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們一直都在看著，是嗎？
本章節 7146 字
更新於: 2023-11-24
奧爾的風依舊很大，即使是加固後的牆面，那在高海拔特有的強烈空氣對流仍能鑽入建築之間的空隙，發出如同鬼嘯般的恐怖聲音。
所幸辦公室的外設有有特殊的排風結構，這也是奧爾城千年裡發展出的特有建築構造，風從波浪形的壁面流通而出，如同流水一般，快速地流通而過。
因而，辦公室內是個適合安靜沉思事情的地方。
傑伯森眼神嚴肅，雙手交叉撐住下巴，盯著眼前這幾天所累積下來的報告。
神秘的金字塔，訊號源的源頭，以及……跟伊希里歐之柱那微妙的關係。
說是巧合，那這關聯性也未免太大，他不認為這是個巧合，而是所有的因子都有其源頭。
他們如同是找到樹枝的末端的延伸，並往樹幹的方向尋去。
而這根樹幹，就是伊希里歐之柱。
「立竿見影，時間是180度的圓，我沒有跟其他人說符杜之廊的存在，但這根本就是說明伊希里歐之柱作為日晷的存在含義。」傑伯森翻閱資料庫裡，試圖找到有關於伊希里歐之柱的傳說，哪怕是民間傳說。
而他也真的翻閱到有關於把伊希里歐之柱作為日晷的傳說，這不是神話，而是貨真價實的紀錄。
難道，真的有人特地去將這個事實給記錄下來嗎？完整的，經過幾千年都沒有質變的紀錄，這有可能嗎？
在他沉思著這些難以令他想像的事時，忽然，從他手邊的終端傳出聲響，那是統治階層跟他專用的通訊終端，不用猜也知道，統治階層也一定把這些都看在眼底了。
傑伯森接通終端，想聽聽他們怎麼說。
『你們似乎已經發現了真正的歷史，而我們也相信，在那兩位外地人回來之時，會告訴你們真正的詳細紀錄。』那是一個女音，統治階層不知道總體上有多少成員，這位女性少部分時常出現的成員之一，傑伯森算是跟她有點默契了。
「我還是有點難以理解，所以說，真的有神？」傑伯森揉了揉太陽穴「就算有神又如何？現在祂又不會幫我們？」
『不，神一直都在干涉這個世界……以及，外地人原來的世界。』
「妳在說些什麼？」傑伯森聽了滿頭霧水。
『你也是個見證者了，那金字塔有最後一位紀錄者，而我們，也會做最後的準備。』女音頓了頓『知道我們為什麼選擇與你聯絡嗎？』
「不就是因為我是司令官？」
『那是其中之一，另一個原因是，你願意相信我們。』
「我不相信你們統治階層是作死嗎？」傑伯森不禁發出了聲嗤笑。
『不，不是那種威迫式的相信。而是另一種，無條件的信任。』
傑伯森默然，其他的統治階層不好說，但他似乎對這位女性感到放心，她似乎有意無意的替他自己跟其他統治階層作為溝通的橋樑，且提供給他最好的建議。
是自己想太多嗎？
「我想去最上層，允許吧？」傑伯森說，有點像是自己對高層容忍度的挑戰。最上層，那是個跟傳說一樣的地點，如果是從前的他，一點都不會想去那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又冷得要死的鬼地方。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上去尋找線索，哪怕是滿足自己的私慾，或是為了奧爾城裡全人類的未來。
哪怕這些神魔傳說都是真的，他也會說服自己去相信。
『我們會允許的。』女性似乎料到傑伯森會這麼說，很快地答應下來，這讓傑伯森以為會被反駁的心情受到了一點小驚訝。『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你能主動提出，我們很高興。』
敢情你們都會預知未來是嗎？
『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你，這不是統治階層的問題，而是我個人的疑問。』女性忽然說道，她那原本很官方式的腔調柔和下來，像是以跟熟識的朋友身分聊天，而不是高官對下屬。
「我不知道你們還可以個別分開？」傑伯森又再度被驚訝道。「其他統治階層不會介意嗎？」
『說笑了，我們只是有相同的責任，雖然看似同體，其實大家都還是挺有個性的，要是都統一，那也不需要特地使用符杜之廊開會了。』女音的語氣人性化許多『加上，如果是我，那其他人並不會介意。』
「好像，也是？」聽她說好像真的覺得統治階層雖然看似同一體，實即都挺有個性的，從個別的語音談話就能知道誰是激進派，誰是和平派，又誰是勸不得派，還有誰是謎語中的謎語人派。
若要把這位統治階層女性做個分類，那傑伯森會把她分到「切重點派」。這也是傑伯森特別喜歡聽到她說出聲的時候。
「妳問吧，我盡量回答。」傑伯森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值得對方好奇的，自己還比較好奇他們咧。
『你有最珍視的人嗎？』女音問，若不是她的身份明確是統治階級，這問題很容易讓人感到警戒。
「那肯定是瑟勒媞了，她是我父母離世後，唯一剩下的家人。」傑伯森如實回答，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還沒有女朋友？』
