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生命皆為平等,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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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1-20
  奪魂者迷濛地睜開眼睛,他的腦袋裡像是被什麼敲擊過,隱隱作痛著。他觀察四周,發現自己正坐在牆邊,出於本能的警戒,他伸手想找自己的鐮刀,卻發現鐮刀並不在自己的身邊。

  「我這兒沒繩子把你綁起來,只能先沒收你的武器了。」特倫斯蹲在他的面前,顯然在前幾分鐘,他已察覺到奪魂者要準備醒過來。

  「你是?」沒有第一次見面的霸氣,現在的奪魂者看起來就像是位普通失魂落魄少年。「我記得這裡被一個奇怪的金色的人入侵後……不對,還是有點記憶……等一下……」

  斷斷續續的發言令特倫斯皺起眉頭,感覺奪魂者的反應跟他預料的不太一樣,他選擇耐心等待奪魂者整理好自己的思緒。

  「柱子……對,那個詭異的柱子!」奪魂者似乎想到了關鍵字,四處張望著,直到他看到那被特倫斯打斷的殘骸,愣了幾晌。

  「那個啊,被我打壞了喔。」特倫斯如實以告。

  「那真是……」奪魂者的聲音略顫抖著「那真是……太好了!」

  「咦?」出乎預料的反應換特倫斯感到驚訝了,眼前這個人不是不久前才拚死保護那根訊號柱,現在怎麼反過來說破壞掉真是太好了?

  「那個……對,很不好意思,自從那根怪異的柱子出現之後,我的意識就變得很模糊,只剩下要出去向外求援的意志,我好像對你們做了不好的事。」奪魂者的口吻變得十分卑微。「你和……另外一個人,都是從外面來的嗎?」

  「是,姑且算是為了破壞那根柱子而來。」特倫斯說明,看對方似乎沒有敵意,想再多交流點情報。「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怎麼會在這上古的遺跡金字塔裡?而且看你的樣貌……也似乎不是普通人,雖然你之前有說自己是奪魂者,但我想聽聽你現在狀態的解釋。」

  「好的。我的名字叫做影鴉,其實這不算名字,我的名字很早就被遺忘了,這是我方便稱呼自己所取的。」影鴉自我介紹道。「如你所見,我並不算是個普通人類,是透過祕法變成半魔物半人類的存在,以此才能脫離維持生命的桎梏,在這無水無食物的地方長久的看守著。」

  「至於奪魂者……那也是我的名號之一,對於敵人我不會輕易給出自己的名字,看守12座時點金字塔的看守者職位,我是第6時點看守的人,外號『奪魂者』。我的能力可以奪取目標的生命力,才因此得名。」

  「所以你是,古代人類?」特倫斯驚訝道。「那些壁畫都是你刻的嗎?」

  「嗯,因為我想留下點什麼,自從赫里拉(Helia)離開之後出了許多的異變,我很難透過地脈感知到外面的情況了。」影鴉略為寂寞地說「不知道外面過了多久,我最多能做的只能是跟烏鴉們互動,以及改造金字塔內部的構造。」

  「所以那個天花板會塌下來的機關是你造的喔?」特倫斯有點怨念地說。

  「還有更多喔。」影鴉自豪地說,看來要不是特倫斯他們有訊號指示可以抄捷徑,不然可能被更多的機關陷阱搞瘋。

  「話說,赫里拉是……?」

  「天聖的真名,用人類的語言講出來的音譯,就跟蘇魯一樣。」忽然,從兩人的後方傳來了聲音。

  「弗列!你沒事了嗎?」特倫斯見弗列醒過來了,連忙向前關心。

  「嗯,不好意思造成麻煩了。」弗列的氣色看起來好很多,但見到特倫斯時,那充滿虧欠的心情使他低下頭去「我……我不知道為什麼腦袋會一直出現蘇魯的聲音,祂一直慫恿著我回去祂的身邊,然後,我的意識便開始變得混濁……」

  不自覺地,弗列往後退挪了一下,即便他的身後已經是牆壁。

  他一直秉持著對於天聖的信仰,然而他的紅眼,卻如同被詛咒一般,在這一刻把他內心最為恐懼且不願面對的事實硬生生地給抬上檯面。

  他向自己的夥伴攻擊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天聖沒有放棄你。」特倫斯安慰說,這也是實話,「放心,我可沒那麼脆弱到沒辦法接下朋友你的鐵鎚……應該說避開。」

