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故事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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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9-27
在這之前,先來說說某個魔族少女的故事吧。

──關於少女墮入深淵的故事。


※阿絲托娜視角


「──!」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毀壞的村莊中央。

周圍的建築都已經倒塌、燒毀。村莊裡的人幾乎全數死去。烏雲密布,天空彷彿在為死者哀悼。

我站在一個瀕死的男孩面前,一時之間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我知道村莊是被魔族摧毀的。

也知道自己八成救了這名男孩。

但,令我不解的是──

「為什麼,我會回到這裡?」


我生來就具有輪迴的能力。每當自己死去,意識就會進入下一條世界線,然後在同一個起點重生。我會在這段期間試圖做出什麼,挽救魔族那註定敗給人類的結局。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我知道這世界似乎是被創造出來的,也知道對某些人來說,無論世界發生了什麼,都只是個『故事』──但老實說,我並不在乎這些。

這裡的一草一木對我來說都是真實存在,我心中也存在著自己活著的意義,那麼,就算眼前發生的一切被某些人當成『故事』,我也不以為意。我有自己生命的目標,世界要以什麼形式存在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

比起這些,我更在乎的是魔族能否擺脫原本的結局。

在我經歷的無數輪迴中,魔族最終都會敗給人類。身為魔王的我最後會被勇者打倒,抱憾死去。不管哪一次輪迴,最終都是如此收場。我希望自己能拯救魔族,因此即便過程十分痛苦、煎熬,我依然會在輪迴之後,試著重新拯救魔族一遍。

一般來說,我會在重生之後回到自己成為魔王後的幾年。那裡是輪迴的起點,同時也是『故事』的開頭。我會在這段期間尋找各種手段挽救魔族的命運,讓魔族擺脫既有的結局。

然而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自己實在太過天真。

──我曾經成功拯救過魔族一兩遍,可是一旦我在那次輪迴中死去,一切又會回到原點。

不管有沒有拯救魔族、不管中間發生了什麼事──這個故事都會一直在同一段時間裡循環,不曾停下。

我做的一切,好像都沒有意義。

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我已經在這個故事裡輪迴了好幾百遍。作為一個註定被勇者打倒的魔王,不斷死去,不斷重生……意志漸漸被消磨殆盡,好像不管做什麼都沒意義──

不知不覺間,輪迴的次數來到了九百九十九次。我進入第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


「為什麼,我會回到這裡?」


──這條世界線的起點,不知為何和先前有所不同。

原本的我會在成為魔王後的時間點重生。但不知為何,第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的起點,時間點比任何一次輪迴都還要早,至少早了十年以上。

我回到自己成為魔王之前。

那時的我還未曾經歷過半次輪迴,心中懷抱的想法也和現在有所不同,不僅僅希望自己能拯救魔族,也同時期盼戰爭能快點結束,然後迎來人類和魔族都能幸福的未來。

所以,儘管違背了父王的意思,當時的我依舊奔波於戰場上,試圖挽救任何一個無辜的人類,希望能為兩族的仇恨帶來轉機。

──啊,原來我也有這種時候。

雖然不知為何,意識回到了這麼早的時間點,但這也讓我想起自己過去的那份純粹。我一面懷念著過去的自己,一面為現在的自己感到無奈。


我望向身後的男孩。雖然『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印象了,但『過去的我』應該在幾分鐘前救了他吧?對他來說是幾分鐘前的事,但對我來說已經間隔了九百九十八次輪迴。

我一面思索著『起點』改變的原因,一面注意到,遠方有個人影朝我走來。

那是個英俊的老人。即便白髮蒼蒼,依舊能看出對方年輕時應該十分俊俏。他攤開左手,向我迎面走來。

他的年齡大約七十幾歲,以人類來說已經十分年長,但對壽命長達千年的魔族來說,還十分年輕。

但不管是在我的記憶裡,還是以前的輪迴之中,都不曾出現過這號人物。我只在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的這裡,遇見了他。

心中充滿許多疑問,但老人在我問話之前就開口:


「妳是魔王對吧。我手中有個能同時拯救人類與魔族的方法,想聽聽看嗎?」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個時間點的我還沒成為魔王,但他卻知道我的身分。除此之外,彷彿看透過去的我曾有過的想法一般,他提出了我曾經想要去做、卻一直沒能實現的目標。

