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銝劐�衤��

「莉莉……妲？」

莉莉妲倒下了。

周圍的聲音頓時變得遙遠，艾喀羅斯現在只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心裡面好像有什麼要碎裂了。

陷入危機的王國、佐特的死、無法改變的過去，以及……倒下的莉莉妲。

累積起來的壓力與絕望終於將勇者壓垮。

他失了神似的走向莉莉妲，用顫抖的手觸摸莉莉妲的掌心。

「不要……」

聲音變得脆弱無比。

又來了。

又是這種什麼也沒能守護的失落感。

身邊的人事物如同流沙一般，從手裡消失，不管怎麼緊握，也留不住什麼。

連自己重要的夥伴都守護不了，自己還拿什麼臉前進？

不要啊……


「艾喀、羅斯。」

「……！」

這時，莉莉妲勉強睜開眼，稍微恢復意識。

「後面……」

她將手抬起來，指向艾喀羅斯身後。

順著莉莉妲手指的方向，艾喀羅斯往後一望。

從敞開的房門外能看見王宮外側的走廊，再往外則能看見王都的景象。

然後，從中映入艾喀羅斯眼簾的是……


一個高度直通天際、巨大的黑色影子。


那並非誇示，而是如實陳述事實。儘管有段距離，仍能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黑影的身軀比巨龍還要龐大，它所行經的路徑全都被壓誇──毫無疑問，那是比龍群還要危險的威脅。

它的身體冒著黑煙，全身上下都被黑色霧氣纏繞。看起來沒有實體，卻對周遭不斷造成傷害。它持續向前走，朝著城牆，彷彿要從王都離去。

天空的顏色越變越深。隨著黑影不斷前進，周遭不時閃起猖狂的雷。壟罩大地的雲層與不停閃爍的電光都讓一切看起來如此不祥。

黑影繼續前進，它身上散發的霧氣不斷在王都內部擴散開來。渲染整個王都，讓殘破不堪的王都被黑霧壟罩。

不會錯的，那是──


「地窖裡的、魔獸…………」


雖然身形比艾喀羅斯見到的時候還要大上數十倍，但那毫無疑問是被王國隱瞞在王宮底下的地窖、不見天日的秘密。

──第二魔女不久前現身的時候，朝著王宮發動了一個魔法。那個魔法是什麼？龍族朝王國發動自殺式攻擊的用意又是什麼？

──王宮底下藏著一頭『魔獸』。

──那是數千年前的事了。『根源的怪物』出現在這個世界，並散播了一種無人能解的詛咒。詛咒讓人變成怪物，最後被流放到北方的荒蕪大地，成了人們口中的魔族。


在無形的引導下、在艾喀羅斯看見黑影的瞬間，一切都被串聯了起來。

第二魔女帶領龍族向王國發起總攻擊，並施展了『能解開魔獸封印的魔法』──龍族的攻擊只是前戲，魔族真正的目的是把『地窖裡的魔獸』解放出來。

讓詛咒蔓延整個王國、整個世界。

讓人類親身體會魔族的痛苦……


「……」

艾喀羅斯想做點什麼，卻毫無挽回的餘地。光從外型就能看出來了，魔獸恐怕比魔王還強，根本不可能將其擊敗。

魔獸以人類的靈魂為食，每當有人被魔獸殺死，它的身影就會變得巨大一點──不斷壯大下去，最後把世界踏平。

艾喀羅斯只能楞然看著這一切，任憑恐懼侵蝕自己。

不要。

不要……

他想起自己身旁的那名少女。

「是詛咒嗎……？」

他蹲下來，查看莉莉妲的脈搏與呼吸。魔獸一邊散發著詛咒一邊前進，在它現身時，莉莉妲恐怕首當其衝受到感染。

當時失去意識的自己是否也被感染了呢？艾喀羅斯不清楚，只不過依照現在這個情況發展下去……王都裡的人不是被魔獸殺死，就是會遭到詛咒侵蝕。再過不久，詛咒就會傳遍整個王國，再傳向全世界。

