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25·妖之畢方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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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9-29
空唯嘆的神色暗淡,他避開巫祭華的目光,說不上是那種純粹的恐懼,而是說對於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人,心中打翻的五味雜瓶實在是苦。

妖艷絕對不是巫祭華會擁有的樣貌,不過現在的掌燈人已經是一只徹底的畢方,翻手即為火,擁有的力量吞噬掉整座云鶴市不在話下。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任由巫祭華打量自己,讓自己體無完膚地暴露。

其實,他很想問問巫祭華為何用小火鳥引領自己過來,但一旦見到巫祭華后,他便只想說點誇讚的話,然後時不時和巫祭華對上一下視線就好。

「我不是故意逃避你,我是在逃避我自己,你知道就是那種糾結的原因……」空唯嘆勉強對上巫祭華那火紅的瞳眸,他承認自己懦弱,甚至說常年以來都沒有變得有多麼堅強。

「學會控制自己才是學會控制力量的第一步,你害怕我,卻仍舊來到了這裡,說明至少我不用擔心你會再變為討人嫌的某種神獸,但是等到你力量還原到之前的高度后,誰知道你又會變成怎樣的怪物呢。」巫祭華撓撓下巴,她的髮絲纏到了空唯嘆的臉上,有一種香料燃燒后的清新味道,微微發著紅色。

「你是在趁機教導我嗎?我看現在的你,有非常多我認識的小華的模樣。」空唯嘆的聲音越來越寵溺,蒼色的眸如同雨後初晴的天空,璀璨的光剛開始初現容顏,從陰云后散發出光點。

「噫,你竟是這樣認為?果然還是措辭太禮貌了。」巫祭華挑眉,身上的熱量蠢蠢欲動,附近的樹上枝葉開始乾枯,高溫榨取了其中的每一滴水分。

「是啊,因為你對我下不了狠心,所以在之前你給晁吝留有了充足的時間,好讓他救到我,對不對?」空唯嘆指出在巫祭華墮落時,其明明有機會殺掉他,卻在緊要關頭停頓,讓晁吝的陌刀成功阻止掉。他記得當時巫祭華臉上的神情,直到被跋扈淹沒前,全是落寞又失望。

「你是在企圖喚醒我的掌燈人身份嗎?嘖,你到底何時才能成熟一點……」巫祭華抱起手臂,厭惡地後退,空唯嘆的企圖不要太明顯,她的手放在腰后的劍柄上,「我討厭幼稚氣的男人……」

「所以我才一直孩子的樣子好讓你厭煩我啊。」空唯嘆微微一歪頭,笑容不減反增,對巫祭華越來越有點肆無忌憚起來。

「你們神獸,真是意外的臉皮厚。」巫祭華的臉龐迷之一紅,然後她很快甩頭將這種尷尬擺脫掉,隨之抽出短劍,攪起的火焰劈斬出去,與空唯嘆手上及時出現的蒼色碰撞到一起,紛亂地向兩側噴薄,「不幫你把臉皮削薄一點,感覺會在良心上過意不去呢。」

空唯嘆用刀背抵住襲來的短劍,在他的眼裡,此刻的巫祭華僅僅是有點發怒而已,若是真的打起來,他早就會被燒成渣。

他注意到翻滾的火舌聚集到了巫祭華的身邊,包裹成球后持續蓄能,在到達極限后爆發出去,讓他不得不豎起刀身,形成一道蒼色的屏障,保護自己不受到火焰衝擊波的傷害。

當然,周遭的楊樹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爆炸產生的能量讓它們以巫祭華為中心向外倒地,樹冠和樹皮全部被燒光,剩下的焦黑樹榦散發出刺鼻的燒焦味道,青煙裊裊的甚是擁有韻味。

空唯嘆拍了拍衣角,把不小心沾到火后燒出的灰燼抖下去,巫祭華的周身仍舊有符文篆刻出的火鏈,任何一個符文彈出后都是一個厲害的招數。

他躲開火鏈上的符文凝聚投射出的火球,偶爾會用刀劈開一兩個,剩下的,讓它們墜落在枯葉之中,持續點燃出煙氣,讓整個被爆平大部分的楊樹林里形成更多的繚繞,阻礙住他的視線。

儘管巫祭華的衣著比掌燈人時的一身黑色要奪目許多,但是在其收起火焰之後,他的視線仍然無法透過厚重煙氣,更不用說鼻腔里塞滿的味道。

唯有耳朵里能聽到的是火焰燃燒的聲音中間或而過的風聲,地上的落葉化為灰燼后他聽不到巫祭華的腳步聲,這樣的盲目讓他有點心慌。

「小華,你在哪裡……」他問了一個根本不會得到回答的問題,迷惘地四處亂瞄,哪怕能看見一抹紅,也是極好的事情,「我如此的沒用,你都沒有放棄我,自然身為妖的你,依然是我想要帶回家的那一個……」

「我為何要跟你回家?」巫祭華的聲音從不同的方向傳來,並挑逗地用羽毛撓過空唯嘆的下巴。

「我怕很久之前的黑白無常會再來傷害你,我害怕你會再次因為我墜落到黑暗的世界,我害怕你會永遠地離開,只是由於我是個沒用的人渣……」他停頓了一下,仔細去傾聽愈來愈響的燃燒聲中還有沒有屬於巫祭華的一絲動靜,「我想帶你回家,就像你把我從犼的世界里拉回來一樣。」

