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本章節 6712 字
更新於: 2023-12-01
七夕這節，說大不大，說小也還真不小，畢竟是專屬於女兒們的節日，這日晚間的宵禁只針對男人，大街上除了陪妻子母親出來遊街的零星幾個男人以外，其餘的就是巡防營的人，就連黛雉也是以巡防營士兵的身分出來的
當然也有例外，向藍鵲這樣的皇族貴女出門得帶侍衛，於是這兩人變成了今夜唯二有特權的男人
今日清早溫雲起來就被堂嫂叫去幫忙摘素馨花，主要是她夠矮小，鑽進花叢時才不至於把花叢給弄傷
「來，挑這樣個樣式的，要完整點的，摘下來的時候擰一下，別傷著花了。」溫雲點點頭，一頭鑽進花叢中
她就這麼採了一小筐出來，出於好奇便跟著她們來到一處小作坊，只見幾個女工臉上帶著奇怪的黑色琉璃面罩，將金砂投入燃燒著的小爐當中，隨後從下方抽出一縷細絲拉入水中，隨後再將金絲取出，挑揀出滿意的，隨後再用火烤，將金絲彎成弧形
「嫂子這是幹嘛的？」「這是在做閣下今日要穿戴的首飾，妳摘的素馨花也是給閣下做今日的首飾的。」
「可是這樣不是挺浪費的嗎？這金絲多珍貴啊？說不要就不要啦？」
旁邊的一個女工笑了笑，「這金絲在閣下取下首飾後會在融化成金砂收起來，不至於把金子給扔了。」
溫雲繞去旁邊看，發現另外一群女工也在對著手上一串串綠色的果實做文章，「這是橄欖，到時要在裏頭填蠟，點著了就是個小燈籠了。」另一個女工答道
這時的藍鵲還在熟睡著，溫雲繞了一圈後覺得無聊只好回去找謝范
「我無聊……」她拉拉謝必安，昨晚是范無咎守夜，本來陪孩子玩的一直都是他，要部平時這個時候藍鵲也該醒了，現在就剩他一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溫雲玩
「那……妳要玩什麼？」「掏鳥窩？」「不可以，人小鳥在樹上好好待著呢，妳沒……」「哼……無趣……你這樣是怎麼活到今天的啊？」
這時藍鵲也醒了，聽見外頭的動靜把溫雲叫了進來，「我吵到您了？」「嗯……我早醒了，所以……也不算，人七爺不準妳去是保護妳，不許跟他嘔氣，聽懂沒有？」「是……」「出去吧，我要更衣。」
早餐時，溫雲提起了紅棉坊的月下鬥針，「妳想去？」「閣下去過嗎？聽說嫂子就是在那時遇上我堂兄的。」
藍鵲搖搖頭，「沒去過，也沒什麼興趣。」「那……紫鷴閣下去過嗎？」聽到這問題藍鵲忍不住笑了，「怕是這輩子沒輸的這麼慘過……」溫雲聽不太懂，不過藍鵲隨後便叮囑她不許在紫鷴面前提起鬥針這件事，這件事夠紫鷴被釘在恥辱柱上一輩子了，誰提了她可是要拚命的
藍鵲翻了兩下桌上的壽麵，也就勉勉強強的吞了兩口，不好吃，或該說她本就不喜歡吃麵，再者，長命百歲也沒什麼意思，人老了總是會有這兒那兒的許多問題，與其被病痛凌遲，不如直接被斬首
「那九闈當中有出過特別擅長女工的人嗎？」
「緋鴻和青鷹都特別厲害，若不算男女之別，黛雉也相當厲害，簡單來說，虹隼閣下教養出來的孩子，生活技能都不會差到哪去，畢竟都是窮養出來的，越窮越厲害。」
這不只是讓溫雲，也讓謝范二人開了眼界，看不出青鷹竟然會擅長這種事情
「聽說當初本來是要連緋鴻都一起帶進軍營的，不過薊子捨不得，硬是把緋鴻留了下來。」
而青鷹與黛雉就是這麼在軍營裡摸爬滾打著長大，做飯補衣服什麼的都得自己來，最後甚至都還學了點鍛造與鑄造的皮毛以修補武器
「黛雉這波屬實不虧啊……」
紫鷴最討厭的節慶就是七夕了，她巴不得待在府上不出門，但偏偏七夕又是藍鵲生辰，而且今日黛雉肯定忙的要死，能見上一面都相當不容易
這時小凌遊船回來，現在紫鷴府上的荷花開的正好，小凌整天待著無所事事只好趁著沒人的清晨或黃昏十分遊船賞荷釣魚
「抱歉啊，今日只能讓妳留在府上。」小凌笑了笑，「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什麼興趣，紫鷴姊姊好好玩。」「嗯。」
隨後她便跟著金萱離開，紅玉則被紫鷴留了下來
「我知道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但有些事是我必須讓它發生的，不能讓小凌的孩子死了，妳聽明白了嗎？」
「是……」
紫鷴笑了笑，「妳也不必有太大的壓力，這事的結果我自有判斷，妳只要答應我盡力去做，行嗎？」「行，我答應您。」「去吧。」
這時朱鸝也滿屋子的找青鷹，但別說人了，一根頭髮都沒見著
「鎮兒，你媳婦去哪了？」「巡防營，貌似傍晚才回來。」朱鸝點點頭，從赤鴆手上接過孫子，「我帶孩子去外頭繞繞。」「娘妳別去給青鷹添麻煩。」
這孩子……
「你都不好奇你媳婦平時都在做些什麼嗎？」赤鴆搖搖頭，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攔不住母親，便藉口要去餵雞離開了
