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親親大自然
本章節 8149 字
更新於: 2023-09-29
半個月後，來到了向陽得回烏克蘭的日子。
這期間既然不論師公還是小鬼的事都算告一段落，一般來說向陽也沒什麼必要再向埃琳娜報告，不過向陽還是每一、兩天就會給埃琳娜發個簡訊，內容不外乎是結束了徵信社的委託，又或者問一下挑房子的意見之類，甚至連有沒有覺得什麼特別好吃，要他多帶點回去都會成為話題。
這應該是朋友之間的閒聊吧——埃琳娜如此判斷。
經過艾雅苦纏不休的提醒，那個想法確實留在埃琳娜心裡了，就只是即使在她心裡埋下種子，目前看起來並未有發芽的跡象，在她看來向陽應該只是當她朋友吧。
考慮到向陽的經歷，可以說是童年時期就在海外留學，在台灣應該沒什麼社交圈子，會如此倚賴偶然下認識的埃琳娜，應該算是很合理的。
埃琳娜並不覺得自己是在找理由，而是合理、客觀地判斷而已，認為自己還是不要胡思亂想，結果反倒嚇到對方，只會造成不必要的尷尬。
卡蒂那邊亦已經透過艾雅預約好，據說處理小鬼的整個過程估計需要兩天，所以約好了能夠空出時間的週末早上去拜訪。
基於卡蒂有說不用準備什麼，只要人去就行，她會幫忙準備好一切，所以埃琳娜與向陽便乖乖等待那一天到來。
和上次一樣，由埃琳娜駕車載著向陽前往卡蒂的店，同時也是向陽回來後二人首次碰面。
把車停在閘門外的埃琳娜給向陽發了個簡訊後，對方很快就從屋內出來，她自然看著對方登車。
「你看起來有點緊張？」埃琳娜肯定自己不是受到那些話語與想法影響，只是很單純觀察並關心對方。
「啊……嗯，或許說有點期待吧，真的要結束了。」向陽說起話來有點吞吞吐吐的感覺。
「嗯啊，總算結束了。」埃琳娜也一直期待這一天到來，但還是不禁跟著向陽一同感慨。
埃琳娜發動引擎，隨便找了個話題閒聊起來：「或許想想該怎樣重新開始吧？你不是在挑房子嗎？」
「嗯，父母那一間雖然會留著，但一個人住太大了，而且也想換個地方……或者說環境，所以在物色新屋，很感謝妳的建議。」
「別客氣，你沒嫌棄我那些沒經驗，單純憑感覺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話，就已經很高興了。」
埃琳娜並非在客套，雖然以她在政府的工作，要置房其實不算太困難，但是沒經驗是事實，而且某程度上來說，她在旁邊給意見算是一種消遣。
二人如此閒聊著抵達目的地，因為卡蒂的提醒，這次二人是在天色剛亮就出發，本來有著不少商店的這條橫街，在清晨時分實在不能說是人流稀少，而是根本沒遇到過人，令卡蒂那家完全看不到內裡的店舖，更添幾分神秘的氣息。
幸好的是這次是二人第二次來了，無視那塊不知道為何寫著「異世界」的小木牌，確認門沒鎖上後便推開直接走進去。
「哦？」卡蒂的聲音這次從二人踏入門口便立即傳來，卻不是打招呼或者歡迎，或許該說她的歡迎方式與別不同，「這還真是叫人意想不到，才沒見一陣子而已，兩位的轉變居然會這麼大。」
不論是埃琳娜還是向陽，都意識到卡蒂不可能是在說外表的改變，估計是那種命運的說法或者未來什麼的，至於實際是什麼，恐怕就算問了卡蒂也不會如實回答。
假如真的認真深入細想，也許會叫人懷疑擁有「看見」未來能力的卡蒂，會對人改變這件事產生驚訝，是一種奇妙甚至矛盾的現象。
向陽並未想到這個層面，而是認為糾纏只會被對方牽著鼻子不知道走到哪裡，所以果斷選擇無視，「卡蒂，再次感謝妳的幫忙……」
「不不不，這次實際幫忙的不是我，而且『友人』也不是在幫你們的忙，必須要搞清楚這一點喔。」卡蒂的話既似重申也似提醒，「不過別說那麼多了，先把『那東西』給我看看。」
「也太厲害了吧……事前完全沒提過，我們才剛進來就知道了？」埃琳娜這番感想僅是藏在心底，同時不禁回想起上次臨別前對二人的提問，「該不會那個問題也是看到什麼了？」
比起埃琳娜在那邊胡思亂想，向陽則是迅速行動起來，他自然知道卡蒂所指的是裝有彩虹筆的木盒，他也不害怕會怎樣，直接將其交到對方手上。
這次看起來沒有必要像上次進到內房，而是打算就在外面的櫃台解決，畢竟依照卡蒂的行事風格，那大概是讓人產生占卜應有的氣氛多於實際需要。
接過木盒的卡蒂將其捧在手上，卻不是以眼睛調查，而是闔上雙眼在感受，在十數秒後才重新睜開雙眼打開木盒。
不需要向陽的提醒，卡蒂嚴守眼看手勿動的準則，在觀察了彩虹筆一陣子之後便把木盒闔上交還向陽，「世界真的很大呢，雖然就我認識的範圍內也不是沒有類似的做法，不過做得這麼精美和諧的，也是我第一次見。」
「這個應該有幫助？」
「當然，而且非常大，這樣的話說不定不用兩天，一個晚上……」卡蒂說到一半卻沒有說完，而是露出一個有點壞心眼的笑容，「好了，事不宜遲，來說說你們要怎樣做吧。」
埃琳娜與重新收好木盒的向陽分別點了點頭，選擇沉默等待答案的他們都顯得有點緊張。
卡蒂並沒有要賣關子逗弄二人的意思，立即開始說明：「簡單來說，要舉辦冬靈祭……不，應該準確點來說，會是冬靈夜祭吧。」
「冬靈祭？」
「冬靈祭嗎……」
二人聽起來的反應相近，但態度明顯不同。
埃琳娜主要是抱持疑惑，她當然不知道冬靈祭是什麼，只是聽到「舉辦」加上「祭」這兩個關鍵字，便感覺到很像一種繁複的儀式，有點害怕會非常困難，萬一失誤可能害得小鬼無法順利離開，自然緊張起來。
向陽比起困惑，更像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這個名字。
