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外側】

「艾喀羅斯。」

朦朧的意識中。

「艾喀羅斯。」

「……！」

艾喀羅斯恍然驚醒，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霧茫茫的世界。

周圍什麼都看不見，白色的霧氣環繞在身旁，整個世界好像沒有半個實體。

宛如虛無一般。

在這樣的世界裡──

「好久不見了呢，艾喀羅斯。」

「……！薩爾瓦諾──」

艾喀羅斯和薩爾瓦諾相遇了。

年近五十的老將從霧裡緩緩現身，對年輕的勇者露出微笑。

他的模樣是如此慈祥，令艾喀羅斯的心臟漏了一拍。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這個嘛……我自己也不知道哪。」薩爾瓦諾咧嘴笑著。「說不定我不是薩爾瓦諾。」

「咦？」

「薩爾瓦諾已經死了吧。」他苦笑道，「既然如此，出現在這裡的我，想必只是個幻覺。」

「──……」

「我是留存在你心中的，薩爾瓦諾的影子。」

「！」

「這裡八成是你的內心世界。」

他環顧四周。

霧氣將周遭的世界染成茫茫一片。恰如艾喀羅斯的心一樣找不到方向。

「這……」

「不過，這樣也無所謂。我有幾件事得告訴你。」

「……」

「你現在很迷茫對吧。」

「我……」

「我看得出來，因為你在徬徨時，總會露出這個表情。」薩爾瓦諾彷彿對艾喀羅斯瞭若指掌。「是啊，最喜歡的少女成了一切的幕後元兇、自己想守護的東西沒有一個保護到、赫然發現世界是個故事，好像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換作是我，這種時候想必也會迷惘吧。」

「……──」

「所以我才會出現於此。」

你的內心現在，需要一個薩爾瓦諾。他說。

「艾喀羅斯。你覺得自我究竟是什麼？」

「自我……？」

艾喀羅斯不明白薩爾瓦諾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他試著思考答案，卻摸不著頭緒。

──因為他，總是想成為『他認為別人覺得他該成為的樣子』。

活在自己設出的框架裡。

未曾尋找過自我。

「答不出來嗎。」薩爾瓦諾和緩一笑，「也對，不急。」

「……」

「一個人最初的想法往往不源自於自己。兒時的我們學習著大人的模樣，追尋著自己嚮往的身影，然後慢慢變成了那樣的人。我們的樣子並非自己，而是身邊所有人的集合……一個人的自我確實難以界定，我們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哪部分是別人的影子。」

哪怕自以為懷著堅定的意志，那份意志也有可能是在他人的催化底下誕生。

「……所以我才會被媞娜輕易操控嗎？」

「不，你先聽我講完。」薩爾瓦諾搖頭。「這些想法確實會影響著你，讓你成為不同的模樣。在一個人難以確認自己是誰時，他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尋求自己的定位。」

「……」

「試著變成他人喜歡的樣子，試著從中找到歸屬感、找到自己該去的地方……但那樣並不是你自己。」薩爾瓦諾深邃的眼眸望著艾喀羅斯。很平靜，彷彿能看穿內心。「所以你會感到迷茫，因為即便成了他人喜歡的樣子，你依舊不知道自己是誰。」

「──！」

「艾喀羅斯，回答我。你覺得自己究竟是誰？」

「這……」艾喀羅斯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確定那是否是正確答案。「是勇者嗎？」

「不對。」

「是艾喀羅斯？」

「也不對。」

「是個劍士？」

「不。」

「一個會魔法的劍士？」

「不是。」

「你的養子？」

「偏題了。」

「……那不然究竟是什麼？」

艾喀羅斯抬起頭，不解地看著薩爾瓦諾。

後者回應給他的視線依舊，但艾喀羅斯始終不明白什麼才是正確答案。

眼前的薩爾瓦諾是自己內心某部分的投影。

──那麼，他究竟在期望我給出什麼？

「……！」想到這裡的瞬間，艾喀羅斯終於明白了。

──當我試圖找出他人心裡的正確答案時，我就不再是自己。

因為那並非自己的答案。而是試圖去成為他人想要的樣子。

試著拋開他人的眼光吧。

試著去追尋，自己內心潛藏已久的答案。

回答吧──


「我是……凡人。」


像是在摸索自己的內心，一點一滴拼湊出自己的形狀一般，艾喀羅斯緩緩開口。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薩爾瓦諾笑了。「那麼，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這──」

