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你該問的，是女友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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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2-07
第十七章
程文馨騎著車，往勤美綠園道的方向前進。距離上班時間還剩下半小時，她想要先去百貨公司的美食街吃點東西。
今天她的班從四點半開始，要一直到閉店時間。她午餐只吃了一個御飯糰和一顆茶葉蛋，下午的課上完，她已經餓得肚子咕嚕叫了。但是距離發薪日還有幾天，她想要省一點伙食費。
儘管經濟有點拮据，但直到現在，兩年多的時間過去，程文馨仍然覺得，來台中唸書是她人生中最正確的決定。
當初把這間學校填在志願表的第一位時，她爸媽差點掐死她。她的成績可以上北部好幾間優秀的國立大學，但是她打死也不要留在台北。最後，她選的是台中教育大學的英語學系。
高二的那個英文老師，雖然只教了她短短不到一學期的課，但她在程文馨的心中留下的痕跡，卻遠遠超越了幾個月的份量。
她的爸媽氣得直接斷了她的金援，但是程文馨一點也不在乎。高中畢業後，她有得是養活自己的方法。他們再也不能拿金錢當作手段控制她。
勤美誠品的打工，是她上了大三之後才找到的。在這裡打工的工時才符合她的期待——她希望工時能長一點、再長一點，這樣她才能多存到一點錢。
而且她喜歡誠品書店。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高二的時候，她和她喜歡的人一起去過一次誠品。而那段關係，就是從那一天才開始的。
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葉蓉萱那天買的書。
只是現在這個回憶只能是回憶了。每當她回想起那段日子的時候，程文馨都會忍不住起一陣雞皮疙瘩，而那不只是出自於尷尬，更多的卻是罪惡感。
誰想得到，只不過是四年前的事，她現在卻會覺得當時的自己蠢到荒謬的地步？
「哈囉，文馨。」當她穿上誠品員工專屬的黑色背心，進到書店裡時，禮品區的正職員工，微笑地和她打了個招呼。「今天可能要麻煩你支援一下收銀區喔。小婉臨時請假，收銀現在缺一個人。」
程文馨一邊動手把長長的金髮盤在腦後，一邊露齒一笑。
「好啊，沒問題。」她說。「那我現在就過去囉？」
「對，麻煩你了。」正職拍拍她的肩膀。「今天晚上收銀超忙，他們會很感謝你的。」
星期五的晚班，人潮已經洶湧了起來。程文馨拎著自己的水壺，快步往收銀台走去。
「不好意思，這邊可以結帳喔。」
程文馨一邊拿走櫃檯上擺的「暫停服務」標示，一邊舉起右手。長長的人龍終於開始移動起來。
「文馨！真是太好了。」在結帳之間的空檔，站在她旁邊的另一個收銀區工讀生，壓低聲音對她說道。「我剛才快要發瘋了。」
「怎樣？」程文馨笑了起來。
「結帳都快忙不過來，結果還遇到有人要來退貨。」工讀生哭喪著臉說。「然後呢，那位大姐還沒有帶發票。而且她吊牌已經剪了。我真的沒辦法欸。」
「沒事，我這不是來了嗎？」程文馨對她眨眨眼。「等一下遇到奧客，就全部交給你啦。我可以幫你把收銀顧好。」
工讀生低聲笑了出來。「你好煩喔！」她邊說邊抱住程文馨的肩膀。「輕鬆的都給你做就好啦。」
程文馨笑著摸摸女孩的頭頂，然後對下一名客人舉起手。
「結帳這邊請喔。」
獨自來了台中之後，程文馨才終於知道，她可以做的事有好多好多。她結交了新朋友，在她打工的地方也如魚得水。她的課業成績雖然不到名列前茅，但她也覺得自己沒有愧對她辛苦賺起來的學費。
