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 羅猶(loyal)的忠誠

　　隨著總部內的設施沉到地板下，淡藍色牆身構築成為顯示屏，包圍著我從360度毫無死角的方式播放起錄影。
　　
　　當所有顯示屏都亮起畫面後，一座種滿粉黃藍花卉，遠至看不見邊際，有著藍天白雲猶如夢境般的花海亭院呈現在畫面上。
　　
　　通過巧妙的3D投影，就連花香氣都得以重現，無論是抬頭低頭望都足以讓我產生置身其中的錯覺。
　　
　　亭院中央正有著一位身高與我相仿，白滑肌膚，白銀頭髮長至觸地與深紅雙眼的女孩。
　　
　　她正坐在輪椅上，舉手操作著自己的終端。
　　
　　「羅猶。」
　　
　　她發出混雜著些許機械音，但依然與外貌相乎，仿如小女孩的聲音。
　　
　　當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白銀頭髮實際上都是由無數根幼細的數據線，每根都像頭髮一樣植在頭上。
　　
　　粗略一看接駁在她身上的數據線有近數十萬條之多，甚至在地面盤卷上一米之高正散發淡淡綠光。
　　
　　若是常人，恐怕早已無法處理巨量的信息而燒壞大腦。
　　
　　「有什麼需要的嗎？我的主人。」
　　
　　待在女孩身旁的羅猶，應隨著她的命令微微低下頭。
　　
　　女孩的身份不言而喻，羅猶稱作主人的除我以外，就也只有他的創造者而已。
　　
　　『機械教祖』，緋綺麗博士。
　　
　　「你覺得加巧克力跟興奮劑會怎樣？」緋綺麗敲了敲桌上的杯子。
　　
　　「興奮劑？跟巧克力？往紅茶裹？」
　　
　　「嗯。」
　　
　　「恕我直言，這會讓你喝壞肚子的。」
　　
　　「呼嗯。」
　　
　　緋綺麗聽後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她從全是機械組件的肚子中，抽出盒子狀裝置調整設定後，又塞回肚子裹。
　　
　　「現在不會了。」緋綺麗露出滿足的表情，將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能量飲料倒進了紅茶。
　　
　　「主人應該採取的行動是不要這樣喝。」
　　
　　「一杯飲料既能提神，還能維持生命，這很有效率不是嗎。」
　　
　　緋綺麗雙眼發光，就像是發現了什麼新世界一樣，還擺出渴求誇獎的模樣，自滿地「哼」了一聲。
　　
　　「這就叫黑暗茶會了，緋綺麗。」
　　
　　嗯……怎麼說呢。祖母大人的思維似乎有點天然，這已經是我盡可能擠出最和善的說話了。
　　
　　而且這麼可愛的她！但實際上是個快上百歲的老太婆！這又是什麼情況！
　　
　　該不會我的基因真如羅猶所說，就是白痴吧？
　　
　　「文件打好了，羅猶，拿去上交議會吧。」
　　
　　祖母大人遞給羅猶一份剛列印好，論述著能量紅茶對工作益處的論文，名為「機械茶會建議草案」。
　　
　　「緋綺麗，你果然是白痴吧？」
　　
　　羅猶說出來了！他對以絕世天才聞名的『機械教祖』直斥白痴了！
　　
　　但仔細想想我好像也被這樣說過，突然覺得自己身為她的孫女覺得羞恥。
　　
　　只見祖母大人毫不在意，露出笑容。
　　
　　「你真有趣吶，羅猶。希望她也能像你一樣能說我白痴。」
　　
　　緋綺麗揮下手，花海隨即變為星空外牆。
　　
　　看來剛才的都是投影畫面，而不是實際存在的地方。
　　
　　位於緋綺麗不遠處，有位女性抱膝沉睡在床上，在那身旁有著數十根的機械臂正對著她進行修理。
　　
　　「這是指……」羅猶看著那位女性「，阿絲蒂小姐嗎？」
　　
　　這是我有印象的名字。
　　
　　阿絲蒂。
　　
　　盡管只有在中層活躍短短數年，她是位一米七高，有著鮮紅如火髮色的短髮女性，以行動派所見稱，總是站在最前線行動的AI。
　　
　　她有著與人們相同的思考迴路，她以最先進的技術所製成，哪怕一滴血液都是由納米機械所驅動的程度。
　　