艾喀羅斯睜大眼睛。

他說不上來。

勇者理應是拯救世界的存在。然而，人類敗北了，世界只是個故事，媞娜試圖將一切歸零、創造新的世界……

過去的一切好像都沒有意義。他根本不知道未來該何去何從，甚至不清楚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想做的事情自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然而……

儘管一切都沒有意義。

雖然所有事物都遭到消除，但──回憶依舊像是不斷湧升的氣泡，接二連三地湧上心頭。

自己和薩爾瓦諾相處時的回憶。

成為第四代勇者的隊員時的回憶。

第四代勇者死後一蹶不振，卻又被媞娜拯救的回憶。

和媞娜一起冒險的回憶。

途中歷經的種種……

一路以來的經歷，造就了現在的自己。艾喀羅斯其實知道，自己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可那真的是正確的答案嗎？這樣的想法成了心魔，使他遲遲無法作出抉擇，但……

話語，卻隨著淚水不自禁地流淌而出。


「我想，大概是拯救媞娜吧。」


說出這句話時，艾喀羅斯才發現，內心的情感已經化為湧泉。臉上的淚再怎麼樣也停不住。

「我不清楚她經歷了那樣的事，也不知道她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痛苦。我想把她從輪迴當中拯救出來……儘管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但就算要犧牲世界也無所謂──」

這不是個勇者該說的話。

可是──

當初把自己從深淵裡拯救出來的，是媞娜。

在自己因為薩爾瓦諾的死而自暴自棄時，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是媞娜。

和自己共度了無數難關，令自己的情感在過程中不斷萌發的，是媞娜。

艾喀羅斯很清楚，媞娜究竟是什麼樣的少女。也知道，少女肯定有著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他想拯救對方。

──哪怕輸了世界也無所謂……！

「既然如此就去做吧。你這不是很清楚了嗎？」

「──！」

「你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想做的事──你確實擁有著自我，不是嗎？過濾掉他人的眼光、想法之後，這是殘存在你內心的答案。既然如此，這個世界究竟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真的還有探討的價值嗎？」

是故事也好。

不是故事也罷。

既然自己活著的意義沒有因為這件問題的答案而改變，哪怕世界對某些人來說只是個故事，但自己依舊能從中保有自我──那麼，就算是故事也沒差吧？

「你該做的不是到達世界的外側，或是質疑這個世界的意義，而是回到原本的世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對吧──」薩爾瓦諾用力按住艾喀羅斯的肩膀，掌心傳來溫度與力量。「世界的意義，存在於你內心的想法之中不是嗎？」