而朱鸝也確實在不久之後帶著孫子找兒媳去，來到巡防營，所有人都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著出兵的物資，看見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突來來訪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也不知又是哪個弟兄拋家棄子現在夫人尋上門來
「朱鸝閣下？」
黛雉喊道，大夥兒這才回過神來在青鷹的婚宴上見過這位夫人
「這是將軍的孩子啊？」「天啊好秀氣。」「真可愛……」
此時的青鷹正在處裡自己身上的傷口，石楠看著一條又一條被鮮血染紅的毛巾十分擔心
「沒事。」青鷹安慰道，「是我自己大意了……好了……」
她換好衣服後黛雉也正巧把朱鸝帶了過來，這將青鷹嚇的不輕
「母……母親？」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石楠，石楠自以為的心領神會，把黛雉打發走，自己去泡茶過來
一進門朱鸝就聞見了淡淡的血腥味，「妳受傷了？哪受傷了？」青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麼，就是在對付一個比較難纏的犯人不小心被襲擊了，小傷。」「回去我幫妳看看吧。」說著她把珮兒交給了伸手要抱兒子的青鷹，「妳抱著會動到傷口嗎？」「不會，真的是小傷。」
兩人坐了下來，石楠也為兩人端上茶，「對了，您怎麼會來？」「我就是有些好奇妳平時都在做些什麼。」青鷹笑了笑，「能做些什麼，就是維護治安，讓人們得以放心生活。」
朱鸝嘆了口氣，「當初要是有妳這般眼界也不至於……」「每個人的選擇不同罷了，凡事都有代價的，只是我的代價是應在身邊人身上。」朱鸝當然知道青鷹指的是她父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今日的事我不會告訴鎮兒的，但妳回來時得來找我，我幫妳看看傷口。」
看著孫兒像條蟲一樣黏在母親身上，她提起剛才外頭令人意外的景象
「那些糙漢子竟然對珮兒挺溫柔的，我想不到呢……」「我小時候也是軍營裡的叔叔們抱大的，反倒是他們把我當寶寵著，從小就叫我小將軍……」
說著這些，青鷹眼裡帶著些許悵惘
「所以妳還在這，妳不必覺得婉惜，他們都活在妳身上了，別傷心了，他們會希望妳快快樂樂地活著的……」
青鷹嘆了口氣，「若我母親也能像您這樣……」「孩子，別想了，妳有我們，妳繼續忙吧，我帶珮兒回去了，妳別送我了，好好待著休息，小心扯到傷口。」「是，我大概傍晚回去，就不送您了。」「當然，晚上見。」
「夫人！」金烏看見路過作坊的林曉玥趕緊追了上去，「夫人！等等……」
林曉玥回過頭，看見金烏手中握著一隻琉璃簪子
「怎麼了？」「呃……」金烏顯得有些窘迫，林曉玥見狀便主動問起那隻簪子是怎麼回是，「呃……那個……給妳的，還有……今日晚上宗族有事得開會，我不能陪妳了。」
不知為何，林曉玥突然覺得有些失望，金烏也看出來了，不過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林曉玥見著眼前男人笨拙的樣子被氣笑了
「怪不得你娶不到紫鷴，就你這腦子還想娶那種眾星拱月的姑娘呢。」
她晃了晃手中的簪子，「反正我那些『閨中密友』們也知道你我之間沒感情，硬把你拽去也是挺尷尬的，簪子我收下，你今日去會上盡量別出聲，別跟銀鴉起衝突，知道不？」金烏乖巧的點點頭
林曉玥也點點頭，「那你差不多可以走了。」
金烏也還真的就這麼離開了，她愣了一會，讓侍女在這兒等著，自己追上金烏
「那日我聽見了。」金烏愣了愣，「聽見什麼？」「聽……聽見你維護我……謝謝。」
金烏聳聳肩，「這沒什麼，好了，妳去吧，我還得忙呢。」
她點點頭，心裡頭有些異感，但總歸是不壞的感覺
回到作坊，金烏也覺得這樣挺好的，他現在也想通了，白月光那終究是摸不著的東西，就是路邊的石子也是獨一無二的
傍晚，藍鵲坐上梳妝台開始梳妝，溫雲透過門縫窺伺著，看著侍女呈上那一簇素馨花簪，金絲串著一朵朵小的白花再彎成一朵大花，再點著掏空的橄欖，火光映著，倒像是白玉與寒冰，花朵細碎，香氣濃冽，帶著清寒的韻味
她一襲墨藍色的衣裳，抿著豔紅色的唇彩，金髮上挽著一朵燭光
藍鵲就是這樣的人，她就是那個，所有女孩都唾棄卻又爭搶著想成為的人
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將素馨花栽的只有茶樹那般大小，也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將這種原生於南方的花兒栽的如此細緻漂亮
