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算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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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1-01
  思緒快速跳轉,我隨之想到,如果透過鏡頭去看醫院那條鏡子走廊,會否看到不一樣的景象?承恩哥所說的「鏡像」又是否與此相關?

  然而,我暫時不想作此嘗試,因為直覺告訴我,那裡存在著我當前沒法應付的東西,而我的直覺一向也很準確。

咔嚓!

  倏地,怡君朝剪報按下快門,拍攝相片。

  我訝異道:「怡君!你在幹什麼?」

  未弄清情況前,輕舉妄動極為危險,尤其這台數位相機明顯並不尋常。

  怡君歉意地笑:「喔⋯⋯抱歉,記者的職業病發作,不小心就反射性按下快門。」 

  我接過相機,點開檔案,直接按上左方向鍵,跳轉至最新的照片。怡君也湊過來跟我一同觀看,同時瞪大了眼。

  本該靜止的照片成了動態映像。過度密集的小手在照片裡不停甩動、掙扎與糾纏,令那一圈痕跡看起來像長滿蛆蟲的爛肉,令人毛骨悚然。

  難道這台是拍攝靈異照片的專用相機?所以當初才會以黃色符咒封印?

  黃色符咒⋯⋯如果能解讀上面的咒文,或許便能解構這台相機的秘密。我依稀記得昨天扯下符咒後,把它隨手塞回背包。

  我把相機關掉放到一旁,霍地站起走向牆角,打開鼓脹的背包,倒出所有內容物。

  怡君也跟了過來,不解地看著我。

  「承翰?你在幹什麼?」

  我蹲在地上一面翻找,一面回答:「這台相機原先纏滿黃色符咒,綁成粽子一樣。為了詳細檢查,我把它們徒手撕掉。如無意外,應該是塞進背包裡。」

  「我也來幫忙吧。」

  「不,我自己來就好。」

  背包裡裝的都是我的私人物品,如果怡君意外翻到一條皺巴巴的男裝內褲,她會有何感想。我不敢想像,那會有多尷尬。

  我把所有東西仔細翻過一遍,甚至摺疊的內衣也掀開來看,唯觸那一團亮黃色的符咒哪裡也找不著。

  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

  此條線索就此中斷,我沮喪地執拾四散的物品,準備塞回背包時,怡君按上我的手腕,笑說:「東西就不用收了。」

  我怔怔地看著她:「欸?」

  她的言下之意豈不是⋯⋯

  不待我反應過來,怡君便接著說,語氣理所當然:「承翰就住下來吧。」

  我倆大眼瞪小眼,相視無言。

  你這樣毫無戒心地收留在超商撿到的男生,真的好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是個城府很深的壞人耶?

  片刻後,我才擠出一句:「怡君,這不太好吧。」

  「為什麼?」

  怡君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彷彿我不給出合理的解釋,便不會輕易放過我。

  她是鐵了心要我留下來,而我不明白她如此堅持的理由。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不好聽。」

  而且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天。

  怡君眨了眨眼,嘴巴越張越大,然後誇張地捧腹大笑:「哈哈哈,承翰!你到底是哪來的老古董啊?」

  一股血氣衝上臉頰,我紅著臉嘀咕道:「有這麼奇怪嗎?」

  隔壁的阿嬤都是這麼說的,而我也認同年輕人要懂得保護自己。

  怡君眼角噙著笑出來的淚水,她以指尖擦了擦後說:「這個年代,這種話也只有阿嬤級別才會說的吧!」

  誰叫我老家前後左右也被阿公和阿嬤包圍,是名符其實的老人村。

  怡君抱著肚子,笑得彎下腰:「出自你這張稚氣未脫的臉,百倍違和!不行了,哈哈哈⋯⋯」

  女生的心,真難懂呢。

  不過,看到她的笑容,如坐針氈的氣氛的確得以緩解。

  這就是所謂笑容的魔法吧?

  「承翰啊,你可以先考慮一下。」怡君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話鋒一轉:「話說回來,丟失的符咒長什麼樣子?」

  那時候,我並沒有注意看,只粗略地記下印象。

  我愣了一下後,努力回想模糊的記憶:「黃紙上的是朱紅的筆跡⋯⋯」

  一般符咒也是黃底紅字,這點資訊並無意義。

  怡君接著追問:「可否形容一下那些筆跡?」

  我反覆思考,才想起更多細節。

「是眼睛!紅色的眼睛!有大有小,鮮黃的紙上畫滿抽象的眼睛,就像小孩子那種塗鴉。」

  怡君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這樣哦。我認識附近城隍廟的廟祝,或許修行多年的他能提供解答。」

「怡君認識這麼厲害的人嗎?」

我對鬼神之事一竅不通,正需要請教專業人士。

  怡君調皮地給我拋了個媚眼:「別少看記者的人脈。」

  「那麼這台相機,你是怎麼得來的?」

  怡君就像偵訊般,以一針見血的問句引導我的思考,助我梳理思緒。

  「一陣怪風刮過後,它憑空出現在桌上。我明明沒把它拿走,它卻出現在背包裡。」

 這台不請自來的相機難道長了腿不成?

  「真的是靈異事件呢! 」怡君像極嗅到獵物的餓狼,雙眼放光地看著我,更像求婚那樣把我的手捧在胸前,含情脈脈地說:「請務必算上我,求你了。 」

我該說不愧是靈異專欄的記者嗎?我充分感受到她對靈異事件的狂熱,但我也有不得不拒絕的理由。

  我一口回絕:「不,這樣太危險。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能再連累你。 」

  怡君反問道:「你一人去面對,難道就不危險嗎?」

我斬釘截鐵地說:「這是我個人的事,必須親自去面對,要別人為我以身犯險實在說不過去!」

  怡君認真地注視著我:「我說過會盡力幫助你,就要說到做到。你不用擔心為我造成困擾,亦一點也不麻煩,所以你就住下來吧。兩人總比一人好,不是嗎?」

  話畢,她朝我友好地伸手。這隻友誼之手令我內心天人交戰。

  只要握上怡君的手,我便不用孤軍作戰,獲得安心歇息的地方,擁有並肩作戰的同伴。

  內心的感動與衝動誘使我答應下來,催促我接受這份好意,但理智還是佔了上風,促使我問出實際的問題。

  「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我從來也不相信世上存在單純的善意,人的行動無論直接或間接也是基於利益的考量,有些人是為了金錢、名譽等具體利益,有些人則是為了道德價值的追求,例如自我滿足也是回報的一種。

  怡君主動收留我,又是為了什麼呢?

  怡君神色複雜地承認:「這樣做除了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話怎麼說?」

  我相信受人恩惠,定當湧泉以報。如果要報答怡君,必須先了解眼前這名女生,知悉她的需要。

  「看來我不把前因後果言明,你肯定不會答應,死腦筋的一點跟我父親一模一樣。」

  怡君提到父親時神色黯然,輕嘆一聲後坦白道:「我的父親是五年前失蹤的。 」

  五年前!不就跟母親失蹤的時間不謀而合?

  怡君沒看漏我的動搖,續說:「很巧吧?所以我一聽到你的經歷,就覺得兩者冥冥之中有所關連。」

  我不能否認我也有同樣的想法。怡君下一句話完全是我沒想過的。

  「據我這些年鍥而不捨的追查,五年前正是末日神教最盛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