她終於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在父母面前尋求關注的寵物。
儘管辛苦，但程文馨覺得她辛苦得很有成就感。
或許也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她才突然覺得自己和高中時期一點也不一樣了。她到底怎麼會覺得她有資格對葉蓉萱做出那樣的事呢？她真的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是她的幼稚和自大，才會讓她們現在變成陌生人。但她願意承受這個後果——她知道她毀了葉蓉萱當時的人生，而保持距離，是她唯一能做的補償。
收銀區的人潮，隨著夜色漸深而逐漸增加。程文馨熟練地替客人結帳，一一詢問他們的會員身分，以及付款方式。對她來說，這樣重複的動作，帶有某種令人安心的作用。
前一個客人離去後，另一個客人便走了上來。對方將一本書放在櫃台上。
「請問有會員嗎？」程文馨一如往常地問道。
「有。」女子的聲音說道。然後她報了一串電話號碼。
會員資料出現在POS機的螢幕上，程文馨瞥了一眼，對著客人說道：「請問是葉小姐嗎？」
對方沒有馬上回答，程文馨的視線便從收銀機上，轉向站在櫃台前的女子。
她還沒有看見對方的臉，她就先看到了女人拿著錢的手。那是一個太陽圖案的零錢包，真皮的表面用顏色鮮豔的繡線，繡出了一個民族風的太陽圖樣。
拿著錢包的那隻手腕上，戴著一條橘紅色的串珠手鍊。
程文馨的心臟突然重重一跳。
她抬起眼，看向手的主人。
周圍吵雜的商場，還有後方排隊的顧客們，彷彿在此刻全部消失了。現在，這裡只剩下她，還有眼前這個女人。這個即使已經從她的人生中消失了三、四年，仍然像不曾消失過的女人。
「蓉萱？」她聽見她的聲音問道，但她有點認不出那是她自己的嗓音。
葉蓉萱就站在她面前，如假包換。她的頭髮已經染回了黑色，身上穿著輕便的襯衫，一個大大的肩背包，掛在她的手肘上。
她的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嗨。」
僅僅是這樣一個字，就足以讓程文馨的視線模糊了。
她做夢也不敢想像，葉蓉萱現在和她在同一個城市裡。她為什麼在這裡？她是來旅行的嗎？還是她現在住在台中？她現在還在當老師嗎？
台灣才這麼一點大，和人重逢或許也沒什麼好意外的，但是程文馨從來不敢奢望。
如果和葉蓉萱斷絕聯絡是對她的懲罰，她已經學到教訓了。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她們再見面的話，她要做什麼、她「能」做什麼。
葉蓉萱會怎麼看她呢？她還想看到她嗎？
程文馨有太多問題想問，也有太多話想說了。她不知道現在她該從哪裡開口。
然後時間的流逝再度回到她的意識中。空氣中鬧哄哄的氛圍，再度包裹住她。程文馨用手指快速按了一下眼角。
不行，她還在工作。她可不能耽誤收銀的速度。
「需要紙袋嗎？」她問。
「不用了，我直接拿。」葉蓉萱回答。
「好，沒問題。」程文馨說。「那麼今天的消費金額是二九九。請問用現金還是刷卡呢？」
「刷卡。」葉蓉萱說。她打開錢包，拿出一張信用卡。
程文馨的視線，跟著她手上的那條手鍊移動。
那條太陽石的手鍊。葉蓉萱到現在還戴著。
程文馨感覺一股呼吸梗在胸口，而她的眼睛有點刺痛。
「我也還戴著喔。」她脫口而出。當葉蓉萱把信用卡放在刷卡機上感應時，程文馨拉起了自己的白襯衫袖子。「你看。」
自從她戴上了那條手鍊後，她就再也沒有拿下來過。她只是沒有想到，葉蓉萱居然還留著它。
葉蓉萱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她點點頭，但是沒有說話。
程文馨把書本交給葉蓉萱。「謝謝你。歡迎下次再度光臨。」