  他伸出手,往弗列的肩膀上拍了幾下。

  「謝謝。」弗列的內心略微感動到,「也感謝天聖的救助,讓我先禱告一下。」

  特倫斯起身,讓開位置給弗列一個空間禱告。

  影鴉此時也好奇地看著弗列的禱告動作,那漆黑的眼底似乎透漏著一股崇敬的光彩。

  「好了。」弗列起身,向特倫斯和影鴉走來「那,我們也梳理一下狀況吧。」

  「跟你介紹一下,這是這座金字塔的看守人,半魔物半人的古代人類,影鴉。」特倫斯擔任起中間介紹,「我跟他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也就是天聖所創造的世界的人。他是侍奉天聖的司祭,弗列。而我是英俊瀟灑智勇雙全勇者小隊裡的王牌弓箭手,特倫斯!」

  看得出來,特倫斯用很多形容詞包裝自己。

  「你好,很抱歉之前對你們動粗了。」影鴉對兩人鞠了躬「感謝你們破壞掉了那個怪異的柱子,讓我從混沌中解脫出來。」

  「古代人類?多古代?」弗列對這些詞感到陌生。

  「在古代神分成兩位神明以前,我就已經存在,估計……有五十萬年之久。」影鴉說明,露出了少年靦腆的笑。

  化石等級的古代人啊!兩人同時心中吶喊著。

  「那關於現在的狀況呢?」弗列詢問。

  「關於這個……」特倫斯將他先前跟影鴉的對話跟弗列說。

  「原來如此,所以你也是被金色的人所害,是嗎?」聽到此,弗列顯露出憤慨「該死,這傢伙先迫害一位忠誠的看守人,又毀滅了我的國家!」

  「不太清楚是不是同一個人,畢竟這裡的時間流逝實在太過模糊,但如果是同一派系的人,我也感到很憤怒。」影鴉同意弗列的話,那雙黑眼冷了下來,威壓感不亞於初次見面的時候。

  「話說,有件事我感到好奇,蘇魯的權能是生命力,這跟紅色魔力有什麼關聯性?」特倫斯問出了讓他感到困擾的問題「在我們那世界,生命力跟魔力是不一樣的,生命的魔力……這又是什麼?」

  「紅色的魔力在這裡代表異族的生命力,但對於你們的世界和這裡的人類來說,則是代表著過量的催化劑,換句話說,紅色的魔力如果放在非異族的身上,會引發身體的異變。」

  「魔族……」特倫斯眼神嚴肅,這樣說起來一切都似乎能解釋得通,異質的扭曲魔力導致物種的異變,估計都是這種紅色的魔力導致。

  在原本的世界,仍能知曉蘇魯的存在,可見蘇魯都有意無意的在滲透天聖所創造的世界。

  本是同根生,會相互滲透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麼,你會吸收生命力,是否會控制紅色魔力呢?」特倫斯似乎話中有話。

  「是在質疑我跟蘇魯的關係嗎?我了解,但這其中還是有所不同。」影鴉聽出來特倫斯對他的懷疑「我的能力可以吸收和釋放生命力沒錯,這也是我被稱作奪魂者的原因。而追溯到生命力的根源,是古代初始之神,司固布(Skopun)的恩惠。」

  「司固布為了分別治理人類和異族,將自己分成了可以對應兩個種群特性的二神,也就是赫里拉(Helia)和蘇魯(Surp),赫里拉掌管著知識,是慈悲的象徵;蘇魯掌管生命,是力量的象徵。」

  說到此,他們都看向了後方房間,那銘刻著壁畫歷史的地方。

  「簡而言之,我所能吸收和釋放的,就是單純的生命力,蘇魯的紅色魔力是其中一部分,但那不是我的能力本質,只是剛好包含其中而已。」影鴉結論。

  「就像是一杯綜合果汁裡面的其中一種原料嗎?懂了。」特倫斯做出了更為精闢的比喻。

  「生命力本無善惡,代表異族生命的紅色魔力也不應該如此的混沌……但在蘇魯的控制之下,異族的生命魔力對於別個物種來說,是劇毒也是詛咒。」

  「所以你剛剛使用的奪魂陣混有紅色魔力,也是因為如此嗎?」特倫斯猜說。

  「不,估計是被詭異的柱子影響了我的法陣,我使用的是遠古的力量,通常是紫色或黑色,不應該會混入其他的魔力。」

  特倫斯點點頭,算是對影鴉的解釋放下了點戒心。

  如果影鴉能夠吸收蘇魯的主要權能:代表生命力的紅色魔力,那麼祂的眷屬或是信徒想要第一個控制的對象就是影鴉這個威脅是成立的。

  「對了,其實我使用能力吸收紅色魔力是不會有事的,因為我的能力權能更為起源,但吸收跟使用不一樣,我不會使用這種紅色魔力的喔!」影鴉突然想到什麼,跟兩個人補充說。

  「也就是說,只能吸收嗎?」

  「其實也可以釋放,不過釋放出來的生命力是藉由我的能力釋放,換句話說,是透過我處理過的生命能量,可以傳送給他人。」影鴉忽然想到什麼,略帶著期待說道「我剛剛似乎是吃了蠻多的生命魔力,這個就當作補償吧。」