「喔？」卡蒂理所當然注意到向陽的反應，「看來你知道是什麼？」
經由卡蒂的詢問，埃琳娜才注意到這一點，便跟著轉頭望向身邊的同伴。
「我所知道的未必和卡蒂所說的一樣就是了。」向陽先提醒這一點，「冬靈祭實際上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並沒有特別指哪一種儀式甚至是信仰，可能是以前部落的祭祖先、祭神靈甚至是祭大自然，雖然有一個冬字，但舉辦的時刻可以是冬天前祈求能順利過冬，也可以是在冬天中遇上什麼災害後安撫神靈或自然的憤怒，更可以是春天即將到來前感謝平安度過了冬天，因此亦會有無數的舉辦目的。」
「哇！」卡蒂真的沒想到向陽居然能說出這些，「哎呀，真的沒想到會有人說得那麼準確呢，作為老師打分的話，大概得給個九十分吧？」
比起為什麼要對這個答案打分，埃琳娜更好奇的是向陽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察覺到埃琳娜的目光，向陽也沒有什麼好藏的直接解釋：「之前搜尋的資料中看到的，卡蒂不是有說過回歸自然之類嗎？找到了類似的眾多說法。」
「原來如此……」埃琳娜心中有點慚愧，自己應該也有幫忙做那些資料搜集，雖然說不是為了掩飾這一點，但她決定詢問卡蒂欠缺的十分是什麼。
這次卡蒂難得地好心說明：「因為這次冬靈祭不是為了祈求或感恩，是一場更單純的慶典，歡迎新的『朋友』到來。」
光是這樣的描述已經足夠清晰叫人領會指的是什麼，顯然是歡迎小鬼加入大自然的家庭，所以埃琳娜與向陽都沒追問。
「對了，雖然現在才問似乎有點晚，你們平常會郊遊之類嗎？」
卡蒂如此忽然轉過話題，二人難免都有些不好的預感，率先回答的是埃琳娜：「偶爾會去登山，但不是很專業那一種，沒什麼裝備，穿運動服就可以輕鬆登的入門級。」
「完全沒經驗……」向陽的回答自然在埃琳娜的預料之內，畢竟他很明顯是室內派。
「這樣啊……不過應該沒差吧？我有準備好說明書，而且兩個人一起總有辦法的。」卡蒂一邊說一邊從櫃台底下搬出兩大團東西，顯然是要交給二人的。
「這是……」埃琳娜心中不好的預感實現了。
「看不就懂了嗎？背包呀，更準確一點的話，特大容量，適合登山與露營的登山背包。」卡蒂顯然知道埃琳娜不是真的在問放在櫃台上把她整個人遮蓋住的物件是什麼，「大的由阿陽背，小的就埃琳娜妳來，完美。」
「所以我們得去露營嗎？」向陽問出了他自己不太想面對的現實，畢竟怎樣想都不可能想到這個可能。
「賓果！」卡蒂以清爽愉快的口吻回答。
「既然這樣的話，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向陽看得出埃琳娜的反應，所以如此提議，苦也是苦他自己一個人而已。
「哎呀，埃琳娜不願意嗎？」卡蒂站起來好看見埃琳娜的表情。
「也……也不是說不願意啦，就只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而已……」
聽到這番話的向陽雙眼稍微瞪大，畢竟他真的沒想到埃琳娜居然不抗拒。
這可是一男一女到野外單獨相處一天，雖然向陽不是那種人渣敗類，但以女性來說，這毫無疑問是相當大膽的舉措。
「不過不願意也沒辦法喔，這本來就需要你們兩個一起去。」卡蒂像是使壞般的語氣叫人無法判斷這到底是否事實。
「為什麼？小鬼應該只是和我……」
向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卡蒂強行打斷：「慶典不接受孤單的來訪者，成雙成對才是完整的喔。」
「好吧……我知道了。」埃琳娜深吸一口氣後擠出回應，「所以呢？我們要去哪裡，還要做什麼？」
「把手機給我，我幫你們定位。」卡蒂接過埃琳娜的手機後立即打開地圖程式，一邊操作一邊接著解釋：「基本上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在那裡露營一個晚上，一切便會自動解決。」
「真的什麼都不用做？」埃琳娜收回手機後瞄了一眼，幸好的是距離並不遠，看起來就像隨便找了附近一處森林而已，不過換個說法，除非那麼剛好，否則那裡恐怕不是有人經營的露營區。
「硬要說的話，我唯一能說的是順應感覺行動，感覺到要做什麼的話，就去做不要多想。」卡蒂臉上所掛的笑容就像準備要看好戲一般，「那麼祝兩位順利囉。」
卡蒂一副言盡於此的模樣，埃琳娜與向陽相視一眼之後，都認為沒辦法從卡蒂身上多打聽到些什麼，重要的是指示尚算清晰，所以當下感謝卡蒂幫忙準備之後，二人便分別背上大背包離開。
要是只有埃琳娜一人的話，大概就要那麼傻傻地出發了，幸好的是還是向陽做事小心，回到車上之後，提議先確認背包的內容物。
卡蒂想當然沒有騙二人，背包之所以那麼滿，內裡確實因應能想像得到的狀況做好準備，最基本的二人用簡易帳篷，看起來挺高級具有保暖功能的睡袋，能夠安全架起營火且兼當烤肉架的焚火爐台，另外還有飲用水與罐頭食物等等，考慮到三月的季節，平均氣溫在攝氏十度以下，自然也有發熱包與毛毯等等的額外保暖裝備。
就只是沒有露營經驗的二人，就算看到如此齊全的準備，問題是他們無法判斷什麼叫作齊全。
「嗯……都是乾糧罐頭，既然都要露營了，是不是應該快樂點，買點什麼去烤？」埃琳娜的著眼點很快就落在食物上。
「我有看過一些影片，拿個鍋子煮雜菜湯或者燉肉之類，然後坐在旁邊讀書，看起來很寫意。」向陽毫無疑問也被埃琳娜帶歪了。
