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所謂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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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01
接受了葉允軒的口頭承諾,劉治雅也就沒再做出脫序的行為,下課就跟孟應凡回去,授課結束之後就等葉允軒,假日時會外出透氣,看電影或是逛街買東西,甚至偶爾回劉家吃飯,因為劉母非常喜歡葉允軒這孩子。
一切都很美好,表面上是這樣的。
這天和孟應凡回去的路上,劉治雅耳尖地聽見有細小的叫聲,「等等。」他循著聲音往巷弄內走去。
孟應凡好像也聽到了什麼聲音,便跟著他走去,循著音源,結果在小巷邊的水溝蓋下發現有個小東西在下頭。
「咪……咪!」似乎察覺到有人來了,掉入水溝蓋內的幼貓無助地嚎叫了起來。「咪!咪!」
本想動手救貓的孟應凡見劉治雅搶先一步地把書包塞給他,不怕髒地用力地掀起水溝蓋,直接用手去抓掉在漆黑泥濘上的幼貓。只見牠眼睛上被黃綠的分泌物給黏住了,牠突然被抓起,四肢慌亂地在半空中揮舞。
「好可憐喔。」劉治雅將貓放在地上,看牠虛弱地往前爬。他脫下自己的學校外套,把嬌小的用手掌就能捧起的幼貓給包起。「你不是有養過貓,現在要怎麼辦?」
「看醫生。」
「也是。」劉治雅哈哈地笑了出來,「問了個白癡問題。」
正當他們準備前往動物醫院時,後頭響起粗嘎的男聲。「站住!」
他們兩人很有默契地回頭,只見後面站著三個人,看似小弟的人手裡都拿著武器,孟應凡認出了站在最後頭的人。
「蔡尾仔。」
被認出的人怒氣沖沖地站到前頭,「無嘴仔,不想討皮痛就把他交出來。」他操著不是很標準的國語說道。
「你不怕得罪『他』?」孟應凡站到他前頭護著身後的人,沒要順叫囂人的意。
「那隻死狐狸讓我在這區的面子都丟光了,剩命一條!」真要被搞死,在那之前也要拖一個下水。等了這麼久,知道你們每天都會走這條,今天還走進了小巷,不趁現在,以後就沒機會。
孟應凡轉身抓了他的手就跑,處在狀況外的劉治雅,手給他這一猛拉,痛得都醒了。
「是因為蒂娜的關係?」劉治雅邊跑邊問。
「誰知道。」這時候還想得到別人,真不知該說你什麼才好。
兩人拐了個彎,孟應凡站在高牆邊蹲了下來,要他翻牆過去,劉治雅踩著他的肩膀一躍而上後蹲在牆上,想拉他一把,卻被拒絕了。「躲好。」
見孟應凡從書包裡拿出手槍後,就把書包扔進牆內,不再多說什麼就往前跑。
劉治雅跳下牆後,撿起他的書包,看到孟應凡拿槍出來的瞬間,他都懵了。這就是他們的世界?動不動就拿刀拿槍的,如果他今天沒人跟著,光想後果就冒出了一身冷汗,這可不像小孩子在打鬧,不小心是會出人命。
他不動聲色地蹲在牆腳,不一會後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至近,磚牆遮去了他躲藏的身影,腳步聲不停歇地往前跑去,慢慢地又回到了安靜。
突然劉治雅低頭看揣在懷裡,外套裡頭早空無一物,剛撿的貓呢?
追著孟應凡的人,看見追得人突然現身,見獵心喜地要衝上前,看見他舉起的手裡拿著什麼的時候立馬倒退數步。
「幹!大哥沒說他有槍啊!」兩人手裡拿著鐵棒,驚恐地互看著。
這樣回去會出事,前進也是會出事,其中一人心一橫就往他衝去,砰的一聲,那人就倒在地上,痛苦地抓著腳上的傷處,鮮血從深紅的小洞內不停冒出。孟應凡走向前,撿起落在地上的鐵棒,朝著倒地了人的頭部一棒打昏。
剩下的人看著他,嚇得扔掉手中的武器,轉身就逃,孟應凡追上前,從他背後猛力地揮動鐵棒,當場敲出了飛濺的鮮血。
用手抹去握把上的指痕,孟應凡扔掉手上帶血的兇器,蔡尾仔沒追上來?他拿出手機,通知小色跟小金來收拾善後,也將事情回報給葉允軒。
劉治雅蹲在地上撿起掉在地上的幼貓,聽到遠處的槍聲,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朝槍響的方向望去,一抬頭就見到蔡尾仔笑得邪惡地從巷裡走出。
「別動。」蔡尾仔一步步地逼近,手裡的槍就指著他。
劉治雅心跳加速,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想喘氣卻只能屏住氣息,不敢輕舉妄動,下意識地抱緊懷裡的小東西。
從那給自己戴綠帽的女人哪裡不去,偏要到他的地盤上,害得王桑以為是他想要報復,特地找了男的強姦她,被人姦過的女人,王桑當然是不要,只把男的帶去處理。
事情在整個地區都傳遍了,他的名聲全都給毀了,底下的小弟也走了不少,在逼問那賤貨之下,從她嘴裡聽到熟悉的名字,這下新仇加舊恨,不出來幹一場真把怨氣吞下去,他還真被狐裡給看扁了。
剩下單眼的他,無意間瞄到劉治雅脖子上的頸鍊。「呵呵,看來傳言是真的。原來真的是狐裡的『查某』,謀怪,這捏啊疼命命。」他講著講著,還是操起了習慣的台語。「看汝年歲輕輕,就會勾引人,無要緊。阮直接來找汝,看那隻死狐狸袂挈啥來換汝!」
劉治雅一聽,惱羞地紅了臉,無法反駁地瞪著眼前猥瑣的男子。
蔡尾仔也聽見了方才的槍聲,帶來的兩個小弟大概也被幹掉了,不敢拖延時間,把槍抵在他頭上,抓起他的後領,想硬把人拖走。
被冰冷的槍管抵在頭上,劉治雅大氣都不敢吭一聲,想到因為自己跑回來撿貓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孟應凡現在人也不知道有沒有事,這男人又想把自己帶去哪?要做什麼?