既然那份想法毫無疑問是你自己的。

那麼世界就不會毫無意義。


「能依循自己的想法活著，活得比誰都還要耀眼、自由，能帶領著眾人前進下去──這樣的人，才是英雄啊。」


──去成為英雄。

薩爾瓦諾死前，對艾喀羅斯說過這句話。

其實艾喀羅斯心裡早就有答案了。

內心的薩爾瓦諾咧嘴一笑，再度替自己將這份答案道出來。

「去拯救媞娜吧。」薩爾瓦諾輕輕推了艾喀羅斯的肩膀。「替這個故事畫下句點。」

「──！」

「從這場類似夢境的世界出去之後，你會在故事的外側醒過來。」薩爾瓦諾叮嚀，「媞娜將你和魔王永遠隔絕在故事外側，然後重新在故事內部創造一個新世界。」

「……」

「故事的樣子和一顆蛋很像。」薩爾瓦諾繼續說著：「你們被丟到了蛋殼外側，必須把蛋殼打破，才能回到變成白紙的世界裡。」

「……」

「只不過，蛋殼上面被媞娜加上了鎖。她用幾千萬條鎖鍊鎖住了整個故事，因此你醒過來之後，看見的應該不是白色的地面，而是被鍊條覆蓋的廣闊大地。」

「那……我該怎麼做？」

「這個嘛……」薩爾瓦諾停頓。「你心裡已經很清楚了，不是嗎？」

「！」

「要拯救媞娜，就得先創造一個能和她手上的紋樣抗衡的武器。」薩爾瓦諾盯著艾喀羅斯。「創造武器的方法，現在的你並不知道。」

「……」

「──但過去的你，會讓未來的你找到答案。」

「────！」

「好了，我的話已經說完了。」薩爾瓦諾拍了拍艾喀羅斯的背，示意他快走。「再見，我親愛的兒子。」

然後，艾喀羅斯從內心的世界回歸現實。


█


他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無邊無際的地面，向四面八方無限延伸。地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鐵鍊，上了鎖，彷彿想把什麼封閉起來。薩爾瓦諾說得沒錯。

天空中是深邃的黑暗，以及零落的星點。既然這裡是故是外側，那麼這些星點又是什麼呢？一邊想著這樣的問題，艾喀羅斯注意到那名魔族少女的身影。


「可惡！可惡！放我進去！為什麼！這傢伙究竟想怎樣！」

是阿絲托娜。她用腳猛蹬地面，試圖突破地面上的枷鎖，回到故事之中。如果薩爾瓦諾說得沒錯，故事的構造類似一顆蛋，那麼此處的地面就是蛋殼。必須穿破這裡，才能回到故事內側。

「我可是輪迴了九百九十九次啊！每次！每次都在努力著！憑什麼就在這裡結束！」魔王不斷踩踏地面，暴躁的情緒裡夾帶慌忙。「我還得拯救他們啊……！我還得拯救魔族──！」

淚水從阿絲托娜的臉頰滑落。她用盡了各種方式，始終無法突破這些枷鎖，也沒辦法回到故事之中。

這時，她瞥見了朝自己走來的艾喀羅斯。

「……勇者嗎。」

或許是不想讓人見笑吧，魔王收起原本的態度。

「這下面就是故事裡側嗎？」

「或許吧。」魔王冷冷說著。「你早就知道那傢伙是幕後黑手了嗎？」

「……」

艾喀羅斯沒有回答。

或許自己早就察覺到奇怪的地方了。然而因為內心的那份情感，讓自己始終不願察覺現實。

「回答我啊！」魔王哭了出來。她一把抓住艾喀羅斯的衣襟，把後者往前一扯。「我在這個故事裡輪迴了九百九十九次，為的只有讓魔族獲得幸福！『那個人』的出現，讓我好不容易又重拾希望，但這些希望全都就這麼毀了啊！」

老人死了。

魔王被丟到故事的外側。

世界會朝著未來不斷前進下去，輪迴已經結束了。但，魔王所做的一切，卻也從此失去意義。

「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了啊……」阿絲托娜鬆開了手，淚珠撲簌簌流下。「過去、全都沒有意義啊──」

她知道，自己只是不想讓過去受到否定罷了。不願承認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然而……

「不是這樣的。」

艾喀羅斯果斷地反駁了。

「……──」

「過去，才不是沒有意義。」口氣裡沒有半點猶豫。勇者堅定的眼神，令魔王說不出話。「雖然當下的情況看起來真的很糟，過去的一切也都沒有結成果，但妳不是站在這裡嗎？正因過去的妳即便痛苦、難受，依舊願意一步步走到現在，妳才能站在這個地方──儘管看似什麼都沒有，但那不過是妳還沒走到終點罷了……！實際上，正因妳我都相信著奇蹟，所以才能來到這裡不是嗎？」


