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淵底之鴉,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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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1-20
「你的意思是,之所以這個世界沒有魔力,是因為蘇魯將魔力全給了末日蠕蟲?」弗列對這個結論感到絲不可思議「但,這是可以的嗎?從其他蠕蟲身上並沒有發現魔力啊。」
他曾看到末日蠕蟲騰躍出地表的那壯闊場景,因距離過於遙遠,他無法知道末日蠕蟲身上是否有魔力,但光看要驅動那如此龐大的體型,所需要的能量可能超乎自己的想像。
「我只能推論,其他蠕蟲沒有魔力的因素是:其他蠕蟲都是比較近代的物種,除了末日蠕蟲是從遠古活到至今的活化石。」特倫斯說「像這個金字塔是遠古的造物,其身上就有魔力的痕跡。」
「加上,根據壁畫上來看,天聖在最後造出我們的世界,金字塔若是遠古的造物,在金字塔內紀錄這一切的人,說不定是沒有從這裡去到我們世界的古代人類。」
「那麼,會是誰在這裡發送訊號呢?如果金字塔是古代神的造物,那它沒有理由會對蠕蟲群下達攻擊的命令。」弗列說「感覺,還是少了很多關鍵線索。」
古代神為何會變成兩個?蠕蟲為何會跟人類為敵?天聖和蘇魯最後去了哪裡?遠古造物為何能夠如此的堅硬?又為何魔力這個能量要素會出現得如此不均?
看似毫無相關的點,實即緊密相扣,一個因一個果,就像一個圓,回頭再看的時候會發現身邊的現象都能完整的相互解釋。
「如果這個金字塔跟魔力相關,那麼我想,或許我們可以用魔力驅動這個金字塔。」特倫斯看向地面中央的圓形凹槽,走到旁邊。
「今天你的能量儲備夠嗎?」特倫斯頑皮地問弗列。
「我可是達拉畢的司祭,太小看我了吧?」弗列歪嘴一笑。
弗列站在特倫斯的對面方,兩人面對彼此,也同時面對著地面中央的凹槽。
「就用傳統那一套注入魔力手法吧。」特倫斯右手平行伸出,手心向下,從中綻放出一個圓形的綠色法陣。
弗列跟著對方的動作,綻放出的是一圈金色的法陣。
兩個法陣相互重疊,閃耀出十分明淨耀眼的金綠色,兩人聚精會神,將體內的魔力運轉,提取,發散,編織,延伸至法陣之上。法陣緩慢地順時針旋轉著,將兩道光的魔力往下浸入凹槽之內。
凹槽有了反應,在被魔力填滿的那一霎,迸射出銀色的光芒,光芒沿著三條渠溝猛然向外綻射,如同被一根無形的掃把拂去灰塵,壁畫也跟著這一波拂塵閃耀出光輝。
四周似乎被撒上了會發光的粉塵,故事在跳舞,若有彌彌之音在黑暗中輕柔地說出這段無人知曉的篇章。
然後,從三角門的那端聽到了沉重的聲音,岩石拖曳著壁面,齒輪旋轉發出摩擦的巨響。三角門的門扉逐漸開啟,敞開了往另一個空間的通口。
兩人看門口已開,停下了法陣。停下的那刻,所有的光輝瞬間消逝,回歸原來的黑暗。
「走吧。」剛才的場面令弗列深感著迷,但他知道,不能再多加久留了。
這裡的故事,將會由他們帶回去。
特倫斯點點頭,拿出訊號偵測儀器,那訊號的來源就在這前方。
走入通道口,離開了身後那些在黑暗裡,獨自閃動銀色微光的壁畫。
***
後面的空間對他們來說是個極為震撼的場景:
一條走廊延伸入內,在盡頭的,是那些銀色光流的源頭,一面圓形銀色鏡面鑲在牆面之中,鏡面外的邊緣如蛛網一般,流淌出銀色的電路紋光流。
而在那之下,有一根怪異的直立柱子,那柱子似乎在汲取部分的銀色流體,而在其頂部有一顆紅色的,散發出不詳氣息的電球。
電球所發散出的紅色閃電深入上方,沒入建物的頂部之內。
「訊號源就是那個。」特倫斯警戒地看著那根不祥的柱子「這根柱子看起來跟其他部分的不一樣,是這座金字塔被動了什麼手腳嗎?」
「破壞掉吧?」弗列等待另一方同意,他的手已經靠近聖錘的握把。
「動手。」特倫斯反手拿起背在身後的複合弓,跟著弗列的攻勢,射出了弓矢。