溫雲偷偷看著，眼裡滿是羨慕，若是可以，自己也想像藍鵲這般，成為萬眾矚目的嬌點
這時謝必安與范無咎守中也提了一對鸞鳳造型的素馨花燈，這是晚點要繫在馬車前頭的，盡顯囂張的氣焰
接著藍鵲起身出來，鋒利的餘暉掃在她臉上與眼中，竟然有幾分赴死的決絕
「閣下您今日真漂亮。」「謝謝。」
說實話，每到了自己的生辰，藍鵲變厭棄起了自己的名字，牛郎織女在七夕這日踩著鵲橋重逢，這是個感人的故事，但可有人想過那些鵲鳥的感受？怕不是屈服於天庭的淫威才不得已組成鵲橋，要不任誰應該都不會想被踐踏在腳底下
就算真有鵲鳥被感動了，但能保證所有鵲鳥都打心裡願意嗎？
「明年我也可以戴嗎？」藍鵲冷哼了一生，「只准戴髮卡。」「耶~~~謝閣下！」「來人？」「是。」侍女取來了一個小髮卡，也是一朵小白花，藍鵲彎下身，撩開她的頭髮，替她別上，溫雲卻拿了下來，藍鵲感到有些奇怪「妳不是……」「總覺得這是閣下很重要的東西。」溫雲笑了笑，「能在藍鵲閣下身邊已經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了。」
藍鵲愣了愣，讓人把東西收起來，這孩子竟然懂事了，真是令人欣慰
兩人上了馬車，路上藍鵲為了獎勵溫雲還給她買了一枝糖
來到渡口，紫鷴已經在這兒等著了，一如往昔的給藍鵲設了船宴，不過準備似乎有些延誤，兩人就在渡口聊了起來
林曉玥在路上碰見了自己的小妹妹，與自己不同，她是家中備受寵愛的小妾生的，她與家裡正妻生的另外一個妹妹出來遊街
那正妻生的另一個妹妹與林曉玥年齡相仿，從小就與她不對付，讓林曉玥與賀家聯姻的想法也是她想出來的，金烏也是她選的
雖然她更得父親的疼愛，但林曉玥從小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禮數性格與容貌都更壓她一籌，於是她就向父親提出了聯姻，還挑了一個空有名頭又早已心有所屬的金烏給她，要毀了她的下半生，看著她一人在街上遊盪忍不住對她冷嘲熱諷
面對妹妹的嘲弄，林曉玥無言以對，畢竟她說的句句在理，自己就是想反駁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想妳丈夫也寧可把妳晾著，妳看人青鷹也是九闈的妻子，怎麼就差這麼多，唉……」
「放肆。」
一隻穩重的手輕輕按在她的肩上，「夫人，若真忍不住搧過去也不要緊的，怎麼說我就是比妳爹官大。」林曉玥愣愣地轉過頭，「金……金烏……」「妳是九闈夫人，要硬氣點兒。」她愣了愣，「不是……你怎麼……」
別問！
「走吧，要是遲了藍鵲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怎麼……」「後來想想，與其去那兒受氣不如陪著妳更有意思一點，雖然藍鵲應該不希望我出席她的生日宴。」
「這樣可以嗎？」「要不……我送妳到渡口就回府？」「不是，我是指……」
金烏撇撇嘴，「我受夠銀鴉了，實在忍不了他那大義凜然的嘴臉。」「可他也確實是在為百姓努力啊。」「但他辦事的方式實在令人無法忍受，回去再跟妳好好說說。」
到了渡口，兩人一眼就認出了設宴的船，為模仿傳說中的註19星槎而採用高尾艇，船上不只懸掛了素馨花燈，亦有將無數素馨花串成流蘇垂掛成帷帳，棚頂以孔雀的尾羽交織搭建，形成一盞翠色琉璃璧帳
「這船是陛下給妳準備的？」紫鷴愣了愣，「怪不得烏瓦一直向我確認呢……」
「不瞞妳說，我自己也嚇著了……今年……確實浮誇了點兒。」
紫鷴清了清嗓，「不過挺羨慕妳的，妳喜歡不？」
藍鵲無奈的嘆了口氣，老實認了，「確實喜歡。」
青鷹終於從巡防營回來了，朱鸝拍了她一下，「妳去哪兒了？不是說傍晚回來的嗎？急死我了。」青鷹尷尬的笑了笑，「抱歉，我這不是忙嗎……」「過來，我幫妳看看傷，來……」
赤鴆看著妻子被母親拉走，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他拍拍兒子的背，「好孩子，咱們以後只能互相扶持了。」
「我看看……」傷口正好砍在肋骨上，「疼不疼？妳這怎麼傷的？」「沒注意到那人身上藏了暗器。」「妳屬下在幹什麼呀？怎麼讓妳一個女孩……」「母親，要是人人都護著我，那我這練就一身的本領要用在哪兒呢？」
她拍拍朱鸝，「沒事，皮肉傷罷了，您別擔心，真的。」「我這不是心疼嘛……妳這……是塗了膏藥啊？」「嗯，紫鷴給的。」她點點頭，「紫鷴也是個好孩子呢……」「我也覺得她和黛雉會挺幸福的。」
「行吧，看妳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妳換衣服。」「是。」