「這是在調戲我嗎？統治階層大人。」傑伯森覺得這問題真有種被玩弄的感覺。
『當作是吧？總之，謝謝你的真誠回應。』女音很是開心，雖然語氣聽起來在努力保持平靜，但從一點的語尾上揚能聽出她的頑皮。
傑伯森聳了聳肩，他不懂統治階層的意思……或者說，不懂這女人的意思。
『他們準備要回來了，我就先告辭了。』女音說完，便馬上掛斷了通訊。
與此同時，另一個通訊響了起來，而那端顯示，這是瑟勒媞的號碼。
傑伯森接起了通訊。
「哥哥！我是瑟勒媞，那個……該從哪兒開始說起，剛剛弗列和特倫斯兩人都進到金字塔的內部了！那個金字塔從塔尖射出光芒畫出一個圖案，他們站進去就消失了！」瑟勒媞語氣慌忙，想把很多事一口氣說出來，但礙於眼前所發生的事太過於魔幻，以至於傑伯森聽到報告時一時之間還沒能想像採礦場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冷靜點瑟勒媞，妳是說那兩人都進去金字塔了，是嗎？」傑伯森沉穩地說，試著讓對方稍微冷靜下來。
「嗯嗯！我原本很想跟著進去，但圖案很快就消失了，抱歉……」
「那兩人的腳程是300公尺用5秒跑完的超人，不用太自責。」
「嗚……也是。不過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有點不安。」瑟勒媞覺得他倆一定可以回來，只是不知道會花多久的時間。
「採礦作業維持，如果他們在預定採礦作業內沒有回來，先讓大部隊先回奧爾，留少數人在那邊吧。」傑伯森下達指示，畢竟糧食和水有限，就留幾個人在那邊等就好。
「那我要留下！」瑟勒媞自告奮勇。
「妳……好吧，這就交給妳了。」雖然希望妹妹趕快無事回來，傑伯森掙扎了一下，他知道妹妹的想法，也就忍住不去勸她回來。
加上，她是自己驕傲的妹妹兼優秀的通訊員，沒有比她更適合留守在那兒報告情況的人選了。
「好欸！我會隨時報告情況給哥哥的，今天的採礦的成果報告是……」從電腦那兒跳來幾個通知訊息，點開來看，是今天的成果報告表格，一如既往的鉅細靡遺，將耗時、秤重和所消耗的資源都記錄了下來。
還有附在後段，那兩人的觀察報告，看起來像是心情日記，大概因為長官是自己的哥哥所以可以任性一下。
——弗列差點要去敲金字塔，真是的！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他的力氣很大，感覺真的一錘下去就會把金字塔打穿啊！
——特倫斯說了有關魔族的事，聽起來像是種詛咒，但他們使出那些神奇的力量都聽說是靠魔力……好複雜，有這些力量的話我們都可以跟他們一樣強吧？他說我們這世界的人都沒有魔力，這樣根本不公平嗎！
——特倫斯說了他以前的事，勇者和魔王，最終勇者打敗了魔王，是個好結局呢！但我要問他勇者後來怎麼樣時，剛好時間就到了。對了！他說勇者時使用的第三人稱是女性用的喔！那一定是位超級厲害的偉大女英雄吧！
——在帳篷裡發現冬眠了，弗列似乎沒有帶牠進去，小傢伙吃飽後就開睡，牠真的好會睡。
——哥哥，神話是真的嗎？我有看過許多在下層區的宗教，甚至還有崇拜蠕蟲的宗教。他們總向神祈禱，有些希望自己能夠重返大地，有些希望自己能夠到達伊希里歐之柱的頂端，甚至那些崇拜蠕蟲的是希望藉由蠕蟲將他們吞噬去到極樂世界。
——弗列似乎信仰著名為「天聖」的神。
——為什麼我們的世界，沒有祂這樣的神呢？如果有，是不是我們人類就不會被逼入如此絕境？
——抱歉，應該是我想太多。雖然我尊重弗列的信仰，但我還是覺得……神應該是不存在的吧？人類只是在演化的過程中，輸給了以力量特化演化的蠕蟲。人類依舊活下來了，因為我們擁有智慧。
讀到這裡，大概是瑟勒媞發現自己寫得有點太多，沒有再繼續寫下去。
傑伯森能感覺得出瑟勒媞自從弗列來了之後，一直對他有所關注著。雖然特倫斯比他早了五年來，但特倫斯似乎在這之前都表現得十分低調，幾乎很少說有關自己故鄉的事。直到另一位同鄉人來了之後，才逐漸說起自己的事情。
奧爾城裡的人幾乎都是無神論者，在這末日般的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不是信仰，而是實打實的鋼鐵和科學技術。
也因如此，關於統治階層這玄乎的存在，人們也只想成是一群德高望重的人類元老，在柱子的最上層過著他們無法想像的奢華生活；或者想像是以前的人留下的超級電腦AI，演算著如何保護奧爾的絕佳方案。
沒錯，其實大部分的人民並不信任統治階層，因為他們從來不向平民露面，僅透過司令官傳達他們的旨意，也因如此，有關司令官與統治階層之間的謠言也常不脛而走。
在這世界中，要人民相信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物，太難了。
「我稍微地看過了，辛苦了。」傑伯森大概只花了3分鐘把這些東西大略看過一遍，等會兒有空再慢慢細嚼「還有妳的心情日記。」
