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不是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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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01
  劉治雅走在回葉允軒住處的路上,不久前才習慣有孟應凡陪著,大幅度減輕的被監看感又回來了,雖然是獨自一人,但他知道有人保持著一定距離跟在他身後。

  在寒假大考過後,孟應凡告訴他自己改變心意,填了南部的學校,因為要接收某人的地盤,就近就讀會比較好處理地盤上的事務。

  孟應凡不跟著上來北部,他不否認自己很失望,他可以接受給孟應凡看著,感覺會比冷冰冰的注意視線好上很多,而葉允軒不知為何又替他給打了新的耳洞,問他為什麼也還是不說。

  然後悲傷的是,他學測沒考好,自從那天開槍之後,葉允軒只是跟他說蔡尾仔還活著,被警察送進了急診,安慰著自己沒殺人。

  不太會做夢的他,開始會做惡夢,他夢到了不知去向的蒂娜跟李偉,後來的他會願意聽話,是因為要是那天葉允軒沒去找蒂娜,自己現在不會站在這裡,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之後的事……他需要一個結果才能釋懷。

  他打開住處的門,已經長得很大的NOAH豎起尾巴,開心地朝他奔來。他也熱情地抱著自己的寵物,「NOAH。」

  劉治雅抱著懷中的溫暖,幸好還有妳。



  指考的成績出爐,劉治雅看著查詢成績的頁面鬆了口氣,不愧是自己一人沒事做,待在住處猛讀書的成果,他不想出去給人跟著,就窩在家裡陪NOAH遊戲,不然就是一直寫試題以及看教學視頻。

  這天劉治雅回到家,得到消息的哥哥跟姊姊都買了東西送他,媽媽則是拿著成績單喜極而泣,家裡總算出了一個有前途的小孩了,從外縣市回來的父親則是塞了紅包在他手裡。

  「上了北部,不要玩瘋了就忘了學業。」爸爸滿臉的鬍渣,眼睛底下掛著深沉的黑眼圈,「爸爸會努力加班,上去之後的生活費那些都不用擔心。」

  看著手中的紅包,他將其塞了回去。「我不需要,爸爸你留著吧。」

  小兒子的情緒很平淡,沒有考上理想大學的興奮,看著被退回的心意還有兒子眼中的堅持,他的小兒子,總是看著他卻說不出半句,一說個什麼就吵架的小孩,何時變得這麼安靜?

  「不用擔心我的生活費,我會自己想辦法。先顧好姊姊比較要緊。」劉治雅看著姊姊微微隆起的肚子。「要生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劉治雅說完就冷淡地走上樓,樓下的家人滿頭霧水地互相對望。他關上房門,知道自己掃了家人的興,明明是該高興的事,卻搞得跟送別會一樣,他也不想,但一想到這次上去,要多久才能跟家人見一面,他不曉得,只覺得背部隱隱抽痛著。

  他站到自己的衣櫃前,打開衣櫃,看著門板上的穿衣鏡,脫去上衣背過身,鏡裡映出了目前還僅有輪廓的刺青。

  葉允軒送他的畢業禮物,就是背部上的大面積紋身,預計上大學開學日前就會完成了。

  考完指考後,葉允軒送他到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刺青店,在他的陪同下走了進去,只見一名年過五十,滿頭灰白的老師傅瞧了劉治雅一眼。

  「真的要刺?以後要洗,非常困難喔!」老師傅身上衣服遮不住的地方,滿是紋身圖案。「決定好了就把上衣脫了,趴在床上。」老師傅的助手在一旁等著。

  葉允軒站到他身後,雙手搭著他的肩,在耳邊低語。「要嗎?給你決定。」

  「為什麼送我這個?」

  「因為你說了『為了跟你在一起』這句話。」本來他只是單純地想送治雅跟自己一塊出國去玩當作畢業旅行,在小餐館時,治雅形同告白的話,促使他改變了心意。

  老師傅看著劉治雅,在幫客人刺青時,多少聽到這區的事,聽說狐狸養了一個男生,要認也很好認,就脖子上給人圈上了紅環,不過沒人敢動,誰不知道狐狸是葉和豪的私生子,還有就算他老子不管,碰了狐狸的人下場可能就跟那個被警察送進急診的人一樣,出來後也沒地方可去,地盤被拔得乾淨。

  以為是不正經的男生,用高人一等的手段把狐狸迷得團團轉,來的人卻是……只能說,作孽嗎?