「還好時間尚早，說不定卡蒂要我們這麼早來，除了要點時間去那裡還要搭建帳篷外，也是讓我們能夠自己再買點什麼嗎？」埃琳娜比起最初聽到要去露營感到困難與麻煩，現在已經變得有點興奮，畢竟去是一定要去的，倒不如開心面對。
「既然這樣，不如先回家一趟，換一套適合的衣服，另外還是準備大衣吧？晚上應該會更冷。」
「還好啦，這邊的冷都是乾冷，很清爽的，在香港那種濕冷才可怕。」埃琳娜自問比起冷更怕熱，「那就在路上想想還要買些什麼吧，規劃一下路線，選擇有超市的路徑。」
如此二人把東西重新塞進背包裡，開始這一趟雖然是突如其來，但似乎能夠當作不錯活動的結束之旅。
所謂一不做二不休，埃琳娜與向陽都是現代人，不懂的事物自然上網搜尋，雖然不會一下子變專家，但至少讓準備變得有模有樣，特別是找到了附近有一家露營用品專賣店，店家應該具備一定的知識，還能咨詢一下對方。
二人就這樣一路準備到中午，想著既然時間剛好，雖然會減少一點露營的樂趣，但還是認為保守一點比較好，所以找了家餐廳解決午餐之後才正式出發。
卡蒂所指定的地點正如埃琳娜當時的感受，估計並非真的需要一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只要符合「大自然」這個概念的地方就好，實際上算是介乎於市區與山野之間的森林。
或許並非完全沒有人跡，只是地圖或者網路上沒有特別介紹，當埃琳娜駕車抵達附近時，意外地發現一條勉強能讓車駛進去的小徑，便試著盡可能地深入。
不知道卡蒂是真的知道現場是這樣，還是這麼剛好，總之至少讓汽車多走了一段路，讓本來可能得徒步走個半小時以上的路程，縮短到不用十分鐘就能走到指定地點。
這不只是便利，更是有著重大意義，那就是萬一有什麼的話也可以很快回到車上，甚至要是帳篷方面出了什麼意外，還能夠選擇睡在車上，應該不算過於遠離卡蒂所要求的位置。
就是這樣，在天還是明亮的時候，埃琳娜與向陽各背著一包，手再提了一袋下，根據手機定位來到卡蒂的指定地點。
既然車走不進來，自然是本來幾公尺來寬的走道中斷了，可是當二人徒步走過泥地，卻意想不到有一片像是特別為營地而設的空地，差不多比一個羽毛球場還要大上些許。
「該不會是卡蒂預先開墾的吧，哈哈？」埃琳娜認為怎麼想都不可能，卻又似乎無法真的否定。
「天知道，總之先來處理帳篷，妳來還是我來？」向陽並非不想做勞力的工作，相反他其實很想擔當下來，只不過埃琳娜看起來興致勃勃才會如此詢問。
「一起吧？大家都是第一次，兩個人應該比較簡單？」
「我猜只會是一起手忙腳亂，總之日落前能把帳篷架起來和爐火弄好應該就行。」向陽當然不是想說晦氣話，只是想降低期待避免待會焦急甚至焦躁起來，重申時限亦是基於這緣故，想要指出還有犯錯的空間。
當下二人便重複確認卡蒂寫給他們的貼心筆記，加上之前在網上查到的一些要點，開始處理帳篷的部份。
向陽負責把帳篷攤開，埃琳娜則是一邊把營柱推進帳篷的布管，一邊把每一小節小心地接好。
「看來比想像中要簡單？」埃琳娜雖然覺得說完這種話很可能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但因為實在比想像中輕鬆，禁不住把感想說出來。
「應該是卡蒂挑了適合新手組裝的簡單款式吧。」向陽也有著想同的感想。
這時二人已經完成好兩邊插銷的部份，然後開始要把帳篷撐起來，把對角的另外兩邊也插好，按照網上的建議採用狀似弓箭的形式，在完全沒有窒礙下大功告成，順利把帳篷撐了起來。
「最後就是入釘，真的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呢。」向陽拿起工具遞給滿意地看著帳篷的埃琳娜，「很有成功感？」
「嗯啊，今天就要睡這耶，算是一手一腳把小房子搭起來？還以為可能會遇到什麼營柱折斷啦，缺少什麼組件之類，但實際只是按照步驟小心地確認好，就沒有問題嘛。」埃琳娜一邊回應一邊接過鎚和釘子。
然後，向陽不禁露出苦笑。
「嚇……嚇死了，還好縮得快。」埃琳娜第一下敲下去的時候險些敲到想要扶住釘子的手，還好反應快想起其實只要先把釘子輕壓進泥土裡就可以敲了。
在近乎要發生，幸好最後沒有出現的小意外後，接著的一切相當順利，帳篷穩妥地立於地上，已經不用擔心睡覺的問題。
「其實原本還有點擔心卡蒂要我們這麼早來，我們卻折騰到中午過後才出發，會不會本來是考慮到我們找路或者搭帳篷會花很多時間，來不及在日落前完成就慘了。」埃琳娜眼看估計是最大的困難已經解決，總算能說出這件其實一直在擔心的事。
「嗯，其實我也一樣。」向陽有點沒想到埃琳娜有在擔心這個，畢竟她看起來實在過於樂在其中，「那麼接下來就是火爐了，時間充足，可以放心先試炭火，不行的話就用卡式爐。」
一般來說卡式爐在使用上既簡單又安全，不過卡蒂給二人準備的是用木炭的焚火爐台，但大概考慮到二人未必會生火，所以食物方面所準備的都是罐頭，自然是考慮到最終失敗沒弄出營火也不要緊。
只是二人對於露營的興致顯然比卡蒂的預想為高，勢要開火煮食，才不惜為了可能是唯一一次的露營買了卡式爐。
基於有露營用品專賣店的老闆教導，結果就連架起爐火這件叫沒試過的人都會不禁感到棘手的事，最終都順利得彷彿經驗老道的露營愛好者，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
看著炭火越燒越旺，冬日間的暖意隨之降臨籠罩周遭下，二人禁不住興奮地擊掌慶祝。