「嘁,你依舊是如此地令人厭煩。這麼說,你一直認為我所遭受的事情是由於你,哈,要是我在這裡告訴你那些經歷只不過是必然和安排,是為了成長而自我願意的話,你是不是會立刻心碎呢?」巫祭華低下頭,輕輕的在空唯嘆的耳邊言語,寬大的火焰翅膀包裹住兩個人,「我是最強大的掌燈人之一,但是我永遠無法容忍自身的黑暗面,所以,我需要的就是經歷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巫祭華故意拖出詭異的尾音,火熱的羽毛讓懷抱中的空唯嘆開始流汗,即使通過犼力量的調節,也無法阻止住熱量的入侵,畢方的妖獸力量是他難以忍受的冷熱交替般的折磨。

如果說此刻有什麼要後悔的話,那就是一定要做一個能夠耐熱的好神獸,然後再讓巫祭華沒有辦法熱死自己。

雖然,他只是渾身濕透地被巫祭華鉗制,貼在他腰間的短劍沒有繼續深入的意思,但是他的身體還是止不住地抖了抖,這個身體溫熱的巫祭華,給人一種不只是徹骨寒冷的錯覺。

氣流刮過了他的臉,異常的疼,如果說畢方作為一只鳥最善用的是火的話,那麼控制風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即使平時只用作飛翔。

他一時不反抗大致是因為從未和巫祭華如此得接近過,過往中都是他主動去接近巫祭華,而這一次算得上是巫祭華難得的主動。

「我聽到了你的心跳,像這個世界里的鳥類一樣快速且強勁,這下子,你再也不會說自己是死人了吧?」空唯嘆握住了腰間巫祭華的手,傳來的溫度要比他自己的還要溫熱,讓他的心跳跟隨著加快起來。

「可是,我也不是活人呀,所以,在你的眼中,我到底是什麼呢?」巫祭華鬆開翅膀,懸停在半空中,烈烈的翅膀在身後維持身體的穩定,「若不說出個讓我滿意的答案,我大概會在你的身上試一試新加入的風屬性,每次看奏言使用風刃的時候,我都是好嫉妒啊。」

「你是我最不可或缺的人,你是唯一願意引領我讓我去正視自己有多失敗的人,我的確是沒用且年幼,但我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比較出色的驅魔人,或者更符合形象的犼,我期待你的肯定。」空唯嘆自言自語了一番,他抓緊巫祭華的手讓其抽不開,彷彿一旦鬆手巫祭華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的腦子是有坑嗎?」巫祭華對空唯嘆的話保持陰著臉,通過瞬移抽出手並遠離,看似告白般的話讓她提不起興趣,只是稍稍地動了下嘴角,「隨便動情,真不愧是小孩子。」

空唯嘆攤手,他現在選擇「巫祭華說的都對」這個選項,這樣至少可以防止晃到側面的巫祭華再次挑起爭鬥。

他可不想和巫祭華產生任何的摩擦。

雖然他挺想問個問題,對於巫祭華用小火鳥引他來此的確切原因,不過看在巫祭華不是很高興的狀態上,他決定閉嘴。

「我啊,在市區幾乎所有的親人後,一直是一個人不要臉的活著,驅魔人的信條讓我長久的驕傲,可在你的面前,這些都不值一提,因而,我說的都是實話。大概是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吧,小華,我想成為你希望的樣子。」空唯嘆不準備問問題,但是他準備說些話把巫祭華煩死。他努力去用蒼色的眸對上巫祭華那一片流動的紅,努力去相信眼前的巫祭華仍舊是那個掌燈人。

——就像當他的人格和犼融合之後,仍舊是原先的那個空唯嘆一樣。

——黑暗面應該成為最可靠的力量,而不是身體的主導。

他滿懷希望,並暗中準備好防禦,巫祭華是聽不進任何聽起來很奇怪的話的,只會讓其陰沉的面容徹底地陷入黑暗中。

「你可知……」巫祭華開口聲音陰冷,身後的翅膀分裂為多條,並融合出尖刺,調轉方向將尖頭對準空唯嘆,「我叫你來只不過是想讓你死一下而已。」

伴隨著越發緊湊的風聲,尖刺呼嘯飛過,逼得空唯嘆連連蹦跳著後退,讓他不得不揮幾下刀,把躲不掉的尖刺斬為兩段。風聲擾亂了他的聽力,並把更多沒有散去的煙氣集中到了身邊,進一步使他喪失視覺和嗅覺上的優勢。

剩下的只有對力量在空氣中流動的感知,模糊且幾乎無效的一種能力,他從未進行相關的訓練,因此對力量源頭的探知準確性可以說就是零。

鋒利的扇形風刃透明而過,哪怕及時的閃避還是讓手臂受了傷,氣流割出的傷口要比普通武器的要更加疼痛,僅靠倒吸氣是無法緩解的。

——其實,還想給巫祭華做一輩子的飯呢。

他用手頂住刀背,以抵擋住巫祭華手中的短劍向下的壓力,地府火的加熱令刀身有些灼熱。他明明有機會在刀上點燃屬於自己的火,但是他卻沒有。

——這是毫無意義的爭鬥,他不想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