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０＃幸好你沒來

　　不管有意與否，總之那確實是幸災樂禍。

　　只要這點沒看錯就好。何況澄賢當下都快氣炸了，是哪個已經不甚重要，論跡不論心，說到底，他嚴重懷疑彩虹幫是推他當替死鬼的。

　　一口悶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後來，他就被氣哭了，當然是私底下偷哭。

　　從二下忍到三上，加上班上的風暴，以及家裡未和時予透露的陰暗，其實澄賢那時的心靈相當脆弱，剛疏遠彩虹幫不久，還在重建心防。

　　重建好以前，人還沒變得更強大，反而更需要謹慎對待，結果一把刀就這麼往心頭扎進，曾經的麻吉們居然還握著刀柄在裡頭攪來攪去。

　　「當初我……是真的很難過。」澄賢低聲說著，其中含著鼻音。

　　時予看他紅著眼睛，那刀痛到至今都沒復原，傷口深可見骨，我沒另一半是我能控制的嗎？我也想要有啊，每當這種聲音在心底響起，眼淚就奔上眼眶。

　　一直提醒他所求不得，後續又既感覺被陷害，無助和痛苦夾擊，使內心抵抗外界負能量的牆在慢慢崩塌，讓黑暗趁機侵入進來，使得人難受。

　　況且最悽慘的，是這場出軌風波，從始至終純屬誤會，男方被指控偷吃的小三，實為有血緣聯繫的表姐，二人清清白白，只怪男方笨嘴拙舌，解釋不清楚。

　　而這當中也有女方衝動聽不進辯解的因素在，致使他無辜被爆氣飆罵，成為唯一受害者，話雖如此，彩虹幫的落井下石更讓他感到窒息。

　　在他心裡，建和剛毅果敢、宗毅古靈精怪、宏斌大氣豪爽、哲宇俏皮可愛，往日大家多麼團結，奈何現實告訴他，這些人就是一群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不願接受事實，偏偏那些眼神便是鐵打的證據，明知人心多少都會變的，哪怕是身邊的摯友，也會隨著時事更動而變化，他該面對的，可是，心好痛啊。

　　即使被嘲諷的回憶堆積了太多，珍貴的過往依然太過耀眼，要全部都割捨掉……好難，然則過於顧念舊情的下場，將導致他掉入無底的深淵。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事後，因為彼此的共同朋友偏多，眾人呼朋引伴，還是會遇到無法不碰面的場合，第二羞辱便在此等情景中發生——