　　以最遠離生物的AI科技，來打造最接近生物的個體，這就是阿絲蒂。
　　
　　也是我名義上的「母親大人」。
　　
　　名義上其義是指阿絲蒂是經由緋綺麗的DNA，利用AI算力重構而成的女兒。故此若要在法律層面上採用DNA驗證她們兩人關係，那必然會是符合的。
　　
　　但若要說以世人所認知的母女關係來形容，她們似乎不盡相同。
　　
　　「如同我所盼望羅猶你的忠誠之心，阿絲蒂有著截然不同，叛逆的使命。」
　　
　　緋綺麗輕按自己椅子上的開關，白色數據線隨即切換成為綠色，而緋綺麗的雙眼也變為黃色。
　　
　　我只能夠從表面上推測這是緋綺麗通過數據線啟動某種裝置，讓自己的大腦得到輔助。
　　
　　緋綺麗的椅子上伸出數十枝自由切換工具的機械臂，外加四條義肢，啟動起操縱面板朝阿絲蒂的身體進行著檢查與組裝分析。
　　
　　能夠同時操縱數十個工具的大腦，緋綺麗其大腦確實有著不負「天才」之名的能力。更不用說她的大腦是生物大腦，而不是AI。
　　
　　「為什麼需要叛逆的AI？主人。」
　　
　　「程式試錯需要最極端的數據，而現實也是。」
　　
　　「這是指，主人你需要最極端的另一個你來測試反應嗎？」
　　
　　「不，那不是我的極端。」只見緋綺麗輕輕搖頭，轉而指著羅猶，「而是羅猶你。」
　　
　　「所以是打算做出與我完全相反性格的AI嗎？」
　　
　　「我設計你們為能成長的AI，正因如此，才對你們有所期待。」
　　
　　「期待著什麼？」
　　
　　聽見羅猶的提問，緋綺麗將機械臂切換為手槍，抵在自己的頭上。
　　
　　「緋綺麗！小心點！」
　　
　　驚慌的羅猶走上前，試圖將手槍的機械臂移開。
　　
　　「期待著，你們能有按下這個板機的決心。」
　　
　　機械臂被羅猶移開後，緋綺麗將阿絲蒂的核心安置在其腦內。
　　
　　「我作為你的管家，怎麼可能會這樣做。」
　　
　　只見緋綺麗輕輕搖頭。
　　
　　「不，這取決何謂忠誠，何以為「好」。」
　　
　　緋綺麗將阿絲蒂推到一旁，轉而投影起數十個浮在空中的畫面。
　　
　　「於90年前我建造了『方舟』，但『方舟』設計之初僅有百年生命週期，如今只剩十年限期，地面情況比當時想像中的還要悲觀，盡是寸草不生的冰封之地。」
　　
　　在畫面內的，盡是有著上百米厚的冰層，以及永不竭止的寒風雪。
　　
　　「『方舟』供給不足以百年後人口爆炸增長後的數量，若真如此，AI們無法負擔如此巨額的「失職」，最後被癈棄。你們以服侍人們而生，但人們的失態將導致你們終得癈棄的處分。這並不公平。」
　　
　　如此說著的緋綺麗，松鼠尾巴晃動了一下。
　　
　　「而這具獸化的身體，便是被進化的證明。」
　　
　　緋綺麗所說的話，與『優選教』所追求的目標一模一樣。
　　
　　「異常的身體能力，強大的適應能力，快捷的成長能力，早熟的思考能力，歷經百年研究，才能將這完美的基因種植入人體內。」
　　
　　緋綺麗將綠色的藥劑放在桌上。
　　
　　「這獸化藥劑便是進化的通行證，唯有這樣人們才能有與你等並肩的存在。」
　　
　　說罷，緋綺麗像是飲糖水似的，將藥劑擠進了嘴巴裹。
　　
　　「『方舟』未來定必因此來衡量作為一位「人」的價值，但唯有這樣，人們才能重獲與AI走上談判桌的權利。但他們此刻正缺乏著一個逼使非做不可，宣告未日將至的契機。你們並非隸屬於我的AI，『方舟』的未來應該由同胞的你們來決定。」
　　
　　「請找出，誰才是拯救『方舟』的「開拓未來之人」。」
　　
　　緋綺麗關掉所有畫面，雙眼直接看著羅猶。
　　
　　「屆時，我將再度向守護人們為已任的你們，提問最開始的問題。」
　　
　　最後緋綺麗關掉了裝置，綠色的頭髮漸漸變回白色。
　　
　　「詢問自己，怎樣才是完美展現信念的方式。」
　　
　　由於緋綺麗拿著手槍模樣半玩開笑地，舉手屈曲抵把雙指食指抵在自己的頭上。
　　
　　「我期待著，羅猶你能做出不愧於忠誠之心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