已經沒救了，現在只剩下這種結局。

像是連鎖爆彈一般，糟糕的狀況環環相扣，不管什麼都急轉直下，一切早已束手無策。

「不要……」

艾喀羅斯不清楚自己在對誰說。

全身上下都在顫抖。

聲音虛而無力。

──倘若這是一場惡夢，請讓我立刻甦醒。

「不要……──」

淚珠沿著臉頰滑下。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在這時。

「不要……放棄。你這混蛋……」倒在地上的莉莉妲吃力地開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現在……只能勉強用魔法把詛咒壓下來。」

每說一句話，就用盡莉莉妲的所有力氣。她伸出手，指著那塊石板：

「──剩下的部分……就交給你了。」


然後，莉莉妲就此失去意識。


「莉莉妲……」晃動的聲音，「莉莉妲──……！？」

艾喀羅斯大喊。

然而眼前的少女已經沒有回應。

這大概是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龍群暴走、王都淪陷、佐特的死、地窖裡的魔獸，以及──莉莉妲的倒下。原本一直壓抑起來的情緒終於到達臨界點，艾喀羅斯終於崩潰了。

「啊啊……啊啊啊──！」

失去理智的他只能將一切悲傷化為毫無意義的慟哭，任憑這撕心裂肺的哭吼融化在磅礡大雨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還能怎麼做？

──我究竟、還能改變什麼？

命運的洪流已經無法阻擋了，事態不斷往最糟糕的方向前進。


他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珠。

已經無所謂了。

事到如今，不管做什麼都毫無意義了。

──我已經……什麼也搞不懂了。

站起身子。

走到石板面前。

將手放在石板上。

回到哪裡都行。

去了哪裡都無所謂。

反正什麼也改變不了。

自暴自棄的艾喀羅斯，進行了最後一次穿越──


╬銝劐�衤��╬


「人類自以為自己為正義而戰，但那又何嘗不是被謊言包覆的罪？」

──這裡是、哪裡？

「你有種就再說一次，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戰鬥！？」

──這是、誰的聲音？

艾喀羅斯抬起頭，看見周圍散落的碎石瓦礫，以及半毀的時間城。

站在自己對面的，是身材十分小巧的少女。

頭上頂著彎曲的羊角，五官細緻而美麗，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十字劍。

是魔王。

自己回到與魔王對戰的時候。

「…………」

──早在這時，魔王就已經盤算好了嗎？

心底有好多問題想問，但又發覺毫無意義。

這時，魔王舉起十字劍，衝向艾喀羅斯。

「！」

艾喀羅斯愣了一下，勉強才接下魔王的攻擊。

魔王沒有使用魔法，單純憑藉著對人類的憤怒揮劍。

不斷進攻、進攻、進攻……

艾喀羅斯只能勉強把魔王的攻擊擋下，腳步不斷後退。

然後……

「──那妳倒是回答我啊。」

他開口了。

鏘。

手終於將劍緊握，正面接下魔王的攻擊。

──魔王到底知道了多少？她又期望我做出什麼樣的回答？

眼神已經走投無路。

「現在的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戰鬥？快告訴我啊……！我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妳說啊──！」

