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 騙子

　　隨著影片結束，投影器回到了灰色的畫面，正等待選擇的狀態。
　　
　　影片內容在『方舟』運作的90年後，也即是緋綺麗率領『遺械』們叛亂的十年前。
　　
　　無論是緋綺麗的模樣，還是性格，那全都出乎我意料。我本以為祖母大人是更加穩重的人，結果倒是意外地脫線的人。
　　
　　但這無疑解答了我不少的疑惑，當中長久以來都困擾著『方舟』的問題，都能夠從她的說話中推敲出來。
　　
　　「……所以祖母大人是因為AI，才引發了叛變？」
　　
　　緋綺麗提到，獸族才是未來的進化方向，那是因為獸族有著比人族更為優異的能力。
　　
　　如此想著，我伸手摸著自己的耳朵，那是松鼠族的耳朵。
　　
　　這讓我想到緋綺麗也是松鼠族的獸族，但影片中的她早已將獸化藥劑當作飲料般飲下。
　　
　　恐怕緋綺麗通過藥劑化為獸族已久，才能夠熟練地飲下藥劑。因此能夠得出緋綺麗本來不是獸族，而是人族的結論。
　　
　　「用祖母大人的話來說，就是她已經進化成為新的物種。」
　　
　　『優選教』似乎沒有誤解緋綺麗的意思，倒不如這一切都是她所渴望的。
　　
　　一一「幫助將為你等開拓未來之人，將除此以外者拒之門外。」
　　
　　而緋綺麗對『遺械』留下的命令，也能從猜測緋綺麗的想法得到解答。
　　
　　「開拓未來之人指的是獸化後的人」，若順著這個邏輯來思考的話，得出的另一個答案也很明顯了。
　　
　　祖母大人的叛亂事件死亡人數高達20萬人，佔總人口五分之一，其叛亂方法是奪取『方舟』電力後操縱所有AI朝上層的議事廳進攻。
　　
　　所有任何試圖阻止的公民都會被視為敵人，AI們停止中央電梯，拿起機槍對準敵人，我難以想像其慘況所造成的傷亡之大。
　　
　　但實際上AI們的攻擊沒造成如此巨大的傷亡，更多的是因為停止電力後，系統無法恢復食物供應所引發的大飢荒導致的，只不過是將其人數都歸咎於這次叛亂身上而已。
　　
　　但祖母大人的說話想法無疑已經為此一命令作出了解釋。
　　
　　「所有人族，都是除此以外者。」
　　
　　不過緋綺麗是為什麼才會用叛亂來行動？這真的是逼使人們而作出行動的決定嗎？
　　
　　哪怕她意圖讓人們「進化」，又為何要採取停電如此激進的手段？
　　
　　『方舟』的自律生產系統必須以確保電力24小時正常運作，哪怕只有一分鐘停止運作，自律生產系統都需要用繁複的工序，耗時一星期再啟動，而作為其的建造者，祖母大人不可以不知道這件事的。
　　
　　所以我還是難以相信，哪怕祖母大人不認為人類是合適人選，她都是位最偉大的機械士，一度造出『方舟』拯救了全人類的天才。
　　
　　這樣的她，又是出於怎樣的心態才以這種叛亂方式來推動「進化」？
　　
　　「而且，祖母大人到底為什麼在叛亂時消失了？」
　　
　　雖然明白了祖母大人的動機，但還有很多疑惑未能得到解答。
　　
　　「這是因為阿絲蒂的提議，讓緋綺麗將板機放下了。」
　　
　　「嗚啊！？」
　　
　　我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差點按到關閉的按鈕。
　　
　　而這道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就在剛才的110年前出現過的人物。
　　
　　「剛回來沒看到主人，詢問其他『遺械』才得悉你在這裡，下次要去哪裡請先讓我陪同。」
　　
　　戴著黑色尖角的全覆蓋面罩，身為『遺械』的男士。
　　
　　「怎麼？」，眼看見不著表情的羅猶，輕笑道，「作為棋子的我沒有按你期望行動，害怕自己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嗎？」
　　
　　一旦想到碧克剛才的說話時，心情充滿了不快，搶在他回應之前補充了句。
　　
　　「騙子羅猶先生。」
　　
　　更是，我最討厭的人。
　　