二人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會因為這樣的肢體接觸就會尷尬，而且在純粹的喜悅心情底下，也不會想到這種事情。
至少埃琳娜沒有這種想法。
向陽搬出摺疊的矮椅子放在距離爐台稍遠的位置以免太熱，埃琳娜則是取來水壺與可可粉及鮮牛奶，自然是準備泡熱可可了。
其實要埃琳娜說，比起可可其實更喜歡咖啡，只是她不太喜歡現成的咖啡粉，考慮到便利因素才折衷選擇了可可。
二人就這樣默默地在火爐旁，等待著水燒開，而這個時候自然最適合閒聊，埃琳娜便隨意地帶起話題：「感覺露營意外地不錯呢，寧靜又舒暢，好像會一試上癮。」
「沒錯，就連室內派的我也想再來一次。」向陽捧著空空的杯子如此附和，「下次做好準備，一起去有人經營的露營區，怎樣？」
埃琳娜還沒笨得沒注意到向陽刻意說出「一起」，但旋即考慮到又不是以後都不會再見面，可能是指再會時可以約出去一起露營，「哈哈，為了一起露營不惜出國，看來真的要好好準備。」
「就這麼決定。」向陽像是怕對方改口似的立即搶著回答。
要是沒有艾雅的提醒，埃琳娜肯定不會察覺這些細節，不過要她直接問出來，她的神經也沒粗大到那個地步。
埃琳娜想了想，認為就算不可能直問，也應該試探一下：「話說你應該記得退出計劃只要簽同意書就好吧？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台灣？」
「怎麼了，是想趕在我回去前再約一次嗎？」
「是啊，說不定現在只是一股腦熱，等冷靜下來後就會嫌麻煩了，既然有這個可能，不如立即多試幾次，讓它真正變成興趣。」埃琳娜這番想法也不盡然是謊話。
「妳覺得……」向陽突兀地停下來，既像害怕，又像鼓起勇氣一般，凝視著手中的空杯子開口：「我不如直接在這邊住下來，妳覺得怎麼樣？」
「為什麼要問我啦。」埃琳娜盡量回以開玩笑般的口吻，「你喜歡這裡的話，也算是轉換環境吧？不過我先說好喔，英語在這裡不怎麼流通，烏克蘭語挺難學的。」
「嗯，畢竟像卡蒂那樣剛好會去英國流浪的人肯定沒幾個吧。」向陽沒有再問下去。
這個時候水燒開了，埃琳娜便自然地先給自己泡熱可可，接著再幫向陽泡，最後再加入牛奶，在白煙裊裊上升下，她偷偷地拿出藏在衣袋的零嘴。
「硬餅乾棒，在火上烘一下，沾可可很好吃喔。」埃琳娜裝成什麼都沒發現，給向陽遞了零嘴。
向陽沒多說什麼便伸手接過，依照對方所說的去做。
「嗯，好吃。」向陽輕輕的話語聲中包含了些許別的感覺。
坐在那樣的矮椅上其實不怎麼舒服，炭火雖然暖烘烘的但煙其實有點嗆，即使如此，這依然是既溫暖又休閒的愉快時光。
把零嘴吃完，熱可可喝了一半，埃琳娜開始按照向陽當初不經意間所說的「坐在爐火旁邊看書很寫意」的想像，拿出在超市隨手買的雜誌，至於向陽則沒辦法體驗這種情懷，畢竟他看不懂烏克蘭語。
向陽假裝滑著手機，不時會從旁偷瞄埃琳娜幾眼。
埃琳娜雖然並非假裝看雜誌，但偶爾注意力會轉移到身邊的人身上，所以察覺到對方的動靜。
就算二人的行動再順利，始終是午後才出發，而又得花一段時間才來到這裡，晚來的下午茶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天色便開始從蔚藍轉變成帶著些許橘黃，告知二人應該開始準備晚餐了。
二人不至於因為第一次露營的興奮而失去分寸，食物都挑容易處理的，主要是只要放在爐架上燒烤就好的肉排和蔬菜，準備起來既不費勁，成果亦是叫人相當滿意。
畢竟二人從一大早就舟車勞動，即使好像是剛吃完下午茶就立即接著吃晚餐，但二人的胃口都沒怎麼受影響，又或者這種原始風味出乎意料地美味，幾乎把深怕不夠而買多了的食材都清光了。
飽餐一頓，夜幕亦已低垂，意外終於在這個時候來臨。
「妳還好嗎？」向陽有點緊張地看著蜷縮起身體的埃琳娜。
「呀哈哈……白天還沒感覺，沒想到天一黑，就覺得森林也太陰森可怕了。」埃琳娜不敢說自己是被勾起了戰場上的回憶，那樣實在太破壞這麼美好的露營了。
「這樣啊，反正也沒別的事可做，妳不如早點休息？」
「好提議……那你呢？今天做了那麼多事，應該也累了？」埃琳娜看了一眼未收拾的餐具，認為只要走的時候有收拾乾淨就好。
「晚一點，總覺得有些什麼……」向陽並沒有誠實說出這番話，畢竟他都知道埃琳娜在害怕了，「可能有點太興奮了，還沒睡意，再待一會。」
「我知道了。」埃琳娜沒有多想，源於內心的恐懼並非那麼容易就能忽略，入睡不去想確實是好的解決方法，「對了，拿來泡熱可可的牛奶還有剩，熱一下說不定有睡意。」
這次埃琳娜並沒有幫忙弄，而是在說完後便趕緊躲進帳篷，準確來說是立即鑽進睡袋，在野外自然是顧不得太多平常的休息工序。
向陽並未依照埃琳娜所說的去弄一杯熱牛奶，只是看著眼前的焚火爐台，木炭似乎有點不足了，所以跑去添加燃料，然後就那樣看著火堆出神。
眼睛很乾，所以向陽眨了眨眼。
過了一陣子，眼睛又乾了，這叫向陽不禁想著，自己到底為什麼要一直盯著火堆。
自然而然抬起頭的向陽，在樹梢間看著一般來說會覺得很美的星空，可惜的是他也算是在這邊生活過一陣子，蠻常看到滿天星斗，或許在如此寧靜清幽的森林中觀賞別有一番風味，可是他實在沒有這個心情。
向陽滿腦子都在想著埃琳娜的事。
「嗯……明天，明天就一切結束，在離開之前……」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向陽如此輕聲自言自語。
亦是這個舉動叫向陽回過神來，察覺周遭的異樣。
