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０＃禮貌的吃瓜仔

　　澄賢是以一種極為複雜的心情回到房間的。

　　按理來說，他現在應該準備一會就直接去洗澡，後面要接續看一點書或放鬆的選擇先不提，前面這段流程本該一氣呵成，他此時卻進入了心累的思考延宕。

　　時予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剛剛在樓下糾纏的時候，最後光聽他在那邊胡謅，沒有聽出那語氣中的變化，直到如今才意識到其中若有似無的失望，是在失望個頭啊！

　　不僅如此，其實連一開始閃他被抓住那句都有這種成分，澄賢這下更煩惱了，唯一慶幸的是時予並無聽見自己聖誕節那句呢喃，否則會變本加厲個十倍吧。

　　因為那時幾近是用唇語在說，順風耳都難以聽見，老實說就連本人都不曉得有沒有實際發出聲音，心跳都還比較大聲。

　　但儘管是這樣，還是毫無辦法阻止時予日漸猖狂的舉止，雖然，他有一句話一講出來，就始終懸在澄賢的心頭，關於他需要擁抱的那句——

　　假如這時以上帝視角去看，他確實需要這份溫柔，只是現在，他還無法卸下心防。

　　帶著相較平常晚十五分鐘的身體去往廁所洗澡，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時予為了要教大武題目也推遲了行程，不然他平時同樣去盥洗了。

　　剛好大武問的題目是他跟澄賢先前做過的，教學起來不成問題，等到大武自身都搞懂解題的脈絡後，他意欲離開，大武卻多嘴再問了一點別的。

　　「你跟賢蛋最近還好嗎？」

　　這句詢問裡四成是八卦，六成是關心，主要是室友們看這兩人出雙入對好一段時日了，應該或多或少有個進展吧，總不至於還在原地打轉。

　　「還行。」

　　就憑關心的比例多了些，時予給出了回答，雖說聽起來模稜兩可，總歸還算是正面的答覆，大武就不再多說什麼。

　　禮貌的吃瓜仔就要這麼當，適可而止四個字要謹記在心，涉及私事的方面很粗淺地圖個朋友名義的禮節就好，不能知道的就不要去問。

　　哪怕對於現狀可能仍有一丁點的擔憂，依這一對的處境，大武此刻的心是懸在澄賢那邊，時予口中的還行換作澄賢可不一定是還行。

　　旁的不說，大武和伊傑就是明白澄賢防備心很重的人，尤其前者堪稱的上第三透徹全局的，了解澄賢固然有一個對外的形象，私下則始終保持神祕。

　　相處一年多以來，他跟澄賢講的話很多，看起來似乎對彼此知根知底，實則截然相反，感覺對男孩的認知一直固定在某個水平，僅有基本的幾個標籤。

　　某女官方認證的拼湊技巧便用在這裡，澄賢的話術能讓他說得像是全部都說了，實際上卻也半點都沒說，最厲害的是大家還聽不出來，瞞天過海的技術是一等一的好。

　　這種人……要說他不誠實也不是，唯獨能拿來形容的，真的是防備心重，每個人各自都藏了很多心事，無關必要絕口不提，而澄賢是藏得最多最多的那一個。

　　總之，大武是希望時予口中的那份答案，不要是那種自我感動下的產物，戀愛絕非是獨角戲，時予千萬別沉溺在假象裡，即便是局勢有所向前，都要牢牢抓住躲在幕後那個真正的澄賢。

