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統領(1)
本章節 2299 字
更新於: 2023-09-29
沒有什麼命運中的相遇，單純因為學區相近，國小恰好同班，便認識至今。
說實話，我認為台灣的美學教育十分失敗，或者說根本沒有。
光從取名的美學來看就知道了，無論怎麼排列組合都是那幾個菜市場字，運氣好一點甚至能在班級裡上演蜘蛛人互指的橋段。
台灣明明信奉功利主義，任何事都理性地講求效率跟CP值，卻認為小孩的名字只要給算命仙算過，就能讓他贏在起跑點。
名字的筆劃與平仄可以決定小孩的未來，這種論點比出生的月份可以決定人類性格的論點還可笑。
我甚至覺得，如果一對父母連小孩的名字都要交給算命師來決定，那他們根本沒準備好生小孩吧？
我只能暗自慶幸，父母沒有在算命仙給的名字裡選到「冠宇」之類的。
但偶爾聽到親戚說：「算命仙很靈，伊宇才會這麼聰明」時，我還是有點不爽。
一個在我出生時算過名字的人，隨便就把我的努力當成自己的功勞似的。
跟我比起來，她的名字簡直就像從虛構作品中挑出來的。
楹綺，希望像她出生時盛開的藍花楹，永遠綺麗動人。
美麗、夢幻、又讓人印象深刻。
如果再稍微會念點書，以她端正容貌的可塑性，等到十六、七歲時，幾乎可以預訂高中模範校花的稱號了。
只可惜……她的成績非常爛。
九九乘法表背得七零八落，除法當然也一竅不通。
不只ㄅㄆ不分，也總是忘記爸爸的第二個爸在考卷上要寫成輕聲。
但是成績吊車尾的她，是我認識的人中數一數二聰明的。
我們開始加深交流的契機，是在二年級時的某堂下課。
某次，我以外地加入下課罰寫的行列裡。
罰寫的行列裡，楹綺是常客。
見到平常成績名列前茅的乖乖牌，居然落得這種下場。她趁著老師離開教室的空檔，一臉賊樣地靠到我身邊。
「你怎麼沒寫作業？」
「昨天忘記把生字作業帶回家了。」
「你好兩光喔。」
「我可不想被罰寫大統領這樣講。」
其他正在罰寫的同學聽到「大統領」這幾個字，不知為何爆出一陣嗤笑。楹綺立刻指著每個人，大喊「不準笑！不準笑！」，弄得笑聲更大了。
斥責完其他罰寫國民，大統領竊笑著從書包裡抽出一張黑色的紙，在我眼前晃呀晃。
「這是什麼？」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本大統領就大發慈悲把這寶物送給你。」
她欣然接受大統領的綽號了。
「為了防止下課被破壞，為了維護下課的時間，貫徹反對罰寫的主義，可愛又迷人的反派大統領！」
她好像真的很喜歡這個綽號。
「我就是穿梭在罰寫地獄裡的機靈大統領，白卷，不用罰寫的明天在等著我！」
一氣不換的她稍微喘了口氣，我這時才插上話。
「所以這是什麼？」
「就是複寫紙，喵！」
她得意洋洋的笑了，似乎十分滿意我呆愣的反應。
可是，我對她的開場白還是抱著疑問。
「複寫紙是什麼？」
「你是原始人嗎！」
她雖然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吐槽，卻還是花了幾分鐘的時間開始表演複寫紙的用法。
「哦哦，好厲害的東西！」
第一次見到複寫紙的我簡直驚為天人。
一時之間，手上拿著魔法道具的她在我眼中，還真有幾分大統領的風範。雖然是罰寫者們的大統領。
「可是我只被罰寫一次，好像用不到欸。」
「咦？為什麼你只被罰一次？」
「因為我是初犯啊。」
「初犯罰寫一次……啊……我也有過那樣的年紀呢。」
她望著窗外的遠方，我聽說她昨天的功課被罰了整整八次。
「總之，等你下次被罰寫的時候來找我吧，本統領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與她的初次對話，讓我險些成為這群人的共犯。
幸好我只被罰過這次，因為幾個禮拜後，大統領當著全班的面被老師戳破詭計。忍法．複寫術之影被破解了。
「妳才一年級就投機取巧！我從來沒看過像妳這樣的學生！」
之後，老師都在旁邊監督她罰寫，她每節課都哭喪著臉，大統領的威嚴蕩然無存。
原本以為她會就此學乖，結果升上三年級後──她鬼鬼祟祟的把我叫到走廊角落。
「伊宇，這瓶奶茶請你喝。」
「為什麼？」
「你記得一年級時，我用複寫紙抄罰寫，被老師抓包的事情吧？」
「難道妳……」
我趕緊把奶茶塞回她的手裡，深怕引火上身。
