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說謊的彼得潘為睡美人編造了夢境03

下午時分，我抵達了市立醫院。

雖然從服務台查到緋葉的病房，但我到了病房才知道現在屬於病童們曬太陽的時間所以又一路小跑到中庭。

很快地我找到了今早剛見不久的女孩，只是此時她身邊卻圍了一群小孩。

只是—

數個孩子在空中互相接力著一個老舊的玩偶熊、任憑緋葉哭喊著「還給我!」也不為所動。

「哈哈，騙子緋葉，妳的玩偶在我這裡喔，來拿啊!」、「白癡白癡，現在跑到我這裡了喔，哈哈。」、「嗚、還給我，這是、這是彼得潘給我的—」、「才不要呢，我奶奶告訴過我說謊的人會被神明懲罰，妳就是說太多謊才變成瞎子的對吧。」、「哈哈哈，喂，你知道她之前還和我說彼得潘是真的存在的，噗，怎麼可能啊!」、「是啊，她還說彼得潘因為要去幫助全世界的孩子所以才沒辦法一直來看她呢。」

「不是的、不是的!嗚嗚、彼得潘、彼得潘真的存在!他很溫柔、跟緋葉說了很多故事，玩偶、玩偶還給我!」緋葉無助地想要拿回屬於她的東西，但卻一無所獲。

我看不下去地上前一步。

「夠了!把玩偶交出來!」我試圖搶過那玩偶，但帶頭欺負緋葉的男孩一看見我靠近就做了個鬼臉、將小熊丟到了樹上。

「你們!」

但那個帶頭的小鬼不但沒有悔過還一副你能怎麼樣的模樣「喂，我先說是她的錯喔，誰叫她一直說謊，對吧?大家。」

他的詢問得到了周圍一圈孩子的認同。

「嗚嗚，我的、我的小熊，請、請還給我!」緋葉只能哭泣著，「嗚啊啊!這是彼得潘、彼得潘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啊!」

「哈哈，告訴妳，它被我扔到樹上了，想要就自己撿回來啊。這就是騙人的代價!」

此時一個護士終於發現情況不對「你們在做什麼!?」跑了過來，那群孩子馬上一鬨而散。

只剩下緋葉一人留在原地。

撐著拐杖的小小女孩突然腳一軟，幸好被我和護士兩人扶住。

「我的、我的...彼得潘送我的禮物...」她只能虛弱地顫抖著哭腔。

「沒問題!」我連忙答應她，「我會幫妳拿回來的，好嗎?」

「真、真的嗎?」

「我答應妳，拉勾勾吧。」

「嗯。」只是緋葉剛伸出小手就在護士懷中像是斷電一般失去了氣息，小小的手一瞬垂了下去。

護士連忙呼喚起其他人一同將緋葉抱上病床。

我看著那隻卡在樹梢上的玩具熊、沉思了起來。

「...」

雖然詠希望我不到最後關頭不要隨意回到過去，但是—

「午安，是詠嗎?」我撥通了詠的手機。

然後再一次。

「輕鬆!」

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的我在男孩將玩偶丟到樹上前就跳了起來、抓住了玩偶。

「緋葉，還給妳。」我半彎下腰、輕輕地將玩具熊交到緋葉手上。

「欸?這個聲音!是、是神明大人嗎?嗚、嗚...」一開始只是壓抑的哽咽，但女孩隨後立刻大哭了起來。

雖然那個帶頭的死屁孩想要重新奪回玩具熊，但在我一個警告的眼神後，那群小鬼全部都不敢動彈。

帶頭的小鬼只能以小孩特有的音色刺耳地叫著「她是騙子哦!她說什麼她見過彼得潘，還說等她病好起來彼得潘就會帶她去夢幻島，但彼得潘只是個童話故事!我們只不過是給騙子一個不準再騙人的教訓而已。」

「那又怎麼樣?」我笑著反問。

雖然我恨不得直接賞這個小鬼一巴掌，但顯然這樣做只會讓事情更麻煩。

我決定用我至今的人生經驗教會這個死小鬼伊力安星球答辯法「你怎麼知道沒有彼得潘?」

「怎麼可能有!我媽媽就說沒有。」

「你媽媽說的就對了嗎?所以你媽媽如果說屎好吃、屎就好吃嗎?快回答啊!」

「這這這、這個!」死屁孩陷入邏輯矛盾之中了，但我不給他回答的機會，這種答辯法就要一鼓作氣擊潰對方。

「因為屎不好吃所以你媽騙了你，因為你媽騙了你所以她說彼得潘不存在其實是存在的，因為彼得潘是存在的所以你才是個騙子!得証!」

謝謝你，伊力安星球答辯法。

「我才不是騙子!」那個男孩著急地都快哭出來了。

但我得理不饒人地指著他繼續羞辱「欸!?那你覺得屎好吃了喔!大家快看，有人覺得屎好吃，他吃過屎啊!」

「我才沒有!嗚、嗚哇哇!」屁孩哭了出來。

雖然弄哭小孩很沒有大人樣，連啜泣的緋葉都拉著我的衣角小聲說「神明大人，不要、不要欺負別人，求求你...」

但我拒絕道歉。

此時歷史之壁再次上演，一個護士終於發現情況不對「你們在做什麼!?」跑了過來，我馬上抱起緋葉、抓住她的枴杖轉身就跑。

但身後一直有緊追不捨的腳步聲傳來，我試圖甩開，但不熟悉醫院構造的我很快碰見了死路。

「就是你吧!一個大人欺負小孩不覺得羞恥嗎?」

咦?這個聲音有點耳熟，我連忙轉過身「這個，我。欸—」

「—白雪!」

「墨吶!」

然而白雪在驚訝完後卻咬著牙、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你這傢伙欺負小孩很好玩嗎!不但弄哭了一個，還想抓著緋葉去哪裡!警衛叔叔!快來!就是他、就是這個人!」