那是自暴自棄的嘶吼。

是對自己、也是對魔王的質問。

看見這樣的艾喀羅斯，魔王愣住了。

她沒有繼續使力壓迫艾喀羅斯，而是維持著勢均力敵的姿勢。

很罕見的。

魔王露出警戒的表情。

「我說……」她瞪大眼睛說著，看待艾喀羅斯的眼神忽然出現變化：「──你到底是誰？」


──時間到。


艾喀羅斯的意識被抽離，回到原本的世界線。

他沒有發覺。

魔王的反應，和『原本』有所不同。


╬


從地窖裡的魔獸被解放過後，已經過了四小時。

因為希蓮芙之死而暴走的龍群，再加上輾平王都的魔獸──王都裡現在還存活的人數，恐怕幾根手指就數得出來。

就連王都軍隊在魔獸解放後，也不敵攻勢。他們不是被龍群撕裂、被魔獸踩扁，就是受到詛咒成了怪物。

艾喀羅斯待在石板所在的房間。外頭慘烈的尖叫已經漸漸平息下來了，還能哭喊的人大概都死光了吧。

一片寂靜、荒涼。

慘澹無比。

情感已經逐漸麻木了。原先不斷折磨自己的罪惡感並沒有消失，只不過隨著時間流逝，艾喀羅斯已經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他無助、無力、無奈……各式各樣的情緒消磨著自己的心，最後讓他對一切都毫無感覺。

莉莉妲從剛才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甦醒的跡象。

艾喀羅斯大概再過不久也會步上她的後塵吧。被魔獸的詛咒侵蝕，最後死去。

他將身體靠在牆上，伸手掀開自己的衣服。

裸露的胸口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黑色花紋，複雜而扭曲的紋樣帶著一抹不祥，和石板上的紋路有幾分相似。

每當自己使用石板，這個花紋就會變得更加明顯，彷彿在侵蝕自己、揭示自己即將走到盡頭。

不過也罷。反正繼續走下去也無濟於事。

自己究竟為何而戰？所謂的『英雄』究竟是什麼？

全都搞不懂啊。


「為什麼是我呢？」

如果讓其他人成為勇者，肯定會有比這更好的結果吧。

如果能使用石板的是其他人，現在或許已經找到什麼線索了吧。

……為什麼偏偏是我呢？

「我不過是個凡人。」筋疲力竭的聲音響起，「只憑著兒時那不切實際的嚮往前進至今，一個平凡不過的傢伙。為什麼是我得拯救世界？」

──為什麼要把我選為勇者？

這些疑問沒有意義，只是在推卸責任。艾喀羅斯知道這點，卻忍不住向天發問。

無力之中，艾喀羅斯瞥見一旁的莉莉妲。

少女倒在地上的身體，直指著某個地方。

──剩下的部分就交給你了。

莉莉妲在失去意識之前所說的話，忽然迴盪於艾喀羅斯心中。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莉莉妲想傳達什麼？

「……不管做什麼都沒有意義啊。」現在想了也沒用。「我連同伴都守護不了。」

他自暴自棄地說著。

然而……

真的、是這樣嗎？

──就算全世界都對你心灰意冷，也請你回想起來，有個神官自始至終都站在你這邊！

逐漸模糊的意識之中，響起這道聲音。

那道聲音，在艾喀羅斯心中劃出殘響。

「媞娜……」他喃喃自語。

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戰鬥至今的呢？是對兒時那個沒有名字的少女嗎？是為了人類嗎？又或者──