過了一會，眾人在船上碰頭，幾人卻不見紫鷴的蹤影，她還在岸上想看看能不等到黛雉
「別等了……」青鷹有些看不下去，「我讓他去山邊守著，他不會出現在這。」紫鷴嘆了口氣，「本來還有點期待呢……」青鷹笑了笑，「明年他就能正大光明的陪妳了。」「也是，走吧。」
船上幾人很快喝開了，配上紫鷴府上備的佳餚，這一晚每個人都玩得十分盡興
宴席結束後，藍鵲靠在船緣看著往來行船，青鷹看著外頭，從棚頂抽了一枝竹條，裹了裹融化的蠟油
藍鵲一時有些慌張，「欸……妳別鬧！」「咱扔過去……」「別鬧！萬一出事怎麼辦？」「我才不管呢。」她藉著周邊的燈籠點著竹枝，枝確認點著之後扔到隔壁過路的船隻上，不過燒了沒幾秒就熄了
藍鵲見狀也有些心動了，這時紫鷴也湊過來
「妳們幹什麼呢？」青鷹把自己做的事情再說了一遍，這下好了，紫鷴也想試試了，藍鵲攔住了兩人，「這要是出人命會很麻煩，算了吧。」
這時傳來了幾聲銅鑼響，船隻漸漸向虹橋邊的戲台靠攏，這是黛雉的戲班，紫鷴只暗暗期待黛雉別整什麼夭蛾子
好在，這次黛雉真沒做什麼，乖乖讓人演了一齣牛郎織女七夕相會這俗套卻應景的故事
看著紫鷴臉上的笑容，藍鵲覺得自己都要被齁死了，「祝百年好合，衍嗣綿延，我並無冒犯之意，但看著反胃。」紫鷴撇撇嘴，「對，妳清新，妳寡慾，妳帶髮修行。」
藍鵲差點沒想把紫鷴推到水裡，真是氣人
船宴結束後，眾人回到渡口，黛雉還是沒有來，眾人都看得出紫鷴很失望，青鷹便問她要不要順道去一趟巡防營
「不用了，我想在這再待一會。」
紫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自己想留在這兒，明知黛雉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看著路上的人潮越來越少，她也決心要回府
「這大七夕的……誰把這麼可愛的姑娘一個人晾在這兒啊？」
紫鷴轉頭鋪近黛雉懷裡，「你真的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青鷹派人告訴我的，知道妳的侍女應該都在府上陪小凌，走吧，我送妳回府。」
「你工作結束了？」「是啊，還是拖得有點久，真是抱歉……」
這段路其實很長的，不過兩人走著聊著，一直到接近紫鷴府了還意猶未盡，黛雉向路邊的小販買了一枝糖給紫鷴
「你吃飯了沒有？」「還沒，我回自己府上吃吧。」
把紫鷴送到府後，她還是一直把玩著手中的糖，顯然不想和黛雉分開
「好了，明天見，快回去吧。」「真的不進來坐坐？」
黛雉搖搖頭，「妳忙了一天也累了，去吧。」「喔。」
不過他並沒有回府，而是再次去了巡防營，出擊的準備已經完成得差不多，剩下就是誰留守誰出擊的問題了
「我去吧……我不能留在京城，留在京城我的心思會在紫鷴身上辦不了事。」青鷹嘆了口氣，「也是，我們家那小子開始黏人了，上次出去個兩三天他就不行了。」
看著兩位頭頭為了情而苦惱，眾人眼裡的神色各異，怎麼都不會想到這兩人還有這麼一天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黛雉……」「好的，今晚我就把文書填上。」
藍鵲讓溫雲和謝范先回府後進宮要找兩位父親，到了寢宮外卻被攔著不讓進
「閣下，這是遠大人囑咐的，任何人都不得進入。」「行，那我就在這站著，今日還是我生辰，看他狠還是我狠……」
不久之後馬上就有人傳藍鵲進去了，不過遠還是不讓藍鵲見皇帝
「父皇又犯病了？為什麼不傳我。」「今日不是妳生辰嗎？他不想打攪妳。」
「鵲兒……是鵲兒嗎？」
床帳中傳來了沙啞枯槁的令人心疼的聲音，藍鵲衝到床邊
「父皇？」「好孩子，沒事……扎個幾針就沒事了。」他撫著藍鵲的臉，「擔心什麼呢……再幫妳籌好一切前死不了的，別擔心。」他吃力的側過身，看著這個從小養在身邊的孩子，一開始不過是要當成籌碼，誰想的到，小籌碼就這麼長成大籌碼，而自己一直捨不得放手
「對不起……」「父皇？」「是我誤了妳……害死妳爹……又……」
藍鵲搖搖頭，「怎麼就誤了我呢？」「當時戚外求親我該讓妳嫁的……」藍鵲氣笑，「我本來就不喜歡那傢伙，黛雉都比他好上一些。」
「妳恨我嗎？」「怎麼會恨您呢？二十一年的養育之情……」
她嘆了口氣，「別說了，您好好休息吧，我去梳洗一下，馬上回來。」
看藍鵲面上毫無波瀾，遠知道她還在撐著情緒
「妳要是真……」「我沒事。」藍鵲深吸了一口氣，「您今晚也好好休息吧，今晚我來照顧父皇。」「遠大人，我想自己一人待一會。」「好。」
她取下那朵素馨花簪，若有所思地看著。
