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她一直以來都搞錯了

程文馨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自由過。
是的，她的零用錢被爸媽扣了超過一半以上，作為她一直蹺掉補習班的懲罰，但是她覺得不虧。減少她的零用錢來換取她的自由，是很划算的交易。而且現在爸媽已經把她的補習班退掉了，她的時間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雖然她只剩下一個星期一千元的餐費，平常使用的副卡也被爸爸沒收了，讓她就算想要請葉蓉萱吃晚餐都沒辦法，但是她一點也不介意。
她平日的每一天，都可以和葉蓉萱待在一起。不論是下班下課後去咖啡廳吃晚餐、看書寫作業，或是到葉蓉萱的小套房裡窩著，都讓她感到內心無比雀躍。
去葉蓉萱家唸書，對她來說，甚至比在補習班的效率還高。她總是可以快速把作業寫完、把隔天的考試準備好，然後把剩下的時間，都花在觀察葉蓉萱的一舉一動上。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程文馨發現，葉蓉萱在她面前，似乎越來越做自己了。
剛開始時，葉蓉萱還會有些矜持，總要把程文馨趕回家後才去洗澡。但是某一天，葉蓉萱似乎是感到特別疲憊，在她們一抵達公寓之後，她就帶著歉意對程文馨說：「不好意思喔，我今天想要先洗澡，可以嗎？」
「這裡是你家欸，當然可以啊。」程文馨當下只是平淡地這麼回答。
在那天以後，她就時常可以看見葉蓉萱洗完澡的樣子了。
而雖然她努力不讓自己往錯誤的方向聯想，但是她實在無法不去注意，葉蓉萱從浴室中穿著睡衣和短褲走出來的樣子。
她不知道老師是故意的，還是太掉以輕心，但當第一次她看見葉蓉萱伴隨著浴室裡的蒸氣一起回到房裡時，她就震驚地發現，老師並沒有穿內衣。
葉蓉萱的身體在寬鬆的居家服下若隱若現，胸口明顯的形狀，令程文馨反射性地撇開目光。
天啊，如果讓老師知道她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老師會不會覺得她是變態？
程文馨平常也沒有少看色情片。她國中還沒有畢業前，就已經會在手機上偷看成人網站了。第一次看見性交場面時，她驚嚇地立刻把螢幕給關上。在那之後，她每次因為好奇心、或是其他別的原因而點開成人影片時，她都會在前戲結束、性交真正開始之前就關掉。
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很久之後，而程文馨總是認為，她不喜歡看到性交畫面的原因，是因為前戲讓她比較興奮。
直到她開始喜歡上葉蓉萱之後，她才第一次去找了兩個女孩為主角的成人片。然後程文馨才知道，她一直以來都搞錯了。
她以前無法接受性交畫面的原因，是因為她生理上無法接受男性的裸體、還有男性的性器。她只喜歡看女性被愛撫時舒服的表情、喜歡聽女性喘息和低吟的聲音。
當她第一次看見兩個女孩接吻、互相撫摸的畫面時，她只覺得臉頰和身體都發燙起來。她窩在棉被裡，目光彷彿受到磁鐵吸引，無法從演員柔軟的身體曲線上轉開。
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產生了令她難以描述的反應。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做了春夢。夢裡，她和一個女孩在接吻，她們裸露的肌膚相貼，而程文馨只覺得血液直往下半身湧去，下腹傳來緊繃的感覺。就算在夢中，那股生理上的感受也真實得令她驚訝。在睡夢中，當她睜開眼睛時，她才發現，與她接吻的女人是葉蓉萱。
醒來後，程文馨發現自己正把棉被緊緊夾在雙腿之間，而她再也無法用過去的眼光看待葉蓉萱。
看到老師的嘴唇牽動時，她會好奇，那雙唇是不是和夢中一樣柔軟。看著老師偶然露出的鎖骨肌膚，她會不自覺地向下看去，想要看見藏在領口下方光滑的皮膚。
平常在學校裡，被眾多同學和課程分心之下，她還可以阻止自己的思緒往奇怪的方向前進。
但是和葉蓉萱在小套房中獨處，聞著她身上剛洗完澡的香氣，看見她寬鬆的T恤下方偶然顯現出的身體曲線，程文馨只覺得吞嚥都有些困難。
於是，她只能更努力地把自己的視線定在書本上，以免她打量的目光被葉蓉萱發現。
她覺得她已經做得很好了。
這一天，一切如常。她們兩人回到家後，葉蓉萱脫下厚重的外套，然後就轉身對她說：「那我就先去洗澡啦。你就自己做事吧。」
「好啊。」程文馨在床邊她習慣的位置上坐下。
葉蓉萱從抽屜中撈出她的短褲、T恤和內褲，然後就走進了浴室裡。
程文馨聽著布料摩擦的聲音，一會之後，又傳來蓮蓬頭打開的水流聲。程文馨的想像力脫離了她的掌握，而在那一瞬間，葉蓉萱站在水下，仰著頭，讓水流過她的面孔和身體的畫面，就這樣出現在她腦中。她想像著葉蓉萱的手將沐浴乳抹在自己的脖子、胸口、和雙腿之間。