「謝謝。」
就在葉蓉萱把書本塞進包包裡，準備轉身走人時，程文馨開口叫住了她。「蓉萱。」
她不確定自己是哪來的勇氣，但是她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她這次再讓葉蓉萱不聲不響地離開，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或許是想要道歉，或許是想要再多看葉蓉萱幾眼。程文馨自己暫時也搞不清楚。她直直望向站在那裡的女子。
葉蓉萱看了她一眼。
「等我下班好嗎。」程文馨說。「我閉店完之後，去全家找你。」
她知道她的要求有點過分了。她不確定葉蓉萱會不會答應。
葉蓉萱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然後她對程文馨揮了揮手。
程文馨沒有機會看著她的背影離去，只能忙著為下一個客人結帳。
「那個女生是誰啊？」收銀區的工讀生壓低聲音問道。「你以前的朋友嗎？」
「她喔。」程文馨想了一下，一邊動手替客人黏好紙袋上的貼紙。「謝謝光臨。」她說，然後她看向身邊的工讀生。「她是我的初戀情人。」
「啊？」工讀生愣了一下。她結完下個客人的帳，然後轉過頭來看向程文馨。「好好喔，真羨慕欸。」
「你是羨慕她還是我？」程文馨歪著嘴一笑。
「她啊。」工讀生說。「可以跟你談戀愛欸。」
程文馨「哈」地笑了一聲。「嗯，但我覺得，她應該不是這麼想的。」
她們那樣算談戀愛嗎？程文馨想，這更像是她一頭熱的單戀。
高二那一年，因為程文馨的喜歡，葉蓉萱和交往多年的男友分了手，也丟了工作。換做任何一個人，大概都不會想要再回憶起那段地獄般的時光了。
這也解釋了葉蓉萱離職後，為什麼不再回覆她的訊息。一開始程文馨沒有辦法理解，但是現在幾年過去了，她開始逐漸明白，葉蓉萱當時的處境。
而程文馨不怪她從此失聯。
她也不會怪葉蓉萱恨她。
但是啊，但是⋯⋯
葉蓉萱還戴著那條太陽石的手鍊。
這應該代表了一點什麼，對吧？
過去這幾年，她以為自己早已掐熄的希望，再度在她的心底燃起。她的心跳開始怦怦加速。
她下班時，葉蓉萱真的會在便利商店裡等她嗎？
程文馨騎著車，往勤美綠園道的方向前進。距離上班時間還剩下半小時，她想要先去百貨公司的美食街吃點東西。
今天她的班從四點半開始，要一直到閉店時間。她午餐只吃了一個御飯糰和一顆茶葉蛋，下午的課上完，她已經餓得肚子咕嚕叫了。但是距離發薪日還有幾天，她想要省一點伙食費。
儘管經濟有點拮据，但直到現在，兩年多的時間過去，程文馨仍然覺得，來台中唸書是她人生中最正確的決定。
當初把這間學校填在志願表的第一位時，她爸媽差點掐死她。她的成績可以上北部好幾間優秀的國立大學，但是她打死也不要留在台北。最後，她選的是台中教育大學的英語學系。
高二的那個英文老師，雖然只教了她短短不到一學期的課，但她在程文馨的心中留下的痕跡，卻遠遠超越了幾個月的份量。
她的爸媽氣得直接斷了她的金援，但是程文馨一點也不在乎。高中畢業後，她有得是養活自己的方法。他們再也不能拿金錢當作手段控制她。
勤美誠品的打工，是她上了大三之後才找到的。在這裡打工的工時才符合她的期待——她希望工時能長一點、再長一點，這樣她才能多存到一點錢。
而且她喜歡誠品書店。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高二的時候，她和她喜歡的人一起去過一次誠品。而那段關係，就是從那一天才開始的。
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葉蓉萱那天買的書。
只是現在這個回憶只能是回憶了。每當她回想起那段日子的時候，程文馨都會忍不住起一陣雞皮疙瘩，而那不只是出自於尷尬，更多的卻是罪惡感。