「這是……怎麼一回事？」向陽驚訝得愣住，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這期間既然不論師公還是小鬼的事都算告一段落，一般來說向陽也沒什麼必要再向埃琳娜報告，不過向陽還是每一、兩天就會給埃琳娜發個簡訊，內容不外乎是結束了徵信社的委託，又或者問一下挑房子的意見之類，甚至連有沒有覺得什麼特別好吃，要他多帶點回去都會成為話題。
這應該是朋友之間的閒聊吧——埃琳娜如此判斷。
經過艾雅苦纏不休的提醒，那個想法確實留在埃琳娜心裡了，就只是即使在她心裡埋下種子，目前看起來並未有發芽的跡象，在她看來向陽應該只是當她朋友吧。
考慮到向陽的經歷，可以說是童年時期就在海外留學，在台灣應該沒什麼社交圈子，會如此倚賴偶然下認識的埃琳娜，應該算是很合理的。
埃琳娜並不覺得自己是在找理由，而是合理、客觀地判斷而已，認為自己還是不要胡思亂想，結果反倒嚇到對方，只會造成不必要的尷尬。
卡蒂那邊亦已經透過艾雅預約好，據說處理小鬼的整個過程估計需要兩天，所以約好了能夠空出時間的週末早上去拜訪。
基於卡蒂有說不用準備什麼，只要人去就行，她會幫忙準備好一切，所以埃琳娜與向陽便乖乖等待那一天到來。
和上次一樣，由埃琳娜駕車載著向陽前往卡蒂的店，同時也是向陽回來後二人首次碰面。
把車停在閘門外的埃琳娜給向陽發了個簡訊後，對方很快就從屋內出來，她自然看著對方登車。
「你看起來有點緊張？」埃琳娜肯定自己不是受到那些話語與想法影響，只是很單純觀察並關心對方。
「啊……嗯，或許說有點期待吧，真的要結束了。」向陽說起話來有點吞吞吐吐的感覺。
「嗯啊，總算結束了。」埃琳娜也一直期待這一天到來，但還是不禁跟著向陽一同感慨。
埃琳娜發動引擎，隨便找了個話題閒聊起來：「或許想想該怎樣重新開始吧？你不是在挑房子嗎？」
「嗯，父母那一間雖然會留著，但一個人住太大了，而且也想換個地方……或者說環境，所以在物色新屋，很感謝妳的建議。」
「別客氣，你沒嫌棄我那些沒經驗，單純憑感覺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話，就已經很高興了。」
埃琳娜並非在客套，雖然以她在政府的工作，要置房其實不算太困難，但是沒經驗是事實，而且某程度上來說，她在旁邊給意見算是一種消遣。
二人如此閒聊著抵達目的地，因為卡蒂的提醒，這次二人是在天色剛亮就出發，本來有著不少商店的這條橫街，在清晨時分實在不能說是人流稀少，而是根本沒遇到過人，令卡蒂那家完全看不到內裡的店舖，更添幾分神秘的氣息。
幸好的是這次是二人第二次來了，無視那塊不知道為何寫著「異世界」的小木牌，確認門沒鎖上後便推開直接走進去。
「哦？」卡蒂的聲音這次從二人踏入門口便立即傳來，卻不是打招呼或者歡迎，或許該說她的歡迎方式與別不同，「這還真是叫人意想不到，才沒見一陣子而已，兩位的轉變居然會這麼大。」
不論是埃琳娜還是向陽，都意識到卡蒂不可能是在說外表的改變，估計是那種命運的說法或者未來什麼的，至於實際是什麼，恐怕就算問了卡蒂也不會如實回答。
假如真的認真深入細想，也許會叫人懷疑擁有「看見」未來能力的卡蒂，會對人改變這件事產生驚訝，是一種奇妙甚至矛盾的現象。
向陽並未想到這個層面，而是認為糾纏只會被對方牽著鼻子不知道走到哪裡，所以果斷選擇無視，「卡蒂，再次感謝妳的幫忙……」
「不不不，這次實際幫忙的不是我，而且『友人』也不是在幫你們的忙，必須要搞清楚這一點喔。」卡蒂的話既似重申也似提醒，「不過別說那麼多了，先把『那東西』給我看看。」
「也太厲害了吧……事前完全沒提過，我們才剛進來就知道了？」埃琳娜這番感想僅是藏在心底，同時不禁回想起上次臨別前對二人的提問，「該不會那個問題也是看到什麼了？」
比起埃琳娜在那邊胡思亂想，向陽則是迅速行動起來，他自然知道卡蒂所指的是裝有彩虹筆的木盒，他也不害怕會怎樣，直接將其交到對方手上。
這次看起來沒有必要像上次進到內房，而是打算就在外面的櫃台解決，畢竟依照卡蒂的行事風格，那大概是讓人產生占卜應有的氣氛多於實際需要。
接過木盒的卡蒂將其捧在手上，卻不是以眼睛調查，而是闔上雙眼在感受，在十數秒後才重新睜開雙眼打開木盒。
不需要向陽的提醒，卡蒂嚴守眼看手勿動的準則，在觀察了彩虹筆一陣子之後便把木盒闔上交還向陽，「世界真的很大呢，雖然就我認識的範圍內也不是沒有類似的做法，不過做得這麼精美和諧的，也是我第一次見。」
「這個應該有幫助？」
「當然，而且非常大，這樣的話說不定不用兩天，一個晚上……」卡蒂說到一半卻沒有說完，而是露出一個有點壞心眼的笑容，「好了，事不宜遲，來說說你們要怎樣做吧。」
埃琳娜與重新收好木盒的向陽分別點了點頭，選擇沉默等待答案的他們都顯得有點緊張。
卡蒂並沒有要賣關子逗弄二人的意思，立即開始說明：「簡單來說，要舉辦冬靈祭……不，應該準確點來說，會是冬靈夜祭吧。」
「冬靈祭？」
「冬靈祭嗎……」
二人聽起來的反應相近，但態度明顯不同。
埃琳娜主要是抱持疑惑，她當然不知道冬靈祭是什麼，只是聽到「舉辦」加上「祭」這兩個關鍵字，便感覺到很像一種繁複的儀式，有點害怕會非常困難，萬一失誤可能害得小鬼無法順利離開，自然緊張起來。
向陽比起困惑，更像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這個名字。
「喔？」卡蒂理所當然注意到向陽的反應，「看來你知道是什麼？」