  影鴉伸出手,一圈紫色的法陣從掌上浮出,紫色的霧狀氣息從法陣中滿溢而出,照射在兩人的身上。

  特倫斯和弗列感到絲毛骨悚然,像是身體的靈魂某處被什麼東西侵入,然後瞬間抽走。

  「你,你在做什麼!」特倫斯驚叫出來,往後跳了幾米,全身打起了雞皮疙瘩「好像被怪東西亂摸,好噁心!」

  「把生命力給你們呀,我很久沒對別人這樣施過這能力了。」影鴉很是開心地說「怎麼樣?應該更有精神了吧?」

  但說實話,特倫斯的確感覺到身體上有明顯的恢復,只是這方式他不喜歡。

  「這是接受祝福前的懲罰嗎?」弗列撐住了,雖然他的姿勢整個很彆扭,看來也是受不住那如同被撫摸般的噁心感覺。「很好,但下次別用了。」

  影鴉露出失望的神情。

  「總之……我可以這樣把吸收的生命力再釋放給他人恢復生命力……」他的聲音很虛浮,因為看到兩人一臉拒絕的樣子,實在讓他感到有點挫折。

  「生命力是個很抽象的概念,可以恢復力量或肉體,就看缺哪一個。」影鴉最後還是把說明認真地講完。

  弗列和特倫斯頻頻點頭,這看起來是相當厲害的能力,可以傷敵又可以癒我,只是過程不太舒服就是了。

  「我想你們應該對歷史有很多疑問,隨我來吧,我盡我所能的解釋給你們。」影鴉說,隨後以一個懇切的眼神望向特倫斯「那個……鐮刀可以還我了嗎?」

***

  三人回到了壁畫的所在地,影鴉也從特倫斯那拿回了他的鐮刀,只見他一個收手動作,便把鐮刀變不見了,據他所說是收納起來了。

  影鴉跟兩人介紹這壁畫上所訴說的故事,基本上跟他們先前所猜想的差不多,不過在影鴉的介紹下,知道了許多他們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和真相。

  在遠古之初,地面上有兩種生物,人類和異族,兩個種群在司固布(Skopun)的治理之下,互相幫助,五榖豐收。

  司固布教導了時間的觀念,於大地上豎立一根巨大的柱子和12個時點金字塔,這些金字塔相隔遙遠,卻很精準的標示出某個時點的延伸位置。

  時點金字塔和柱子之間有調節地脈能量的作用,金字塔平時會蓄積多餘的能量,並會在特定時間內將能量分散給柱子和其他的時點金字塔,這其實才是時點金字塔與柱子的真正作用。

  在幾萬年的和平中,人類和異族因為生活型態和特性不同,逐漸的疏遠彼此。

  人類善於用智慧造物,異族善於用力量挖掘土地,兩個種群迥異的特性導致衝突不斷。

  司固布發現自己難以找到可以兩全其美的治理方式,人類和異族本是兩種生物,如同鳥跟魚一般,不能再用同樣的方法治理。

  於是,司固布根據兩者的特性,將自己分化成兩個神明:赫里拉(Helia)和蘇魯(Surp)。赫里拉掌管智慧和慈悲,蘇魯則掌管力量和生命力。

  疑問點在於第四幅壁畫,為什麼蘇魯會劈斷伊希里歐之柱,以及為何人類與蠕蟲群的前身「異族」相互爭鬥。

  「你知道為什麼蘇魯會劈斷柱子嗎?」特倫斯很想知道這個關鍵轉折點。

  「原本,異族的力量是人類不敢對抗的,在畏懼異族強大的力量之下,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然而,人類在其智慧的發展之下,發展出了更為強力的武器和魔法,變得能夠對抗那些原以力量霸稱的異族。」影鴉細說著,他的語氣平緩,如同在說一個故事。

