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25·妖之畢方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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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9-24
白色的鷺鳥鑲嵌在碧波上,在溫暖的季節里來到了云鶴市裡,白色的羽毛如同上一個季節里暫未融化的積雪,翩躚且鬆軟地點綴在各處。
空唯嘆停步,雙手抓住欄杆望著湖面上的鳥類,默默地嘆口氣。他現在喜歡在白天巡邏的時候加入一定時間的用來觀鳥,不管是不是類似於畢方樣子之類的鳥類,都是讓他難以流連忘返的存在。
他記得巫祭華在離開時停住刀的模樣,即使沒有晁吝及時的阻擋,巫祭華或許仍舊不會對他痛下殺手,畢竟他充滿人性的一魄依然在維持巫祭華生命的完整,甚至把巫祭華維持在陷入黑暗前的最邊緣。
如果,巫祭華此刻在這裡,說不定一定是站在自己的身邊,依然是一身黑色的模樣,火紅的眸里涌動著光與熱。
然而事實卻是殘酷得難以認同,劇指揮部最近遭遇到的襲擊,大多是來自同一只妖,那一身古色古香的裝扮,全然是巫祭華的模樣。
不禁的,他將手探向身後握住刀柄,這把當時被巫祭華奪走的刀現在雖然物歸原主,但是上面殘留的地府火還是氣息強烈,在他將其背在身後的時候,被迫近距離的去感受一股說不出的苦澀。
只要一聽到鳥鳴聲,他就止不住去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希望能夠看到一只渾身燃燒火焰的鳥,用著他能夠聽懂的歌喉去訴說所有的言語。
大概是自己想的太好了吧……
他轉身靠在欄杆上,看向剛剛靠近的晁吝,默默地抱起手臂。晁吝只是恰巧路過而已,並順道過來看看情況,若眼前的這個傢伙總處於低谷狀態,那可是非常不好的情況。
「總是自責和懊悔,可是改變不了現狀的。存在會墮落,但也會新生,所以,我們總能去拯救那些我們愛的人。」晁吝也靠在了欄杆上,側眸去注視空唯嘆的神情,語速輕緩,「當你從神獸的位置上下來時,我想這代表著一切可循環的流動,也代表著墮落為妖后,還是能重新上位成為掌燈人的。」
「力量永遠是個謎,如何精確掌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對非人類而言,一絲的偏差都會造成天壤之別的災難。即使人類更容易遭受誘惑,不過只要是擁有思想的存在,誰又會確定不會是故意傾向某一方面呢?」空唯嘆動了下頭,巫祭華是為了迎合奏言的預言才選擇墮落,自然是故意這樣選擇的,他很清楚,黑暗面的誘惑和無窮的力量。
「難道巫祭華不是掌燈人中運用力量的佼佼者?我以為你的愛慕會給你更多的信心呢。」晁吝對空唯嘆的說辭一點都不贊同,巫祭華的犧牲已經不是第一次,並且每一次過後都會上升到一個新的強大高度,這一次估計也不會差太多,「她會回來的,反正我是非常的相信。」
「是啊,小華可是最強大的掌燈人,無人比擬。」說到這,空唯嘆的嘴角勾了一下,對於巫祭華的力量,他總是以誇讚為主,發自內心地比自己得到的力量還要開心。
空唯嘆沒有注意到,混在鷺鳥群眾的一只鮮艷的小火鳥,只不過顏色嚴加接近紺色,並且頭上有一撮白毛,眼眸中凝視出一股說不出的情愫。
他其實發覺到了有什麼東西盯著東西,只是轉過頭去,看到的仍舊是靜謐在水面上的白鷺,那偶爾瞥見的一抹紅,似乎是故意的挑逗般,讓他有點心煩意亂起來,彷彿巫祭華一直在四周觀察著自己。
這到底是怎麼了?他很想捫心自問,自從巫祭華不在身邊了以後,他懷疑自己經常出現有關小火鳥的幻覺,沒有太多的可能性是巫祭華真的在監視自己,想一想也就明白,妖獸與神獸不共戴天是陰界常識。
就像之前他為犼的時候,自己非常的想吃掉巫祭華一樣,不同物種之間的隔閡非常嚴重。
「可惜,身為畢方的小華,是非常討厭我的,這次救援,是難上加難。」空唯嘆沉吟了一下,有個詞語的運用有點不太恰當,「其實,也不能算是救援吧,這樣的現狀畢竟是上一次救援的後果……」