「老實說，我很迷茫。」瑟勒媞在那頭的語氣變得十分拘謹「我不知道要如何看待不存在的事物其實是真實的這種事情。」
「那麼，就學學那兩位妳很在意的異鄉人吧。」傑伯森溫和地說。
「咦？」
「雖然那兩位的學習力驚人，那也是建在他們願意相信自己眼前事物的心態下，才有辦法快速地吸收這裡的一切。」特倫斯說「就像當他們看到我們手上這些機器大驚小怪一樣，如果我們把他們會的東西當作是一種黑科技，是不是能夠更接受一點了？」
「好像有點……嗯！」瑟勒媞的語氣從低潮轉為高昂，像是恍然大悟了什麼「我好像能夠接受一些了，謝謝哥哥的建議！」
「說起來我在整理你們給我有關於伊希里歐之柱和傳說之間的關聯性時也不太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巧合。如果這個事實告訴我這世界真的有過神明，那麼，我也會相信的。」
就跟那位女性統治階層說的一樣，或許，自己的這份信任是他們願意選自己為溝通對象的原因。
「因為這是拯救人類的前提條件。」
傑伯森說出了結論。
瑟勒媞在那端默然了一會兒，似乎是聽到了吸鼻子的聲音。
「等等，瑟勒媞，妳在哭嗎？」傑伯森有點慌，是不是要她相信這個有點困難？
「我太感動了，嗚嗚嗚。」瑟勒媞說出原因，這讓傑伯森呼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有時候看影劇看到某個環節時還會邊哭邊看。
「為什麼我哥可以有這麼偉大的情操？」瑟勒媞聲淚俱下。
「為什麼妳可以有這麼多為什麼？」傑伯森沒好氣地說「好了，天色也差不多晚了，早點休息，雖然妳可能擔心他倆會想守夜，這我可不允許，明天妳得養好精神整理明天的報表，出錯我會很麻煩的。」
「是，哥哥！」瑟勒媞回應，連她想守夜的想法都被看穿了，只好乖乖去睡覺囉。「晚安！」
「晚安。」
跟最親密的人道完晚安之後，雙方皆掛斷了通訊。
那麼，明天得自己也要養足精神了。傑伯森關上了電腦的開關，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
他們兄妹總是在旁人休息的時候，做著最後的善後資訊統整工作。尤其傑伯森自己，面對一些提案或計劃擬定時，總是能煩惱到深夜，有時候甚至就乾脆熬夜了。
但明天有重要的行程，所以今天不能熬夜了。
***
翌日，瑟勒媞的簡訊傳來，說今天還不見弗列跟特倫斯回來，雖然有點擔心，但還是會指揮採礦作業的進行，所幸他們預計的採礦行程離結束還有一段時間，這或許是件運氣不錯的事，因為原本想說等採礦作業結束前的三天再進行異常訊號的探索，不過剛過去兩天就找到了線索，他們至少都還有一個半星期左右的時間可以運用。
傑伯森今天依舊用他的「熱狗魚」Logo馬克杯喝了一杯咖啡，並且穿上了他的冬天用軍用防寒大衣。
咖啡在奧爾來說算是件逸品，在土地貧缺的這城市，作物除了基本糧食以外幾乎很少再種植其他的價值作物，咖啡豆在整個奧爾城也僅有兩處地方有蓋專門的種植溫室。
很貴，但很必要，也很值得。
他抬頭往上看向伊希里歐之柱的頂端，但那一片的黑色的建物陰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伊希里歐之柱並非完好的柱子，它的身上有許多的凹孔和傷痕，不知道是受到什麼外力所產生的，僅能知道的是：就算有這些傷痕，憑現在的技術也仍無法將這些傷痕給擴開，也無法在凹孔之處進行鑽孔。
不過就算無法做到這些，人類還有最古早的，也同時會隨著科技進步的技術：黏著。
沒錯，就是用黏的。用高強度接著的環氧樹脂化合物將建材與柱面之間塗抹，乍看聽起來很不靠譜，但其實這項技術早在許久以前就已經流傳至今。且很神奇的是，伊希里歐之柱雖然無法無法破壞，但其表面有很良好的接著強度和契合度，就算使用對應不同素材的接著劑都能很穩固的吸附上面。
科學家之間有在猜測伊希里歐之柱的材質，這個就比較偏門了，且說法各一，沒有一個普遍的大眾說法。
傑伯森覺得就讓它維持著「未知素材」的名號就好，至少還挺浪漫的，雖然打著科學旗幟的那些人努力想分析出伊希里歐之柱的素材也是個好的方向，他們都有著想要回到大地上拓展出人類領地的野心。
想著這些瑣事，傑伯森已經走到了上次他搭乘電梯的地方。通過認證，電梯門開啟。
電梯向上，這次的站點不會是符杜之廊。
『10點整，你很準時。』一個女音從某處傳出，讓傑伯森嚇了一跳。傳出的位置並非來自自己的終端，而是在這電梯裡的某處。
「妳在透過電梯的緊急通話講話嗎？」傑伯森眼睛瞟向電梯按鈕下方的緊急通話麥克風口。
『那個不重要，我們接下來會切換這個電梯的軌道，過程動靜會有點大，還請做好準備。』統治階層的女性說道。
「咚！」電梯大力地震動了一下，感覺卡上了什麼東西。
『那麼，倒數3秒。』
「等等妳要倒數什麼？」傑伯森緊張了起來。
『請放心，在堅固的構造裡，高速的上升不會給使用者帶來任何身體上的損害。』
「這算是安慰嗎？妳真有人情啊。」這話不知道是褒還是貶。