當時的我已經在這毫無意義的世界裡輪迴了九百九十八遍。對這沒有盡頭的輪迴感到絕望,原本留在心中的意志也早就被消磨殆盡……然而,老人的出現,讓看似絕望的一切都出現轉機。

還沒等我回過神,我已經開口了:

「我該怎麼做?」


如此這般。

我和老人的故事開始了。


老人是個特別的傢伙。他沒有名字。

除此之外,還懂得許多我從未知曉的魔法。

明明已經一把年紀了,卻老愛開著玩笑;明明是個人類,卻不畏懼身為魔族的我;明明看起來什麼都懂,卻也有著笨拙的一面。

和他在一起,好像什麼都有可能辦到──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這世界是個故事,因此存在著既定的結局。比方說妳一定會被勇者打倒,而且打倒妳的勇者一定是第五代勇者……諸如此類。這些類似於命運的東西,在『故事』裡變得必然發生──所以比起命運,我更習慣稱其為『故事意志』。」

「故事意志?」

「沒錯,故事意志。也就是這世界本身的潛規則。妳在先前的輪迴裡,幾乎不曾打倒過勇者對吧?」

「只有過一兩次。」

「沒錯,這就是故事意志造成的。這個故事希望妳被勇者打倒,所以這種結局幾乎每次都會發生。除此之外,『故事會重置』也是故事的意志造成的。」

「故事……重置?」

「啊啊,妳以為自己的能力是【輪迴】對吧,實際上並非如此。【輪迴】是故事的能力,妳真正的能力是『記憶不會因為故事重置而被消除』。」

「……」

我微微睜大眼睛。

老人繼續說下去:

「這個故事會在某個階段結束,之後重新開始。雖說如此,但並非是回到起點,而是進入下一條世界線。也就是說,構造並非銜尾蛇,而是好幾條蛇連接在一起。畫成圖形的話大概是類似這樣。」

他在羊皮紙上簡單畫了幾個箭頭。


第一號世界線的起點→第一號世界線的終點→第二號世界線的起點→第二號世界線的終點→……第九百九十八號世界線的終點→第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的起點


「實際上的時間其實是不斷往前推進的,只不過因為故事意志的關係,每當劇情進展到某個地方,故事意志就會把整個世界重置。所有角色的記憶都會被消除、原本死去的角色會復活、新生的角色會消失。這就是妳的輪迴再怎麼樣都停不下來、感覺一直在同一段時間循環的理由。」

「為什麼……」

「?」

「為什麼故事意志要這麼做?」

「這個嘛……誰知道呢。」他苦笑著,「我沒有打算去理解神。這點妳也一樣吧?」

「──」

「──我們要做的是消除故事意志,讓真正的時間得以開始流轉,讓世界脫離這毫無意義的循環。」

我愣了一下,隨後開口:「要怎麼做?」

「很簡單,只要騙過故事的意志就行了。」

「!」

「故事意志並非絕對,它存在著一定漏洞。實際上妳就曾經在輪迴裡打倒勇者幾次對吧?我們要反向利用這點。

既然故事意志註定魔王會被勇者打倒,那麼我們就偽造出『妳被勇者打倒的假象』。在這之後,故事意志就不會察覺到魔王的存在,妳便在那時候將故事意志消除。」

「……可是,要怎麼辦到這些?」

「是啊,聽起來是天方夜譚,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裡。」他一如既往地充滿神秘。「──我們要創造出『可以改寫故事內容的魔法』。」

「……!」

「用這個魔法偽造出妳死亡的假象,再用這個魔法消除故事意志。如此一來,世界就會脫離這種毫無意義的循環。失去了故事意志之後,許多原本註定發生的事,就不再會發生──魔族不再註定敗北,人類和魔族最終都能得救。」