然後她突然回過神來。
救命，她到底在想什麼？
程文馨用手摀住臉，向後把頭靠在床墊上。
最近，這些幻想總是時不時地竄進她的腦中，就像電腦中毒一樣，甚至已經有點干擾她的生活了。
只是⋯⋯她也不能說她討厭這種感覺。頂多就是等她晚上回家後，躲在被子裡，再自己解決一下。
她嘆了一口氣，拿出書包裡的作業簿。今天的作業有一篇國文作文，而她還沒有想好要寫什麼。
她一手轉著鋼珠筆，一邊試圖構思她的作文內容，但是浴室裡傳來的嘩嘩流水聲，卻把她所有的思緒都打碎了。當葉蓉萱頂著一頭濕髮走出浴室時，程文馨依然一個字也沒寫出來。
「在寫什麼？」葉蓉萱問。
她用毛巾把頭髮包了起來，走到程文馨身邊，彎下身看著她的作文題目和引文。
但程文馨的視線，立刻就被她如此靠近的身軀所吸引。
從寬鬆的領口處，程文馨可以看見葉蓉萱胸口隆起的曲線，以及沒有內衣遮掩後，突起的尖端⋯⋯
她立刻收回視線，看向桌面上的作業簿。
「明天要交的作文。」程文馨咕噥道。
很好，現在她的腦子是一片空白。她光是奮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偷看葉蓉萱的身體，就已經令她感到氣力耗盡了。
她現在只能在心中祈禱老師快點退開。幸好葉蓉萱很快地直起身子，將那個威脅著要摧毀她理智的畫面從眼前挪開。程文馨把握著筆，一再重讀桌面上的作文題目。
社交距離。社交距離。社交距離。
要死，偏偏就這麼剛好。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社交距離。
「文馨，你想要喝飲料嗎？」
她轉過頭，看見葉蓉萱正站在一旁櫃子下的小冰箱前。她手上已經拿出一罐花色鮮豔的啤酒，正半側著身子，對程文馨挑起眉。
「你要喝啤酒？」程文馨咧開嘴。「那我也要啤酒。」
「你做夢吧。」葉蓉萱翻了她一個白眼。「未成年跟人家喝什麼啤酒。」
程文馨撅起嘴。「又沒有人會知道。」
「但是我知道啊。」葉蓉萱說。「我才不要幫助未成年犯罪。」
「明明大家都有在喝酒。」程文馨指出。「班上一堆人一定都喝過了，下次你可以上課問問看啊。」
「那是在她們家，我管不到。」葉蓉萱說。「但是你現在在我家，我就要管。」
程文馨咧嘴笑了起來。她最喜歡看葉蓉萱這樣，偶然展現出成年人的一面。好像她在這些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身為老師的身份似的。
葉蓉萱從冰箱中再拿出一瓶麥香紅茶，放到程文馨的手邊。程文馨把紅茶拿了起來，在手中把玩著。
「今天怎麼突然要喝啤酒啊？」她問。「你今天不唸書嗎？」
「唸太多天了，頭有點痛了。」葉蓉萱在床邊坐下，啪地一聲打開易開罐的瓶口。「準備考試真的太累啦。」
「我們也是天天在準備考試啊。」程文馨挑起眉。「但我們就不能說不讀就不讀啦。」
葉蓉萱臉上露出一抹心虛的笑容，然後仰起頭，喝了一口啤酒。「等你大學畢業，不想考試的話，就可以不用考了。」她說。「但你現在還是高中生，你就只能乖乖把書讀好。」
程文馨側過身子，一邊把吸管插進鋁箔包的飲料裡。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爬起身，坐上葉蓉萱的床尾。
「蓉萱，你一開始為什麼會想要當老師啊？」
葉蓉萱向後靠在床頭板上，縮起膝蓋，為程文馨留出空位。她又啜了一口啤酒，輕輕搖擺著酒瓶，頭向後椅著牆面。
「我喔。可能因為覺得學生很可愛？」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小時候很崇拜站在台上的老師，就一直希望以後自己也可以當老師。」她頓了頓，然後說：「而且我運氣很好。第一屆就能帶到你們，讓我覺得很感激。」
「感激什麼？」程文馨打量著她，露出調侃的笑容。「只是一群被大人寵壞的有錢人家小孩而已。」
「你這樣不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嗎？」葉蓉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然後挺起身子，開玩笑地打了她的手臂。「不許你侮辱我的學生。」
「我哪有。」程文馨抓住她的手腕，露齒一笑。「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太失禮了吧。」葉蓉萱瞪了她一眼，從她的手中掙脫出來。
她又喝了大大的兩口啤酒，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閉上眼睛。她低聲哼起歌，但是程文馨不知道她在唱的是什麼。
程文馨默默地咬著吸管，喝著甜甜的紅茶。