「所以,一向生氣勃勃的你竟是萎靡不振地在這裡觀察白鷺?當初,那個死命要加入指揮部的你可不是這樣。」晁吝用責備的話語希望空唯嘆能夠警醒,當年那個對奏言恨之入骨的傢伙或許更可人一些,「雖然放下了仇恨或者說你從未明確表現過,但不代表你是不介意的,你喜歡小華是因為她和奏言是不一樣的,而當她們變得更相近的時候,你迷惘了,對不對?」
「……」空唯嘆盯著那灰藍色的眸不接話,晁吝說的沒錯,巫祭華在要殺他的時候,那個樣子十分的與奏言相似。他放下了對掌燈人的偏見,選擇去相信巫祭華,但到最後竟是越發混亂,甚至有點懷疑不去復仇的選擇是不是錯誤的,「就算是吧……」
「如果你要因此對掌燈人再次產生負面看法的話,我只要用一個問題就能噎死你,所以,我的建議是找到她,帶她回來。」晁吝頓住,空唯嘆混亂的模樣實在是難以直視,「不要因為自己年輕而去做今後會萬分後悔的事情,你是驅魔人外加還是只犼,我想你應該是最能感同身受的那一個。」
是啊,按理說就該如此。空唯嘆低頭,晁吝欲離開的樣子他沒有看到,再抬頭的時候,晁吝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指尖上傳來一啄一啄的感覺讓他不由得默默側頭,小火鳥眨著眼歪個頭,見到他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后,開始一蹦一跳地沿著欄杆向前走,並時不時回頭看一看他有沒有跟上。
湖泊的旁邊就是茂密的楊樹林,由於落葉鋪了厚實的一地,茂密的樹榦之間連一條踩出來的路都沒有,日光被遮蔽導致光線要比外邊晦暗上許多。
作為板材業衰落後倖存下來的楊樹林,從來都是無人問津的,偶爾還會有墳頭擋住去路,陰鬱得令人十分不舒服。
他聽到了斑鳩低沉的嗓音,悠揚卻不婉轉地顫動在空氣中,甚至還有稀稀疏疏的聲響,彷彿還有更多的鳥類躲在茂密的枝葉后,從縫隙中窺探這片樹林還有入侵的神獸。
要不是小火鳥依然在前面帶路,他早就懷疑自己進入到楊樹林的行為是不是特別蠢,可是他又十分的相信這隻從巫祭華身上分離出來的小火鳥。
就像是曾經的巫祭華,可靠且強大到能夠保護一切。
從余光中一閃而過的紅讓他停下腳步,洞察的雙眸看向林間的深處,暗沉的顏色間,有火熱的存在躲藏。
「小華……」空唯嘆喃喃自語,轉向不是小火鳥帶領的方向,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踩碎枯葉的聲響回蕩在空氣中。
楊樹的氣味有點打亂他的注意力,然而他並未為此再次停下,反而繼續加快了腳步,向那看不見的目的地持續跑去。直到有一束光攔截了他的去路,淡淡的火線斜拉在樹影間,似乎是警報般,柔弱地告誡生人勿近。
空唯嘆用手握住這道火,柔軟的火焰在他的皮膚上沒有留下燒灼與疼痛,這種認同的感覺就像是他第一次觸碰到巫祭華時的一樣。
——拒絕的外表下是最貼心的意味。
他不禁在嘴角彎起了淺淺的弧度,即使巫祭華成為了妖,即使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遠到不可見,但是在這種間接的接觸下,仍舊保持著對自己的信任。
——僅僅有這個,便足夠了。
空唯嘆話語溫柔,身後忽然出現的衣裙飄揚的存在發出摩挲的沙沙聲響,他只需繼續保持笑意,然後開口:「上一次見面,你還想殺掉我呢。」
坐在樹枝上的少女聽到空唯嘆的說法后,沒有太多的神情變化,平靜如水的紅色雙眸落下,盯在空唯嘆的後腦勺上,淡漠地說:「反正,我是沒有說過要饒你一命,你吶,仍舊是我迫切希望殺掉的人呢。」
「所以,我這不是來了嘛。」空唯嘆轉過身,對一身艷麗的巫祭華直抒胸臆,「這樣的你,很漂亮,但我更喜歡作為掌燈人的你。」
「唔?你的話是在變相諷刺嗎?還是說——」巫祭華的嘴角繼續上挑,眼眸精亮,蘊含著鋒利的光,「——你是為了躲避,躲避對我的恐懼?」
巫祭華雙手用力,撐起身體從樹枝上落下,腳尖點地只有清脆地踩碎枯葉的聲響,細微的聲音和她抬眸時身後樹葉掉落的聲音一樣溫婉。她抬起手,原本屬於掌燈人的手鏈上有輕輕的鈴音,似乎她又擁有了一枚鎮魂鈴,與她送出去的同調。在這個聲音下,那道用於指示和警戒的火線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