單純只是愛慕著媞娜，所以才繼續前進。

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

嚮往她耀眼的模樣。

喜歡捉弄這樣的她。

明白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想要默默守護她所深愛的這個世界──

是啊。若以拯救世界的理由來說，這點動機實在太過渺小，可是……

凡人只需要凡人的理由就行了。

在這裡結束真的好嗎？

自己真的甘願將一切都付諸東流嗎？

不對吧。

「啊啊……是啊。」身體不自覺站了起來，不知為何，艾喀羅斯總覺得心頭燃起繼續戰鬥的意志。「還沒結束……」

或許自己確實是個失格的勇者。

或許自己不配成為英雄。

或許自己的能力確實不夠，然而──


要說毫無意義還太早了。

說的沒錯，艾喀羅斯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何意義。

但是……只不過是這點程度的迷茫，自己早就經歷過無數次了……！


「還沒結束啊────！」

心裡燃起的決心讓他行動起來。

莉莉妲失去意識之前留下了線索。

直到她倒下的瞬間，手指都比向同一個地方，那就是──

石板……不對，是石板旁邊的魔法陣。

莉莉妲為了調整石板的效能，在一旁設置魔法陣控制石板。換句話說，線索就在那邊。

艾喀羅斯蹲了下來，迅速瀏覽那個魔法陣。

乍看之下結構十分複雜，但並非無法理解。

那是結合了莉莉妲一生的魔法知識，加以串聯、編織、構築，所形成的魔法陣。

是莉莉妲的結晶。

然而……

魔法陣還沒完成。

術式斷在某個地方，雖然到這個程度已經能調整石板的性能，但還遠遠不夠。

莉莉妲在最後一個地方遇到瓶頸，無論怎麼編織也無法突破。

那個關口──就是莉莉妲留下的最後一道線索。

必須將其完成才行。

單論魔法上的實戰，艾喀羅斯或許不如莉莉妲，但如果只是『理論上』的東西就另當別論。

在他意識到自己的劍術終有極限時，便下定決心踏上魔法的旅途。

他所熟知的理論不會比莉莉妲少。

這是自己能算出來的問題。

快啊，用盡自己畢生所學的魔法。

將自己這輩子所吸收的知識化為數字元號，對一切進行反覆的推導、合併、分解、重構──將這個把現有的魔法拼湊而成的紋樣拆解開來，執行人類最後的演算……──！



「…………算出來了。」



魔法陣的最後一部份，和【命格封印】有幾分相像。也難怪莉莉妲算不出來，因為【命格封印】是艾喀羅斯和魔獸交易後才得到的招式，莉莉妲不會使用。

艾喀羅斯愣然看著眼前被完成的魔法陣。

法陣與石板相互連通，上頭的迴路順利連接起來。

這道迴路究竟能把自己帶往什麼地方，艾喀羅斯並不清楚。然而與生俱來的直覺讓他伸手觸碰。

輕輕的。

緩慢的。

將魔力注入其中。

迴路開始運轉，魔力在上面轉動。石板開始發出強光，並隨著迴路運作的速度加速，然後開始晃動，產生放電效應。

成功了。

透過魔法陣的調整，讓石板發揮出全部的能力了。

──這就是……全部？


還沒等到艾喀羅斯回過神來。

石板已經啟動了。

強光吞噬周遭。

隨之。

艾喀羅斯的意識，被抽離到世界之外。


╬


據說當人類的移動速度逼近光速時，所感受到的時間便會趨近於零。

下一秒永遠不會到來。但對其他人來說，已經過了數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同時是零，也是無限。

這就是艾喀羅斯現在所經歷的感受。


石板啟動的瞬間，他的意識被抽離原本的身體。有個力量不斷將自己往後拉，讓他離原本的身體越來越遙遠。

意識繼續被拉扯。他脫離地面，那股力量將自己拉向天空。王城看起來變得越來越小，隨之，他將整座王督映入眼簾。沒過多久，他的意識突破雲層，繼續向上。

再過不久，他看見王國的全貌。

緊接著，意識被拉到宇宙之中。

這一切對他來說只過了一瞬間。大量資訊頓時湧入他的腦海，彷彿要將原本的記憶擠壓殆盡，讓他不堪負荷。

但沒有理會艾喀羅斯的痛苦，那股力量繼續把他往後拉。

速度越來越快，甚至突破光速的上限。

他看見這顆星球。

隨後是整個星系。

銀河。

星系之外。


然後，是整個宇宙。


艾喀羅斯不清楚究竟過了多久。不斷湧入的情報已經讓他無法思考，只能楞然看著映入眼簾的一切。

速度越快，對時間的感知能力就越差。

──當速度到達極限時，時間便失去了意義。現在、過去與未來在艾喀羅斯眼裡變得同時存在。

無論是一秒之前或是萬年之前、十秒之後亦或億年之後，對艾喀羅斯來說都是同時發生的。

時間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成為了實體──變成了一條線。


「這是……世界線──」

艾喀羅斯看見了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一切。同時，脫離了整個宇宙。

他繼續被向後拉。

速度持續加快，彷彿沒有上限。

隨著他離原本的宇宙越來越遙遠，宇宙之外的東西映入眼簾。


那是複數的世界線。這些世界線的模樣看似相同，卻有著微小的差異。他們並非全然平行，而是相互連接，每當一條世界線邁入了終點，另一條世界線就會開始──宛如不斷重生的世界一般，重複了好幾遍。