坐在葉蓉萱的床上，棉被上屬於她的味道，便不斷竄進程文馨的鼻腔裡。她幾乎要覺得頭暈了。她又瞥了葉蓉萱一眼，卻發現，蓉萱正半闔著眼，靜靜地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葉蓉萱的臉頰因為酒精而泛紅，眼神慵懶放鬆。程文馨看了一眼啤酒瓶上寫的酒精度數。上面寫著六點五趴，她不確定這樣算是高還是低，但是她看得出來，葉蓉萱現在正處於微醺的狀態。
程文馨突然覺得口腔一陣乾澀，心跳怦怦加速。
她一口氣喝光手中的紅茶，從床上站起身。
「我去上廁所。」她說。
葉蓉萱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
當程文馨再度回到房間裡時，葉蓉萱已經從床頭板上抬起身子，正盤著腿坐在床墊上。她正舉著酒瓶，看起來像是要把瓶底的最後一點也喝完。
程文馨的心跳速度並沒有減緩，但是她希望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點。
她來到床邊，歪著嘴一笑。「你喝完了？也太快了吧。」
「好喝啊。」葉蓉萱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點含糊了。她舉著手中的空酒瓶，搖晃了一下。「超爽的。好久沒有這樣喝啤酒了。」
「你跟你男友不會喝酒嗎？」程文馨小心翼翼地問。她在她身邊坐下，看著蓉萱通紅的臉。
蓉萱越過她，把空瓶放在床邊的地上，一邊搖了搖頭。「鄭宇廷不喝酒，所以我也跟著不喝了。」
葉蓉萱的上半身從程文馨的大腿上方跨過，T恤的下擺掃過程文馨的褲子。然後葉蓉萱退回原位，往床上一倒。
程文馨嚥了一口口水。
「啊。」葉蓉萱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我今天不要唸書，我要耍廢一整個晚上。」她抬起眼，看著程文馨。她翻過身，用手推了推程文馨的腿。「但是你不行喔。你得寫作業，記得嗎？」
「不要。」程文馨咧嘴笑了起來。「我也要耍廢。」
「不行，你不是要寫那個什麼作文⋯⋯」
程文馨抓住葉蓉萱推她的那隻手，將它壓在床上。然後她的視線從葉蓉萱的臉上，緩緩看向她弓起的身體，還有她裸露在短褲外白淨的長腿。
「老師，問你喔。」程文馨低聲說。「你會怕癢嗎？」
「什麼？」葉蓉萱瞪大眼睛。
下一秒，程文馨的手就探了過去。
她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搔癢這件事甚至稱不上好玩。或許她只是想要多一點藉口，可以合理地碰觸葉蓉萱的身子。
「等一下，不要喔。不要——」葉蓉萱警告道
但是接著，她就在程文馨的手下無法克制地扭動了起來，一邊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程文馨的手指在她的肋骨和腋下遊走，葉蓉萱拚命縮起身子，想要躲避她的攻擊。
「等一下——等一下，程文馨，你不要喔！」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試圖抓住程文馨的手腕。
程文馨大笑著，一個翻身，跨到葉蓉萱的身上。她抓住葉蓉萱的手腕，將她的雙手壓制在床鋪上。
「我就偏要。」程文馨說。
葉蓉萱仰著頭，眼神來回打量著她的臉。程文馨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急促而短淺，胸口快速起伏。葉蓉萱的嘴唇微啟，粗重的喘息還沒有平息下來。
她柔軟的胸部形狀，在這樣的姿勢下無所遁形。
啊啊，不太妙。
程文馨屏住呼吸。她俯下身，湊向葉蓉萱的臉。
老師滿臉通紅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她不僅進了老師家，看見老師沒有穿內衣的模樣，現在居然還爬上了她的床、跨坐在她的身上。
這學期剛開學時，她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嗎？沒有。當然沒有了。
她看見葉蓉萱的喉頭動了動，嚥下一口口水。
然後程文馨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根筋不對了。她俯下身，輕輕地吻上葉蓉萱的嘴唇。
「唔！」葉蓉萱震驚地哼了一聲。
程文馨閉著眼，等待身體下方的那個人掙扎著推開她。但是過了幾秒鐘，她只感覺到葉蓉萱沉重的呼吸聲，還有緊繃的身體。
但是她沒有推開她。
程文馨微微抬起頭，向後退開。葉蓉萱沒有動彈，只是定定地盯著她。程文馨沒有辦法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什麼。
「可以嗎？」程文馨低聲問道。
葉蓉萱的呼吸短促而混亂，沒有回答。
於是程文馨就當作她默許了。
她再度低下頭，含住葉蓉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