  異族因長久以來能夠欺壓人類的優越感瞬間泯滅,開始了對人類的報復性攻擊,於是,兩者的戰爭開始了。

  而擁有優越感的,不只有異族,還包括了治理牠們的蘇魯。對於當時的人類而言,他們覺得異族是單純的野獸,不值得被尊敬,即便赫里拉試圖干涉,也阻止不了人類對異族的討伐,無論是為了自保,或為了私利。

  最後,人類在這場屠戮中獲得了勝利。

  憤怒的蘇魯一怒之下劈斷了柱子,表示對於赫里拉放縱人類行為的不滿,劈斷柱子的意義十分嚴重,代表著對自己前身司固布的斷絕,也同時將原本地脈能夠流通的大地斷了循環,使得大地不再處處豐裕,出現了沙漠、極地等惡劣環境的地方。

  赫里拉承諾蘇魯自己會帶領人類離開此地,並重新教導他們。祂用折斷的柱子重新鑄出一個世界,並將大半的人類記憶刪除後,送往那個世界,剩餘的少部份人類留在這裡,也包括我和其他的金字塔看守者。

  直到最後幾萬年裡,兩個世界便各由兩位神明分別統治,直到今日。

  蘇魯用自己的生命力權能將異族強化,掠奪人類和大地的資源,創造出許多泰坦等級的巨大異族。魔力元素在這不公平的分配之下在這個世界逐漸消失,僅有古代的遺物或特定異族才會擁有魔力。

  「至此,地脈被巨大的異族所破壞,我便難以感應外界的狀況了。」影鴉說著,停留下最後一張壁畫。「你們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嗎?」

  「蠕蟲,或說異族的後代子孫吧,在這世界將人類逼入絕境,尤其是那隻最大的末日蠕蟲。你說的巨大異族應該就是末日蠕蟲。」特倫斯告訴他後來的歷史「人類最後依附在伊希里歐之柱,也就是那根遠古柱子的殘骸,在上面建立城市,頑強地存活到現在。」

  「沒想到那根遠古柱子能作為人類的最後堡壘,真是厲害,叫做伊希里歐之柱嗎?真是個好名字。」影鴉感慨著「那麼,你們呢,那個由赫里拉創造的世界呢?」

  「也過了許久啊,從災難到和平,魔力是恩惠也是詛咒,從中賦予萬物魔法也會對生物產生異變,總歸來說……在弗列和我來的間隔時間裡,說不定挺和平的。」

  「間隔時間?」

  「嗯,我跟他似乎是相隔了500年的時間差,但卻傳到這個世界的間隔只相差了5年。我來這裡純屬因為發現奇特的遺跡,而弗列……」

  「是天聖帶我來的,有著會發射紅色光束的金臉六手之人來到了我的國家進行殺戮,除了我以外,無人倖免,在我要跟這渾蛋以死相搏之時,聽到了天聖的聲音,回過神來就在這個世界了。」弗列將後話搶先說完。

  「天聖……赫里拉帶來的人?」影鴉有點驚訝「那麼,聽完這歷史的兩位,有什麼看法嗎?」

  「感覺兩位神明的想法情有可原。」特倫斯吐了口氣。「人類過於自私,異族過於高傲,結果上來說,是因不了解彼此所帶來的悲劇。」

  「可能,天聖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弗列說,這令特倫斯感到訝異,畢竟弗列對天聖信仰很忠誠,他很少看到有會反省自身信仰的聖職者。

  「在歷史期間,有魔王時代的出現,也仍有戰爭,甚至還會看到邪教信仰。天聖的力量雖然偉大,但祂卻無能改正人類們的貪欲。」

  說到此,弗列握緊了拳頭:「即便如此,祂還是愛著人類,愛著頻繁犯錯的我們,而我身為信仰的代言人,必懲惡揚善,讓天聖不用再背負起人類所犯下的罪孽。」

  「由人類教導人類自省嗎。」特倫斯咧笑了一下「這才是我們天聖代言人的情操啊。」

  「能聽到後人有這樣的結論,我感到十分意外,也十分……感動。」影鴉給了一個淺淺的笑。

  如果蘇魯當時也這麼想,或許就不會墮入魔淵,想著要跟天聖復仇了。

  「剛剛弗列說,你遇到了金臉六手的怪人,而且還會發射紅色光束?」影鴉頓了頓「這仔細描述下來,跟在這地方設立那根詭異的柱子的金色的人好像真的一模一樣……」

  「難不成……」弗列心底有了個底。

  「那個金色的人,或許有可以來往兩個世界的能力,或者說,蘇魯開始要對赫里拉的世界展開侵略了。」影鴉說出了驚駭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