他咧嘴一笑。

我則楞然睜著眼。假若靈魂有顏色,那麼我在被九百九十八次輪迴洗禮過後、已成黑白的靈魂,在遇見老人之後肯定重新染上了色彩。


在那之後,我們共同研究著『可以改寫故事內容的魔法』。我們將魔法改良成魔法陣,紀錄在一塊石板上。

我和老人共度了長達數年的時光。

或許我們共度的時間,在我漫長的輪迴中連冰山一角都不到──但就是那微小的一部分,徹底改變了我。我重新找回過去的那份純粹、對世界燃起希望。

和老人一起的話,好像真的能到達人類和魔族都得救的結局。


不知不覺間,我發現了──自己漸漸喜歡上這個人。


哪怕年齡不同也好、種族不一樣也罷……隨著和老人相處的時間越長,我漸漸被老人身上的特質吸引,對他產生嚮往。想和他一起突破漫無止盡的輪迴,到達我們所盼望的、皆大歡喜的結局。

石板一點一滴地被完成。

一切都按部就班,只差臨門一腳時──


老人,病死了。


石板沒有徹底完成。

只剩我一個的話,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死了,咦?

我──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淚水已經在臉頰上潰堤。

我和老人只在這條世界線相遇,下一次呢?下一條世界線還有可能遇到他嗎?我不敢抱持期待。

胸口像是被掏開了一個大洞。老人死掉的話,一切好像都變得沒有意義。只有我一個根本什麼都做不了,一切又會回到原狀──輪迴會繼續下去,我又會在這漫長的輪迴裡繼續漂泊。靈魂會漸漸壞死,終有一天,我會忘記自己與老人共度的所有回憶。

不要……

為什麼命運如此殘酷?為什麼要讓我好不容易看見希望,又將這份希望奪走?

絕望與悲傷,漸漸轉化成另一種情緒。

憤怒。

對弄人的命運感到生氣,壓抑不住對故事意志的怒火。我沒辦法打倒這個故事的意志,那麼至少,讓我大肆蹂躪一切吧。讓我摧毀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的一切,把一切徹底破壞……

我殺了第三代勇者、讓第四代勇者變成怪物。

表面上只攻下人類必要的據點,私底下卻計畫著要在自己假裝被殺死、騙過故事意志之後,讓龍群暴走、將地窖裡的魔獸解放出來,然後把王國消滅殆盡。

在這過程中,我也多少察覺到『這次』有許多事都出現微妙的變化。

像是第五代勇者這次只準備一個計劃;以往輪迴從沒死過的第三魔女不知為何被殺死了;第五代勇者對自己的殺意比以往更深……

儘管在第三魔女死後,我多少查覺到異狀,並提早現身──但其實一切早就無關緊要了。

反正下一次輪迴時,一切又會恢復原狀了。

重新變得毫無意義。

那麼自己什麼都不必多想。

讓自己在這一次,放縱地把一切毀滅吧。





「雖然石板還沒完成,但要刪除部分橋段還是做得到的。在你打倒我之後,其實我還殘存一口氣,並用魔法治好了自己──我把那個橋段用石板刪除了,所以沒人發現。」

打倒魔王之後,媞娜曾表示想和艾喀羅斯獨處卻沒有下文。

因為連同那段在內,都被魔王刪除了。

啪。

阿絲托娜停下腳步,出現在艾喀羅斯面前。

後者只能楞然看著魔王。艾喀羅斯的魔力已經耗盡,身後的莉莉妲又中了詛咒,根本沒有手段還擊。他伸手想要使用石板,然而……

「沒用的。」

阿絲托娜輕輕彈指。瞬間,以石板周圍張開了一個無形屏障,將艾喀羅斯硬生生彈開。

「石板的支配者是我,就算你破解石板的原理,這點依舊不變。」

踩著赤裸的雙足,阿絲托娜走到艾喀羅斯面前。美麗的雙眸蔑視著後者,接著抬起腳──朝勇者用力一踹。


轟──!


強大的衝勁讓艾喀羅斯連續撞破好幾道牆,最後好不容易在五個房間外的走廊才停下。

鮮血從艾喀羅斯嘴裡翻攪出來,吐了一灘又一灘。

接著魔王又再度彈指。

石板受到牽引,飄浮起來,跟隨在阿絲托娜身旁。

「差不多該結束了。」

穿過破開的牆壁,魔王一步步走向勇者。

接下來只要殺掉勇者就行了。雖然輪迴還是會繼續,但至少這條世界線的魔族能夠得救。

在這之後呢?不知道。等到一切結束之後,整個故事又會回到起點,重新輪迴。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在遷怒,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完全愧對了那個老人。

但無所謂了。

反正不管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不是嗎?