突然一聲槍響,把劉治雅拉回過神,他感覺到臉上沾到了溫熱的紅色液體,只見蔡尾仔的槍掉在地上,嚎叫地抓著原本還拿著槍的手,手上一個彈孔,涓涓地流著腥紅的血。
見機不可失,劉治雅趕緊逃離他的身邊,想跑回孟應凡身邊時,只見開槍的人抓住他的手,將人拉進懷中,一個轉身又是驚人的槍響。
劉治雅不知哪來的反應,搶過孟應凡手上的槍往後擊發,不偏不倚地射中了蔡尾仔的胸口,只見他像是斷了線的傀儡,往後癱倒在地。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劉治雅,手一鬆,槍就應聲落地。
巷口遠處傳來了警車的鳴笛聲,孟應凡顧不得背上中得槍推開劉治雅,打算就在此等警察來的樣子,「快走。」
依對劉治雅的了解,孟應凡其實更想跟他說:拜託你,不要在此時給我上演什麼兄弟情誼,給我滾就是了。
他可是身家清白的人,牽涉其中的話會變得很麻煩,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也不是沒進過警局。
可劉治雅會乖乖聽話的話,他還是劉治雅嗎?
只見他撿起兩人的書包揹在身上,迅速地將貓跟槍各自收好,抓起他的手。「你還能跑就跟我跑!」
被他強扯著,孟應凡也只好跟著他疾走在巷弄內。以前常在學校附近巷弄打架的劉治雅,知道哪裡有地方可以躲藏,他靈敏地翻過一棟廢棄住宅的牆,從內打開紅色大門將孟應凡拉進來後趕緊關上,踹開腐朽的紗窗門後,往裡頭的隱密角落躲去。
「喂!你不要緊吧?」劉治雅看著他背上的出血,滲染得面積越來越大,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你應該知道中槍要怎麼處理吧。」
會中這一槍還不是因為你。「別問蠢問題。」中槍了要怎麼處理,當然是找醫生啊。
劉治雅脫下自己的襯衫,揉成一團地壓在他的傷口上,這一緊壓讓孟應凡發出了悶哼,明白他的用意,沒抱怨他的粗魯。
「你幹嘛沒事出來救貓。」孟應凡忍著背上灼燒般的疼痛,看著書包裡探出頭的幼貓,搞不清楚方向地拖著後腳亂爬。
「對不起。」不知是因為養了NOAH還是本身的善心使然,他就是無法扔下幼貓不管。
孟應凡正想說救了就救了,卻感到有水滴落在肩頸上,他回頭就看見劉治雅低著頭,哽咽地哭著。「你……?」
「你不會死吧……不會吧!」
孟應凡默默地轉回頭。阿葉,我有點可以理解你為什麼不想要他進來了,劉治雅看上去很強硬,實際上心卻是很柔軟的,也就是因為這樣才能容忍你那可怕的偏執。
「治雅,我不會死。」只是一槍,也沒打中要害,怕失血過多罷了。「別哭了。」哭聲使人心煩。
「我也不想啊。」可是眼淚就是停不住。
劉治雅感受他的體溫似乎正隨著流出的血在降低,害怕地更加用力地壓緊他的傷處,希望血不要再流出來,太過在意而沒注意孟應凡剛很親密地叫了他的名字。
「我很喜歡你的菸味,還可以再親你一次嗎?」
該死的孟應凡,拜託你不要像是在交代遺言好嗎?劉治雅哭得難看,模糊的視線裡只見他轉過身吻上他的唇,輕輕的。
「謝了。」
劉治雅看著他疲憊般地闔眼休息,不再說話地躺倒在自己身上。他顫抖的手摸向書包,慌亂地從裡頭翻找出手機,打給了聯絡人上的第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騷亂聲也散去了,突然廢棄屋宅外的大門被打開了,只見穿著深色西裝的葉允軒帶著兩個隨行的人走了進來。
「送到靜姐那裡去。」
隨行的黑衣人,將昏倒在地的孟應凡扛起後往外走去,葉允軒走到在牆邊屈膝而坐的人面前,蹲了下來,溫柔地看著將臉藏在交疊手腕上的劉治雅,抬起他的頭,滿臉的血污混著淚水。
「被嚇到了?」
「孟應凡會不會死?」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不會,靜姐很厲害的。」像在安撫受驚嚇的小孩,葉允軒的口吻極其溫柔,「你有沒有受傷?我帶你回去先洗個澡,晚點我們去看應凡。」