過去的所有選擇都會帶領我們來到這個地方。

這一切並非沒有意義。


「哪怕世界是個故事，妳也未曾動搖；哪怕經歷了無數輪迴，妳依舊筆直前進──光是站在這裡，就已經是妳努力的證明。所以繼續向前吧，我們還沒到達結局不是嗎？」

「……──」阿絲托娜睜大眼睛，光輝重新在濕潤的眼眸裡流轉。「那，究竟該怎麼做……？」

她看向艾喀羅斯。

艾喀羅斯並沒有馬上回答。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他抬起頭，仰望那深邃的天空。

魔王對勇者的行為感到不解，但後者的行為裡沒有一絲迷茫。因此，魔王也隨勇者的視線望去。

隨即，睜大了眼睛。

一副震撼的奇景映入自己的眼簾。


──無數流星劃破天際。

地平線的另一端，忽然竄出好幾道顏色不同的流星，朝著天空穹頂飛去，在深邃的星空中織出五彩斑斕的弧線。

流星之間的軌道越靠越近，最後──那些弧線交織在一起，凝聚成一道深邃、耀眼的軌跡。


「這是……什麼？」

阿絲托娜注意到了。

這並不是什麼流星雨，而是──


「平行世界。正確來說，是其他平行世界的艾喀羅斯的記憶。」


因為艾喀羅斯回到過去的這個行為，讓第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產生了無數分歧。

──於是蝴蝶的翅膀，在這些分歧出來的世界線引起巨浪。


比方說──因為艾喀羅斯回到過去寫信阻止眾人討伐龍神遺跡，而產生的第九百九十九號-δ世界線。

眾人決定放棄龍神遺跡，改用其他計畫。

薩爾瓦諾因此活了下來。

因為沒有前往龍神遺跡，眾人沒有遇見第二魔女，媞娜因此沒有推理出石板的存在，所以第三魔女沒被殺死。

因為第三魔女沒被殺死，阿絲托娜沒有察覺到這次輪迴的異常之處，所以沒有提早現身。

因為魔王較晚現身，龍群在魔王現身前就攻入王國。但因為眾人沒有前往龍神遺跡這個陷阱，這些龍族的強度下滑，所以在王國北方就被壓制。

因為龍族在北方遭到壓制，勇者和魔王坐上談判桌。並在對談過程裡，得知一切的真相。


──那條世界線的艾喀羅斯，決定和魔王一起研究石板，將故事的意志粉碎。


又或者是第九百九十九號-κ世界線。

第九百九十九號-μ世界線。

第九百九十九號-φ世界線。

第九百九十九號-ω世界線……

這些全都是因為艾喀羅斯回到過去，而從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產生出來的、世界線的分支。

他們本應相互平行，不會干擾彼此，然而……

因為他們破解了世界的真相。

因為這些他們改良了石板。

因為他們找到了其他對付故事意志的手段。

所以──本該平行的世界，靠著石板的力量產生連結。


「──世界線在……收束？」


天空中一道又一道的流星，透過石板匯集在一起。

朝著同一個方向──位在第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外側的此處──收縮。

咻────轟！

流星凝聚成一道光柱。

巨大的光束筆直地落在艾喀羅斯身上，產生了轟鳴巨響。


艾喀羅斯──得到了包含δ世界線在內、那些成功找到對抗故事意志的手段、總共七條世界線的艾喀羅斯的記憶。


「這些世界線的我最終都沒能拯救世界。儘管找到對抗故事意志的手段，但都為時已晚。」記憶緩緩流入腦海，艾喀羅斯睜開眼睛。「懷抱著遺憾，他們試著將其他『找到對付故事意志手段的世界線』連結起來。」

想要得出共同的答案。

將這份答案──寄託九百九十九號（主幹）世界線的艾喀羅斯。


──過去的你，會讓未來的你找到答案。


「──你早就知道了嗎？」魔王愣然問著。「知道這些世界線會回到這裡。」

「不。」艾喀羅斯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但既然他們終將產生連結，就必然有個世界線會收到他們的答案。我會在每一條世界線等待著，而收到答案的世界線剛好是這裡。僅此罷了。」