誰想得到，只不過是四年前的事，她現在卻會覺得當時的自己蠢到荒謬的地步？
「哈囉，文馨。」當她穿上誠品員工專屬的黑色背心，進到書店裡時，禮品區的正職員工，微笑地和她打了個招呼。「今天可能要麻煩你支援一下收銀區喔。小婉臨時請假，收銀現在缺一個人。」
程文馨一邊動手把長長的金髮盤在腦後，一邊露齒一笑。
「好啊，沒問題。」她說。「那我現在就過去囉？」
「對，麻煩你了。」正職拍拍她的肩膀。「今天晚上收銀超忙，他們會很感謝你的。」
星期五的晚班，人潮已經洶湧了起來。程文馨拎著自己的水壺，快步往收銀台走去。
「不好意思，這邊可以結帳喔。」
程文馨一邊拿走櫃檯上擺的「暫停服務」標示，一邊舉起右手。長長的人龍終於開始移動起來。
「文馨！真是太好了。」在結帳之間的空檔，站在她旁邊的另一個收銀區工讀生，壓低聲音對她說道。「我剛才快要發瘋了。」
「怎樣？」程文馨笑了起來。
「結帳都快忙不過來，結果還遇到有人要來退貨。」工讀生哭喪著臉說。「然後呢，那位大姐還沒有帶發票。而且她吊牌已經剪了。我真的沒辦法欸。」
「沒事，我這不是來了嗎？」程文馨對她眨眨眼。「等一下遇到奧客，就全部交給你啦。我可以幫你把收銀顧好。」
工讀生低聲笑了出來。「你好煩喔！」她邊說邊抱住程文馨的肩膀。「輕鬆的都給你做就好啦。」
程文馨笑著摸摸女孩的頭頂，然後對下一名客人舉起手。
「結帳這邊請喔。」
獨自來了台中之後，程文馨才終於知道，她可以做的事有好多好多。她結交了新朋友，在她打工的地方也如魚得水。她的課業成績雖然不到名列前茅，但她也覺得自己沒有愧對她辛苦賺起來的學費。
她終於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在父母面前尋求關注的寵物。
儘管辛苦，但程文馨覺得她辛苦得很有成就感。
或許也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她才突然覺得自己和高中時期一點也不一樣了。她到底怎麼會覺得她有資格對葉蓉萱做出那樣的事呢？她真的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是她的幼稚和自大，才會讓她們現在變成陌生人。但她願意承受這個後果——她知道她毀了葉蓉萱當時的人生，而保持距離，是她唯一能做的補償。
收銀區的人潮，隨著夜色漸深而逐漸增加。程文馨熟練地替客人結帳，一一詢問他們的會員身分，以及付款方式。對她來說，這樣重複的動作，帶有某種令人安心的作用。
前一個客人離去後，另一個客人便走了上來。對方將一本書放在櫃台上。
「請問有會員嗎？」程文馨一如往常地問道。
「有。」女子的聲音說道。然後她報了一串電話號碼。
會員資料出現在POS機的螢幕上，程文馨瞥了一眼，對著客人說道：「請問是葉小姐嗎？」
對方沒有馬上回答，程文馨的視線便從收銀機上，轉向站在櫃台前的女子。
她還沒有看見對方的臉，她就先看到了女人拿著錢的手。那是一個太陽圖案的零錢包，真皮的表面用顏色鮮豔的繡線，繡出了一個民族風的太陽圖樣。
拿著錢包的那隻手腕上，戴著一條橘紅色的串珠手鍊。
程文馨的心臟突然重重一跳。
她抬起眼，看向手的主人。
周圍吵雜的商場，還有後方排隊的顧客們，彷彿在此刻全部消失了。現在，這裡只剩下她，還有眼前這個女人。這個即使已經從她的人生中消失了三、四年，仍然像不曾消失過的女人。
「蓉萱？」她聽見她的聲音問道，但她有點認不出那是她自己的嗓音。
葉蓉萱就站在她面前，如假包換。她的頭髮已經染回了黑色，身上穿著輕便的襯衫，一個大大的肩背包，掛在她的手肘上。
她的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嗨。」
僅僅是這樣一個字，就足以讓程文馨的視線模糊了。
