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你也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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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0-31
  隆隆——

  車輛嘈雜的引擎聲從窗戶鑽進,敲打我的耳膜。街道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我在沙發上悠悠醒轉時,已日上三竿。我揉著惺忪睡眼支起身子,披著的薄被子隨動作滑落地上。

  屋內沒半點人的氣息,我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已是早上十一時半。

 木製茶几上放著一份外賣早餐,底下夾著一張隨意撕下的日曆紙,上面的字就像被狂風吹過般凌亂,跟書寫者一樣別具個性。

  「承翰,早安。

  你一定餓了吧?我買了兩份肉粥給你,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在發育,而且多吃一點才能盡快好起來吧。

  今天我上早班,先出門打工了。

  你不要亂跑,等我回來,那麼下午見。」

  怡君在字裡行間的關懷仍令我陪感窩心。

  已經很久沒人會為我預備早餐了 ⋯⋯這種被人惦記的感覺令人懷念。

  究竟何時睡著,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意識像脆弱的絲線般忽然斷裂。該不會是我哭著哭著,直接在沙發上睡死了吧?

  想像自己的窘態,我不禁臉紅耳赤。

  我在屋裡走了一圈,驚訝地發現怡君聽畢我的經歷,竟把屋內所有的鏡子都以膠紙貼封,連梳妝台上的鏡子也不放過。

她以行動證明了對我的信任。

  鼻子再次酸起來,我默默把眼淚吞回肚子,暗自反省怎麼變得如此愛哭,也許是情緒的開關被壓垮,一時三刻關不上所致。

我吃完兩大碗尚有餘溫的粥品後,心滿意足地癱坐在沙發上。休息過後,身體的狀況改善不少,昏昏沉沉的腦袋也變得清晰。

  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我打開背包拿出那台數位相機,再次細心翻看那些照片,尋找蛛絲馬跡。翻到第三張那張時,心跳不由得加快,手指僵在方向鍵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因為最後兩張均曾出現靈異現象,一個是在畫面內走動的女人,另一個是流下血淚的臉孔。

  心裡轉過種種思緒,有好奇、有疑惑,更多的是恐懼。

  再看一次會否發生別的異象?飽受驚嚇的心靈還能承受嗎?

  在我過去十八年的人生中,從來也沒看到妖魔鬼怪的經驗,也不曾擁有所謂的陰陽眼。為何我會忽然看得見?難道是因為我曾到訪公寓那個房間?

  我盯著屏幕良久沒動,還是鼓起勇氣按下去。

  我相信若有神秘力量刻意讓我看到,那麼所見的事物物一定有其意義。

  第四張相片依然黑白分明,白影站於漆黑的走廊中央,沒有任何動作,但總感覺有哪裡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個都所以然來。

  我深吸一口氣後翻到最後一張。那張溫馨的全家幅依然脆異,從眼窩流下的血痕似乎變得更深刻。

  我冷汗涔涔地移開視線,不知不覺間汗水已浸濕背脊,襯衫濕答答地黏在身上。想要更衣的念頭一閃而過,但我已沒有多餘的替換衣物。

  對了,我的舊衣服!

  怡君說:「我先把你的衣服擱在籃子裡。我想破爛成這樣已經不能穿了,但為了保險,丟掉前還是先問問你。」

  我這才想起放在上衣口袋內的剪報,我趕緊翻找捲成一團的衣物,把它找回來。我再簡略讀了一遍,那則靈異文章的標題寫著:「末日神教再現,揭露死灰復燃的邪教的神秘面紗」,撰寫人是「林怡君」。

  這時,大門打開了。

  「承翰,你起來了?」

  怡君笑瞇瞇地走進來,在桌上放下大包小包,走近仔細打量著我。

  「你看來氣色還不錯,那我就放心了。我買了午餐,你要吃嗎?」

  堆成小山的外賣袋子明顯不是一名女生能食完,當中肯定包含我的份。特意買來這麼多的食物,怡君是想把我當豬來養嗎?

  雖然我才剛吃飽,但為免浪費對方一番心意,我還是點頭:「好,謝謝。」

  怡君一屁股坐到我身邊,滔滔不絕起來,盡情發泄心中的鬱結。

  「你知道嗎?今早我差點嚇死了,你忽然就倒下去了啊!」怡君回想著當時的心境,拳頭握得死緊:「我怎麼叫喊也沒法喚醒你!我馬上掏出手機想把你送醫急救呢,按到一半才發現你的呼吸尚算平緩,才知道原來你只是睡著了。」

不單要怡君勞心勞力,還害她白擔心,我真的太差勁了。

  我朝她深深低下頭:「對不起。」

  「不是承翰的錯啦,你不用自責。都是那些鬼怪的錯,是把你趕走的人的錯。究竟是誰這麼冷血?看到你傷成這樣,還把你趕出來!」

  說著,怡君義憤填膺地掄起拳,彷彿想把那人狠揍一頓。

這幢公寓的房東,怡君你也認識才對喔。

  不過,我沒有把話說出口,以免傷和氣。

  這時,怡君留意到我手上的紙片,饒有興味地湊近窺探:「你在看什麼呢?我看看⋯⋯這是我撰寫的專欄呢。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我對怡君就是撰文者一事並不意外,因為我既在屋內看到攝影器材,工作桌上也有新聞材料與時事筆記,而且記者也有地域性,同名同姓的機會也不大。    

  我如實回答:「我是從承恩哥買來的報紙撕下的。」

  怡君站起來笑了笑:「看來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先去沖一杯咖啡,再慢慢聊。」 

  由於薄薄的一片紙很容易弄丟,所以我打算以那台數位相機拍照備份,沒想到透過鏡頭會看到驚心動魄的景象。

把鏡頭移向紙面的一刻,我怔住了。

  那一圈疑似血液的痕跡竟像蚯蚓般蠕動,無數暗紅的小手密集如腸壁絨毛,揮舞著、扭動著。

  疙瘩由頸部蔓延到臉頰,胃部一陣翻騰,我摀住嘴,奮力壓下嘔吐感,才不至於把早餐吐出來。

  這是什麼跟什麼?

  往回走的怡君瞧到我鐵青的臉,急忙擱下咖啡,跑過來扶著我的肩。

  「 承翰!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沒事。」

  我好不容易擠出回應,但顫過不停的身子出賣了我,手抖得像個柏金遜症病人,幾乎抓不穩相機。

  怡君坐到我身旁,輕拍我的背,皺著眉問:「 你又看到什麼了嗎?」

「怡君,你透過相機鏡頭看看這個。」

我把相機遞給她,她馬上以相機對準那則剪報,瞥一眼後倒吸一口涼氣。

  看她的反應,我更肯定一個推論——透過相機鏡頭似乎真的能看到肉眼看不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