你餓了的話,可以先去吃東西沒關係啊!」
羽晴露出很驚訝的表情。
「現在都那麼晚了……而且我們對這裡都不熟吧?我想我們還是一起走去夜明山那裡比較好,免得危險。」
「是嗎?謝謝你耶!你人蠻溫柔的!」
溫柔……?我很溫柔嗎……?
事到如今還能被他人說溫柔,老實說感覺有點開心。
「所以說夜明山的涼亭該怎麼走?」
我問著羽晴。
「你沒先做功課就打算來了嗎……?」
「其實我是今天才知道夜明山涼亭的事情,所以沒先仔細查好要怎麼走……」
羽晴從背包裡拿出手機。
「沒關係,我已經事先查好路線了,從我們這裡走個十五分鐘就到了,我帶你走。」
「麻煩妳了。」
我跟羽晴兩個人走在人煙稀少的鄉間小路上,這裡的街燈一閃一閃的幾乎快壞了……
「前面那座山就是夜明山。」
羽晴手指著前方。
不過涼亭在哪裡……?山腳下沒任何東西。
「涼亭呢?」
我問著羽晴,只見羽晴也搞不太清楚。
『你們兩個要去夜明山的涼亭嗎?』
我們身後出現一位身穿淺藍色洋裝的短髮小姐。
「對……但不知道涼亭在哪裡?請問您知道嗎?」
我問著那位小姐。
「我帶你們兩個去吧。」
「非常謝謝妳!」
羽晴非常高興的對那位小姐道謝。
這位小姐是這個地區的人嗎……?
「不過你們怎麼會想來夜明山的涼亭呢?」
小姐一邊走著一邊問著我們。
「因為想實現願望!」
羽晴說著。
「願望是嗎?不過要實現願望似乎要付出代價。」
年輕小姐的語氣漸漸沉重起來。
「代價是什麼意思……?還有請問您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
不管我怎麼問,年輕小姐都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裡就是夜明山的涼亭。」
年輕小姐指著非常大的涼亭說著。
我和羽晴往前一看,涼亭雖然很大,但也非常破舊……
「謝謝您帶我們……」
本來想再對帶我們來這的年輕小姐道謝,但她卻不見了。
「那個小姐去哪裡了啊……?」
「可能回家了吧。」
羽晴毫不在意的說著。
我們兩個慢慢走進涼亭內,就這樣晃來晃去。
「那現在要做什麼……?我沒聽見什麼怪聲音,果然這只是無聊的傳言吧?」
「我不能就這樣回去……我好不容易來……」
羽晴的神情漸漸憂鬱起來。
雖然我不是不明白羽晴的心態,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果然還是不可能。
『你們兩個的願望是什麼?』
我開始隱隱約約聽見了有人用模糊不清的口吻問著我們,但涼亭內就只有我和羽晴兩個人而已。
「我希望去年跳樓自殺的姑姑能不要自殺!」
羽晴開始在涼亭內大聲說出自己的願望。
『那麼,另一位男生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希望……我爸爸不要去年跑去殺人成了死刑犯……」
我內心有些不安地說出了自己的願望,但真的有可能實現嗎?而且對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模糊不清……
『我來幫助你們實現各自的願望,不過……』
聲音突然停頓了一下,我內心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大。
『想要實現願望,就得付出代價。』
代價?這又是什麼意思……?
「要付出什麼代價都沒差!我只希望我姑姑活著!」
感覺羽晴完全沒思考後續問題,非常激動的回應著聲音。
『那我來幫助你們實現吧。』
聽見這句話後,突然颳起一陣大風,我眼前的景色開始模糊起來,意識感覺越來越不清楚……
「志輝!上學快遲到了喔!」
我慢慢睜開眼睛,只見爸爸不停的搖著我的身體叫我起床。
我難道在做夢嗎……?夜明山的涼亭竟然真的實現了我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