「別擔心，不是要你做壞事，只是想請你保守秘密。」
「妳要重操舊業嗎？」
「幸好其他罰寫的子民都分到別班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跟你。」
「一定會再被抓到啦。」
「不會的，這次我準備妥當了。」
就像當初得意洋洋拿出複寫紙的模樣，她這次拿出一本廢紙做的全手工筆記本。
「《如何掌握下課自主權》？」
「這可是我的名作啊。」
我打開一看，裡頭寫的盡是些餿主意。
複寫一三原則：一份罰寫最多複寫兩張，不可再多。
立可白原則：每隔三行用立可白修正一個字，用於混淆老師目光。
釘書針原則：將釘書針釘在罰寫開頭處，並向內多1.5公分，擋住最容易被發現字體相同的地方。
「我什麼都沒看到，不要找我說話。」
「嘿嘿、那就是賄賂成功了。」
其實我的意思是不想淌這渾水，卻被她當成共犯了。
更讓我意外的是，她這次不只是做功德免費送，而是發展成產業鏈。
外面一張十五元的複寫紙，她只賣十四元，看似做功德，事實上她跟文具店老闆一次買一盒，成本其實只需要十二元。
她再次成為萬人敬仰的大統領，這樣的尊稱伴隨著她到升上國中……知道她是大奸商的只有我一個。
沒錯，我們就連國中都同班。對彼此越來越熟悉了。
她家有兩個哥哥，兩個妹妹，三代同堂住在一棟樓，生活有點艱辛。
或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她雖然常駐在混沌邪惡的陣營內，卻意外的很會照顧人。
夏天的體育課時，曾經有同學被躲避球砸到跌到頭部著地，倒在原地失去意識。
當大家以為是故意搞笑而歡呼時，她馬上衝上前查看，並指定最靠近他們的同學去找老師。
我家父母從我有印象時就時常吵架，妹妹因此不想回家，而我也勸不動她時，楹綺總是義不容辭來幫忙勸說。
因此，她常常從複寫紙生意裡撥出特別預算，買來糖果餅乾打點守密者的妹妹。
大統領基本上只有考試作弊時需要我的幫忙，我總覺得她如果拿出一半想餿主意的時間來念書，考上明星高中都不是問題。
我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升上國中時，我們又十分湊巧的分到同班……
說實話，我認為台灣的美學教育十分失敗，或者說根本沒有。
光從取名的美學來看就知道了，無論怎麼排列組合都是那幾個菜市場字，運氣好一點甚至能在班級裡上演蜘蛛人互指的橋段。
台灣明明信奉功利主義，任何事都理性地講求效率跟CP值，卻認為小孩的名字只要給算命仙算過，就能讓他贏在起跑點。
名字的筆劃與平仄可以決定小孩的未來，這種論點比出生的月份可以決定人類性格的論點還可笑。
我甚至覺得，如果一對父母連小孩的名字都要交給算命師來決定，那他們根本沒準備好生小孩吧？
我只能暗自慶幸，父母沒有在算命仙給的名字裡選到「冠宇」之類的。
但偶爾聽到親戚說：「算命仙很靈，伊宇才會這麼聰明」時，我還是有點不爽。
一個在我出生時算過名字的人，隨便就把我的努力當成自己的功勞似的。
跟我比起來，她的名字簡直就像從虛構作品中挑出來的。
楹綺，希望像她出生時盛開的藍花楹，永遠綺麗動人。
美麗、夢幻、又讓人印象深刻。
如果再稍微會念點書，以她端正容貌的可塑性，等到十六、七歲時，幾乎可以預訂高中模範校花的稱號了。
只可惜……她的成績非常爛。
九九乘法表背得七零八落，除法當然也一竅不通。
不只ㄅㄆ不分，也總是忘記爸爸的第二個爸在考卷上要寫成輕聲。
但是成績吊車尾的她，是我認識的人中數一數二聰明的。
我們開始加深交流的契機，是在二年級時的某堂下課。
某次，我以外地加入下課罰寫的行列裡。
罰寫的行列裡，楹綺是常客。
見到平常成績名列前茅的乖乖牌，居然落得這種下場。她趁著老師離開教室的空檔，一臉賊樣地靠到我身邊。
「你怎麼沒寫作業？」
「昨天忘記把生字作業帶回家了。」
「你好兩光喔。」
「我可不想被罰寫大統領這樣講。」
其他正在罰寫的同學聽到「大統領」這幾個字，不知為何爆出一陣嗤笑。楹綺立刻指著每個人，大喊「不準笑！不準笑！」，弄得笑聲更大了。
斥責完其他罰寫國民，大統領竊笑著從書包裡抽出一張黑色的紙，在我眼前晃呀晃。
「這是什麼？」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本大統領就大發慈悲把這寶物送給你。」
