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獸化藥劑

　　當我放下誘餌的一星期後，『優選教』依然沒有行動，我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自己解散了。
　　
　　但以我倒覺得什麼事都沒有才是最好的，至少特思能迴避這個不必要的風險。
　　
　　今天是主播的時間，最近由於忙於工作而沒有廣播，所以這次為回應累積的問題，廣播時長已遠超以往的紀錄之多達到兩小時。喉嚨痛得要死。
　　
　　「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接下來的是……來自兇滅獠牙的來信。」
　　
　　呃，好中二。
　　
　　但這些內容已由『遺械』們審核過了，再怎樣說都不會很糟糕的。
　　
　　「所屬公司有一位備受愛戴的上司被降職了，儘管他沒有表現出來，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其實抱有不滿的，但他卻默默接受了處置。身型巨大的他根本不合適新工作，還每天跑到下層去，我們希望他能夠回來工作，我應該繼續勸喻他嗎？」
　　
　　好沉重！我都不知道要怎樣回了啦！
　　
　　⫽我認為以這個方向來回覆比較好。
　　
　　彷彿知道我內心想法的羅猶遞來了文字稿。
　　
　　「嗯……這終究只能看你上司的意願對吧？但『機械巫女』正是為避免更多被『羅拉娜』左右人生的不公慘劇而設立自治區。在自治區裹所有人都能以一張白紙重獲新生，描繪自己的未來，你覺得這樣的選擇怎樣呢？」
　　
　　不得不說，要是沒有羅猶的話，我都不知道這個問題怎樣回覆。
　　
　　「這次播報就到這裡，有問題都可以通過終端傳給我們，我會解答你們疑問的，我是機械巫女，下次再見~」
　　
　　「崩狩原來是治安會的會長啊！？」這是我把播報關掉的第一個反應。
　　
　　那問題從外人聽來或許會不太清楚，但只要稍微堆砌一下自己擁有的情報，就能得出當中的答案。
　　
　　崩狩是位被降職而來的咨詢處上司，而他的身形明顯與文書工作不符，然後下班後又會去中央電梯。然後這封充滿驕傲自大的狼族中二來信者，而『三會』會議中治安會所出席的是副局長而非局長，其寫信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這是由治安會的某自大狼副局長為其原上司獅族局長所撰寫的一則問題，這是只有同時有著『機械巫女』，特思助手，恩麗娜三個身份的情報來源下，才能組成的答案。
　　
　　「但為什麼會來投稿自治區？再怎樣說他都是位高權重的副局長，自治區對他們來說應該是敵人才對吧？」
　　
　　望向了羅猶，期望著從他口中得到解答。
　　
　　「單就情況來看，走投無路是最合適的答案，那位崩狩先生恐怕已經再沒可能回到局長之位了。」
　　
　　「你調查過他？」
　　
　　「當然，所有接近主人的人我們都會調查透徹，以確保你的安全。」
　　
　　「是……是嗎，」太可怕了吧，哪來的恐怖男友，「那是什麼原因導致走投無路嗎？」
　　
　　「當中涉及到『羅拉娜』機制上的根本問題，但在這之前」，羅猶推開了房門，「該回去中層了，請邊走邊說。」
　　
　　「哈啊……兩個月無休一直工作」，拉起夾克帽套在頭上，以防有人認出我來，「這算是一種虐待兒童嗎？」
　　
　　「我是唯一能在自治區受理巫女大人工時過長的問題，而我的回應就是」，羅猶把車開到我的面前，「請上車繼續工作。」
　　
　　「魔鬼機器人！」
　　
　　坐在散發著淡淡幽香的車子上，睡意隨即襲來。
　　
　　「『羅拉娜』背後的評分制度比絕大多數人來得嚴格，在中層裹更為惡劣，在個人品行與成績均以合格的情況下，要決出分數高低自然就會審核家庭環境健康等等不可抗力的外在因素，只要身體稍有差錯，那就註定終身無法與他人比較。」
　　
　　羅猶邊駕駛著車子，邊為我解說著其原因。
　　
　　「所以崩狩是因何被降職？」
　　
　　「崩狩先生的伴侶在其女兒十四歲『羅拉娜』考試中被發現是機器人，被判斷為意圖威脅『羅拉娜』系統而下調至只有5分，他本人也因此被扣分至降職處分。」
