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恩麗娜(idiot)與拉倫(lie)

　　繼諾娣、『機械巫女』、『自治區』主播及特思助手其後，此刻我又有了新的稱號。
　　
　　「恩麗娜！我都說幾次面對別人要微笑了！！」這陣震怒男聲直接通過了終端，環繞在這所設施穿透了我的耳朵。
　　
　　「是……是的！我會盡力的！」
　　
　　恩麗娜，那便是又又又又再一次重獲新生的我。
　　
　　甚至多到讓我懷疑是否需要在各地廁所準備好隨時能直達自家的地底通道，以便自己隨時換裝拯救世界。
　　
　　「你的文書處理都很有效率，但唯獨需要面對客人時你的表現就非常糟糕。」
　　
　　「抱歉！」
　　
　　一一 那你把我調去後勤啊！
　　
　　要不是唯有此處才能最有效地與才能者直接見面，我早就把第一天就寫好的辭職信遞出去了。
　　
　　「不要只是抱歉！道歉後要實際反映在工作上！！」
　　
　　⫽已降低音量。
　　
　　「謝謝，但太晚了。」我輕聲地說。
　　
　　⫽這已經是降低聲量後的大小了。
　　
　　太扯了吧？
　　
　　「非常抱……我下次一定會記得的！」感覺要是再說錯話，就要被這位獅獸族的上司當作下午茶點心吃掉了。
　　
　　這處是由學生會營運的『羅拉娜』咨詢站，無論是介紹工作還是找合作夥伴又或成立公司什麼的都能問，是絕大多數居民都會來的地方。
　　
　　因此我甚至都不用去親自找他們，他們自然都會過來與我會面，不算上司跟面對客人這個問題的話，無疑是完美的工作。
　　
　　「拉倫！你跟恩麗娜則是反過來！面對客人都很完美， 但文書處理卻不怎樣樣，我不是都說了還要寫上個案編號嗎！」獅獸族上司指著粉紅長髮，穿著純白制服的少女，「你們兩個要是結合各取長處就很完美了。」
　　
　　結合是指……我跟拉倫的……
　　
　　「誒……這也太……」
　　
　　在拉倫的白晢肌膚下，清晰可見她害羞發紅的樣子，那雙手掩臉輕輕搖頭的模樣更是惹人憐愛。
　　
　　「我可不是在稱讚你們！而且你們兩個反應的點太奇怪了吧！？我用合作這個字總行了吧！」
　　
　　獅獸族的上司向我傳來了訊息，那是今天來訪人員的名單，雖然那本不該是我的職責內，但由於我的資料被他稱讚整理得完美易讀，然後就把這些名單都塞給我整理了。
　　
　　但當然這都是有報酬的，拜這所賜分數在上司加成下多加了總比沒有好的1分。再者為了找到『優選教』下個目標，這更是再好不過的人員資料。
　　
　　當上司看見我點頭了後，他便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滿懷笑容朝我拍了下後背。
　　
　　痛死了！
　　
　　但實際上我並沒有討厭這位獅獸族上司，崩狩，哪怕特大號的白色制服也難以隱藏那充滿肌肉的體形，外加豪邁粗獷的聲線讓人深感安全感，毫不掩飾想法的豐富表情，直話直說的性格讓我覺得這相比其他『方舟』裹的人容易相處得多，而且時常躡手躡腳地離開的模樣讓人感到另一種的可愛。
　　
　　那是我從未感受過，一副認真有趣的父親形象。
　　
　　但率直可愛的崩狩上司在咨詢處的同事之間不受待見，更甚能用憎惡以之形容。
　　
　　因為他是被『羅拉娜』調整分數後貶職於此的，在『方舟』中，大多數人都會盡量避免與被『羅拉娜』懲罰的人交談，以免自己因此受到影響，外加崩狩上司那與文書格格不入的體型性格更是加深了厭惡。
　　
　　我彷彿在他身上看到了絡提的『恐怖份子』一樣，陷入永不脫出被他人歧視的牢籠之中。
　　
　　「恩麗娜，」輕細聲語從我的耳邊溜過，使我被嚇到了一下，「今天也一起下班吧。」
　　
　　「拉倫！別再耳邊說話了！」我接著自己圓形的松鼠耳朵，心感不滿抱怨著，「那很敏感的！」
　　
　　「我看恩麗娜你全神灌注的樣子，就想著捉弄一下。」拉倫撩起自己耳邊的粉紅長髮，帶有些許小惡魔的語氣笑道。
　　
　　「這對心臟不太好……各種意義上都是。」
　　
　　將文書工作交給羅猶後，我們便離開咨詢處不遠的中央廣場上吃起了冰淇淋。
　　
　　「好吃！」
　　
　　雖然很甜，但冰淇淋的甜是沒所謂的。嗯。
　　
　　「諾娣很喜歡甜品呢。」特思說。
　　
　　「研究指出，甜品能有效活躍大腦，所以這只是為了工作，對！」
　　
　　特思看著我高興地笑道。
　　
　　「那我們下次去吃那家可麗餅吧。」
　　
　　有著漂亮的粉紅頭髮，這件略為緊身的白色制服，正突顯著其正值發育的姿色，讓人來評價的話，想必大多都會得出「十分誘人」的結論。
　　
　　明明我們都穿著同一套制服，但怎麼這邊的評價就都是可愛，我們才差個五歲對吧？
　　