劉治雅憂慮地點點頭,揣著懷裡累癱的幼貓,站起身跟著葉允軒離開。
坐上車後,葉允軒不怕他身上的髒汙,緊緊地將人擁在懷裡。對劉治雅而言,不得不說,第一次在他懷裡感到如此的安心。
感覺治雅的身體從緊繃逐漸變得放鬆,葉允軒低頭目視著他低垂的眼睫,不想吵醒睡去的人,眼角瞄到趴伏在愛人大腿上的可憐生物,他想了一下。「先去動物醫院好了。」
劉治雅抱著受傷的幼貓,牠的後肢少了一隻腳,另一隻後腳打上了石膏,被小毛巾包覆的牠在恩人的腿上,感覺舒服地磨蹭幾下後就睡著了。
孟應凡吃著葉允軒差人送來的餐點,看著劉治雅不發一語,好像他不是正好端端地在吃飯而是臉上蓋著白布似的。
「母的,才剛滿兩個月左右,除了腳傷以外都還好。」醫生是這麼說的,幸虧幼貓之前給母貓餵得很好,除了眼睛發炎以外沒特別的疾病,可惜,小貓掉在地上的時候,給追兵踩了一腳,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只踩中了他的後肢,一隻腳骨碎裂只能截肢,剩下另一隻以後也會因受傷而發育不良。
「名字給你取,牠,我來養。」孟應凡將吃完的高級餐點放到小桌子上,伸手要劉治雅把貓咪交給他。
「你要養,你取就好了。」他將貓交給了未來的主人。
「但是,是你救的。」這麼小的貓,他可沒養過,不知能不能平安長大。
「我不知道要取什麼。」他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孟應凡沒事了,但被他開槍擊中的蔡尾仔是不是死了?意味著自己殺人了嗎?
見他好像真沒要幫貓取名的意思,既然是母的,照理說要取個可愛的名字,疊字很不錯。「叫『雅雅』好了,還可以順便紀念救妳的人。」
劉治雅一聽,尷尬地笑了笑。
方靜和葉允軒站在隔間外討論著一些事,他其實無心聽方靜講話,注視著孟應凡的病床方向,那邊的氛圍令人在意。
孟應凡也知道有人正看著這裡,當他醒來時,等在床邊的是他的上位者,用充滿深意的眼神看著他。
「感情變得很好的樣子,會不會有點太過了?」葉允軒自認可不是讓孟應凡去跟治雅交朋友的。「瞧他為了你會不會死,哭得這麼可憐。」
「非常抱歉,是我沒保持好距離。」
「不用愧疚,我也怕他憋出病。」葉允軒拿起放在小桌子上的水果盒,裡頭裝著鮮紅的小蕃茄。「謝謝你替他擋了一槍,作為答謝,有些事我可以當作不知道。」他打開蓋子後在小蕃茄上插上竹籤,遞給了孟應凡。「吃吧。」
感覺變了,以往的葉允軒都還會跟他說笑,現在是嚴肅地拉出了界線。「如果我是替你中槍,你會為我哭嗎?」
葉允軒伸手摸了他的後頸,是他刺青的所在,提醒他什麼似的。「不會。」
這才是所謂的正常。孟應凡拿起竹籤,吃起鮮嫩的小蕃茄。
孟應凡將思緒拉回現實,看劉治雅惴惴不安的神色,他開口了。「如果你想更深入阿葉的世界,這還只是小事。」對你們生活在一般家庭的人來說,沒想過要拿槍,更沒想過要開槍去射傷別人。「這回只有一個蔡尾仔,之後還會不會有更多的敵人,別怪阿葉不跟你說。」
孟應凡低頭看著日後將不良於行的幼貓,就算牠沒有能力爬上陽台,他也開始擔心跳台會不會害牠失足受傷,為了能安心地將牠留在看不見的地方,想替牠買個漂亮又舒適的籠子。
「你殺過人嗎?」
孟應凡瞄了他一眼,冷嗤。「你真的很愛問蠢問題。」
劉治雅漠然地站起身。「你好好休養。」他走離病床,往葉允軒的方向走去,只是在離開前,被孟應凡攔了下來,拍了一張他和貓咪的合照。
對於孟應凡的舉動,葉允軒並沒有阻止,見拍完照的劉治雅朝自己走來,似乎打算要走了。「要回家了?」
「回家?」從某天起,葉允軒就開始會用『回家』這個詞,聽在耳裡有點彆扭。
「嗯,回我們的家。」不顧方靜還在場,他親暱地將人攬進懷裡後往側門走去。「方姐,有空再聊了,拜拜。」
方靜咳了一下,將雙手插在口袋裡,「喔,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