『3。』電梯似乎往右邊卡了一下。
『2。』往下卡了一下，似乎在喬位置，而且還傾斜了一些角度。
等等，喬位置？傑伯森這時發現奇怪的地方。
他們不把這當電梯了，而是準備把這個小鐵盒如彈弓一樣彈射出去！
『1。』
隨著最後的報數，傑伯森感覺自己被強大的吸力貼到壁面，壓得他近乎要窒息。
所幸的是，這吸力只大約持續了5秒，便停了下來。傑伯森也隨著引力的消失摔倒到地上，他爬起身，摀著剛剛被引力壓迫的胸口，大口呼吸著空氣。
電梯的門開啟，傑伯森瞬間感到更強烈的缺氧感，他才發覺，這是因為他所在高度的空氣稀薄所導致的。伊希里歐之柱傳說有30公里之高，或許實際上又比這數字更大，在這高度的氧氣濃度，普通人無法撐住太長的時間。
他發現出口前的左方有一個鐵箱子，就跟他從統治階層那兒拿到釘子的箱子神似，他走過去，發現箱子可以打開，裡面放的是氧氣罩，和一席抵抗紫外線的全罩式衣裝。
他們也有這樣貼心的一面啊。傑伯森心想著，戴上了氧氣罩，這才讓腦袋和呼吸舒服了一些。
穿上那一席全罩抗紫外線衣裝，看起來很像實驗室裡的防護服，作用或許相似，畢竟在這高度下，太陽的紫外線強度也足以讓人產生病變。
整理完畢之後，傑伯森才有餘力觀察四周的環境。
他來到了一片灰白的平地，跟漆黑的柱面截然不同，這片灰白的地方就像是特意被鋪平一般，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四周殘缺的柱子外部殘骸。
回過頭，他發現自己的電梯……應該說前身為電梯的鐵盒子，穩穩地鑲在灰白的地面上，鐵盒子的表面有不少的磨損，他不敢想像剛剛的彈射到底對這個鐵盒子帶來了多大的消耗，也不敢想像如果鐵盒子被破壞，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
傑伯森有被這景象感到震撼，就像是書裡描述一位太空人獨自踏上月球時的那種寬廣的虛無感，在這片天空之下，只有他這一個活人，以及腳下的灰白大地。
除了令人感到乾燥的寒冷，什麼都沒有。
那些傳聞裡會出現的神秘市區、超級電腦或是秘密通往柱內的路口，在這荒蕪的景象面前，顯得過於美好。
「統治階層，你們在嗎？」傑伯森呼喊著，總不會人不在這裡吧？雖然他不知道他們會從哪裡現身。
『我們在。』
忽然間，一圈人影以傑伯森為中心向外排開，一共有11位人影，而在6點鐘的方向缺了一個口子。
原來他們一共有11位……傑伯森緊張地環顧這些人影，比在符杜之廊的投影還要清晰許多，這些人影可以看得清五官，也非螢藍色的模糊陰影，而是富有色彩的人像。
「那麼，這裡是否有讓你得到想要的答案呢？」身後，有個熟悉的女音傳來，轉頭看去，位於6點鐘缺口方向的反邊，12點鐘的方向，有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溫和地對著他展露笑容。
這聲音就是那位跟他聊得開的女性統治階層，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見到其本人。
她有著跟自己一樣的金髮，波浪般的大捲髮披在身後，如同一件厚實的披風。
傑伯森保持著軍官嚴謹的儀態，向那名女子行禮示意後，才開口道：「不瞞說，我反而更不能理解了。」
這裡什麼都沒有。
「沒事的，我們不反對你上來頂層的原因，也是因為我們本有此意要讓你上來。」那名女性盈盈一笑「我的名字叫做『麗』，原本是12時點金字塔裡的，作為12點鐘，同時作為0點鐘的看守人。」
「什麼？」特倫斯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這名女子給的訊息量過於巨大，他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那……你們人在哪？」
「除了第6時點的看守者，我們都已經死去，而其靈魂的殘片隨著魔力被地脈吸收，回到伊希里歐之柱。現在你看到的，僅是我們在這片大地上最後的殘餘。」名為麗的女子平靜地說，像是只是說一段已知事實的紀錄一樣。
傑伯森的大腦還沒轉過來，這些資訊量對他來說不是不能接受，而是太過於魔幻。
「危機降至，曾經劈斷柱子的惡神要來了。」4點鐘的青年說著。
「時間不多，我們必須給能相信我們的人協同一起應對，不然人類將會滅絕。」3點鐘的少女說著。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兩位外地人，以及我們唯一存活的一員，他會告訴你更詳細的資訊。」9點鐘的老人說著。
「我們雖然看似被神明所拋棄，但實際上我們存在於此，也是因為祂的力量。」7點鐘的中年男子說著。
傑伯森被這些打啞謎的統治階層搞得頭昏目眩，直到麗出聲打斷了其他人的句子接龍。
「我要請你，幫我們一個忙，畢竟只有這世界的人，才能有權使用這世界的造物。」麗伸出手，在她伸出手的同時，其他的統治階層也跟著伸出了手。