她做夢也不敢想像，葉蓉萱現在和她在同一個城市裡。她為什麼在這裡？她是來旅行的嗎？還是她現在住在台中？她現在還在當老師嗎？
台灣才這麼一點大，和人重逢或許也沒什麼好意外的，但是程文馨從來不敢奢望。
如果和葉蓉萱斷絕聯絡是對她的懲罰，她已經學到教訓了。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她們再見面的話，她要做什麼、她「能」做什麼。
葉蓉萱會怎麼看她呢？她還想看到她嗎？
程文馨有太多問題想問，也有太多話想說了。她不知道現在她該從哪裡開口。
然後時間的流逝再度回到她的意識中。空氣中鬧哄哄的氛圍，再度包裹住她。程文馨用手指快速按了一下眼角。
不行，她還在工作。她可不能耽誤收銀的速度。
「需要紙袋嗎？」她問。
「不用了，我直接拿。」葉蓉萱回答。
「好，沒問題。」程文馨說。「那麼今天的消費金額是二九九。請問用現金還是刷卡呢？」
「刷卡。」葉蓉萱說。她打開錢包，拿出一張信用卡。
程文馨的視線，跟著她手上的那條手鍊移動。
那條太陽石的手鍊。葉蓉萱到現在還戴著。
程文馨感覺一股呼吸梗在胸口，而她的眼睛有點刺痛。
「我也還戴著喔。」她脫口而出。當葉蓉萱把信用卡放在刷卡機上感應時，程文馨拉起了自己的白襯衫袖子。「你看。」
自從她戴上了那條手鍊後，她就再也沒有拿下來過。她只是沒有想到，葉蓉萱居然還留著它。
葉蓉萱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她點點頭，但是沒有說話。
程文馨把書本交給葉蓉萱。「謝謝你。歡迎下次再度光臨。」
「謝謝。」
就在葉蓉萱把書本塞進包包裡，準備轉身走人時，程文馨開口叫住了她。「蓉萱。」
她不確定自己是哪來的勇氣，但是她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她這次再讓葉蓉萱不聲不響地離開，她會後悔一輩子的。
或許是想要道歉，或許是想要再多看葉蓉萱幾眼。程文馨自己暫時也搞不清楚。她直直望向站在那裡的女子。
葉蓉萱看了她一眼。
「等我下班好嗎。」程文馨說。「我閉店完之後，去全家找你。」
她知道她的要求有點過分了。她不確定葉蓉萱會不會答應。
葉蓉萱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然後她對程文馨揮了揮手。
程文馨沒有機會看著她的背影離去，只能忙著為下一個客人結帳。
「那個女生是誰啊？」收銀區的工讀生壓低聲音問道。「你以前的朋友嗎？」
「她喔。」程文馨想了一下，一邊動手替客人黏好紙袋上的貼紙。「謝謝光臨。」她說，然後她看向身邊的工讀生。「她是我的初戀情人。」
「啊？」工讀生愣了一下。她結完下個客人的帳，然後轉過頭來看向程文馨。「好好喔，真羨慕欸。」
「你是羨慕她還是我？」程文馨歪著嘴一笑。
「她啊。」工讀生說。「可以跟你談戀愛欸。」
程文馨「哈」地笑了一聲。「嗯，但我覺得，她應該不是這麼想的。」
她們那樣算談戀愛嗎？程文馨想，這更像是她一頭熱的單戀。
高二那一年，因為程文馨的喜歡，葉蓉萱和交往多年的男友分了手，也丟了工作。換做任何一個人，大概都不會想要再回憶起那段地獄般的時光了。
這也解釋了葉蓉萱離職後，為什麼不再回覆她的訊息。一開始程文馨沒有辦法理解，但是現在幾年過去了，她開始逐漸明白，葉蓉萱當時的處境。
而程文馨不怪她從此失聯。
她也不會怪葉蓉萱恨她。
但是啊，但是⋯⋯
葉蓉萱還戴著那條太陽石的手鍊。
這應該代表了一點什麼，對吧？
過去這幾年，她以為自己早已掐熄的希望，再度在她的心底燃起。她的心跳開始怦怦加速。
她下班時，葉蓉萱真的會在便利商店裡等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