「──這樣真的好嗎?」

雙方相距只剩一步之遙時,艾喀羅斯開了口。

肋骨大概斷了幾根、內臟也受傷了,艾喀羅斯的身體看起來已經快撐不住,即便如此他還是開口:

「就算殺了我,妳還是會繼續輪迴吧。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殺了勇者真的能解決問題嗎?啊啊,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些話,因為我也曾覺得殺掉魔王就能解決問題,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吧!?」

仇恨會連鎖。

問題還是會繼續。

然而。

「……你懂什麼。」咬緊牙根,阿絲托娜露出憤怒的表情。「你以為我沒有試著做什麼嗎?你以為我不曾想過要改變嗎?經歷過的九百九十八次輪迴都只能以死亡收場的絕望,你以為自己能體會嗎──!?」

阿絲托娜憤怒地掐住艾喀羅斯的咽喉,將他舉起來,按在牆上。

已經夠了。

──我要殺了你。


※艾喀羅斯視角


我有個喜歡的人。

那名少女總是在我身陷絕望時,對我伸出手,將我從混濁的泥沼裡拯救出來。我和她一起共度許多難關,對她的情感在這段過程中不斷膨脹,迷戀得無法自拔。

但我很清楚自己配不上她。少女無論何時都是那麼耀眼,該陪她共度一生的不該是我這種人。因此我只能隱藏自己的情緒,不願在她面前表露真心。

可是每次,在我迷茫、痛苦、無助時,她都會將我的心之障壁破除,深入我的內心拯救我。

她就是這種人。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自大,但是……


──正因嚮往著她,所以我才希望自己能在她陷入深淵時,將她從中拯救出來。


所以我必須說。

我必須開口。

必須讓魔王察覺才行。

魔王掐住我的脖子。氣越來越少。

「妳曾說過對吧,這次的輪迴比較特別。第三魔女不知為何死了,我不知為何只準備了一個計劃,而且殺意比以往的輪迴都還要深……」已經快要不能呼吸了,但我沒有停下。「這些──全都和某個人有所牽連。」

那個人是這條世界線──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之所以特別的奇點。

回想起來吧。

這次的故事,是從哪裡開始變質的?

──怎麼說,感覺在對決魔王之前的你,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你和先前幾次稍有不同呢,勇者。你的殺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要明顯。

──你被操控了,勇者。

是誰改變了我的想法?

是誰在魔王逼問我的時候,打斷我的思緒?

說到底──為什麼魔王明明輪迴了九百九十九次,卻會疏於防備她的招式,而被抓到破綻?


沒錯。

正因我希望自己能拯救對方,我才得在現在開口。

「讓這次輪迴出現變數的奇點,那個人的名字是──」


媞娜。





霎時間,一陣怒濤般的爆炸聲響遍四周。

王宮右側的牆面與走廊被掀了起來。

建築結構瞬間崩塌,強大而純粹的暴力在短短幾秒內就把王宮摧毀了一半。劇烈的震動伴隨狂風,將土石碎塊往四處彈射。

阿絲托娜鬆開手,對眼前發生的事感到茫然。

下一秒。

魔王被硬生生打飛出去。

艾喀羅斯甚至無法看清是誰出手的。對方僅憑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就把阿絲托娜用力擊飛,在空中劃出弧線,重重摔到十幾公尺外的地面才停下。