註19：槎，讀「查」，根據《博物誌》紀載，曾有冒險者登上在海面上漂泊的「仙槎」，所謂槎即為木筏，在傳統藝術中多以尾部翹起的方式表現，此人搭著仙槎一路向大海深處漂流，最終到達銀河，遇見坐在銀河畔的牛郎，這便是故事中「星槎」的由來。
當然也有例外，向藍鵲這樣的皇族貴女出門得帶侍衛，於是這兩人變成了今夜唯二有特權的男人
今日清早溫雲起來就被堂嫂叫去幫忙摘素馨花，主要是她夠矮小，鑽進花叢時才不至於把花叢給弄傷
「來，挑這樣個樣式的，要完整點的，摘下來的時候擰一下，別傷著花了。」溫雲點點頭，一頭鑽進花叢中
她就這麼採了一小筐出來，出於好奇便跟著她們來到一處小作坊，只見幾個女工臉上帶著奇怪的黑色琉璃面罩，將金砂投入燃燒著的小爐當中，隨後從下方抽出一縷細絲拉入水中，隨後再將金絲取出，挑揀出滿意的，隨後再用火烤，將金絲彎成弧形
「嫂子這是幹嘛的？」「這是在做閣下今日要穿戴的首飾，妳摘的素馨花也是給閣下做今日的首飾的。」
「可是這樣不是挺浪費的嗎？這金絲多珍貴啊？說不要就不要啦？」
旁邊的一個女工笑了笑，「這金絲在閣下取下首飾後會在融化成金砂收起來，不至於把金子給扔了。」
溫雲繞去旁邊看，發現另外一群女工也在對著手上一串串綠色的果實做文章，「這是橄欖，到時要在裏頭填蠟，點著了就是個小燈籠了。」另一個女工答道
這時的藍鵲還在熟睡著，溫雲繞了一圈後覺得無聊只好回去找謝范
「我無聊……」她拉拉謝必安，昨晚是范無咎守夜，本來陪孩子玩的一直都是他，要部平時這個時候藍鵲也該醒了，現在就剩他一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溫雲玩
「那……妳要玩什麼？」「掏鳥窩？」「不可以，人小鳥在樹上好好待著呢，妳沒……」「哼……無趣……你這樣是怎麼活到今天的啊？」
這時藍鵲也醒了，聽見外頭的動靜把溫雲叫了進來，「我吵到您了？」「嗯……我早醒了，所以……也不算，人七爺不準妳去是保護妳，不許跟他嘔氣，聽懂沒有？」「是……」「出去吧，我要更衣。」
早餐時，溫雲提起了紅棉坊的月下鬥針，「妳想去？」「閣下去過嗎？聽說嫂子就是在那時遇上我堂兄的。」
藍鵲搖搖頭，「沒去過，也沒什麼興趣。」「那……紫鷴閣下去過嗎？」聽到這問題藍鵲忍不住笑了，「怕是這輩子沒輸的這麼慘過……」溫雲聽不太懂，不過藍鵲隨後便叮囑她不許在紫鷴面前提起鬥針這件事，這件事夠紫鷴被釘在恥辱柱上一輩子了，誰提了她可是要拚命的
藍鵲翻了兩下桌上的壽麵，也就勉勉強強的吞了兩口，不好吃，或該說她本就不喜歡吃麵，再者，長命百歲也沒什麼意思，人老了總是會有這兒那兒的許多問題，與其被病痛凌遲，不如直接被斬首
「那九闈當中有出過特別擅長女工的人嗎？」
「緋鴻和青鷹都特別厲害，若不算男女之別，黛雉也相當厲害，簡單來說，虹隼閣下教養出來的孩子，生活技能都不會差到哪去，畢竟都是窮養出來的，越窮越厲害。」
這不只是讓溫雲，也讓謝范二人開了眼界，看不出青鷹竟然會擅長這種事情
「聽說當初本來是要連緋鴻都一起帶進軍營的，不過薊子捨不得，硬是把緋鴻留了下來。」
而青鷹與黛雉就是這麼在軍營裡摸爬滾打著長大，做飯補衣服什麼的都得自己來，最後甚至都還學了點鍛造與鑄造的皮毛以修補武器
「黛雉這波屬實不虧啊……」
紫鷴最討厭的節慶就是七夕了，她巴不得待在府上不出門，但偏偏七夕又是藍鵲生辰，而且今日黛雉肯定忙的要死，能見上一面都相當不容易
這時小凌遊船回來，現在紫鷴府上的荷花開的正好，小凌整天待著無所事事只好趁著沒人的清晨或黃昏十分遊船賞荷釣魚
「抱歉啊，今日只能讓妳留在府上。」小凌笑了笑，「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什麼興趣，紫鷴姊姊好好玩。」「嗯。」
隨後她便跟著金萱離開，紅玉則被紫鷴留了下來
「我知道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但有些事是我必須讓它發生的，不能讓小凌的孩子死了，妳聽明白了嗎？」
「是……」
紫鷴笑了笑，「妳也不必有太大的壓力，這事的結果我自有判斷，妳只要答應我盡力去做，行嗎？」「行，我答應您。」「去吧。」
這時朱鸝也滿屋子的找青鷹，但別說人了，一根頭髮都沒見著
「鎮兒，你媳婦去哪了？」「巡防營，貌似傍晚才回來。」朱鸝點點頭，從赤鴆手上接過孫子，「我帶孩子去外頭繞繞。」「娘妳別去給青鷹添麻煩。」
這孩子……
「你都不好奇你媳婦平時都在做些什麼嗎？」赤鴆搖搖頭，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攔不住母親，便藉口要去餵雞離開了