  不過看他身上的行頭,狐裡也真捨得花,刺他後背這一大片,不知還要砸多少金子下去。

  劉治雅做好心理準備後脫去上衣。高二寒假過後,基本上不太外出的他,皮膚早已變得白皙,無聊時還是會在住處做肌力運動,身子骨不算單薄。難得看到這副乾淨的軀體,老師傅目光瞇了起來,想到等等就要在他背上刺下第一針,宛如幫處女破處般的興奮感令他不自持地笑了。

  「確定,不後悔?」老師傅壞心地想動搖他的決定。「我這人的習慣是刺到底,沒在喊停的,該到哪就到哪。」

  劉治雅回頭看了葉允軒一眼後,按照老師傅的指示趴伏在床上,感受到背上貼上稍縱即逝的冰涼,圖紙撕下後,刺破肌膚的痛感自脊上傳進大腦,一針又一針扎著。

  葉允軒坐在他面前,看著他忍受著疼痛皺著眉,額上漸漸地滲出細小的水珠。「治雅,我愛你。」

  一旁的助手,聽了他突如其來的當眾示愛,驚嚇之餘也佩服師傅的不為所動。趴在床上的人,沒回應他的愛意,只是別過頭閉上眼忍受被針扎的不適。



  上了大學的劉治雅,外表顯眼得讓人不得不側目,幾個好奇的同學找他搭話,都被客套地講了幾句就結束了,沒有與人深交的意思。但還是有幾人認為劉治雅只是比較慢熟,總想邀他去聯誼,希望靠他在學系裡的話題性吸引別系的女生。

  有時軟的不行,想來點強硬的時候,來找劉治雅的同學就會被陌生人請到一邊交談,幾次過後,大家私下傳得沸沸揚揚,好的壞的都有,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別再招惹劉治雅才是正確的。

  沒人可以跟自己分組報告,劉治雅也覺得還好,沒有忙不過來,體育課就隨便找個別系的人分組,結束後說聲謝謝就離開。

  這天劉治雅憂鬱地獨自待在學校的露天咖啡簡餐店裡提早吃午餐,現在時間還是在上課,但他沒有心情上課,繳了作業後跟教授說了一聲後就離開了教室。安靜的校園裡,沒有學生並肩說笑,有的只是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在簡餐店打工的學姊,突然眼睛一亮地拉著同事的手,要她看朝店裡走來的男生,同事一看像是見了明星,兩人興奮地心臟噗通噗通地跳著。

  「一杯黑咖啡,謝謝。」來人笑著點了餐後,就往後頭的座位區走去。

  探頭出來的學姐只見英俊的帥哥走向系上的出名人物的座位,直接坐到劉治雅面前,兩人似乎認識,這可會在系上變新聞。

  「還很難過嗎?」他一坐下就問見了自己也不打聲招呼的人。

  劉治雅放下手中的三明治,有些哀愁地看著他。「你來做什麼?」不是很忙嗎?

  「怕你太難過,想說要不要帶你去犬舍挑一隻。」

  前兩天,NOAH難產死了,不管是肚子裡的還是先出來的狗胎都沒活著。陪著他三年的寵物就因為自己想要牠的小朋友……送掉了性命。

  明明都在醫院裡待產了,為什麼還是發生了憾事?「不用了。」劉治雅漠然地回道,失去NOAH的心痛,他不想再嚐一次。

  「NOAH的屍體跟小狗火化在一起,我把骨灰放在家裡的客廳桌上,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葉允軒點的咖啡送了上來,卻沒打算要喝的意思,他看著滿臉愁容的愛人,柔聲地說道。「我不是還在嗎?」

  劉治雅怔了一會,無措地和他四目相視,有很多話想說卻都哽在喉嚨,能說出口的卻只有他愛聽的話。「對啊,你還在。」除了你,我的世界就不需要其他,你是這麼想的吧,NOAH的離去對你而言不痛不癢。

  想起NOAH有時會在葉允軒的腳邊繞著打轉,尋求關愛的眼睛閃閃發亮,對此他似乎毫無感覺。

  劉治雅微微扯動嘴角,試著讓自己微笑,但他做不到。

  NOAH沒了呼吸的時候他沒哭,卻因為葉允軒的一句話,強忍的哀傷卻再也止不住從心裡湧出。

  葉允軒抽出放在桌上的面紙,替他拭去滑過面頰的眼淚。「回家吧。」他站起身,在桌上放了張鈔票。

  淚眼的人低著頭跟著他起身,被他緊牽著手領著離開,不懂自己為何要這麼聽葉允軒的話,現在應該要甩開他的手,卻連這點勇氣都已經沒了。

  「嗯,回家。」回到只有你跟我,兩個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