　　
　　「會長一職的要求分數這麼嚴格嗎？」
　　
　　在這段小小路程聽著語氣平穩的羅猶說話，已成為我平靜內心的日常一部分，唯有此刻我才能不用想著自己的身分，使人安心。
　　
　　「三會的會長需要在剛好20分才能擔任，是最接近上層的位置，正因如此一旦被劃下污點，他就註定再也無法回到20分了，不單如此，就連所有與他有關的也可能因而被影響到。」
　　
　　這就是他在職業所不被待見被害怕的原因嗎。所有人都被『羅拉娜』評分控制著自己，比起合理與否，更著重的是任何事是否會對自己的分數有所影響。
　　
　　在『羅拉娜』下的人們眼中，所有事物都終將是一則分數，以價值來衡量而已。
　　
　　「活在這個『方舟』的到底是人，還只是『羅拉娜』的一筆評分？」
　　
　　「當任何事情都能以分數來衡定之際，就連女孩的一滴眼淚都成為可以量化其價值，這便是『羅拉娜』的理念。」
　　
　　「聽著真不滋味。」
　　
　　「所以諾娣主人才有改變『方舟』的意義。」
　　
　　唯有聽到這種違反常理的現實，我才得以提起繼續前行的信心。
　　
　　在車子穿過自治區的邊界，進入『方舟』下層快到中央大堂時，我看見崩狩上司正一臉慌張地拿著公事包四處張望著。
　　
　　「羅猶，我要下車。」
　　
　　「明白了，我也一同前往。」
　　
　　想必羅猶也注意到當中異常，所以沒有多說話而是乾脆地應我要求停泊了下來。崩狩上司幾乎每天都會來下層，我本來並不在意，但這次異狀相當明顯。
　　
　　「現在是上班時間啊？」
　　
　　現在是上午的9時10分，照理說是咨詢處的工作時間。崩狩上司對工作的態度雖不說萬事完美，但他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會做出翹班的人。
　　
　　正當打算尾隨崩狩上司之際，卻發現其身後還有別的身影。
　　
　　「拉倫！？你怎麼在這？」我跑到在崩狩上司不遠處，朝著粗劣地跟蹤著崩狩的拉倫問道。
　　
　　「這句應該是，你怎麼也在這才對。」拉倫苦笑說著，指著崩狩上司，「這任誰看見都很奇怪吧？」
　　
　　「確實，」我看著反覆確認時間的崩狩上司，「說不定那隻狼會知道點什麼。」
　　
　　「是在說我嗎？」狼副局長突然從旁冒出頭，尖細的雙耳像是警戒著什麼一樣豎了起來。
　　
　　「嗚哇！？你怎麼也在這裡？」
　　
　　「這任誰看見都很奇怪吧？」狼副局長指著崩狩上司，說出我十多秒前才聽過的話。
　　
　　「等下該不會再跳出一個貓頭鷹頭的吧？」
　　
　　四處張望，以防等下再被嚇一跳。
　　
　　「那書呆鳥才沒那麼閒啊。」狼副會長揮揮了手。
　　
　　「那所以你很閒囉？」
　　
　　聽見我提問的狼副局長，撥了下頭髮。
　　
　　「這是調查，所以這正在工作。」
　　
　　「是在調查什麼？」
　　
　　「不知道。」他斬釘截鐵地說。
　　
　　「那你是在工作個鬼啦！」
　　
　　這只狼怕不是真的傻。
　　
　　我知道他是想為前上司復職而做點什麼，但他的藉口實在過於粗糙，倒不如說他根本就沒想過藉口。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崩狩在幹什麼！」
　　
　　「咕！無法反駁！」
　　
　　確實，中二狼的事根本就不重要。
　　
　　話說你都直接把崩狩上司的名字說出來了，不就代表他認識崩狩嗎，這真的沒問題嗎？
　　
　　「他要坐中央電梯去下層了！」
　　
　　只見特思全神灌注地看著崩狩上司，毫不在意狼副會長的事，看來是沒問題的樣子。
　　
　　我們跟著他來到下層，只見崩狩抱著公事包在下層四處行走著。
　　
　　「嗚……這是什麼氣味？」特思捏著鼻子，張望著氣味的來源。
　　
　　「真難聞，難不成下層的人食物都到處丟的嗎？」
　　
　　「下層很流行這種高濃度乙醇的燃燒氣味，精神上能得到滿足感為便利之處。」
　　
　　而且乙醇能成為消毒用的物品，只要稍加點燃，也能成為隨用隨有的兇器。
　　
　　長年生活在下層的人多少都會習慣這陣氣味，但對於長年活在中層嗅覺靈敏的狼獸族定必不太好受，那隻狼難受得用嘴巴呼吸的模樣更是印證了我的想法。
　　