而朱鸝也確實在不久之後帶著孫子找兒媳去，來到巡防營，所有人都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著出兵的物資，看見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突來來訪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也不知又是哪個弟兄拋家棄子現在夫人尋上門來
「朱鸝閣下？」
黛雉喊道，大夥兒這才回過神來在青鷹的婚宴上見過這位夫人
「這是將軍的孩子啊？」「天啊好秀氣。」「真可愛……」
此時的青鷹正在處裡自己身上的傷口，石楠看著一條又一條被鮮血染紅的毛巾十分擔心
「沒事。」青鷹安慰道，「是我自己大意了……好了……」
她換好衣服後黛雉也正巧把朱鸝帶了過來，這將青鷹嚇的不輕
「母……母親？」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石楠，石楠自以為的心領神會，把黛雉打發走，自己去泡茶過來
一進門朱鸝就聞見了淡淡的血腥味，「妳受傷了？哪受傷了？」青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麼，就是在對付一個比較難纏的犯人不小心被襲擊了，小傷。」「回去我幫妳看看吧。」說著她把珮兒交給了伸手要抱兒子的青鷹，「妳抱著會動到傷口嗎？」「不會，真的是小傷。」
兩人坐了下來，石楠也為兩人端上茶，「對了，您怎麼會來？」「我就是有些好奇妳平時都在做些什麼。」青鷹笑了笑，「能做些什麼，就是維護治安，讓人們得以放心生活。」
朱鸝嘆了口氣，「當初要是有妳這般眼界也不至於……」「每個人的選擇不同罷了，凡事都有代價的，只是我的代價是應在身邊人身上。」朱鸝當然知道青鷹指的是她父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今日的事我不會告訴鎮兒的，但妳回來時得來找我，我幫妳看看傷口。」
看著孫兒像條蟲一樣黏在母親身上，她提起剛才外頭令人意外的景象
「那些糙漢子竟然對珮兒挺溫柔的，我想不到呢……」「我小時候也是軍營裡的叔叔們抱大的，反倒是他們把我當寶寵著，從小就叫我小將軍……」
說著這些，青鷹眼裡帶著些許悵惘
「所以妳還在這，妳不必覺得婉惜，他們都活在妳身上了，別傷心了，他們會希望妳快快樂樂地活著的……」
青鷹嘆了口氣，「若我母親也能像您這樣……」「孩子，別想了，妳有我們，妳繼續忙吧，我帶珮兒回去了，妳別送我了，好好待著休息，小心扯到傷口。」「是，我大概傍晚回去，就不送您了。」「當然，晚上見。」
「夫人！」金烏看見路過作坊的林曉玥趕緊追了上去，「夫人！等等……」
林曉玥回過頭，看見金烏手中握著一隻琉璃簪子
「怎麼了？」「呃……」金烏顯得有些窘迫，林曉玥見狀便主動問起那隻簪子是怎麼回是，「呃……那個……給妳的，還有……今日晚上宗族有事得開會，我不能陪妳了。」
不知為何，林曉玥突然覺得有些失望，金烏也看出來了，不過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林曉玥見著眼前男人笨拙的樣子被氣笑了
「怪不得你娶不到紫鷴，就你這腦子還想娶那種眾星拱月的姑娘呢。」
她晃了晃手中的簪子，「反正我那些『閨中密友』們也知道你我之間沒感情，硬把你拽去也是挺尷尬的，簪子我收下，你今日去會上盡量別出聲，別跟銀鴉起衝突，知道不？」金烏乖巧的點點頭
林曉玥也點點頭，「那你差不多可以走了。」
金烏也還真的就這麼離開了，她愣了一會，讓侍女在這兒等著，自己追上金烏
「那日我聽見了。」金烏愣了愣，「聽見什麼？」「聽……聽見你維護我……謝謝。」
金烏聳聳肩，「這沒什麼，好了，妳去吧，我還得忙呢。」
她點點頭，心裡頭有些異感，但總歸是不壞的感覺
回到作坊，金烏也覺得這樣挺好的，他現在也想通了，白月光那終究是摸不著的東西，就是路邊的石子也是獨一無二的
傍晚，藍鵲坐上梳妝台開始梳妝，溫雲透過門縫窺伺著，看著侍女呈上那一簇素馨花簪，金絲串著一朵朵小的白花再彎成一朵大花，再點著掏空的橄欖，火光映著，倒像是白玉與寒冰，花朵細碎，香氣濃冽，帶著清寒的韻味
她一襲墨藍色的衣裳，抿著豔紅色的唇彩，金髮上挽著一朵燭光
藍鵲就是這樣的人，她就是那個，所有女孩都唾棄卻又爭搶著想成為的人
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將素馨花栽的只有茶樹那般大小，也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將這種原生於南方的花兒栽的如此細緻漂亮
溫雲偷偷看著，眼裡滿是羨慕，若是可以，自己也想像藍鵲這般，成為萬眾矚目的嬌點
