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醫院裡的鏡子
本章節 1695 字
更新於: 2023-10-28
「快點！這邊！」
醫院的急症部在深夜時份依然鬧哄哄，醫護人員在走廓上東奔西跑，推著一個又一個痛苦呻吟的患者進治療室搶救。
由於附近恰巧發生一起嚴重交通意外，不少急患被分流轉送我所在的醫院，因此人手都先集中應對這批重症傷患。
辦理登記後，護士請我坐在大堂等待治療。
我癱坐在硬梆梆的木椅，緊繃的神經一放鬆下來，積壓的疲勞便傾巢而出，令我幾乎睜不開眼。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林怡君，請多關照。」
林怡君翹著腿，笑著打開話匣子。
她已換去店員制服，換上休閒服裝，一身剪裁簡約的白襯衫，配以修腿牛仔褲及波鞋，加上高高束起的馬尾，清爽的造型更顯青春逼人，展現活力十足的運動型女生氣質。即使夜已深，淺褐色的眼曈仍炯炯有力。
除了媽媽、老師與老家的阿嬤們，我跟異性單獨相處的經驗可說是零。跟怡君並排而坐令我不由得感到困窘，比應對大學入學面試還要緊張，心跳不斷加快，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簡單來說，我不懂與年紀相仿的女性相處。
我努力坐直身子，點頭致意：「你好，怡君姐。我叫李承翰。」
怡君翻了個大白眼，不滿地噘嘴：「承翰啊，叫姐什麼的也太老了吧？」
糟了，難道踏中對方的雷點了？
我心中驚慌，連忙認錯：「抱歉，我沒這個意思⋯⋯」
怡君瞪著我半晌，忽然噗哧一笑：「噗！承翰，你太認真了。我只是說說笑而已。不過，還是叫我怡君吧。」
互喊名字象徵關係的大躍進，對於忽然拉近的距離，我有點不知所措，紅著臉小聲喊道：「怡君。」
怡君彈了彈我的額頭，笑得燦爛：「這才對。」
「承翰，你今年多少歲喔？」
我端坐在座位上：「十八。」
「我二十二。」怡君換了換翹著的腿，打趣道：「好吧，我比你大，剛大學畢業。說不定在旁人看來，我就像是拐帶小鮮肉的怪姊姊，哈哈。」
等候期間，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時間飛快流逝。結果，我倆折騰至凌晨四時才總算把傷勢處理好，之後還得每天來往醫院清洗傷口，以防併發感染。
回去前，我去了一趟洗手間。手掌的傷口被厚重的防水繃帶包覆，可以正常洗滌。
這個時間，急症站人煙稀疏，空氣也份外清寒。由於候診大廳沒有洗手間，要使用就必須穿越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大樓的另一面。
對比燈火通明的大廳，走廊為了節電而關閉部分電燈，只餘數盞接觸不良的白光燈，在幽暗的空間內無規律地閃爍，通電的滋滋聲彷彿在發出難以解讀的訊號，最詭異的是牆面裝滿不知有何作用的東西——鏡子。
如果只有一面鏡，還可以解釋為讓行人整理儀容的貼心裝置，但這條走廊裝著的是兩大排相對的鏡子，置身其中就像走進鏡子迴廊似的，多重反射造成無數的倒影，形成我在看鏡，鏡中人也在看我的錯覺。
曾聽說過醫院陰氣較重，因此會設風水裝置消災擋煞。我勉強以此說法緩解內心的不安，急步走了過去。
走進空無一人的洗手間，我直接走進廁格，以最快的速度辦事。
滴答滴答⋯⋯
些微的聲響在門外迴盪，敲出空洞的迴音。
任何風吹草動也足以令繃緊至極限的神經瞬間斷裂。我如驚弓之鳥般縮著身子，怦怦的心跳撼動耳膜，手掌被汗水迅速浸濕，幾乎抓不穩門把。
我戰戰兢兢地拉開一道門縫往外窺探，視線左右遊移尋找異樣之處，準備隨時奪門而出。片刻後，我發現聲響原來源自沒關緊的水龍頭，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我快步走向洗手台，專心低頭洗手。倏地，戰慄如巨浪遽然掩至。
「承⋯⋯」
若有若無的呼喚傳進耳朵，我感受到跟公寓內一樣的視線，死死地盯著，散發令人膽戰心寒的壓逼感。
我忘了，洗手台上方亦裝著鏡子。
我不敢抬頭，跌跌撞撞衝出洗手間。
門口正對著的一面鏡子。我被自己的影像嚇到而剎停腳步。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收縮。鏡面除了映照出驚惶失措的我，還有與一個比我高的人影。
公寓裡的那東西跟著我來了，此時就在我身後！
肩膀一沉，一隻焦黑的手攀附其上，陰冷的氣息撩動耳邊的瀏海，寒意由頭頂直竄腳底，霎時渾身雞皮疙瘩，動彈不得。
今次，我清晰聽到衪喊了我的名字。
「承⋯⋯翰⋯⋯」
一個疑問在刷白的腦袋浮現，再從打顫的牙關漏出。
「⋯⋯你到底是誰？」
此時，走廊另一端的怡君朝我喊話：「承翰好了嗎？我們回去吧。」
話音剛落，黑影便迅速褪去。我眨了眨眼睛，鏡面裡只餘我一人呆愣地站著。我頭也不回地奔過走廊，拉過怡君的手便沒命地逃出醫院。
