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五：鯉魚的新娘之二十六

「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嗎？」他接著問：「在我身上花了那麼多心血，如果我不是華祐傳人，你不就虧大了？」

袁毅城搖頭。「我們袁家的祖先，立誓要代代服侍華祐真人。所以我們也都養成了一眼就能辨認主人的能力，絕對不會認錯人。話說回來，我覺得能夠認識你本身就是很開心的事，就算你真的不是華祐傳人也無所謂，更不會虧到。」

易商禹呆了一下，隨即滿臉通紅。

「你講話好肉麻！」

「這樣就受不了了？你臉皮也未免太薄了。」

哪像他袁毅城，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瞞天大謊。

「隨你怎麼說。不過，昨晚鮯鮯死前說的那句話，還真的挺刺耳的呢。」易商禹說：「越親的人越會讓你失望。雖然明知他不安好心，總覺得還是有幾分道理。這麼說來，我最親的人應該是誰呢？」

他若有所指地看著袁毅城。袁毅城不為所動。

「當然是你叔公啦，他養你那麼久，又是你的監護人，這應該夠親吧？」

易商禹翻了個白眼。

「也對，反正我最親的人絕對不是你。」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因為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袁毅城報以一笑，心裡明白，這句話會成為他一生的詛咒。

※

手機響起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但蘇天行還在睡夢中。他一夜無眠，到快天亮才睡著。

迷迷糊糊地接起手機。「喂？」

「哈囉，親愛的學弟，早安啊！」劉德禎那開朗得過分的聲音讓人血壓上升。「我是特地打來向你道賀的。」

「道什麼賀？」

「昨天詩堯學妹溺水的時候，是你幫她做人工呼吸跟心肺復甦對吧？」

「對，怎樣？」

「那不就表示你不但吻了她，還摸到胸部嗎？當然要道賀啊！」

「你神經病啦！」

「身為男人，你可千萬要負起責任啊！今天就上門去求婚吧！」

「我掛電話了。」

「等等！我還有別的事要跟你說。」

「講啊。」

「昨天晚上，那堵水牆快要壓下來的時候，你不是喊了一聲嗎？水牆好像停了一下耶。簡直就像是被你喊停一樣。」

蘇天行心中一緊。沒錯，當他使盡全力大吼之後，水牆確實在半空頓了一下，他以為是錯覺，原來別人也注意到了。

真的是他造成的嗎？他身上到底藏什麼秘密？

「我想，可能是我喊太大聲，吵得鮯鮯耳朵痛，所以稍微停了一下吧。」他掰出拙劣的謊。

「是哦……反正牠已經死了，也查不出原因來。不過還有另一件事：那根漁翁的釣竿，重量少說有二十公斤，易商禹居然有辦法拿來揮舞攻擊鮯鮯，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蘇天行心中一緊。昨晚情況太危險，他忽略了很多細節，現在一回想才發現真的不對勁。

雖說後來釣竿被削斷，但是易商禹手上那截大概也不會輕於三公斤，他卻單手把釣竿射了出去，射中十公尺外的鮯鮯。

就算奧運選手也沒這本事！

在之前的幾次危機中，易商禹也常有驚人的表現，但其他人都認為是因為他在道壇長大，對法術有研究的關係。

只是昨晚他的表現，根本已經超過的人類的限度。

蘇天行苦笑出聲。

原來除了父親和他自己，連易商禹的身分也有問題嗎？

「你打算怎麼辦？」劉德禎問。

「不怎麼辦，我已經退社了。況且易商禹也不是社員，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只要把他趕出社辦就行了。」

「喂！你沒問題吧？自己的夥伴可能不是普通人，居然是這種反應？」

「不然該有什麼反應呢？既然你自己說他是夥伴，那不管他是不是普通人，都應該是夥伴啊。根本不需要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要如何利用他的超能力，讓我更快找到真命天女……」

「掰掰。」蘇天行掛斷了電話。

梳洗完畢後，他走下樓，發現今天餐廳也不營業，一樓沒開燈，父親獨自坐在陰暗的用餐區，低垂著頭，看來非常哀傷。

查覺到蘇天行靠近，父親抬起頭來，他的臉色慘白，眼圈泛紅，顯然剛流過淚。

「革鎮波傳訊給我。」

父親的聲音平板，不帶半點情緒，說著騙不了人的謊言。

「他忽然被調職到歐洲，大概要待個一兩年才能回來。我想這樣也好，省得你跟你的無聊朋友們整天一直誣賴他。」

蘇天行沒有回答。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就算把昨晚在廣場上的所見所聞告訴父親，父親一定也會否認到底。

就算他們把鮯鮯的屍體拖到父親面前，父親也會假裝沒看見。

因為父親的目的只有一個：掩飾他自己不是普通人的事實。

沒有人知道，為了達到這目的，父親會做到什麼地步。

「爸，我們做個約定吧。我已經退社，以後也不會再跟詩堯來往，一切都照你的吩咐。我只拜託你一件事：不要傷害詩堯，還有社團的人。」

父親一挑眉。

「你說到可要做到哦。」

「那當然。」

「還有，你提那條件是什麼意思？把你老爸當成什麼？黑道老大還是恐怖份子？」

看到蘇天行的表情，父親心頭一緊。難道他真的會失去兒子？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丟下這句話，蘇天行轉身離開。

回到房間裡，手機響了，是詩堯打來的。蘇天行看著螢幕上閃爍的名字，手機鈴聲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刺耳過。

無比急切，懇求收到回應的鈴聲。

天知道他有多想接聽。想要聽詩堯的聲音，想告訴她自己此時瀕臨崩壞的心情；想向她懺悔，他之前到底有多笨才以為自己愛上玟玟，而他現在又是多麼需要她。但是他遲遲沒有按下接聽鍵。

他只是坐在桌旁望著手機，任由它不斷地響著，響著，響著。

-----

教主云：這個故事證明了兩件事：一，裝睡的人叫不醒。二，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