從他們伸出手的方向下方地面，浮現出銀色的光環，光環互相交錯，形成一個複雜的圖案。
「來吧，是時候啟動這造物的權能了。」
所幸辦公室的外設有有特殊的排風結構，這也是奧爾城千年裡發展出的特有建築構造，風從波浪形的壁面流通而出，如同流水一般，快速地流通而過。
因而，辦公室內是個適合安靜沉思事情的地方。
傑伯森眼神嚴肅，雙手交叉撐住下巴，盯著眼前這幾天所累積下來的報告。
神秘的金字塔，訊號源的源頭，以及……跟伊希里歐之柱那微妙的關係。
說是巧合，那這關聯性也未免太大，他不認為這是個巧合，而是所有的因子都有其源頭。
他們如同是找到樹枝的末端的延伸，並往樹幹的方向尋去。
而這根樹幹，就是伊希里歐之柱。
「立竿見影，時間是180度的圓，我沒有跟其他人說符杜之廊的存在，但這根本就是說明伊希里歐之柱作為日晷的存在含義。」傑伯森翻閱資料庫裡，試圖找到有關於伊希里歐之柱的傳說，哪怕是民間傳說。
而他也真的翻閱到有關於把伊希里歐之柱作為日晷的傳說，這不是神話，而是貨真價實的紀錄。
難道，真的有人特地去將這個事實給記錄下來嗎？完整的，經過幾千年都沒有質變的紀錄，這有可能嗎？
在他沉思著這些難以令他想像的事時，忽然，從他手邊的終端傳出聲響，那是統治階層跟他專用的通訊終端，不用猜也知道，統治階層也一定把這些都看在眼底了。
傑伯森接通終端，想聽聽他們怎麼說。
『你們似乎已經發現了真正的歷史，而我們也相信，在那兩位外地人回來之時，會告訴你們真正的詳細紀錄。』那是一個女音，統治階層不知道總體上有多少成員，這位女性少部分時常出現的成員之一，傑伯森算是跟她有點默契了。
「我還是有點難以理解，所以說，真的有神？」傑伯森揉了揉太陽穴「就算有神又如何？現在祂又不會幫我們？」
『不，神一直都在干涉這個世界……以及，外地人原來的世界。』
「妳在說些什麼？」傑伯森聽了滿頭霧水。
『你也是個見證者了，那金字塔有最後一位紀錄者，而我們，也會做最後的準備。』女音頓了頓『知道我們為什麼選擇與你聯絡嗎？』
「不就是因為我是司令官？」
『那是其中之一，另一個原因是，你願意相信我們。』
「我不相信你們統治階層是作死嗎？」傑伯森不禁發出了聲嗤笑。
『不，不是那種威迫式的相信。而是另一種，無條件的信任。』
傑伯森默然，其他的統治階層不好說，但他似乎對這位女性感到放心，她似乎有意無意的替他自己跟其他統治階層作為溝通的橋樑，且提供給他最好的建議。
是自己想太多嗎？
「我想去最上層，允許吧？」傑伯森說，有點像是自己對高層容忍度的挑戰。最上層，那是個跟傳說一樣的地點，如果是從前的他，一點都不會想去那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又冷得要死的鬼地方。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上去尋找線索，哪怕是滿足自己的私慾，或是為了奧爾城裡全人類的未來。
哪怕這些神魔傳說都是真的，他也會說服自己去相信。
『我們會允許的。』女性似乎料到傑伯森會這麼說，很快地答應下來，這讓傑伯森以為會被反駁的心情受到了一點小驚訝。『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你能主動提出，我們很高興。』
敢情你們都會預知未來是嗎？
『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你，這不是統治階層的問題，而是我個人的疑問。』女性忽然說道，她那原本很官方式的腔調柔和下來，像是以跟熟識的朋友身分聊天，而不是高官對下屬。
「我不知道你們還可以個別分開？」傑伯森又再度被驚訝道。「其他統治階層不會介意嗎？」
『說笑了，我們只是有相同的責任，雖然看似同體，其實大家都還是挺有個性的，要是都統一，那也不需要特地使用符杜之廊開會了。』女音的語氣人性化許多『加上，如果是我，那其他人並不會介意。』
「好像，也是？」聽她說好像真的覺得統治階層雖然看似同一體，實即都挺有個性的，從個別的語音談話就能知道誰是激進派，誰是和平派，又誰是勸不得派，還有誰是謎語中的謎語人派。
若要把這位統治階層女性做個分類，那傑伯森會把她分到「切重點派」。這也是傑伯森特別喜歡聽到她說出聲的時候。
「妳問吧，我盡量回答。」傑伯森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值得對方好奇的，自己還比較好奇他們咧。
『你有最珍視的人嗎？』女音問，若不是她的身份明確是統治階級，這問題很容易讓人感到警戒。
「那肯定是瑟勒媞了，她是我父母離世後，唯一剩下的家人。」傑伯森如實回答，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還沒有女朋友？』
「這是在調戲我嗎？統治階層大人。」傑伯森覺得這問題真有種被玩弄的感覺。