經由卡蒂的詢問，埃琳娜才注意到這一點，便跟著轉頭望向身邊的同伴。
「我所知道的未必和卡蒂所說的一樣就是了。」向陽先提醒這一點，「冬靈祭實際上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並沒有特別指哪一種儀式甚至是信仰，可能是以前部落的祭祖先、祭神靈甚至是祭大自然，雖然有一個冬字，但舉辦的時刻可以是冬天前祈求能順利過冬，也可以是在冬天中遇上什麼災害後安撫神靈或自然的憤怒，更可以是春天即將到來前感謝平安度過了冬天，因此亦會有無數的舉辦目的。」
「哇！」卡蒂真的沒想到向陽居然能說出這些，「哎呀，真的沒想到會有人說得那麼準確呢，作為老師打分的話，大概得給個九十分吧？」
比起為什麼要對這個答案打分，埃琳娜更好奇的是向陽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察覺到埃琳娜的目光，向陽也沒有什麼好藏的直接解釋：「之前搜尋的資料中看到的，卡蒂不是有說過回歸自然之類嗎？找到了類似的眾多說法。」
「原來如此……」埃琳娜心中有點慚愧，自己應該也有幫忙做那些資料搜集，雖然說不是為了掩飾這一點，但她決定詢問卡蒂欠缺的十分是什麼。
這次卡蒂難得地好心說明：「因為這次冬靈祭不是為了祈求或感恩，是一場更單純的慶典，歡迎新的『朋友』到來。」
光是這樣的描述已經足夠清晰叫人領會指的是什麼，顯然是歡迎小鬼加入大自然的家庭，所以埃琳娜與向陽都沒追問。
「對了，雖然現在才問似乎有點晚，你們平常會郊遊之類嗎？」
卡蒂如此忽然轉過話題，二人難免都有些不好的預感，率先回答的是埃琳娜：「偶爾會去登山，但不是很專業那一種，沒什麼裝備，穿運動服就可以輕鬆登的入門級。」
「完全沒經驗……」向陽的回答自然在埃琳娜的預料之內，畢竟他很明顯是室內派。
「這樣啊……不過應該沒差吧？我有準備好說明書，而且兩個人一起總有辦法的。」卡蒂一邊說一邊從櫃台底下搬出兩大團東西，顯然是要交給二人的。
「這是……」埃琳娜心中不好的預感實現了。
「看不就懂了嗎？背包呀，更準確一點的話，特大容量，適合登山與露營的登山背包。」卡蒂顯然知道埃琳娜不是真的在問放在櫃台上把她整個人遮蓋住的物件是什麼，「大的由阿陽背，小的就埃琳娜妳來，完美。」
「所以我們得去露營嗎？」向陽問出了他自己不太想面對的現實，畢竟怎樣想都不可能想到這個可能。
「賓果！」卡蒂以清爽愉快的口吻回答。
「既然這樣的話，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向陽看得出埃琳娜的反應，所以如此提議，苦也是苦他自己一個人而已。
「哎呀，埃琳娜不願意嗎？」卡蒂站起來好看見埃琳娜的表情。
「也……也不是說不願意啦，就只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而已……」
聽到這番話的向陽雙眼稍微瞪大，畢竟他真的沒想到埃琳娜居然不抗拒。
這可是一男一女到野外單獨相處一天，雖然向陽不是那種人渣敗類，但以女性來說，這毫無疑問是相當大膽的舉措。
「不過不願意也沒辦法喔，這本來就需要你們兩個一起去。」卡蒂像是使壞般的語氣叫人無法判斷這到底是否事實。
「為什麼？小鬼應該只是和我……」
向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卡蒂強行打斷：「慶典不接受孤單的來訪者，成雙成對才是完整的喔。」
「好吧……我知道了。」埃琳娜深吸一口氣後擠出回應，「所以呢？我們要去哪裡，還要做什麼？」
「把手機給我，我幫你們定位。」卡蒂接過埃琳娜的手機後立即打開地圖程式，一邊操作一邊接著解釋：「基本上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在那裡露營一個晚上，一切便會自動解決。」
「真的什麼都不用做？」埃琳娜收回手機後瞄了一眼，幸好的是距離並不遠，看起來就像隨便找了附近一處森林而已，不過換個說法，除非那麼剛好，否則那裡恐怕不是有人經營的露營區。
「硬要說的話，我唯一能說的是順應感覺行動，感覺到要做什麼的話，就去做不要多想。」卡蒂臉上所掛的笑容就像準備要看好戲一般，「那麼祝兩位順利囉。」
卡蒂一副言盡於此的模樣，埃琳娜與向陽相視一眼之後，都認為沒辦法從卡蒂身上多打聽到些什麼，重要的是指示尚算清晰，所以當下感謝卡蒂幫忙準備之後，二人便分別背上大背包離開。
要是只有埃琳娜一人的話，大概就要那麼傻傻地出發了，幸好的是還是向陽做事小心，回到車上之後，提議先確認背包的內容物。
卡蒂想當然沒有騙二人，背包之所以那麼滿，內裡確實因應能想像得到的狀況做好準備，最基本的二人用簡易帳篷，看起來挺高級具有保暖功能的睡袋，能夠安全架起營火且兼當烤肉架的焚火爐台，另外還有飲用水與罐頭食物等等，考慮到三月的季節，平均氣溫在攝氏十度以下，自然也有發熱包與毛毯等等的額外保暖裝備。
就只是沒有露營經驗的二人，就算看到如此齊全的準備，問題是他們無法判斷什麼叫作齊全。
「嗯……都是乾糧罐頭，既然都要露營了，是不是應該快樂點，買點什麼去烤？」埃琳娜的著眼點很快就落在食物上。
「我有看過一些影片，拿個鍋子煮雜菜湯或者燉肉之類，然後坐在旁邊讀書，看起來很寫意。」向陽毫無疑問也被埃琳娜帶歪了。