怡君見我神色有異，只是多看了兩眼，卻沒有追問。
醫院的急症部在深夜時份依然鬧哄哄，醫護人員在走廓上東奔西跑，推著一個又一個痛苦呻吟的患者進治療室搶救。
由於附近恰巧發生一起嚴重交通意外，不少急患被分流轉送我所在的醫院，因此人手都先集中應對這批重症傷患。
辦理登記後，護士請我坐在大堂等待治療。
我癱坐在硬梆梆的木椅，緊繃的神經一放鬆下來，積壓的疲勞便傾巢而出，令我幾乎睜不開眼。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林怡君，請多關照。」
林怡君翹著腿，笑著打開話匣子。
她已換去店員制服，換上休閒服裝，一身剪裁簡約的白襯衫，配以修腿牛仔褲及波鞋，加上高高束起的馬尾，清爽的造型更顯青春逼人，展現活力十足的運動型女生氣質。即使夜已深，淺褐色的眼曈仍炯炯有力。
除了媽媽、老師與老家的阿嬤們，我跟異性單獨相處的經驗可說是零。跟怡君並排而坐令我不由得感到困窘，比應對大學入學面試還要緊張，心跳不斷加快，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簡單來說，我不懂與年紀相仿的女性相處。
我努力坐直身子，點頭致意：「你好，怡君姐。我叫李承翰。」
怡君翻了個大白眼，不滿地噘嘴：「承翰啊，叫姐什麼的也太老了吧？」
糟了，難道踏中對方的雷點了？
我心中驚慌，連忙認錯：「抱歉，我沒這個意思⋯⋯」
怡君瞪著我半晌，忽然噗哧一笑：「噗！承翰，你太認真了。我只是說說笑而已。不過，還是叫我怡君吧。」
互喊名字象徵關係的大躍進，對於忽然拉近的距離，我有點不知所措，紅著臉小聲喊道：「怡君。」
怡君彈了彈我的額頭，笑得燦爛：「這才對。」
「承翰，你今年多少歲喔？」
我端坐在座位上：「十八。」
「我二十二。」怡君換了換翹著的腿，打趣道：「好吧，我比你大，剛大學畢業。說不定在旁人看來，我就像是拐帶小鮮肉的怪姊姊，哈哈。」
等候期間，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時間飛快流逝。結果，我倆折騰至凌晨四時才總算把傷勢處理好，之後還得每天來往醫院清洗傷口，以防併發感染。
回去前，我去了一趟洗手間。手掌的傷口被厚重的防水繃帶包覆，可以正常洗滌。
這個時間，急症站人煙稀疏，空氣也份外清寒。由於候診大廳沒有洗手間，要使用就必須穿越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大樓的另一面。
對比燈火通明的大廳，走廊為了節電而關閉部分電燈，只餘數盞接觸不良的白光燈，在幽暗的空間內無規律地閃爍，通電的滋滋聲彷彿在發出難以解讀的訊號，最詭異的是牆面裝滿不知有何作用的東西——鏡子。
如果只有一面鏡，還可以解釋為讓行人整理儀容的貼心裝置，但這條走廊裝著的是兩大排相對的鏡子，置身其中就像走進鏡子迴廊似的，多重反射造成無數的倒影，形成我在看鏡，鏡中人也在看我的錯覺。
曾聽說過醫院陰氣較重，因此會設風水裝置消災擋煞。我勉強以此說法緩解內心的不安，急步走了過去。
走進空無一人的洗手間，我直接走進廁格，以最快的速度辦事。
滴答滴答⋯⋯
些微的聲響在門外迴盪，敲出空洞的迴音。
任何風吹草動也足以令繃緊至極限的神經瞬間斷裂。我如驚弓之鳥般縮著身子，怦怦的心跳撼動耳膜，手掌被汗水迅速浸濕，幾乎抓不穩門把。
我戰戰兢兢地拉開一道門縫往外窺探，視線左右遊移尋找異樣之處，準備隨時奪門而出。片刻後，我發現聲響原來源自沒關緊的水龍頭，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我快步走向洗手台，專心低頭洗手。倏地，戰慄如巨浪遽然掩至。
「承⋯⋯」
若有若無的呼喚傳進耳朵，我感受到跟公寓內一樣的視線，死死地盯著，散發令人膽戰心寒的壓逼感。
我忘了，洗手台上方亦裝著鏡子。
我不敢抬頭，跌跌撞撞衝出洗手間。
門口正對著的一面鏡子。我被自己的影像嚇到而剎停腳步。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收縮。鏡面除了映照出驚惶失措的我，還有與一個比我高的人影。
公寓裡的那東西跟著我來了，此時就在我身後！
肩膀一沉，一隻焦黑的手攀附其上，陰冷的氣息撩動耳邊的瀏海，寒意由頭頂直竄腳底，霎時渾身雞皮疙瘩，動彈不得。
今次，我清晰聽到衪喊了我的名字。
「承⋯⋯翰⋯⋯」
一個疑問在刷白的腦袋浮現，再從打顫的牙關漏出。
「⋯⋯你到底是誰？」
此時，走廊另一端的怡君朝我喊話：「承翰好了嗎？我們回去吧。」
話音剛落，黑影便迅速褪去。我眨了眨眼睛，鏡面裡只餘我一人呆愣地站著。我頭也不回地奔過走廊，拉過怡君的手便沒命地逃出醫院。
怡君見我神色有異，只是多看了兩眼，卻沒有追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