這時謝必安與范無咎守中也提了一對鸞鳳造型的素馨花燈，這是晚點要繫在馬車前頭的，盡顯囂張的氣焰
接著藍鵲起身出來，鋒利的餘暉掃在她臉上與眼中，竟然有幾分赴死的決絕
「閣下您今日真漂亮。」「謝謝。」
說實話，每到了自己的生辰，藍鵲變厭棄起了自己的名字，牛郎織女在七夕這日踩著鵲橋重逢，這是個感人的故事，但可有人想過那些鵲鳥的感受？怕不是屈服於天庭的淫威才不得已組成鵲橋，要不任誰應該都不會想被踐踏在腳底下
就算真有鵲鳥被感動了，但能保證所有鵲鳥都打心裡願意嗎？
「明年我也可以戴嗎？」藍鵲冷哼了一生，「只准戴髮卡。」「耶~~~謝閣下！」「來人？」「是。」侍女取來了一個小髮卡，也是一朵小白花，藍鵲彎下身，撩開她的頭髮，替她別上，溫雲卻拿了下來，藍鵲感到有些奇怪「妳不是……」「總覺得這是閣下很重要的東西。」溫雲笑了笑，「能在藍鵲閣下身邊已經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了。」
藍鵲愣了愣，讓人把東西收起來，這孩子竟然懂事了，真是令人欣慰
兩人上了馬車，路上藍鵲為了獎勵溫雲還給她買了一枝糖
來到渡口，紫鷴已經在這兒等著了，一如往昔的給藍鵲設了船宴，不過準備似乎有些延誤，兩人就在渡口聊了起來
林曉玥在路上碰見了自己的小妹妹，與自己不同，她是家中備受寵愛的小妾生的，她與家裡正妻生的另外一個妹妹出來遊街
那正妻生的另一個妹妹與林曉玥年齡相仿，從小就與她不對付，讓林曉玥與賀家聯姻的想法也是她想出來的，金烏也是她選的
雖然她更得父親的疼愛，但林曉玥從小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禮數性格與容貌都更壓她一籌，於是她就向父親提出了聯姻，還挑了一個空有名頭又早已心有所屬的金烏給她，要毀了她的下半生，看著她一人在街上遊盪忍不住對她冷嘲熱諷
面對妹妹的嘲弄，林曉玥無言以對，畢竟她說的句句在理，自己就是想反駁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想妳丈夫也寧可把妳晾著，妳看人青鷹也是九闈的妻子，怎麼就差這麼多，唉……」
「放肆。」
一隻穩重的手輕輕按在她的肩上，「夫人，若真忍不住搧過去也不要緊的，怎麼說我就是比妳爹官大。」林曉玥愣愣地轉過頭，「金……金烏……」「妳是九闈夫人，要硬氣點兒。」她愣了愣，「不是……你怎麼……」
別問！
「走吧，要是遲了藍鵲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怎麼……」「後來想想，與其去那兒受氣不如陪著妳更有意思一點，雖然藍鵲應該不希望我出席她的生日宴。」
「這樣可以嗎？」「要不……我送妳到渡口就回府？」「不是，我是指……」
金烏撇撇嘴，「我受夠銀鴉了，實在忍不了他那大義凜然的嘴臉。」「可他也確實是在為百姓努力啊。」「但他辦事的方式實在令人無法忍受，回去再跟妳好好說說。」
到了渡口，兩人一眼就認出了設宴的船，為模仿傳說中的註19星槎而採用高尾艇，船上不只懸掛了素馨花燈，亦有將無數素馨花串成流蘇垂掛成帷帳，棚頂以孔雀的尾羽交織搭建，形成一盞翠色琉璃璧帳
「這船是陛下給妳準備的？」紫鷴愣了愣，「怪不得烏瓦一直向我確認呢……」
「不瞞妳說，我自己也嚇著了……今年……確實浮誇了點兒。」
紫鷴清了清嗓，「不過挺羨慕妳的，妳喜歡不？」
藍鵲無奈的嘆了口氣，老實認了，「確實喜歡。」
青鷹終於從巡防營回來了，朱鸝拍了她一下，「妳去哪兒了？不是說傍晚回來的嗎？急死我了。」青鷹尷尬的笑了笑，「抱歉，我這不是忙嗎……」「過來，我幫妳看看傷，來……」
赤鴆看著妻子被母親拉走，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他拍拍兒子的背，「好孩子，咱們以後只能互相扶持了。」
「我看看……」傷口正好砍在肋骨上，「疼不疼？妳這怎麼傷的？」「沒注意到那人身上藏了暗器。」「妳屬下在幹什麼呀？怎麼讓妳一個女孩……」「母親，要是人人都護著我，那我這練就一身的本領要用在哪兒呢？」
她拍拍朱鸝，「沒事，皮肉傷罷了，您別擔心，真的。」「我這不是心疼嘛……妳這……是塗了膏藥啊？」「嗯，紫鷴給的。」她點點頭，「紫鷴也是個好孩子呢……」「我也覺得她和黛雉會挺幸福的。」
「行吧，看妳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妳換衣服。」「是。」
過了一會，眾人在船上碰頭，幾人卻不見紫鷴的蹤影，她還在岸上想看看能不等到黛雉
「別等了……」青鷹有些看不下去，「我讓他去山邊守著，他不會出現在這。」紫鷴嘆了口氣，「本來還有點期待呢……」青鷹笑了笑，「明年他就能正大光明的陪妳了。」「也是，走吧。」