　　「嗯？你是下層的人喔，那就好辦事了。」
　　
　　如此說著的狼副會長高興地拍了我的肩膀，痛得要死，治安會的粗男人們都不知分寸的嗎。都不知道只有140厘米的我要是被全力拍一下都快要散架的嗎！
　　
　　而在我身後的羅猶閃起了紅光。
　　
　　⫽要殺掉嗎？
　　
　　你也給我知道一下分寸啦！
　　
　　我們跟著崩狩來到一所房屋前，只見崩狩輕敲門，從公事包中拿出一支綠色液體的注射器放到門縫，讓房屋內的人收走。
　　
　　⫽主人，那就是獸化的藥劑。
　　
　　「獸化藥劑……！為什麼崩狩會有！？」
　　
　　但沒等我確認的時間，房屋的人便把他帶了進去。
　　
　　「這是哪裡？」特思問。
　　
　　「不知道，只是民宅嗎？」狼副局長說著。
　　
　　「不，這個被鎖鏈扣著心臟的標記，」我指著破損不再閃爍的霓虹板，「那是診所的標誌，專做器官買賣的。」
　　
　　「誒！？這合法的嗎！？」特思問。
　　
　　「看看這遍地污水與老鼠的房屋，怎可能會是合法的，但下層人有時候也就只有這種選擇了。」
　　
　　「他們能去正規的醫院啊！下層也設立不少醫院了吧！」
　　
　　特思似乎是對這所診所難以置信，或許在她認知沒有不合法診所能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營業的概念。
　　
　　「醫療保障的最低要求是5評分以上，但在下層到處都是5分以下的人，他們只能夠在廚餘堆找食物，就連走近『羅拉娜』考試時都得被持槍警戒，這對你們恐怕難以想像吧。」
　　
　　腦中回想著自己被警戒的一幕，內心感到了不快。
　　
　　「相比起『羅拉娜』的醫院，下層人還比較「善良」。」
　　
　　「我都不知道有這種限制……」
　　
　　在等待約十分鐘後，本以為崩狩會出來但卻沒有任何動靜。
　　
　　最後我們得出了結論，就是一同進入診所調查情況，獸化藥劑的線索就在面前不容放過。
　　
　　「門被鎖上了。」
　　
　　「那找找看有什麼方法能進！不然立即申請搜查令……」
　　
　　「不用這麼麻煩。」我打斷了特思的說話。
　　
　　我向羅猶打下眼色，他立即一腳朝門上踢去。
　　
　　砰！的一聲，厚木門的碎片散落滿地。
　　
　　「這就是下層的處事方式。」
　　
　　「真是狂野……」
　　
　　哪怕真的要追究責任，只要將特思擺出來就什麼問題都沒有。方舟公主的名銜可謂無敵也不足為過。
　　
　　在走廊沿著昏暗閃爍的破損燈管為指引行走，站在位於盡頭的白門前。
　　
　　眼看門上的暗紅血跡，以及從中傳來的血腥味讓我不寒而慄。
　　
　　哪怕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情況，但也能夠猜測出在這診所的都並非善類。
　　
　　我一度想讓特思離開。
　　
　　「……」
　　
　　但那認真的表情，使我難以將其擔憂說出來。
　　
　　「看來就是這裡了。」
　　
　　當我想推開門時，羅猶卻按著了我的手。
　　
　　⫽讓我來。
　　
　　嘎嘰嘰……
　　
　　乾掉的硬塊血液沾在門夾板上導致嘎嘎作響遍整間診所。
　　
　　一位身穿白色西裝手執割肉刀的「醫生」，站在手術桌旁轉身過來。
　　
　　「歡迎，我是突優，又或者說……」接著他走離了手術桌一步，躺在上面的是已經昏迷的崩狩，「我自稱為「優選教」會更好吧。」
　　
　　突優，我認得他。
　　
　　那正是處理我由下層升至中層的制度會人員，白色西裝混蛋。
　　
　　「你對崩狩怎麼了！」
　　
　　喀！
　　
　　一把冰冷的觸感抵在後腦上，我很快便意義到那是把手槍。
　　
　　「小隨從，這裡沒你的事。」他看著我的耳朵後，卻露出了笑容，「你已經是光榮進化後的一員了。」
　　
　　不單是我，特思都被手槍抵著後腦。
　　
　　「你這混蛋！」狼副局長迅捷地朝突優揮拳。
　　
　　「別這麼激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突優迅捷閃避了攻擊「，明明你也是受我等恩賜之人呢。」
　　
　　接著突優也回敬一拳打中狼副局長，隨即昏倒在地上。
　　
　　治安副會長大人！你也太弱了吧！