「還好時間尚早，說不定卡蒂要我們這麼早來，除了要點時間去那裡還要搭建帳篷外，也是讓我們能夠自己再買點什麼嗎？」埃琳娜比起最初聽到要去露營感到困難與麻煩，現在已經變得有點興奮，畢竟去是一定要去的，倒不如開心面對。
「既然這樣，不如先回家一趟，換一套適合的衣服，另外還是準備大衣吧？晚上應該會更冷。」
「還好啦，這邊的冷都是乾冷，很清爽的，在香港那種濕冷才可怕。」埃琳娜自問比起冷更怕熱，「那就在路上想想還要買些什麼吧，規劃一下路線，選擇有超市的路徑。」
如此二人把東西重新塞進背包裡，開始這一趟雖然是突如其來，但似乎能夠當作不錯活動的結束之旅。
所謂一不做二不休，埃琳娜與向陽都是現代人，不懂的事物自然上網搜尋，雖然不會一下子變專家，但至少讓準備變得有模有樣，特別是找到了附近有一家露營用品專賣店，店家應該具備一定的知識，還能咨詢一下對方。
二人就這樣一路準備到中午，想著既然時間剛好，雖然會減少一點露營的樂趣，但還是認為保守一點比較好，所以找了家餐廳解決午餐之後才正式出發。
卡蒂所指定的地點正如埃琳娜當時的感受，估計並非真的需要一個特定的地方，而是只要符合「大自然」這個概念的地方就好，實際上算是介乎於市區與山野之間的森林。
或許並非完全沒有人跡，只是地圖或者網路上沒有特別介紹，當埃琳娜駕車抵達附近時，意外地發現一條勉強能讓車駛進去的小徑，便試著盡可能地深入。
不知道卡蒂是真的知道現場是這樣，還是這麼剛好，總之至少讓汽車多走了一段路，讓本來可能得徒步走個半小時以上的路程，縮短到不用十分鐘就能走到指定地點。
這不只是便利，更是有著重大意義，那就是萬一有什麼的話也可以很快回到車上，甚至要是帳篷方面出了什麼意外，還能夠選擇睡在車上，應該不算過於遠離卡蒂所要求的位置。
就是這樣，在天還是明亮的時候，埃琳娜與向陽各背著一包，手再提了一袋下，根據手機定位來到卡蒂的指定地點。
既然車走不進來，自然是本來幾公尺來寬的走道中斷了，可是當二人徒步走過泥地，卻意想不到有一片像是特別為營地而設的空地，差不多比一個羽毛球場還要大上些許。
「該不會是卡蒂預先開墾的吧，哈哈？」埃琳娜認為怎麼想都不可能，卻又似乎無法真的否定。
「天知道，總之先來處理帳篷，妳來還是我來？」向陽並非不想做勞力的工作，相反他其實很想擔當下來，只不過埃琳娜看起來興致勃勃才會如此詢問。
「一起吧？大家都是第一次，兩個人應該比較簡單？」
「我猜只會是一起手忙腳亂，總之日落前能把帳篷架起來和爐火弄好應該就行。」向陽當然不是想說晦氣話，只是想降低期待避免待會焦急甚至焦躁起來，重申時限亦是基於這緣故，想要指出還有犯錯的空間。
當下二人便重複確認卡蒂寫給他們的貼心筆記，加上之前在網上查到的一些要點，開始處理帳篷的部份。
向陽負責把帳篷攤開，埃琳娜則是一邊把營柱推進帳篷的布管，一邊把每一小節小心地接好。
「看來比想像中要簡單？」埃琳娜雖然覺得說完這種話很可能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但因為實在比想像中輕鬆，禁不住把感想說出來。
「應該是卡蒂挑了適合新手組裝的簡單款式吧。」向陽也有著想同的感想。
這時二人已經完成好兩邊插銷的部份，然後開始要把帳篷撐起來，把對角的另外兩邊也插好，按照網上的建議採用狀似弓箭的形式，在完全沒有窒礙下大功告成，順利把帳篷撐了起來。
「最後就是入釘，真的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呢。」向陽拿起工具遞給滿意地看著帳篷的埃琳娜，「很有成功感？」
「嗯啊，今天就要睡這耶，算是一手一腳把小房子搭起來？還以為可能會遇到什麼營柱折斷啦，缺少什麼組件之類，但實際只是按照步驟小心地確認好，就沒有問題嘛。」埃琳娜一邊回應一邊接過鎚和釘子。
然後，向陽不禁露出苦笑。
「嚇……嚇死了，還好縮得快。」埃琳娜第一下敲下去的時候險些敲到想要扶住釘子的手，還好反應快想起其實只要先把釘子輕壓進泥土裡就可以敲了。
在近乎要發生，幸好最後沒有出現的小意外後，接著的一切相當順利，帳篷穩妥地立於地上，已經不用擔心睡覺的問題。
「其實原本還有點擔心卡蒂要我們這麼早來，我們卻折騰到中午過後才出發，會不會本來是考慮到我們找路或者搭帳篷會花很多時間，來不及在日落前完成就慘了。」埃琳娜眼看估計是最大的困難已經解決，總算能說出這件其實一直在擔心的事。
「嗯，其實我也一樣。」向陽有點沒想到埃琳娜有在擔心這個，畢竟她看起來實在過於樂在其中，「那麼接下來就是火爐了，時間充足，可以放心先試炭火，不行的話就用卡式爐。」
一般來說卡式爐在使用上既簡單又安全，不過卡蒂給二人準備的是用木炭的焚火爐台，但大概考慮到二人未必會生火，所以食物方面所準備的都是罐頭，自然是考慮到最終失敗沒弄出營火也不要緊。
只是二人對於露營的興致顯然比卡蒂的預想為高，勢要開火煮食，才不惜為了可能是唯一一次的露營買了卡式爐。
基於有露營用品專賣店的老闆教導，結果就連架起爐火這件叫沒試過的人都會不禁感到棘手的事，最終都順利得彷彿經驗老道的露營愛好者，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
看著炭火越燒越旺，冬日間的暖意隨之降臨籠罩周遭下，二人禁不住興奮地擊掌慶祝。
二人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會因為這樣的肢體接觸就會尷尬，而且在純粹的喜悅心情底下，也不會想到這種事情。