　　聽見我這樣說話的羅猶，轉頭望向碧克，面罩上閃爍著『遺械』間交流信息的通知燈。
　　
　　「看來當中有所誤解的樣子。」
　　
　　「誤解？我還在相信你就真的是誤解了。」操縱起電腦，將在中層時儲存下來，由特思給我的傷亡報告，扔到投影器上，「將死亡人數改為受傷數，這件事我都還沒跟你算呢。」
　　
　　「這是我作為管家，客觀判斷認為暫時隱瞞此時會更順利維持主人情緒。」
　　
　　「……我無法信任你。」
　　
　　我的內心，充滿了不安與恐懼。
　　
　　「請冷靜一下，主人。」
　　
　　羅猶從後穿下我的腋下抱起了我，讓我腳下立即懸空無法逃跑。
　　
　　「不一一要！我才不要聽！」
　　
　　被抱起的我哪怕再怎樣敲打羅猶，都無法對全身鋼鐵的他造成一絲傷害。
　　
　　「這是無濟於事的。」
　　
　　眼看著拼盡全力試掙脫的我，羅猶的語氣聽著略顯無奈。
　　
　　雖然物理上無法，但看來我對他的內心造成了不少傷害。
　　
　　「什麼都避口不談，總是擺著那不在乎的模樣！到底是怎樣！羅猶！」
　　
　　「……」
　　
　　面對我的問題，羅猶罕有地沒有說話。
　　
　　「都怪你……我不渴望相信任何人了，彷彿所有人都是我的敵人，全部人都會離我而去。」
　　
　　可特被槍殺，特思是克隆人，崩狩為女兒而死，『優選教』提倡的是緋綺麗教義。
　　
　　感覺隨著我愈往『方舟』巔峰爬去，我所重視的都會愈發消失。
　　
　　愈是發掘埋藏在背後的真相，就愈像是必須抵押自己的理性一樣，讓我變得我再不是我。
　　
　　「而現在的羅猶，就讓我覺得是陌生人一樣深不可測到可怕。」
　　
　　就連羅猶，還是『遺械』在此刻我都猶豫不決著，他們是能以在同伴稱呼。
　　
　　「我已經，」內心就如自己的居住地般遊走在兩間之間，『方舟』與『遺械』，終究未能定居在其中一邊「，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了。」
　　
　　「世上沒有什麼事是絕對善良或錯誤的，這全憑所在的立場有所相異，哪怕是同一件事，根據解讀也會有不同的答案。」
　　
　　可能是看我不再敲打他的呆頭鋼腦，羅猶便將我放了下來。
　　
　　「……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慌張後退幾步，對羅猶保持警戒。
　　
　　雖然我知道他不會對我做什麼，但我不想接近他。
　　
　　「我無法告知諾娣主人所有真相，但我永遠都站在諾娣主人的一側，這句話絕非謊言。」
　　
　　「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要我相信你嗎？相信你不會欺騙我，不會再次奪走我任何事物嗎？」再也抵受不住難過，流下了眼淚「，你明明就知道的……我就只剩下你們了，我根本就毫無選擇。」
　　
　　「我也明白，這是強人所難的要求。」
　　
　　我隱約能夠聽見羅猶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歉意。
　　
　　但這或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無法理解羅猶的用意，也難以接受。
　　
　　然後在失去一切的現今，我唯有藉助依賴羅猶才能夠維持住精神。
　　
　　我的內心已經萌生出這樣的想法。
　　
　　哪怕是騙我也好。
　　
　　一一拜託了，救救我。
　　
　　「這樣的……太過分了……」
　　
　　羅猶不為所動，而是操作起總部的面板，指向最後一則影片。
　　
　　「但我至少能你補充其他內容，那是有著與諾娣主人你相似經歷，但依然活躍在戰火下的AI，你的母親，阿絲蒂的故事。」
　　
　　我看著影片的標題，還沒等我說話，羅猶便按下了播放。
　　
　　「但願熱情如火的她，能代替我為主人你指明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