正當他們的攻擊要接觸到訊號柱之時,忽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大群漆黑的物體從四面八方溢出,逼得弗列倒退了幾步,連特倫斯的弓矢都將其給擋了下來。
「嘎嘎嘎嘎嘎嘎!」那是群烏鴉,數量極為可觀的一群烏鴉,牠們如漩渦般在半空中形成一個類似於防禦圈的陣形,擋住那根詭異的柱子。
「烏鴉?不對,這不是生物!」弗列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這是,魔物?」
「為什麼這地方會有魔物?」特倫斯還顧四周「不會真的是地下城吧?」
烏鴉沒有進一步襲擊,而兩人趁著此空隙再度試著攻擊一次,而這次,加大了力度。
「崇高的天聖之神,請用您的光芒對眼前的邪惡降下天罰!」弗列用聖錘砸向地面,從之中發散出刺眼的金色雷光,往眾多的烏鴉群擊去。
「嘎嘎嘎嘎!」這強力的聯合攻擊似乎奏效,烏鴉群被打散出一個缺口。
弗列抓緊這機會,衝入缺口之中,雙手舉起聖錘,將之舉過頭頂,準備一揮而下。
「鏘!」忽然間,一個強力的力道擋住了弗列的攻勢,發出金屬的碰撞聲。弗列透過餘光瞄去,那是一把鐮刀,前端的刀刃是紫色的,隱隱閃動著不詳的光芒。
「是誰?」弗列將聖錘往前推,與持著鐮刀的主人相互彈開。
鐮刀的主人在被彈開後一個半空旋身,優雅地降落佇立在兩人的面前。
那是一位少年的身影,膚色暗沉,有著漆黑的頭髮,身上穿著是有著紫色鑲邊的黑色燕尾服,整體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而最令人感到訝異的,是當他抬起頭的時候,露出的那雙眼睛。
他的眼白,是黑色的。瞳孔如同在黑暗中的無機寶石,閃動著紫色的螢光。
烏鴉群們在他的身邊群繞嘎鳴著,似乎他就是這群烏鴉的主人。
烏鴉、漆黑的配色,以及那把有著紫色刀鋒的巨大鐮刀,如同傳說中的「死神」一般。
「這傢伙是從哪來的?」特倫斯眼神一緊,他可沒看到這四周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
「無禮之人,來到這裡做什麼?」眼前的「死神」開口說話,眼底透露著不歡迎之意。
「你是這金字塔的主人嗎?」弗列繃緊神經,他有感覺自己跟對方應該免不了要打一場。
「我非這地方的主人,乃只是微不足道的奪魂者。」少年的身姿吐出權威者一般的言詞,令人感到不自然。
「奪魂者……這又是什麼職業?」弗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如果單純以字義上來看,這聽起來跟死神有異曲同工之處。
「那麼,奪魂者先生,能是否讓開你身後,後面的那根訊號柱我們非得破壞不可。」特倫斯舉起複合弓,試著找出那一絲破綻。
「不可,那是我逃離這裡的希望。」奪魂者眼神一冷「加上,你們身上有異常的氣息,你們的破壞行為我不可放任其行。」
奪魂者轉動巨大的鐮刀,鐮刀在他的右手上把玩似地旋轉,看似在耍技,實際上是混淆自己出手的時機點。
「鏘!」在根本沒看清對方的收手動作之時,奪命的鐮刀已經打在了弗列的魔法防禦盾之上。
要不是事先在兩人身上上好防禦魔法,恐怕這一刀下去他們兩人的其中之一就會腦袋分家。
「?」似乎是對防禦魔法感到絲訝異,奪魂者很快地重新調整態勢,鐮刀的紫光在昏暗的空間裡如同飄逸的磷火,令人難以捉摸,一個虛幌,紫光的刀鋒往特倫斯的死角擊去。
「滋滋滋!」每次的斬擊都在逐一加強力道,這擊雖然仍打不破弗列的防禦,但也讓特倫斯捏了把冷汗。
「比速度是吧?我可不會輸。」特倫斯摸清對方是想打游擊戰,在黑暗的空間裡如刺客一般偷襲,每擊都往要害擊去。
特倫斯站穩身姿,隨後一個蹬步,風壓四起,他手上的複合弓如同子彈一般,發射出連續的魔法弓矢,這些弓矢沒有形體,全是靠本人的魔力凝聚而成的產物。
「!」奪魂者剛要站穩,那些弓矢向他齊發而來,他揮動鐮刀斬掉了幾發,但隨即有更多發弓矢向他射來。
奪魂者一個跳步,試圖讓弓矢射空,然而就在弓矢要擊中身後的牆壁之時,突然一個彎角迴轉,直追向避開的奪魂者,這弓矢居然有追蹤功能!