　　不過真身為方舟公主的拉倫，其成長環境跟底層的我完全不同，所以拉倫能有這麼玲瓏有緻的身材也是能夠理……能理解個鬼啦！四年前看到她就已經很波濤洶湧了啦！
　　
　　「人與人之間還真不公平。」得出最後結論的我，也就只能下班路上作出毫沒意義的抱怨罷了。
　　
　　「所以我才渴望改變著這個『方舟』。」拉倫語重心長地說著，露出落寞的表情。
　　
　　糟糕，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卻被拉倫接著帶往話題了。
　　
　　我此刻確切地對自己剛才望向拉倫的世俗想法感到羞恥！
　　
　　或許是見我沒有回應，拉倫接著再說。
　　
　　「自我誕生起就常有耳聞，沒有經驗就連待人處事都不懂的花瓶公主憑什麼成為學生會長。但讓『方舟』發展更好必然是所有人的使命，更遑論身為公主的我了，被賦予無憂的生活條件固然該做與此相應的貢獻，這才是『羅拉娜』系統的存在意義對吧？」
　　
　　「這就是拉倫你以身犯險的理由嗎？」
　　
　　作為方舟公主的特思大閒事別管直至終老，只要不出大問題，『羅拉娜』幾乎不可能會將上層人流放。而議長之女的公主更是無法撼動，中下層生活本註定與她毫不相關。
　　
　　「我想在這短暫的人生中為這座『方舟』，為未來做點什麼，隨著『機械巫女』的出現，此時『方舟』再次站在命運的轉捩點上，一定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正是這樣純粹的想法讓特思化身為拉倫，打破了一貫上層對中下層不聞不問的境況，
　　
　　我試圖在外部直接行動的同時，特思也從內部試圖改變著『方舟』，同一份理念，卻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做法。
　　
　　拉倫看著抱著公事包從廣場地跑向中央電梯的獅獸族，那正是我們上司崩狩，幾乎每天都看到他這個樣子，然後明天又會一臉無事精神開朗地叫喊著我們工作。
　　
　　「所有人都在奮鬥，但只有我由始至終都沒做過公主之名的行為。」
　　
　　「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至少綜觀『方舟』歷史，上層人會親力親為物資援助像包括可特在內的下層組織。在「公開議會」所提出的問題也確實進行了一系列放寬公共房屋條件等等改善政策，這全都是未曾有過的事。
　　
　　特思正確切地在許多小地方上改善著『方舟』，只是她不自知幫助了多少像我這種本該在活在水深火熱的人而已。
　　
　　一同相處幾年後我就深刻明白特思是位獻身精神強烈的人，只要是為了『方舟』，她什麼事都願意做，就像現在自願成為調查人員一樣，不惜付出自己一切。
　　
　　「還遠遠不夠，『機械巫女』的讓『方舟』分裂了，這次說不定是她在背後指使，要找到她才是當務之急。」
　　
　　「找到『機械巫女』後……拉倫你想怎樣做？」
　　
　　「報復吧。」拉倫捏扁冰淇淋的包裝紙丟到回收桶內，「手執『遺械』的她本該能有更好的處理方式，然而她卻使用了最差勁的方式試圖改變『方舟』，盡管已經有聲音正支持著『機械巫女』，但我是永遠都不會原諒她的。」
　　
　　「或許是沒有選擇吧……我猜的？」差點把自己當成『機械巫女』回話了，還好有補上了一句。
　　
　　「哪怕如此，她沒有仔細想過也是事實，以『遺械』之力成立城市的行為，也就不過是另一種異於『羅拉娜』系統的強權罷了。」
　　
　　我沒有回應，因為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在羅猶它們管治下的『自治區』似乎都很順利，所有人都有足以生存的食物，也有能夠居住的地方，所有事『遺械』都似乎處理得合情合理。
　　
　　但如特思所言，『自治區』是我通過破壞『方舟』才能建立的威信，這真的是在為了『方舟』著想嗎？這樣真的是讓『方舟』改正的方式嗎？還只是我因為可特一事而衝動嗎？
　　
　　『方舟』公民都有權指責我，我也無法反駁。我卻只能用「為了『方舟』好」作為盾牌來粉飾自己的惡行。
　　
　　如特思所言，這只不過跟『羅拉娜』提崇的所謂「公平」制度如出一轍而已。
　　
　　「但找出『優選教』是我們唯一能進行的線索了，他們正挑選有才能進入上層的上注射獸化藥劑，所以有看到什麼人材都要注意一下。」拉倫輕嘆了一口氣，「時間不多了。」
　　
　　在我們偽裝的一星期間都沒有流放，但意味著拉倫就只餘兩星期時間了。
　　
　　「目前我有注意著其中幾個人的行動，」我向拉倫發送之前整理好的表格，「他們是都符合特徵的人。」
　　