『當作是吧？總之，謝謝你的真誠回應。』女音很是開心，雖然語氣聽起來在努力保持平靜，但從一點的語尾上揚能聽出她的頑皮。
傑伯森聳了聳肩，他不懂統治階層的意思……或者說，不懂這女人的意思。
『他們準備要回來了，我就先告辭了。』女音說完，便馬上掛斷了通訊。
與此同時，另一個通訊響了起來，而那端顯示，這是瑟勒媞的號碼。
傑伯森接起了通訊。
「哥哥！我是瑟勒媞，那個……該從哪兒開始說起，剛剛弗列和特倫斯兩人都進到金字塔的內部了！那個金字塔從塔尖射出光芒畫出一個圖案，他們站進去就消失了！」瑟勒媞語氣慌忙，想把很多事一口氣說出來，但礙於眼前所發生的事太過於魔幻，以至於傑伯森聽到報告時一時之間還沒能想像採礦場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冷靜點瑟勒媞，妳是說那兩人都進去金字塔了，是嗎？」傑伯森沉穩地說，試著讓對方稍微冷靜下來。
「嗯嗯！我原本很想跟著進去，但圖案很快就消失了，抱歉……」
「那兩人的腳程是300公尺用5秒跑完的超人，不用太自責。」
「嗚……也是。不過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有點不安。」瑟勒媞覺得他倆一定可以回來，只是不知道會花多久的時間。
「採礦作業維持，如果他們在預定採礦作業內沒有回來，先讓大部隊先回奧爾，留少數人在那邊吧。」傑伯森下達指示，畢竟糧食和水有限，就留幾個人在那邊等就好。
「那我要留下！」瑟勒媞自告奮勇。
「妳……好吧，這就交給妳了。」雖然希望妹妹趕快無事回來，傑伯森掙扎了一下，他知道妹妹的想法，也就忍住不去勸她回來。
加上，她是自己驕傲的妹妹兼優秀的通訊員，沒有比她更適合留守在那兒報告情況的人選了。
「好欸！我會隨時報告情況給哥哥的，今天的採礦的成果報告是……」從電腦那兒跳來幾個通知訊息，點開來看，是今天的成果報告表格，一如既往的鉅細靡遺，將耗時、秤重和所消耗的資源都記錄了下來。
還有附在後段，那兩人的觀察報告，看起來像是心情日記，大概因為長官是自己的哥哥所以可以任性一下。
——弗列差點要去敲金字塔，真是的！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他的力氣很大，感覺真的一錘下去就會把金字塔打穿啊！
——特倫斯說了有關魔族的事，聽起來像是種詛咒，但他們使出那些神奇的力量都聽說是靠魔力……好複雜，有這些力量的話我們都可以跟他們一樣強吧？他說我們這世界的人都沒有魔力，這樣根本不公平嗎！
——特倫斯說了他以前的事，勇者和魔王，最終勇者打敗了魔王，是個好結局呢！但我要問他勇者後來怎麼樣時，剛好時間就到了。對了！他說勇者時使用的第三人稱是女性用的喔！那一定是位超級厲害的偉大女英雄吧！
——在帳篷裡發現冬眠了，弗列似乎沒有帶牠進去，小傢伙吃飽後就開睡，牠真的好會睡。
——哥哥，神話是真的嗎？我有看過許多在下層區的宗教，甚至還有崇拜蠕蟲的宗教。他們總向神祈禱，有些希望自己能夠重返大地，有些希望自己能夠到達伊希里歐之柱的頂端，甚至那些崇拜蠕蟲的是希望藉由蠕蟲將他們吞噬去到極樂世界。
——弗列似乎信仰著名為「天聖」的神。
——為什麼我們的世界，沒有祂這樣的神呢？如果有，是不是我們人類就不會被逼入如此絕境？
——抱歉，應該是我想太多。雖然我尊重弗列的信仰，但我還是覺得……神應該是不存在的吧？人類只是在演化的過程中，輸給了以力量特化演化的蠕蟲。人類依舊活下來了，因為我們擁有智慧。
讀到這裡，大概是瑟勒媞發現自己寫得有點太多，沒有再繼續寫下去。
傑伯森能感覺得出瑟勒媞自從弗列來了之後，一直對他有所關注著。雖然特倫斯比他早了五年來，但特倫斯似乎在這之前都表現得十分低調，幾乎很少說有關自己故鄉的事。直到另一位同鄉人來了之後，才逐漸說起自己的事情。
奧爾城裡的人幾乎都是無神論者，在這末日般的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不是信仰，而是實打實的鋼鐵和科學技術。
也因如此，關於統治階層這玄乎的存在，人們也只想成是一群德高望重的人類元老，在柱子的最上層過著他們無法想像的奢華生活；或者想像是以前的人留下的超級電腦AI，演算著如何保護奧爾的絕佳方案。
沒錯，其實大部分的人民並不信任統治階層，因為他們從來不向平民露面，僅透過司令官傳達他們的旨意，也因如此，有關司令官與統治階層之間的謠言也常不脛而走。
在這世界中，要人民相信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物，太難了。
「我稍微地看過了，辛苦了。」傑伯森大概只花了3分鐘把這些東西大略看過一遍，等會兒有空再慢慢細嚼「還有妳的心情日記。」
「老實說，我很迷茫。」瑟勒媞在那頭的語氣變得十分拘謹「我不知道要如何看待不存在的事物其實是真實的這種事情。」
「那麼，就學學那兩位妳很在意的異鄉人吧。」傑伯森溫和地說。
「咦？」