他暗嘖一聲,回過身用鐮刀打掉弓矢,並指揮烏鴉群飛向特倫斯,打算擾亂他的攻擊動作。
然而,就當烏鴉群要飛向特倫斯時,弗列閃身向前,用手上的聖錘擊出閃電,全體清掃掉這些擾亂的烏鴉。
二對一,顯然,這場戰鬥對奪魂者是不利的。
「侵入者,我承認你們的確很有實力,但這不能阻止我出去的願望。」奪魂者停下動作,他握住鐮刀,用長柄端狠擊了下地面,腳下浮現出一圈紫色的法陣。
紫色之中,似乎帶點紅色。
「命哽之眼,生死如期,於祀魂中爬行,予時之食。奪魂陣,開。」奪魂者以冷酷的語氣詠唱出咒語,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前,他們似乎感覺身體出了點異狀。
「魔力……不對,是生命力本質的吸收嗎?」特倫斯忽然感到全身乏力,半蹲在地上,一手拿著複合弓撐住自己不讓其倒下。
晚了,這個法陣一旦開啟,他連阻止的力氣都沒有。
「弗列,你還能動嗎?」特倫斯抱著希望往旁邊看去,但看到的,卻是他意想不到的情況。
弗列顯然也被法陣影響,渾身脫力地半蹲在地上,但有股奇怪的力量似乎從他的身上溢出,那不同於他平常使用的金色,而是一種深沉的暗紅,從他的身上一點一點地冒出來。
「不……」弗列兩眼通紅,那原本是血色的眼睛現在變得更加腥紅。「住口,我不是你的誰!」
似乎他正在跟什麼東西做意識上的鬥爭,但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卻擅自先有了動作。一股強勁的力量從他身上迸發而出,聖錘被一圈紅色的霧氣所包圍,成為一個更巨大的紅色之錘。
然後,他舉著這巨錘砸向了奪魂者,奪魂者察覺這力道無法用烏鴉來擋,只得往旁避開。而巨錘砸在剛剛的位置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圓形凹陷坑。
「紅色的魔力……」奪魂者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他睜大眼睛,喃喃地說。
『Surp,Surp,主的造物,主之子,我親愛的被選者,離開那偽神的身邊……』嘈雜的聲音一直從弗列的腦海裡湧現,如同漩渦的浪潮,要把他給吞沒。
「滾開!」被幻聽干擾的弗列無法正常視物,只能本能的揮動巨錘,砸向所碰到的任何東西,彷若這麼做就能讓他好受一點。
「弗列!你怎麼了!」特倫斯大聲呼喊,試著想喚回弗列的理智。
然而,一個錘擊不分敵我地砸向特倫斯前面幾公分處時,他冒下了冷汗。
眼前的弗列似乎成了被惡鬼纏身的墮落者。
「靈氣戊能,死兆將至,二奪陣,開!」奪魂者試著變化了法陣的構造,改成單向吸收弗列身上的紅色力量。
然而,雖然肉眼可以看到變化過的法陣正在汲取紅色的能量,但那似乎是在大海裡用瓢子撈水一樣,作用是微乎其微。
特倫斯從被吸取生命的狀況中緩了過來,他連忙調整自己身體的狀況,好讓在最短時間內重新返回戰鬥態勢。
特倫斯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弗列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似乎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不祥感:惡神蘇魯的魔力。
那是非常不寒而慄的感覺,就像是天聖的反面一樣,蘇魯的力量也擁有其標誌性的魔力。魔力在他們的世界無所不在,可以說是什麼樣的物體就有什麼樣的魔力。
是奪魂者的法陣開始的嗎?是最先開始那個奪魂陣裡發出的紅色閃電與奪魂者魔力相互影響,導致了弗列內在的某處魔力產生暴走。
紅色……對,就是紅色,要阻隔所有跟紅色魔力有關的東西!