　　『優選教』會在咨詢處發佈各式各樣的工作，從中挑選他們的目標。
　　
　　經過羅猶分析過往被『優選教』挑選的人後，得出了主要特徵都是「1.在某個領域上有突出表現，2.會願意接受高風險委託內容，3.無職者」。
　　
　　「謝謝，先休息一下吧，希望能快點有進展，」特思撫摸著我的頭，然後站起來走向中央電梯「，我需要回去上層匯報了，恩麗娜，明天見。」
　　
　　「嗯，」看著漸漸走遠的拉倫，內心充滿著感慨「，明天見。」
　　
　　曾幾何時我也幻想過自己成為中層居民後與特思過著互訴道別的每一天，只是當初沒想到自己是會以諾娣的身份做著這件事。
　　
　　在這短短的一個月間發生了太多事，我甚至都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理解它們。
　　
　　羅猶像是看準時機，隨即發來了通知。
　　
　　⫽文件已全數整理好並傳給主人的上司崩狩，車輛已抵達在廣場外了。
　　
　　「嗯。」
　　
　　將包裝紙丟到回收桶後從椅子跳下來走到車上。人形的羅猶駕駛著車輛，平穩地將我載到中層的家門前。
　　
　　在收拾整理後，絕大部分物品都已經由羅猶放在適合的位置。就連監視器的位置，信號都被羅猶用偽造的方法隱瞞過去了，所以現在這家房屋是安全的。
　　
　　「羅猶，今天整理的資料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事嗎？如果有的話我再跟特思補充。」
　　
　　「有一位符合資格的人，這對於諾娣主人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人，」羅猶還特意列印了該人的資料出來，遞到我面前，「在兩星期前發表了一篇足以震撼整個『方舟』的研究報告，本該只差一步就能踏入上層門檻，年邁60歲的男人。」
　　
　　「他是！？」
　　
　　「既是『羅拉娜』的教師，」羅猶在資料的成就列劃上一筆紅線，「更是發表『AI晶片結構的復修可行性研究報告』的優秀研究者。」
　　
　　一一『恐怖分子』才沒資格說這種話，該死的東西。
　　
　　那位搶奪了我的研究，更甚將我舉報為叛亂者流放出『方舟』的罪魁禍首。
　　
　　「由於他無法重現報告內容而當作虛假研究，故此評分急速下降，而他正尋求著能夠獲得高評價的外快，以挽留中層的身份地位。只要能再現諾娣主人的成果，他就能以獲得很高的評分，那無疑是完美符合『優選教』要求的最佳人選。」
　　
　　我作為職員可以將資料放到不重要的分類去，那短時間內都不會被人注意到他的請求，最後他就會因此被降至下層，更甚流放。
　　
　　將我推至谷底的人物就在眼前，而我輕易就可以將他受到與我相同的待遇。
　　
　　這就像當初他對待我一樣。
　　
　　那個殺掉可特，孤兒院的人，他的命運就在我手上。
　　
　　「羅猶，」我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著，就像當初可特的屍體呈現我眼前一樣，恐懼，激動包裹全身，「我如何是好？」
　　
　　「這全憑諾娣的想法。」
　　
　　「我不知道，到底怎樣做才是正確的？我該為了一已私慾去摧毀，不，去殺掉一個人嗎！這是正確的嗎！」
　　
　　抓住羅猶的手腕，猶豫不決地叫喊著。
　　
　　「我等無法對不存在正解的問題予以正確解答。」
　　
　　然而羅猶的回答與我的激動完全相反，就跟他的手臂一樣冰冷得讓人恐懼。
　　
　　「你每次都這樣說，我早該知道了！」
　　
　　砰！
　　
　　粗暴地關上門後，坐在房間裹鬆軟的粉紅色床上，看著隨我帶來但放置在旁，啟動羅猶的裝置。
　　
　　唯有在追尋祖母大人之際，自己才不會胡思亂想，能全神貫注地朝著目標進發。
　　
　　「又或者是當時沒這麼糟糕吧。」從變壓器順著摸到我粗製濫造製成的裝置，「這才不過兩個月前而已。」
　　
　　接著我轉到了圍巾上，那件沾染上可特血液的圍巾，我讓羅猶把它洗乾淨了。
　　
　　圍在頸上，溫度隨即從頸上擴散開來。
　　
　　「可特一直都很溫柔，也很體貼。」
　　
　　我看著圍巾上織有「絡提」名字的位置。
　　
　　可特從不打算傷害別人，哪怕自己死的時候也是。
　　
　　「就跟既往一樣，我希望這次可特你也會原諒我的。」
　　
　　為了找出真相，為了不讓可特的死毫無意義，我該用盡手邊一切才是『最優解』。
　　
　　我將他的資料拉到分類列裹，放在「非必要」一列當中。
　　
　　「成為『優選教』的誘餌，這便是我對你最大的復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