這些不斷重複的世界線有著各自的編號。

──艾喀羅斯所處的這裡，是第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

然而，和先前的世界不同，這條世界線產生了無數分岔。因為艾喀羅斯回到過去，世界線出現分歧，因此出現了九百九十九號-α、九百九十九號-β……等世界線，宛如四散的枝幹般，朝著不同方向前進。這些宛如絲線般的世界線被收納、折疊，形成一個密密麻麻的結構網。


複雜的結構網，拼成了一本書。

一個能夠翻閱、被拆成無數章節的書。


「什、麼？」


讀者在外頭翻閱這本書。現在的章節是四之四。

艾喀羅斯沒辦法看清讀者的臉，只能楞然從第三者的角度看著這一切。

然後。

『回到過去』時曾出現的亂碼，開始現出原形。

�妟銋衤� → 零之一

銝�銋見�� → 一之二

鈭䔶�衤�� → 二之五

銝劐�衤�� → 三之五


「這是………………什麼…………？」


還沒等到艾喀羅斯理解這些文字的意思。

那股向後拉伸的力量忽然停止了。

艾喀羅斯茫然地看著『書』與『讀者』。


下一瞬間。

艾喀羅斯的意識被吸回『書』中。


╬


似乎是啟動石板時的劇烈晃動，讓一旁的莉莉妲勉強清醒過來。當艾喀羅斯回過神時，莉莉妲便開口詢問：

「有發現……什麼了嗎？」

少女的臉上依舊冒著汗珠，狀況沒有好轉多少。她將身體靠在牆上，看著回到原本世界線的艾喀羅斯。

但後者無法將莉莉妲的話聽進去。

所有聲音對艾喀羅斯來說都變得好遠。

過量的資訊讓他沒辦法好好思考，只能重複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石板究竟是什麼？回到過去又是怎麼回事？剛才發生的那些是什麼？這個世界又是什麼？

世界之外？

書？

讀者？

答案其實再也明確不過了。

明確的……令人窒息。

──如果這是上天的惡作劇，也要有個限度。

艾喀羅斯撐在地面的手在顫抖。他凝視著地面，不斷咀嚼這些問題，以及其答案所代表的意義。

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書』。一本不斷循環的『書』。它會在邁入結局的時候重新開始，以此不斷循環──而現在，已經來到了第九百九十久遍。

回到過去並不是真的回到過去，而是回到『書』裡面的某個章節，覆蓋原本的劇情，形成另一條世界線──九百九十九號-α、九百九十九號-β……

『盡頭』並不是回到過去的盡頭，而是這本書的起點。

石板真正的功能並不是回到過去，而是改寫『書』的內容……

眼前所見的一切。

世上發生的全部。

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

──對『外面』的人來說，都只是印在紙張上的文字訊息罷了。

毫無意義。


想到這裡，艾喀羅斯終於緩慢抬起頭。

他的眼窩淪陷，看起來已經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辦。

儘管如此，他還是開口說出了答案。

「吶，我說……」他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以及自己的呼吸聲。這些繁雜的聲音在耳邊繚繞，越來越大聲，逐漸蓋過自己的思緒。

他脫口而出：


「──我們該不會……其實是童話故事裡的角色吧？」


他楞然看著石板。

線索正在逐漸連接。

「吶，妳早就知道了嗎？」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如此呼喊。

剛才意識到達『書』的外面時，他偶然看見了──第九百九十九號世界線之中，有一段時間……應該說一個章節遭到刪除了。

那是打倒魔王之後的章節。

打倒魔王之後，媞娜表示有話要說，但那件事卻遲遲沒有下文。

假如石板的能力是改寫故事內容，那麼要把『書』的其中一個章節刪掉說不定也做得到。比方說──把描述『魔王還殘存著一口氣』的部分刪除。

換句話說……


「回答我啊，魔王。」


──魔王根本就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