「喂,奪魂者,聽我說,我說個提議。」特倫斯喊向奪魂者「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跟紅色的魔力起反應,但現在關掉你的奪魂陣,然後破壞掉那根發出紅色閃電的柱子!」
「什麼?紅色魔力?」奪魂者似乎對特倫斯的話感到斯訝異,但隨即又冷下語氣「我為什麼聽你的?我本來就是要……」
「我們會帶你出去。」特倫斯單手握拳比在胸口之前「我們從外面來的,你就沒想過我們可能帶你出去嗎?笨蛋!」
「這……」奪魂者似乎在做心理掙扎。
沒給他太多時間思考,特倫斯抓住縫隙,拉開弓弦,一發流星墜往奪魂者的旁邊呼嘯而過,擊碎了那根訊號柱。
「你!」奪魂者本想大罵,但在訊號柱破壞的瞬間,他的身體忽然像是斷電一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面上。
隨著柱子的破壞,奪魂者的法陣失去施術者的維持消失,弗列身上也產生了平衡上的變化。他的身上出現了原本的金色魔力之光,正在逐漸削減紅色的魔力。
「撐住!」雖然不會淨化魔法,特倫斯試著用自己的魔力調整弗列的狀況。
弗列放開拿著巨錘的手,雙手抱頭咬牙切齒地掙扎著。棄置在旁巨錘上包圍的紅色魔力也隨之散去,而在其錘邊上所雋刻的神聖咒文似乎在隱隱發出金色的微光。
『請幫助,幫助那孩子。』
那瞬間,特倫斯從聖錘中聽到微微的聲音,一個輕柔的女性聲音用懇切的語氣說著。
彷若看到從前夥伴的安潔拉,那無私的笑容為身懷病痛者治療的身影。
然而,在她的雙手被魔王斬去之時,自己卻什麼事都做不了。
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再失去了。
「啊!會幫的,一定會幫的啊!」特倫斯走到聖錘旁邊,他費盡力氣雙手舉起聖錘,心中同時暗想弗列這傢伙的力量到底多大,能夠輕易地把這重量的大鐵塊揮得行雲流水。
「雖然我不是教會的人,但我也是挺喜歡天聖這個信仰的啊!」特倫斯大吼一聲,將聖錘砸向地面。
一圈金色的法陣從錘面處擴展開來,那個法陣跟弗列平時使用的相似,又不太一樣。
在那之中,特倫斯似乎看到一個高大的金色身影,而在弗列的身上,在那片紅霧之中也顯露出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神。
隨後,兩個身影衝向彼此,產生了劇烈的碰撞。
「天聖和蘇魯?」特倫斯用單手撐著地面,避免自己被衝擊吹飛,驚駭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弗列的身上為什麼會同時擁有這兩神的信仰特質?」
他腦袋想起第一張壁畫:那還是古代神的年代。
二神,原本是為一體,祂們原本就跟對方有非常大的相似之處,或許因為信念不合,才演變出這樣的善惡之分。
但他仍然不解:弗列的身上到底有什麼原因導致祂們會互相競爭。
正當特倫斯想著這些疑問的同時,兩神的交戰似乎有了結果。
弗列似乎恢復了些意識,他奮力地將手伸向聖錘,當他握住握柄的那瞬間,金色的光明膨脹起來,一股氣勢地壓過紅色的魔力。
『愚蠢的偽神,膽敢從我這裡搶走屬於我的東西?』紅色的魔力在消散之前,憤恨地說著。
『你我本來是同源,為何到現在還不願承認呢?』金色的人形哀嘆的說。
『呵呵,這裡是妳放棄的世界,妳也別忘了。』說完,紅色的魔力消失在一片金芒之中。
金色的人形低頭看了看弗列,雖然看不出人形的表情,但能知道祂在關心弗列。祂似乎想說點什麼,但畏縮了回來。爾後,祂抬起頭,對著特倫斯點了點頭,似乎在表現感謝之意。
金色的光芒逐漸消散,留下精疲力盡的弗列在地面中央,死死地握著聖錘。
特倫斯起身,趕緊跑到弗列的身邊。一靠近,弗列便側倒了下來,特倫斯連忙接住他。
看到對方沒事,弗列那虛脫的眼神下擠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謝謝,然後,抱歉……」
隨後,閉上眼,昏了過去。
「說謝謝就好了,說什麼抱歉。」特倫斯壓低聲音。
似乎有什麼不甘湧上心頭,特倫斯微微地咬緊下唇。他將弗列和奪魂者分別放在牆壁的兩側,一方面是他還不太信任奪魂者,所以分開一點以示保障。
「活太久,不是好事啊。」特倫斯從隱蔽的口袋中拿出一個金色的徽章,上面的鍍漆剝落,混著血液漬染過的污痕,那是他們勇者小隊的隊徽,是全大陸最厲害的討伐魔王小隊。
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