「雖然那兩位的學習力驚人，那也是建在他們願意相信自己眼前事物的心態下，才有辦法快速地吸收這裡的一切。」特倫斯說「就像當他們看到我們手上這些機器大驚小怪一樣，如果我們把他們會的東西當作是一種黑科技，是不是能夠更接受一點了？」
「好像有點……嗯！」瑟勒媞的語氣從低潮轉為高昂，像是恍然大悟了什麼「我好像能夠接受一些了，謝謝哥哥的建議！」
「說起來我在整理你們給我有關於伊希里歐之柱和傳說之間的關聯性時也不太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巧合。如果這個事實告訴我這世界真的有過神明，那麼，我也會相信的。」
就跟那位女性統治階層說的一樣，或許，自己的這份信任是他們願意選自己為溝通對象的原因。
「因為這是拯救人類的前提條件。」
傑伯森說出了結論。
瑟勒媞在那端默然了一會兒，似乎是聽到了吸鼻子的聲音。
「等等，瑟勒媞，妳在哭嗎？」傑伯森有點慌，是不是要她相信這個有點困難？
「我太感動了，嗚嗚嗚。」瑟勒媞說出原因，這讓傑伯森呼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有時候看影劇看到某個環節時還會邊哭邊看。
「為什麼我哥可以有這麼偉大的情操？」瑟勒媞聲淚俱下。
「為什麼妳可以有這麼多為什麼？」傑伯森沒好氣地說「好了，天色也差不多晚了，早點休息，雖然妳可能擔心他倆會想守夜，這我可不允許，明天妳得養好精神整理明天的報表，出錯我會很麻煩的。」
「是，哥哥！」瑟勒媞回應，連她想守夜的想法都被看穿了，只好乖乖去睡覺囉。「晚安！」
「晚安。」
跟最親密的人道完晚安之後，雙方皆掛斷了通訊。
那麼，明天得自己也要養足精神了。傑伯森關上了電腦的開關，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
他們兄妹總是在旁人休息的時候，做著最後的善後資訊統整工作。尤其傑伯森自己，面對一些提案或計劃擬定時，總是能煩惱到深夜，有時候甚至就乾脆熬夜了。
但明天有重要的行程，所以今天不能熬夜了。
***
翌日，瑟勒媞的簡訊傳來，說今天還不見弗列跟特倫斯回來，雖然有點擔心，但還是會指揮採礦作業的進行，所幸他們預計的採礦行程離結束還有一段時間，這或許是件運氣不錯的事，因為原本想說等採礦作業結束前的三天再進行異常訊號的探索，不過剛過去兩天就找到了線索，他們至少都還有一個半星期左右的時間可以運用。
傑伯森今天依舊用他的「熱狗魚」Logo馬克杯喝了一杯咖啡，並且穿上了他的冬天用軍用防寒大衣。
咖啡在奧爾來說算是件逸品，在土地貧缺的這城市，作物除了基本糧食以外幾乎很少再種植其他的價值作物，咖啡豆在整個奧爾城也僅有兩處地方有蓋專門的種植溫室。
很貴，但很必要，也很值得。
他抬頭往上看向伊希里歐之柱的頂端，但那一片的黑色的建物陰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伊希里歐之柱並非完好的柱子，它的身上有許多的凹孔和傷痕，不知道是受到什麼外力所產生的，僅能知道的是：就算有這些傷痕，憑現在的技術也仍無法將這些傷痕給擴開，也無法在凹孔之處進行鑽孔。
不過就算無法做到這些，人類還有最古早的，也同時會隨著科技進步的技術：黏著。
沒錯，就是用黏的。用高強度接著的環氧樹脂化合物將建材與柱面之間塗抹，乍看聽起來很不靠譜，但其實這項技術早在許久以前就已經流傳至今。且很神奇的是，伊希里歐之柱雖然無法無法破壞，但其表面有很良好的接著強度和契合度，就算使用對應不同素材的接著劑都能很穩固的吸附上面。
科學家之間有在猜測伊希里歐之柱的材質，這個就比較偏門了，且說法各一，沒有一個普遍的大眾說法。
傑伯森覺得就讓它維持著「未知素材」的名號就好，至少還挺浪漫的，雖然打著科學旗幟的那些人努力想分析出伊希里歐之柱的素材也是個好的方向，他們都有著想要回到大地上拓展出人類領地的野心。
想著這些瑣事，傑伯森已經走到了上次他搭乘電梯的地方。通過認證，電梯門開啟。
電梯向上，這次的站點不會是符杜之廊。
『10點整，你很準時。』一個女音從某處傳出，讓傑伯森嚇了一跳。傳出的位置並非來自自己的終端，而是在這電梯裡的某處。
「妳在透過電梯的緊急通話講話嗎？」傑伯森眼睛瞟向電梯按鈕下方的緊急通話麥克風口。
『那個不重要，我們接下來會切換這個電梯的軌道，過程動靜會有點大，還請做好準備。』統治階層的女性說道。
「咚！」電梯大力地震動了一下，感覺卡上了什麼東西。
『那麼，倒數3秒。』
「等等妳要倒數什麼？」傑伯森緊張了起來。
『請放心，在堅固的構造裡，高速的上升不會給使用者帶來任何身體上的損害。』
「這算是安慰嗎？妳真有人情啊。」這話不知道是褒還是貶。
『3。』電梯似乎往右邊卡了一下。
『2。』往下卡了一下，似乎在喬位置，而且還傾斜了一些角度。
等等，喬位置？傑伯森這時發現奇怪的地方。
他們不把這當電梯了，而是準備把這個小鐵盒如彈弓一樣彈射出去！