她欣然接受大統領的綽號了。
「為了防止下課被破壞，為了維護下課的時間，貫徹反對罰寫的主義，可愛又迷人的反派大統領！」
她好像真的很喜歡這個綽號。
「我就是穿梭在罰寫地獄裡的機靈大統領，白卷，不用罰寫的明天在等著我！」
一氣不換的她稍微喘了口氣，我這時才插上話。
「所以這是什麼？」
「就是複寫紙，喵！」
她得意洋洋的笑了，似乎十分滿意我呆愣的反應。
可是，我對她的開場白還是抱著疑問。
「複寫紙是什麼？」
「你是原始人嗎！」
她雖然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吐槽，卻還是花了幾分鐘的時間開始表演複寫紙的用法。
「哦哦，好厲害的東西！」
第一次見到複寫紙的我簡直驚為天人。
一時之間，手上拿著魔法道具的她在我眼中，還真有幾分大統領的風範。雖然是罰寫者們的大統領。
「可是我只被罰寫一次，好像用不到欸。」
「咦？為什麼你只被罰一次？」
「因為我是初犯啊。」
「初犯罰寫一次……啊……我也有過那樣的年紀呢。」
她望著窗外的遠方，我聽說她昨天的功課被罰了整整八次。
「總之，等你下次被罰寫的時候來找我吧，本統領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與她的初次對話，讓我險些成為這群人的共犯。
幸好我只被罰過這次，因為幾個禮拜後，大統領當著全班的面被老師戳破詭計。忍法．複寫術之影被破解了。
「妳才一年級就投機取巧！我從來沒看過像妳這樣的學生！」
之後，老師都在旁邊監督她罰寫，她每節課都哭喪著臉，大統領的威嚴蕩然無存。
原本以為她會就此學乖，結果升上三年級後──她鬼鬼祟祟的把我叫到走廊角落。
「伊宇，這瓶奶茶請你喝。」
「為什麼？」
「你記得一年級時，我用複寫紙抄罰寫，被老師抓包的事情吧？」
「難道妳……」
我趕緊把奶茶塞回她的手裡，深怕引火上身。
「別擔心，不是要你做壞事，只是想請你保守秘密。」
「妳要重操舊業嗎？」
「幸好其他罰寫的子民都分到別班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跟你。」
「一定會再被抓到啦。」
「不會的，這次我準備妥當了。」
就像當初得意洋洋拿出複寫紙的模樣，她這次拿出一本廢紙做的全手工筆記本。
「《如何掌握下課自主權》？」
「這可是我的名作啊。」
我打開一看，裡頭寫的盡是些餿主意。
複寫一三原則：一份罰寫最多複寫兩張，不可再多。
立可白原則：每隔三行用立可白修正一個字，用於混淆老師目光。
釘書針原則：將釘書針釘在罰寫開頭處，並向內多1.5公分，擋住最容易被發現字體相同的地方。
「我什麼都沒看到，不要找我說話。」
「嘿嘿、那就是賄賂成功了。」
其實我的意思是不想淌這渾水，卻被她當成共犯了。
更讓我意外的是，她這次不只是做功德免費送，而是發展成產業鏈。
外面一張十五元的複寫紙，她只賣十四元，看似做功德，事實上她跟文具店老闆一次買一盒，成本其實只需要十二元。
她再次成為萬人敬仰的大統領，這樣的尊稱伴隨著她到升上國中……知道她是大奸商的只有我一個。
沒錯，我們就連國中都同班。對彼此越來越熟悉了。
她家有兩個哥哥，兩個妹妹，三代同堂住在一棟樓，生活有點艱辛。
或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她雖然常駐在混沌邪惡的陣營內，卻意外的很會照顧人。
夏天的體育課時，曾經有同學被躲避球砸到跌到頭部著地，倒在原地失去意識。
當大家以為是故意搞笑而歡呼時，她馬上衝上前查看，並指定最靠近他們的同學去找老師。
我家父母從我有印象時就時常吵架，妹妹因此不想回家，而我也勸不動她時，楹綺總是義不容辭來幫忙勸說。
因此，她常常從複寫紙生意裡撥出特別預算，買來糖果餅乾打點守密者的妹妹。
大統領基本上只有考試作弊時需要我的幫忙，我總覺得她如果拿出一半想餿主意的時間來念書，考上明星高中都不是問題。
我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升上國中時，我們又十分湊巧的分到同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