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案 虎姑婆與壞孩子之一

那個老婆婆獨自坐在陰暗的房間裡，背對著她，低頭吃東西。

咂咂，咂咂，吃得好大聲。

教養不太好呢，她心想。

話說回來，老人家的習慣比較難改變，不可以苛責人家。

然而空氣中有股腥臭的味道，讓她覺得很難受。

「老婆婆，請問您在吃什麼？好像壞掉了耶。」

她小心地走近，想說服對方把過期的食物丟掉。

老婆婆回頭看她，她頓時全身僵硬。

在白髮下方的不是人臉，而是長滿黑黃相間短毛，還有長長的鬍子，巨大的獠牙從大張的嘴中露出。

老虎。

而從那張嘴的邊緣，露出牠正在吃的東西：人的手指。

詩堯跳了起來。

「夢……幸好……」她這輩子從來沒有為夢醒這麼慶幸過。

想想這個夢也真可笑，不就是虎姑婆的故事嗎？

照理她早已過了被童話故事嚇唬的年紀，沒想到居然還會做虎姑婆的惡夢，這也未免太尷尬了。

她點亮夜燈，看到放在床頭的書：《各國恐怖傳說》。全世界最不適合在睡前讀的書。

這本書是她白天在書店買的。她以前是絕不會買這種書的，不知何故，這回一看到書名就買了下來，而且還一路讀到就寢時間。

一定是被蘇天行帶壞了。

想到蘇天行，她的心情沈了下來。

鮯鮯事件之後，她不斷打電話，傳簡訊給他，蘇天行一次都沒有回覆。

他現在完全不去社辦，詩堯更不可能去他家找他。她考慮過去觀光系堵他，又想到期末考快到了，這樣去打擾人家不太好。

就在猶豫不決中，期末考結束，暑假來臨了。

母親再三打電話要她回家過暑假，她編謊說教授要她暑假留下來做研究。

為什麼要留下來？五芒巿的冬天不冷，夏天更是熱得要命，回家過暑假不是比較舒服嗎？

她知道，自己留下是為了找東西。

找什麼東西？勇氣。主動去接觸蘇天行的勇氣。

曾經瞄到一篇兩性專欄，上面寫著：「如果你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要不要跟對方更進一步，就表示你根本不喜歡對方，這時還是放棄吧。」

她當場破口大罵：「見鬼啦！你憑什麼代替我發言？有證書嗎？」

罵完才發現自己是在圖書館裡用手機看文章，而且引來了所有人的注目，她差點羞愧而死。

也許對某些人來說，會猶豫就表示感情不夠。但是對她來說，猶豫不決是因為害怕被對方厭惡，因為對方很重要啊！

只是，暑假已經過了四天，她仍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為什麼呢？她不是天才少女嗎？怎麼會想不出辦法？

詩堯一咬牙。不行，整天窩在家裡發呆是沒用的，她非採取行動不可。

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去一趟蘇家。就算蘇先生請她吃閉門羮，就算蘇天行裝死不見她也無所謂，她會一次又一次地敲門，直到蘇天行出來為止。