船上幾人很快喝開了，配上紫鷴府上備的佳餚，這一晚每個人都玩得十分盡興
宴席結束後，藍鵲靠在船緣看著往來行船，青鷹看著外頭，從棚頂抽了一枝竹條，裹了裹融化的蠟油
藍鵲一時有些慌張，「欸……妳別鬧！」「咱扔過去……」「別鬧！萬一出事怎麼辦？」「我才不管呢。」她藉著周邊的燈籠點著竹枝，枝確認點著之後扔到隔壁過路的船隻上，不過燒了沒幾秒就熄了
藍鵲見狀也有些心動了，這時紫鷴也湊過來
「妳們幹什麼呢？」青鷹把自己做的事情再說了一遍，這下好了，紫鷴也想試試了，藍鵲攔住了兩人，「這要是出人命會很麻煩，算了吧。」
這時傳來了幾聲銅鑼響，船隻漸漸向虹橋邊的戲台靠攏，這是黛雉的戲班，紫鷴只暗暗期待黛雉別整什麼夭蛾子
好在，這次黛雉真沒做什麼，乖乖讓人演了一齣牛郎織女七夕相會這俗套卻應景的故事
看著紫鷴臉上的笑容，藍鵲覺得自己都要被齁死了，「祝百年好合，衍嗣綿延，我並無冒犯之意，但看著反胃。」紫鷴撇撇嘴，「對，妳清新，妳寡慾，妳帶髮修行。」
藍鵲差點沒想把紫鷴推到水裡，真是氣人
船宴結束後，眾人回到渡口，黛雉還是沒有來，眾人都看得出紫鷴很失望，青鷹便問她要不要順道去一趟巡防營
「不用了，我想在這再待一會。」
紫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自己想留在這兒，明知黛雉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看著路上的人潮越來越少，她也決心要回府
「這大七夕的……誰把這麼可愛的姑娘一個人晾在這兒啊？」
紫鷴轉頭鋪近黛雉懷裡，「你真的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青鷹派人告訴我的，知道妳的侍女應該都在府上陪小凌，走吧，我送妳回府。」
「你工作結束了？」「是啊，還是拖得有點久，真是抱歉……」
這段路其實很長的，不過兩人走著聊著，一直到接近紫鷴府了還意猶未盡，黛雉向路邊的小販買了一枝糖給紫鷴
「你吃飯了沒有？」「還沒，我回自己府上吃吧。」
把紫鷴送到府後，她還是一直把玩著手中的糖，顯然不想和黛雉分開
「好了，明天見，快回去吧。」「真的不進來坐坐？」
黛雉搖搖頭，「妳忙了一天也累了，去吧。」「喔。」
不過他並沒有回府，而是再次去了巡防營，出擊的準備已經完成得差不多，剩下就是誰留守誰出擊的問題了
「我去吧……我不能留在京城，留在京城我的心思會在紫鷴身上辦不了事。」青鷹嘆了口氣，「也是，我們家那小子開始黏人了，上次出去個兩三天他就不行了。」
看著兩位頭頭為了情而苦惱，眾人眼裡的神色各異，怎麼都不會想到這兩人還有這麼一天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黛雉……」「好的，今晚我就把文書填上。」
藍鵲讓溫雲和謝范先回府後進宮要找兩位父親，到了寢宮外卻被攔著不讓進
「閣下，這是遠大人囑咐的，任何人都不得進入。」「行，那我就在這站著，今日還是我生辰，看他狠還是我狠……」
不久之後馬上就有人傳藍鵲進去了，不過遠還是不讓藍鵲見皇帝
「父皇又犯病了？為什麼不傳我。」「今日不是妳生辰嗎？他不想打攪妳。」
「鵲兒……是鵲兒嗎？」
床帳中傳來了沙啞枯槁的令人心疼的聲音，藍鵲衝到床邊
「父皇？」「好孩子，沒事……扎個幾針就沒事了。」他撫著藍鵲的臉，「擔心什麼呢……再幫妳籌好一切前死不了的，別擔心。」他吃力的側過身，看著這個從小養在身邊的孩子，一開始不過是要當成籌碼，誰想的到，小籌碼就這麼長成大籌碼，而自己一直捨不得放手
「對不起……」「父皇？」「是我誤了妳……害死妳爹……又……」
藍鵲搖搖頭，「怎麼就誤了我呢？」「當時戚外求親我該讓妳嫁的……」藍鵲氣笑，「我本來就不喜歡那傢伙，黛雉都比他好上一些。」
「妳恨我嗎？」「怎麼會恨您呢？二十一年的養育之情……」
她嘆了口氣，「別說了，您好好休息吧，我去梳洗一下，馬上回來。」
看藍鵲面上毫無波瀾，遠知道她還在撐著情緒
「妳要是真……」「我沒事。」藍鵲深吸了一口氣，「您今晚也好好休息吧，今晚我來照顧父皇。」「遠大人，我想自己一人待一會。」「好。」
她取下那朵素馨花簪，若有所思地看著。
註19：槎，讀「查」，根據《博物誌》紀載，曾有冒險者登上在海面上漂泊的「仙槎」，所謂槎即為木筏，在傳統藝術中多以尾部翹起的方式表現，此人搭著仙槎一路向大海深處漂流，最終到達銀河，遇見坐在銀河畔的牛郎，這便是故事中「星槎」的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