　　乘載著這份期望，時予收拾著要去洗漱的東西，眼下的澄賢還在其中一間淋浴間，導致廁所飄散著他常用沐浴乳的味道，時予聞到便像是心被偷偷撓了癢。

　　不過，這個節點他不會跟澄賢說話，雖然要講的話是行啦，時予沒有想而已，有哪些話一定要在洗澡的時候說嗎？有也非屬他們如今的關係能說的。

　　再者，澄賢其實也會有點尷尬，歷經這麼多共讀的日子，他已然摸透隔壁這間沐浴間裡此時的人必然是時予，其他人大冬天的早早就都洗完了。

　　光是留意到他的存在，澄賢就不太自在，就算現實是各洗各的壓根不會怎麼樣，但心裡總有微妙的矛盾，隱隱約約像是一根軟刺。

　　這並不代表澄賢對時予現今還有什麼牴觸，就僅僅是……字面上那樣，他洗好澡後快步從窗戶會灌風的廁所離開，剩下時予一個人在現場籌謀著心事。

　　兩個人有默契地把一部份重心都放在了對方身上，頂多是目前時予放得多一些，既然人都在旁邊，他自然會趁機想那些有關澄賢的事，思考進一步的方法。

　　雖說依眼前的局面看來，乖乖讀書才是重點，可是一直無作為到期末結束，難保他前幾天的努力走上徒勞的下場，好不容易積攢的好感是會隨著時間消散的……

　　上述指的是他這種跟澄賢尚不穩定的狀況，現下正是需要加把火先恆溫的時期，縱然好好念書至少也是混個及格線的表現，也不可就此安於現狀。

　　大多數的人看到六十分在安心之餘，很快就會生出想爭取高一點分數的念頭，即使時予是沒想得這般透徹，他單純是認為這過渡期裡也不行完全擺爛。

　　無論現時兩人看著如膠似漆一般，算起來到考試完兩個禮拜一過，很多事情依舊會遭到光陰推磨，讓他實在放不下心，因此選課的方面絕對要主動跟澄賢表明想要一起。

　　時予本身也看得出來，提出的課別太奇怪、加上不撞到澄賢個人想選的課，他大抵上都會接受，於是就更要去提出邀請。

　　前述推論得以在一些對話裡得知，例如室友們就會找澄賢問說要不要上哪堂課，而澄賢對此是蠻隨和的，就更勢必要把握住契機。

　　廢話。能掌握住跟澄賢一同上課的籌碼，往後不管發展成怎樣都有好處，最佳的情況是他跟澄賢的課表能相差無幾，以後要邀約之類的都很好談……

　　然而，想像終歸是想像，兩人連曖昧的五分之一都搆不太到，即便時予說這話時肯定會自動添加上示好的buff，澄賢會接受也不太可能達到理想中完美的結果。

　　再者，他沒辦法跟大武他們一樣，非常不拘地跟澄賢開口，這便是套上感情濾鏡後令人苦惱的事，許多意圖太明顯是會嚇到人的，凡事皆需特地找機會。

　　所幸這個機會並不太難找，別忘了轉眼間就要跨年，無奈的是時予既然是到跨年方能得到機會，等同於他從禮拜四到下禮拜二之間一籌莫展。

　　縱使他不是沒在找機會，澄賢也沒故意怎樣，純粹是找不到空隙讓他插入相關話題，平日裡的強抱也不得再蹬鼻子上臉，時予自知澄賢是看過往的面子勉強給他抱的……

　　若是這裡再提要求，連他本人都認為太過分了，奈何選課是有期限的，只剩下兩天，他不能繼續原地打轉，必得抓住眼前時來運轉的改命符。

　　跨年夜的十一點二十多分，伊傑敲了敲門便將半個身子探入打開的門扉中，擔上一個送口信的職責，向房內的大武和時予告知時程。

　　「我們要上樓了，你們可以一起過去了。」

　　「好，你跟其他人先去吧。」應聲的是大武，待伊傑關上門離開以後，他便轉頭跟時予說起，「那你等一下就……」

　　他要跟時予講一些事前須知，上一年的跨年夜，他跟伊傑他們是在宿舍的頂樓過的，Ｕ大的宿舍樓算高，站在頂層能夠看見遠處的遊樂園和百貨，觀賞跨年煙火。

　　身為面臨期末大危機的學生們，是會怕成績綻放得跟煙火一樣絢麗的，至於早點上去是為了佔位，同樣有別人會去搶頂樓位的，只能先搶先贏。

　　把該說的都說完以後，兩人穿戴好衣服就上了頂樓，由於高樓層風大也更冷，住在下面一層的他們光在樓梯就能聽到大風呼呼作響，碰到皮膚是噬人的寒。

　　大武一推開頂部的鐵門，一陣冷風瞬間打上來吹了一臉，連時予都忍不住皺眉，映入眼簾的是「一二三」三人組在四處遊蕩，看似是成功佔領了此地。

　　見時予到場，鄰近的二洋便隱密地往某個方向指了指，眼神跟著示意，「在那邊在那邊。」

　　順著他說的地方看過去，就看澄賢一個人待在背對所有人的牆面，不過這並非是他特立獨行，是那邊面對一個百貨公司，也是一行人去年的觀賞席，璀璨的燈火已經在夜空中獨樹一幟。

　　另一側縱使也有個遊樂園，卻不比百貨那好看，故而先搶到的人都會霸佔百貨公司的位置，至多讓第二批人馬去後者那，再後面的人就只得悻悻而歸。

　　然而，這次想著要給時予騰個空間，四位室友就得在這裡走來走去，營造出客滿的假象，何況還沒真正跨年，他們隨便亂走也不會引起澄賢的疑心。

　　都說能幫的會幫，講到底，站在朋友的立場還是希望好事能成的，他們覺得時予跟澄賢在一起是沒太大問題，撇除個性的事嘴過時予、而後就都男生而已，這要看一下澄賢的想法。

　　可是能走到這裡，代表澄賢應該不排斥男生？也或者是在考慮能不能跟男生交往？有這兩個問題產生，便同步彰顯著時予從未向他們提及過澄賢的私事。

　　但知不知情都無所謂，他們既坐在旁觀者的位置上，除了偶爾添油加醋外無權干涉，剩下的就看時予能闖出多少名堂，又能做到何等地步。

　　「「「「加油啦～」」」」

　　四個人不遠不近地給時予打了打氣，礙於聚在一塊被澄賢看到很容易穿幫，而他頷首領了好意，準備尋個好時機自然而然地靠近對方——

　　儘管依外人的眼裡看來，就是看那些要追人的人以一種無可言說的方式走去找人，也不瞭解是哪裡怪怪的，亦或對曖昧的情景感到雞皮疙瘩呢？

　　身作當事人的時予並沒注意到室友們的偷笑，他只覺得有些緊張，程度隨著前進的步伐緩緩攀升，看澄賢似乎在想事情，一時都沒有回過頭來。

　　這樣也好，如果馬上轉頭過來被發現了，主動跟被動的位次便會瞬間被置換，他心裡還沒個定數，自認向前的腳步都彷彿搖搖欲墜的。



７０．ＥＮＤ



【作者後記】

恭賀７０回！
上一回說的有一好沒兩好也能用在這裡呢
雖然澄賢沒做什麼
不過時予還是沒什麼契機提出要一起選課的事情
害他都擔心起來了
而現實就是這樣
曖昧的機會不是天天都能有的
還好跨年夜來啦！

下一次見面是禮拜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