前提是她沒有被警察當成跟蹤狂抓走。

雖然已經做了決定，她得過一陣子再執行。

昨天早上，學務主任來了通電話，告訴她學校要臨時辦一個活動，需要她的協助。

詩堯自從入學以來，在各方面都受到學務主任的優待，實在沒辦法拒絕。而且這樣一來，她就更可以理直氣壯留在五芒巿過暑假了。

她歎了口氣，準備再度就寢。學校的暑期活動很勞心傷神，她得保留體力才行。

在進入夢鄉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著，等活動結束以後，就可以見到蘇天行了……

※

明明在放暑假，卻還得去學校，對學生來說是件很不爽的事。

去了學校還劈頭挨罵，那就是不爽加三級了。

「你好慢！」

劉德禎穿著露肩白色蕾絲長洋裝，頭戴白色寬邊遮陽帽，長髮紮著麻花辮，一副清純無邪的打扮，但是雙手叉腰對著蘇天行發飆的模樣可一點都不清純。

「沒看我東西那麼多嗎？司機被我媽叫回去了，你又一直不來，害我的行李都上不了車！」

的確，他的身邊總共圍著七個大行李箱。

蘇天行一陣頭昏。

「只不過是合宿一週，你帶這麼多衣服幹什麼？還有，衣服怎麼會那麼重？裡面該不會有屍體吧！你殺了人想利用我幫你棄屍對吧？」

「棄你個頭，好好的暑假卻被拖到山上待一星期，要是不一天換四次衣服，我會崩潰的！快幫我搬上車啦！」

蘇天行強忍著轉身跑回家的衝動，幫著劉德禎把那七個重死人的行李箱提上「五芒大學暑期菁英充電激勵營」專用的交通車。

他不小心撞到一個女孩。

「哎喲，好痛！」女孩揉著手臂，控訴地瞪著蘇天行。「我手臂扭到已經很痛了，又被你這樣撞，要是手廢掉怎麼辦？」

蘇天行想也不想，正常發揮，「手廢掉？沒關係，有一家公司叫做『天網』，可以幫妳做更好用的機器手臂，從此妳就會力大無窮，刀槍不入。不過要小心一點，可能會被機器同化，變成終結者……」

女孩大怒，「你覺得很好玩嗎？全身病痛的人的心情，你會了解嗎？」

蘇天行心想：全身病痛的人，會這樣精力充沛地罵人嗎？

不過他急著擺脫劉德禎的行李箱，沒心情回嘴，隨口道個歉就閃人了。

提著行李上了車，他發現四十個座位的交通車裡，只坐了十來個人。

學務主任許枚、營隊輔導袁毅城、十個參加成員，還有他自己。

所謂的「菁英充電激勵營」，其實就是把十個期末考成績不理想的學生拖到山上，逼他們專心讀書一個星期，以應付兩週後的補考。

蘇天行本來還很疑惑，都念到大學了，幹嘛還搞這種補習合宿？見了這些成員，他馬上就明白了。

車上的學生全都來自有頭有臉的家庭。巿長的兒子、議長的女兒、警察局長的兒子、校長的兒子之類的，更別提五芒巿首富的獨子劉德禎。

很遺憾的，五芒巿的菁英後代似乎學業都不太行。更遺憾的是，學校不能把他們當掉。

如果只有一兩個，直接在成績上放水讓他們過關也可以，但是這回足足有十個人，如果全部放水一定會引來輿論批評，校長只好想出這種餿主意。

而被劉德禎硬拖來幫忙搬行李的蘇天行，就成了這個計劃最無辜的受害者。

要說受害者也不太對，他大可拒絕劉德禎的要求。當初劉德禎提出的時候，他的確一口拒絕。但是轉念一想，現在沒有社團活動，他整個暑假都得待在餐廳裡幫忙，悶都悶死了。

忙碌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經過了鮯鮯事件，現在要他每天從早到晚面對父親，實在很痛苦，所以他還是答應了。

就算只有一個禮拜，能暫時遠離父親也是好事，而且還可以向劉德禎狠敲一筆打工費。

蘇天行放好行李箱，再下車去拿第二批。

劉德禎抱怨著：「這樣慢慢提要提到什麼時候？易商禹明明答應要來的，居然放我鴿子！」

袁毅城無奈苦笑。「你確定他答應了嗎？」

「當然有，我可是足足打了二十通電話說服他呢！」

        「那不叫說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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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新案件開始，這次的反派已經很清楚了：虎姑婆。是說這故事可是教主的童年陰影，也是少數童話裡真的寫出小孩被殺死的一則。只是長大之後一想，恐怖的虎姑婆下線方式也未免太低級，

看來編童話的人也知道太強的反派必須強行降智才能收尾，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