　　是時予之前就聽過的，假裝男友事件，那真心很噁，當日是月考結束，午後的社團時間，高三通常玩不了了啦，都點名完就跑去躲起來。

　　被書悶了很久，很少人會在這時候還去念書，都嘛跟死黨聚一塊寒暄，澄賢本來和旁人聊得正開心，彩虹幫忽然到來，說好久沒見，來找他去聊天的。

　　看在人都找上門來，當眾拒絕也勢必搞得雙方難堪，於是他便跟了過去，想著隨意打發人即可，誰知道聊一聊，就隨即再被折辱。

　　五人前去康輔社辦附近的廊中座椅區，地處偏僻，是個幽會或講悄悄話的好地方，起初被邀來，他本身就抱持著警戒，後面也的確是萬幸沒放鬆戒心。

　　原本聊的內容都還好好的，不料話題突然就又繞到感情方面上，當時依舊作為單身狗，當他表明要先專心備考，沒空找伴後，假裝男友事件就此觸發。

　　宗毅在那邊說「那你會很孤單耶」，隨後跟建和一搭一唱，讓建和玩上頭還跑來撩他，豈料撩一撩，宗毅自己還要吃醋，罵建和怎麼可以在外面養小王？

　　說實話，遊戲也罷，沒人想被稱為第三者，而且澄賢從頭到尾都非常尷尬，老實說，他剛察覺異樣，就想離開，哲宇卻搞綠茶，狂說「你是討厭我們了嗎？」

　　討厭是討厭沒錯，不過一開始只有六分，聽完這話秒變九分，而此話一出，宏斌就會幫腔，說給個面子啦，用道德綁架，害他完全逃不走。

　　最後只得靠外力，偷偷叫人來帶他走，無奈在救星抵達前，就得忍受在原地被戲耍、被當成介入關係的假想敵，藉此和對象撒嬌。

　　要拿他用作梯子來調情，有問過他肯不肯嗎？無緣無故被宗毅瞪，建和就只好去哄他，而後變宏斌哲宇來，宏斌還深情地對哲宇說，乖，我不會亂來的——

　　「我說了好幾遍不要再這樣了，但每個人似乎都跟耳聾一樣。」

　　不弄到他，誓不罷休嗎？明的、暗的、軟的、強硬的方法都試過，全被忽視，至於強硬是多強硬——用手拍桌，嚴肅地說不好玩了，這幾人照樣要挑戰他。

　　好討人厭哦。時予緊皺眉頭，他很想哄澄賢，又擔心途中無意做出逾越的舉動，導致被私下扣分，眼看澄賢把白熊放下，抱得酸了，第二羞辱的部分完結。

　　接下來這件事，最終的羞辱，才是斷送這段情誼的關鍵，前面被拉去當替死鬼，還被笑衰，又或者被逼著像小丑被作賤，他終竟都能忍下。

　　「被霸凌的女生墜樓那天，他們根本沒有要鳥我的意思。」

　　精神受到極大的衝擊，好不容易撐到去廁所吐一吐，全身仍然抖個不停，出於本能的信任，縱使深知可能會受挫，終究去找了彩虹幫求救。

　　昔日也只能和那群人抒發，不求解決問題，只求能幫忙緩解掉一點點的驚慌，誰料當事人們只顧著明後天聖誕夜、節要去哪玩，對他則極盡敷衍。

　　被場面話搪塞一番，他徹底心灰意冷，更惡劣的，是澄賢在聖誕，是要和彩虹幫去玩的，決定遠離前便約定下，之後想說就拿這個約當相處的結尾吧。

　　彼時又已然中斷往來一段期間，自上次那事起，澄賢就下定決心要與彩虹幫切割，經過這次，就能不必再虛與委蛇，可被馬虎應付完，他眼下索性把約推了。

　　反正選的景點……同樣在損他。說白了，直說要Double date，並且問他想不想當現場的大電燈泡比較快，原先心想就再忍這回，現在忍不下了，推就推。

　　說身體不舒服，你們去，他沮喪地走回教室，心中明白彩虹幫絕無義務要替他排解，或多有同理心能說些好話，只是至少能給點溫暖吧。

　　光是嗯啊哦，天哪的。明明兩組ＣＰ都他撮合的，低潮時他也出手援助過，最少有個苦勞，因此該擺出的虛情假意，起碼該講究點誠意吧，沒成想全沒在演的。

　　然而，最沉重的打擊，在隔天晚上，澄賢早已發了高燒，在床上苦苦躺著，時不時便被夢境驚醒，一閉眼就看見血跡斑斑的少女。

　　但是，他必須要睡，總歸一醒就頭痛欲裂，超想吐，讓心情無比低落，八點多出頭，宗毅打了視訊電話給他，說隔空分享美景。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接了，就見宗毅等人在某棵高聳的聖誕樹周邊，畫面裡人流很多，全是情侶，玩笑開著開著，建和冷不防冒出一句「幸好你沒來」。

　　話落，他神色驟變，另外三人則在短暫發愣後，瘋狂大笑，或許是生病的緣故，心防再度進入薄弱期，這句假說笑真諷刺的話壓根是致命爆擊。

　　其他人笑完，嘴上指責建和失言，實則眼裡皆是同個想法，他早就瞧出來了，單純認為沒捅破簍子就別拘泥，偏要把殘酷的真相給揭露。

　　心知肚明那句「幸好你沒來」，絕非指他會與在場人格格不入，是指感謝他沒犯蠢，硬要跟著來煞風景，一顆心就那麼被踩碎。

　　「我就……我就……」他哽咽著講到卡頓，一道身影罩了上來。

　　話音落下，人同時往前，不再在乎接觸的界線，時予痛心地緊抱住澄賢，如今只想把人抱在懷裡哄一哄，無視故事講完了沒。

　　他摟得很緊，臉貼臉的那種，是以現今的進展，不被容許的親密行為，澄賢對此是該大力喝止跟推開的，可惜他做不到。

　　心在提起往事下，又碎了一地，他垂落的四肢也沒力了，遑論時予在背後拍啊拍，他從前多盼望能被誰哄啊，剩餘的氣力都放在不提早崩潰，跟把話講一講。

　　「我就……又哭了，掛完電話，很醜很醜地哭了。」

　　為什麼都要欺負我……他皺著五官，手抓著棉被握起拳來，縱然接連被洗臉、被背叛，他都撐了下去，反覆相信著事態終會好轉。

　　但，彩虹幫、老天爺是如何待他的？無盡的揶揄與嘲弄，都敬而遠之了卻還得被搞，他生來就活該被玩弄嗎？越想越生氣，指甲深深掐進布料裡。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他媽的建和、宗毅、宏斌、哲宇全都給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那一刻，那道保護住自身和外界隔絕的牆，裂開且坍塌了，牆體還砸往他身上去，壓得他喘不上氣，火氣燃燒完，暴漲的悲傷接力湧上。

　　「我哭了整夜，哭到我病情還加重了。」

　　那晚他此生不忘，睡了是惡夢，醒了也是惡夢，房門外仍舊是惡夢，沒跟時予說的是，賢爸賢媽當天正在樓下嫌棄他軟弱，一病就病成那樣。

　　人聲傳來，帶著刻薄的言語猛扎他，用枕頭圍住腦門都擋不住，他像個瘋子邊哭、邊咳、邊乾嘔，淚水跟鼻涕流啊流的，醜得要死……

　　好了。總算是把來龍去脈都交代完啦，澄賢舒了口氣，也無聲地流下一滴淚。



７０．ＥＮＤ



【作者後記】

恭賀７０回！
雖然內容虐得要死

彩虹幫是真的該死吧^^
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的澄賢呢ＱＱ
我要代替月亮懲罰他們
至於說創造這些角色虐澄賢的我是不可以被打的哦（Ｏ）

下一次見面是禮拜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