『1。』
隨著最後的報數，傑伯森感覺自己被強大的吸力貼到壁面，壓得他近乎要窒息。
所幸的是，這吸力只大約持續了5秒，便停了下來。傑伯森也隨著引力的消失摔倒到地上，他爬起身，摀著剛剛被引力壓迫的胸口，大口呼吸著空氣。
電梯的門開啟，傑伯森瞬間感到更強烈的缺氧感，他才發覺，這是因為他所在高度的空氣稀薄所導致的。伊希里歐之柱傳說有30公里之高，或許實際上又比這數字更大，在這高度的氧氣濃度，普通人無法撐住太長的時間。
他發現出口前的左方有一個鐵箱子，就跟他從統治階層那兒拿到釘子的箱子神似，他走過去，發現箱子可以打開，裡面放的是氧氣罩，和一席抵抗紫外線的全罩式衣裝。
他們也有這樣貼心的一面啊。傑伯森心想著，戴上了氧氣罩，這才讓腦袋和呼吸舒服了一些。
穿上那一席全罩抗紫外線衣裝，看起來很像實驗室裡的防護服，作用或許相似，畢竟在這高度下，太陽的紫外線強度也足以讓人產生病變。
整理完畢之後，傑伯森才有餘力觀察四周的環境。
他來到了一片灰白的平地，跟漆黑的柱面截然不同，這片灰白的地方就像是特意被鋪平一般，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四周殘缺的柱子外部殘骸。
回過頭，他發現自己的電梯……應該說前身為電梯的鐵盒子，穩穩地鑲在灰白的地面上，鐵盒子的表面有不少的磨損，他不敢想像剛剛的彈射到底對這個鐵盒子帶來了多大的消耗，也不敢想像如果鐵盒子被破壞，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
傑伯森有被這景象感到震撼，就像是書裡描述一位太空人獨自踏上月球時的那種寬廣的虛無感，在這片天空之下，只有他這一個活人，以及腳下的灰白大地。
除了令人感到乾燥的寒冷，什麼都沒有。
那些傳聞裡會出現的神秘市區、超級電腦或是秘密通往柱內的路口，在這荒蕪的景象面前，顯得過於美好。
「統治階層，你們在嗎？」傑伯森呼喊著，總不會人不在這裡吧？雖然他不知道他們會從哪裡現身。
『我們在。』
忽然間，一圈人影以傑伯森為中心向外排開，一共有11位人影，而在6點鐘的方向缺了一個口子。
原來他們一共有11位……傑伯森緊張地環顧這些人影，比在符杜之廊的投影還要清晰許多，這些人影可以看得清五官，也非螢藍色的模糊陰影，而是富有色彩的人像。
「那麼，這裡是否有讓你得到想要的答案呢？」身後，有個熟悉的女音傳來，轉頭看去，位於6點鐘缺口方向的反邊，12點鐘的方向，有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溫和地對著他展露笑容。
這聲音就是那位跟他聊得開的女性統治階層，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見到其本人。
她有著跟自己一樣的金髮，波浪般的大捲髮披在身後，如同一件厚實的披風。
傑伯森保持著軍官嚴謹的儀態，向那名女子行禮示意後，才開口道：「不瞞說，我反而更不能理解了。」
這裡什麼都沒有。
「沒事的，我們不反對你上來頂層的原因，也是因為我們本有此意要讓你上來。」那名女性盈盈一笑「我的名字叫做『麗』，原本是12時點金字塔裡的，作為12點鐘，同時作為0點鐘的看守人。」
「什麼？」特倫斯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這名女子給的訊息量過於巨大，他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那……你們人在哪？」
「除了第6時點的看守者，我們都已經死去，而其靈魂的殘片隨著魔力被地脈吸收，回到伊希里歐之柱。現在你看到的，僅是我們在這片大地上最後的殘餘。」名為麗的女子平靜地說，像是只是說一段已知事實的紀錄一樣。
傑伯森的大腦還沒轉過來，這些資訊量對他來說不是不能接受，而是太過於魔幻。
「危機降至，曾經劈斷柱子的惡神要來了。」4點鐘的青年說著。
「時間不多，我們必須給能相信我們的人協同一起應對，不然人類將會滅絕。」3點鐘的少女說著。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兩位外地人，以及我們唯一存活的一員，他會告訴你更詳細的資訊。」9點鐘的老人說著。
「我們雖然看似被神明所拋棄，但實際上我們存在於此，也是因為祂的力量。」7點鐘的中年男子說著。
傑伯森被這些打啞謎的統治階層搞得頭昏目眩，直到麗出聲打斷了其他人的句子接龍。
「我要請你，幫我們一個忙，畢竟只有這世界的人，才能有權使用這世界的造物。」麗伸出手，在她伸出手的同時，其他的統治階層也跟著伸出了手。
從他們伸出手的方向下方地面，浮現出銀色的光環，光環互相交錯，形成一個複雜的圖案。
「來吧，是時候啟動這造物的權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