至少埃琳娜沒有這種想法。
向陽搬出摺疊的矮椅子放在距離爐台稍遠的位置以免太熱，埃琳娜則是取來水壺與可可粉及鮮牛奶，自然是準備泡熱可可了。
其實要埃琳娜說，比起可可其實更喜歡咖啡，只是她不太喜歡現成的咖啡粉，考慮到便利因素才折衷選擇了可可。
二人就這樣默默地在火爐旁，等待著水燒開，而這個時候自然最適合閒聊，埃琳娜便隨意地帶起話題：「感覺露營意外地不錯呢，寧靜又舒暢，好像會一試上癮。」
「沒錯，就連室內派的我也想再來一次。」向陽捧著空空的杯子如此附和，「下次做好準備，一起去有人經營的露營區，怎樣？」
埃琳娜還沒笨得沒注意到向陽刻意說出「一起」，但旋即考慮到又不是以後都不會再見面，可能是指再會時可以約出去一起露營，「哈哈，為了一起露營不惜出國，看來真的要好好準備。」
「就這麼決定。」向陽像是怕對方改口似的立即搶著回答。
要是沒有艾雅的提醒，埃琳娜肯定不會察覺這些細節，不過要她直接問出來，她的神經也沒粗大到那個地步。
埃琳娜想了想，認為就算不可能直問，也應該試探一下：「話說你應該記得退出計劃只要簽同意書就好吧？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台灣？」
「怎麼了，是想趕在我回去前再約一次嗎？」
「是啊，說不定現在只是一股腦熱，等冷靜下來後就會嫌麻煩了，既然有這個可能，不如立即多試幾次，讓它真正變成興趣。」埃琳娜這番想法也不盡然是謊話。
「妳覺得……」向陽突兀地停下來，既像害怕，又像鼓起勇氣一般，凝視著手中的空杯子開口：「我不如直接在這邊住下來，妳覺得怎麼樣？」
「為什麼要問我啦。」埃琳娜盡量回以開玩笑般的口吻，「你喜歡這裡的話，也算是轉換環境吧？不過我先說好喔，英語在這裡不怎麼流通，烏克蘭語挺難學的。」
「嗯，畢竟像卡蒂那樣剛好會去英國流浪的人肯定沒幾個吧。」向陽沒有再問下去。
這個時候水燒開了，埃琳娜便自然地先給自己泡熱可可，接著再幫向陽泡，最後再加入牛奶，在白煙裊裊上升下，她偷偷地拿出藏在衣袋的零嘴。
「硬餅乾棒，在火上烘一下，沾可可很好吃喔。」埃琳娜裝成什麼都沒發現，給向陽遞了零嘴。
向陽沒多說什麼便伸手接過，依照對方所說的去做。
「嗯，好吃。」向陽輕輕的話語聲中包含了些許別的感覺。
坐在那樣的矮椅上其實不怎麼舒服，炭火雖然暖烘烘的但煙其實有點嗆，即使如此，這依然是既溫暖又休閒的愉快時光。
把零嘴吃完，熱可可喝了一半，埃琳娜開始按照向陽當初不經意間所說的「坐在爐火旁邊看書很寫意」的想像，拿出在超市隨手買的雜誌，至於向陽則沒辦法體驗這種情懷，畢竟他看不懂烏克蘭語。
向陽假裝滑著手機，不時會從旁偷瞄埃琳娜幾眼。
埃琳娜雖然並非假裝看雜誌，但偶爾注意力會轉移到身邊的人身上，所以察覺到對方的動靜。
就算二人的行動再順利，始終是午後才出發，而又得花一段時間才來到這裡，晚來的下午茶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天色便開始從蔚藍轉變成帶著些許橘黃，告知二人應該開始準備晚餐了。
二人不至於因為第一次露營的興奮而失去分寸，食物都挑容易處理的，主要是只要放在爐架上燒烤就好的肉排和蔬菜，準備起來既不費勁，成果亦是叫人相當滿意。
畢竟二人從一大早就舟車勞動，即使好像是剛吃完下午茶就立即接著吃晚餐，但二人的胃口都沒怎麼受影響，又或者這種原始風味出乎意料地美味，幾乎把深怕不夠而買多了的食材都清光了。
飽餐一頓，夜幕亦已低垂，意外終於在這個時候來臨。
「妳還好嗎？」向陽有點緊張地看著蜷縮起身體的埃琳娜。
「呀哈哈……白天還沒感覺，沒想到天一黑，就覺得森林也太陰森可怕了。」埃琳娜不敢說自己是被勾起了戰場上的回憶，那樣實在太破壞這麼美好的露營了。
「這樣啊，反正也沒別的事可做，妳不如早點休息？」
「好提議……那你呢？今天做了那麼多事，應該也累了？」埃琳娜看了一眼未收拾的餐具，認為只要走的時候有收拾乾淨就好。
「晚一點，總覺得有些什麼……」向陽並沒有誠實說出這番話，畢竟他都知道埃琳娜在害怕了，「可能有點太興奮了，還沒睡意，再待一會。」
「我知道了。」埃琳娜沒有多想，源於內心的恐懼並非那麼容易就能忽略，入睡不去想確實是好的解決方法，「對了，拿來泡熱可可的牛奶還有剩，熱一下說不定有睡意。」
這次埃琳娜並沒有幫忙弄，而是在說完後便趕緊躲進帳篷，準確來說是立即鑽進睡袋，在野外自然是顧不得太多平常的休息工序。
向陽並未依照埃琳娜所說的去弄一杯熱牛奶，只是看著眼前的焚火爐台，木炭似乎有點不足了，所以跑去添加燃料，然後就那樣看著火堆出神。
眼睛很乾，所以向陽眨了眨眼。
過了一陣子，眼睛又乾了，這叫向陽不禁想著，自己到底為什麼要一直盯著火堆。
自然而然抬起頭的向陽，在樹梢間看著一般來說會覺得很美的星空，可惜的是他也算是在這邊生活過一陣子，蠻常看到滿天星斗，或許在如此寧靜清幽的森林中觀賞別有一番風味，可是他實在沒有這個心情。
向陽滿腦子都在想著埃琳娜的事。
「嗯……明天，明天就一切結束，在離開之前……」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向陽如此輕聲自言自語。
亦是這個舉動叫向陽回過神來，察覺周遭的異樣。
「這是……怎麼一回事？」向陽驚訝得愣住，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