　　
　　「諾……麗娜！」
　　
　　「至於方舟公主……」突優明確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你無疑是除此以外的無能之人。」
　　
　　突優舉起手槍指向特思，在快即扣下板機之際。
　　
　　「不要！」
　　
　　我飛撲到槍口上，試圖為特思擋下子彈。
　　
　　砰！的一聲，槍火閃爍下的子彈順勢而出。
　　
　　噹！
　　
　　但不論是我，還是特思都沒有槍傷。
　　
　　「我不容許有人威脅主人。」羅猶說著便把我身後的槍手一拳打暈，隨即拿著他的手槍猛擊特思的槍手倒地。
　　
　　「跟公主有所交流，還有機械侍從，更是年齡差不多的人……」自己盤思著的突優很快就得出了結論，「原來如此，你就是諾娣啊。」
　　
　　當聽見他這樣說後，全身都本能地害怕了起來，耳朵的毛也豎立起來。
　　
　　這個人，相當危險。
　　
　　「那又怎麼了！」拿著另一把手槍，瞄向優特「，趕緊投降吧！」
　　
　　「不，」羅猶伸手阻止了我，「我們應該離開這裡。」
　　
　　「看來助手先生比較明白現狀。」
　　
　　突優揮下手，響亮的槍聲與火光掀開了這所手術室暗藏的危險。
　　
　　雖然羅猶擋下槍擊，但此刻有著十來人從突優身後走來，手持步槍對著我們，只要他一聲令下我們必將命喪於此。
　　
　　「但我不能讓這事曝光呢。」
　　
　　「那你們怎不直接殺掉我們？」我問。
　　
　　「我本是這樣打算的，」突優看著我，「至至看見神的巫女之前。」
　　
　　神的巫女……
　　
　　「擁有操縱「遺械」的晶片，更率起反抗的號角，真不虧是主人的傑作，太完美了，請務必跟我們走一趟。」突優笑道，「沒想到槍殺可特小姐的板機，才是我等的「最優選」。」
　　
　　槍殺可特？他在說什麼？
　　
　　「難不成……是你殺掉可特的嗎？」
　　
　　只見突優面無表情，凌厲地看著我。
　　
　　「當然，因為這正是我等的使命。」
　　
　　聽到這裡，復仇心一瞬間充滿了全身。
　　
　　「開什麼玩笑！什麼狗屁使命！可特是怎樣的人你知道嗎！你殺掉了她！這就算什麼理由我都不會接受的！」
　　
　　「有骨氣是件好事。」
　　
　　突優想也不想，拿著手槍轉向特思。
　　
　　砰！
　　
　　「咳……！」特思腹部中槍，立即跪了下來。
　　
　　「但審時度勢方為久活之道，不是嗎？下層的松鼠女孩。」
　　
　　「特思！」我無視他們的槍抱住了特思，用力壓著槍傷，「你們這些混蛋！」
　　
　　我的怒火未曾停止，但特思的槍傷讓我意識到這不能意氣用事，這讓我挽回了一點理智。
　　
　　「羅猶，你有方法逃離嗎？」我輕聲問。
　　
　　⫽當然，準備萬妥。
　　
　　「那現在就來吧！」我抱起特思，朝羅猶喊道。
　　
　　羅猶在右手拿出不知道從哪拿來的手術刀精準地丟中面前的五個人，而且都只插傷了手部阻止了他們開槍。
　　
　　「正如我所料，就算是「遺械」都不能對生物出手的，」但突優相當縱容地後退了幾步，在有幾米的距離拔出手榴彈丟到羅猶面前，「本來你會贏的，畢竟你們是能夠將『方舟』覆滅的存在。」
　　
　　隨伴著「轟！」的炸彈聲響，但卻沒有想像中的爆炸效果，而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敗筆在於你們不明白對方所擁有的武器，羅猶先生。」
　　
　　突優的語音剛下，羅猶便腳步不穩應聲倒地，失去反應。
　　
　　「羅猶！」
　　
　　發生什麼了？那是個只針對『遺械』的炸彈嗎！？
　　
　　更重要的是！他們是怎樣做出來的！？在這個沒有『遺械』的底層下？
　　
　　而不到數秒的時間，步槍再一次架在我的頭上，我再也動彃不得。
　　
　　被徹底將軍了。
　　
　　「把他們帶走。」
　　
　　「你們到底想幹什……」
　　
　　沒等我說完，口鼻被掩上染有睡眠藥的毛巾，在化學效應下我就連一秒都撐不住昏倒了。
　　
　　但在我昏倒之前，才看見在旁的報告寫著我再熟悉不過的標題。
　　
　　《針對AI晶片結構的復修可行性研究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