接著,從走廊的另一端──也就是遭到毀壞的一側,走出一個人影。

那是個面帶微笑的少女。

柔順的褐色秀髮輕輕搖曳,長度落在少女的香肩上。她的五官精緻,翠綠的雙瞳帶著笑意,輪流看著艾喀羅斯與阿絲托娜。

身穿神官服,長相清秀動人的美少女──

正是媞娜。


媞娜的能力是【人偶操術】,那是能操控人偶,讓人偶表現得和真人一模一樣的能力。

──為什麼我沒想過呢?我所見到的媞娜,也只是人偶的可能性。


彷彿在呼應艾喀羅斯的想法。

媞娜走到艾喀羅斯面前之後,忽然癱倒在地。

宛如失去牽引的人偶,倒了下來。

隨後,在『倒下的媞娜』後方,某個黑影緩緩現身。

那是個身穿斗篷的人。

陰影遮住了他──不,她的容貌。

「好久不見了呢,艾喀羅斯。不……在這次輪迴裡,我們應該是初次見面才對。畢竟這次我一直讓人偶和你們行動。」

她的聲音一開始混雜了各種聲線,像是各種聲音的集合體。但隨著她露出身分,聲音逐漸現出原形,又變回原本那悅耳的聲線。

她──媞娜將斗篷的兜帽掀開,露出暗藏在底下的面容。


「…………為什麼是妳呢?」

艾喀羅斯的聲音在顫抖。

即便剛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然而真正意識到事實的瞬間,依舊無法完全接受。

「怎麼樣都無所謂吧,已經結束了。」媞娜寂寞地笑著。

「──這是什麼意思?」回答的不是艾喀羅斯,而是被媞娜打飛出去,現在正站在王宮走廊另一側的阿絲托娜。「妳這傢伙究竟是誰?」

「魔王嗎。也對,妳不曾看過我,因為我在先前的輪迴裡,總是在遇到魔王之前就已經死了。」

所以魔王才會不知道媞娜的殺手鐧。

「那這次又為什麼會活下來!?」

魔王瞪大眼睛,拉高警戒。她讓石板飄浮在自己身旁,準備隨時使用。

「理由很簡單啊。」看著這樣的魔王,媞娜只是輕輕一笑。她將斗篷的袖擺捲起,「因為我們擁有相同的東西。」

「!?」

艾喀羅斯和魔王頓時啞然失色。

只見媞娜的手臂上,浮現出一道形狀複雜的紋樣,淡淡發著光。艾喀羅斯曾見過那個紋樣,就在龍神遺跡裡媞娜使出禁術時。

而紋樣的形狀,就和石板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因為有了這個紋樣,所以我才有辦法躲過故事意志,活到現在。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妳也會擁有這個東西,但那多半只是複製品吧──沒辦法與我的紋樣相提並論。」

「妳說什麼!」魔王大吼。「【黑獸焰‧攻】!」

「沒用的。」媞娜將手一揮。「【魔法解除】。」

「!?」

下一瞬間,魔王的招式潰散開來。彷彿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般,被強硬地消去。

「雖說紋樣的主要功能是『改變故事的內容』,但由於是結合了世上所有魔法而形成的產物,所以要透過紋樣重現一切魔法並非難事──哪怕是遠古魔法也一樣。」

堪稱萬能。

媞娜一步步走向前,繼續說下去:

「死心吧,妳是贏不了我的。【邪命封印】。」

「!」

魔王瞪大雙眼。

隨著媞娜喊出招式名稱,一道黑色的魔法陣在魔王腳下展開成形,緊接著發出紫色強光,把魔王包圍。伴隨這陣強光──魔王頓時無法行動。

「精神系魔法【邪命封印】。這是能將妳的身體永遠定格的招式,只要我沒有解除,妳就永遠不可能行動。」

「……!」

現在的魔王連開口都做不到。

只在短短幾秒內,魔王就束手無策。

兩者之間的差距簡直肉眼可見。


擺平魔王之後,媞娜轉過身,看向一旁的艾喀羅斯。後者才剛受到魔王重創,幾乎無法行動,只能錯愕地看著媞娜解決魔王。

眼看艾喀羅斯毫無威脅性,媞娜緩緩走向對方。

「……」

她來到艾喀羅斯面前,輕輕地俯視後者許久。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又作罷。

「為什──」

「我或許欠你一句道歉,以及一句謝謝。」媞娜打斷艾喀羅斯。「還真是悲哀呢,每個人都得為自己戰鬥,只要追逐著某個目標,就必定得犧牲什麼、打倒什麼。皆大歡喜的結果不可能存在。」

她把手舉起來,掌心對準艾喀羅斯。


「──哪怕你是艾喀羅斯也一樣。因為我有自己必須完成的結局。」

「……!」

「永別了。【將整個世界消除】。」


下一瞬間。

世界,變成了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