同時是奇蹟，也同時是必然。

這份答案終將在某處落下，交給某個地方的艾喀羅斯，於是那裡──此處成了故事最終的舞台。


勇者將手一揮。

「【回歸世界的定理．破壞不合理的架構．將戰場的亡魂與壯志的寄託．凝聚而成的夢想之劍──】」

他高喊著術式。

那是將φ世界線研究出來的魔法定理，結合了ω世界線發現的世界結構，再加上δ世界線設計出來的雛型……由七條不同世界線的艾喀羅斯共同創造出來的結晶──能夠與媞娜手中的紋樣抗衡的武器。

其名為──


「【傳承之劍】。」


霎時間，魔力在勇者的全身上下流轉。化為粒子，凝聚到左手掌心。這些粒子相互聚集，並發出強烈的光輝──最後，將【傳承之劍】煉製出來。

那是一把鋒利的十字長劍。銳利而細長的劍身散發著凜凜光輝，既神聖又不可侵犯。劍身上刻畫著扭曲的紋路，與媞娜手中的紋樣有幾分相似。

這是傳承著前人的劍。

前幾代勇者的意志。

薩爾瓦諾的遺願。

佐特的壯志。

其他在戰場上奔波，在故始裡起舞的角色們，頷首期盼的願望。

以及──來自其他世界線的艾喀羅斯，給出的最後寄託。


全都聚集在這把劍上。


那是能改變故事內容的劍。

──將故事，帶往眾人期盼的結局的劍。

「吶，魔王。」背對著阿絲托娜，艾喀羅斯喃喃說著。「在最後，可以問妳一件事嗎？」

「什麼？」


「──妳是在我小時候拯救過我的那名少女對吧。」


在廢墟的村莊裡。

擋住某個魔族士兵，拯救了某個人類男孩的少女。


「……啊，如果忘記的話就算了。」勇者尷尬地笑著，「我想說的是，過去一定會在某處結成果。」

「……！」

阿絲托娜睜大雙眼。心中有什麼正被觸動。

她還沒能理解那究竟是什麼感情，艾喀羅斯已經開口了：

「來幫我吧，魔王。回到故事裡面，開拓出屬於我們的結局──」


勇者將劍一揮。

框啷！

霎時間，地上環環相扣的鎖鏈，應聲斷裂。

隨即，地面裂出一個大洞。

就像破掉的蛋殼一樣。

「好了，陪我一起拯救世界吧。」

勇者咧嘴一笑。

「──」魔王想開口說些什麼，但還是作罷。「嗯，就這麼辦吧。」

於是。

勇者和魔王義無反顧地，朝著地面裂出的大洞──朝著故事內側跳了下去。





下墜。

下墜。

下墜。

不斷地下墜。

故事內側已經變成了一片白紙，儘管如此，因為故事的外殼被【傳承之劍】劈開──白紙世界的天空，頓時破開了一個大洞。

艾喀羅斯從天而降，不斷地向下。

阿絲托娜也跟隨在後。她不清楚自己為何要跟上，但心裡卻莫名想見證，由這名勇者開創出來的結局。

向下。

向下。

最後──


兩人在媞娜的面前，輕盈落下。

──純白的世界頓時被混入了顏色。勇者與魔王聯手，準備迎來故事的最終章。


「什、麼──」

媞娜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自己應該將勇者與魔王都從故事裡抹消、把他們丟到故事外側了才對──為什麼？

驚慌與意外的情緒參半，她想做點什麼，卻因內心的種種想法而動彈不得。

沒有理會這樣的媞娜，艾喀羅斯將【傳承之劍】高舉。

──像這種時候，故事的主角都會說些什麼呢？

艾喀羅斯沉默片刻，最後他這麼說了：



「讓故事──回歸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