「等等!白雪姐姐，不是墨吶哥哥的錯—」緋葉著急地替我解釋。

隨著白雪眼中的疑慮一點點散去，她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但依然毫不客氣地對我說「哼，是墨吶你的錯哦!這種情況任誰都會認為是你在欺負孩子吧。」

另一邊緋葉就乖巧了許多，她像是害怕懷中的小熊玩偶再次消失般用力抱著、然後怯生生地對我開口「對不起，都是緋葉的錯...」

我只能無奈地彎腰下「不用道歉，沒有犯錯就不需要道歉，這是我很重要的人教會我的道理。」

「真是的，你這傢伙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管閒事呢。」白雪用一副不滿地模樣、雙手插在腰旁。

「啥...」

「哼!話說墨吶你來醫院做什麼?」

「還探病的。」嚴格的說，我沒有說謊。「那白雪妳呢?」

「來醫院做複查。」

「複查?」

「你又不是醫生問那麼多幹麼。」白雪蠻橫地結束了話題。

我不由得懷疑我為什麼要問那麼多自討苦吃。

還以為經歷拉麵的事情，她對我的態度會好上一些呢。

但是緋葉卻在我耳邊悄悄地說「白雪姐姐跟緋葉是病友喔。」

「病友?」

白雪聽到我的疑惑後羞紅了臉「緋葉別告訴這傢伙多餘的事情啊!」

「對、對不起，緋葉我、緋葉我又做錯了嗎?」

隨著那泫然欲泣的聲音，白雪急忙否定「不是不是不是!緋葉妳沒有錯喔，錯的全是這個變態的傢伙!」

「對、對不...」只是緋葉的瞬間身體一軟。

要不是她還在我懷中，緋葉也會像手中的玩偶一樣摔在地上。

她失去了氣息如同睡著了一般。

白雪突然臉色大變「快!把她帶回病房那!」

「怎麼了嗎?」

「快點!做就是了!」

「欸?嗯!」

儘管疑惑但我仍照白雪的指令行動。一到人多的地方，白雪立刻招呼起護士幫助，她們手忙腳亂地將緋葉抱上了病床。

白雪向我投來一個跟過來的眼神後便逕自離去，我只能加快速度跟上她的步伐。

「...這被戲稱為童話公主症候群呢。」

「那是什麼?」

什麼公主病的突變體嗎。

「這是我們疾病的別名，因為症狀就像童話裡那些公主招受的詛咒一般，所以有了這個戲稱。有些人像那個孩子，清醒時會逐漸失去身體功能，失明、失去聽覺、最終一覺不醒；有些人則從四肢開始無法行走，漸漸地連說話吃東西都做不到；有些人像我—」

白雪刻意裝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再也碰觸不了水，只要接觸水就會感覺灼燒，要是接觸過久的話神經系統會全部壞死。」

「欸!」

等等—

「那喝水會有事嗎!」

「只要接觸到水對我而言都是損傷。只是因為有特效藥的關係，所以才有辦法看似像正常人一樣。」

「那定期服藥，有治癒的可能嗎?」

「...墨吶你知道這個藥的別稱是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是毒蘋果，因為這個藥就跟童話故事裡的毒蘋果一樣。雖然能夠暫緩症狀，但這是用壽命還換的，服用毒蘋果的人總有一天會因為症狀快速惡化然後突然死亡。」

白雪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但顫抖地手出賣了她。

「況且這個藥能做到的真的也只有暫緩症狀，像我現在普通的喝水還可以靠吃藥緩解痛苦，但像是全身長時間浸泡在水中的情況就不靠是藥能解決的了。而且藥效也只會越來越弱而已，這就是我退出遊泳部的原因，因為我已經沒辦法游泳了，總有一天我會連喝水都做不到吧。」

我想起了我墜入學校泳池，白雪拉我上岸的那天。

「白雪...」

「同情話就免了，我說這些可不是想讓你可憐我。」白雪轉過身、倔強地露出不服輸目光，「反正我都已經獨自忍受這麼久了，再長一點也沒關係。」

「...嗯。」

無論是場面話還是安慰話都說不出口的我只能沉默以對。

「好了，別這副做錯事的表情，就因為這樣我才不想告訴其他人啊。」白雪依舊用蠻橫的口吻包裝著自己，「不過會有毒蘋果這樣的別稱真是諷刺呢。被命名為白雪的我遲早會吃著母親製作的毒蘋果死亡，簡直跟童話故事一樣。」

「這是妳母親製作的!」我把差點脫口而出的冰織所長壓回肚子裡。

「是啊，她就是為了研究這個藥而完全不關心我呢。」

「她研究這個藥難道不是為了妳嗎?」我忍不住插話，但卻得到白雪自嘲的笑容「為了我?不，你想多了，她只是為了工作而已。畢竟我被診斷出有這個病時，她早就已經去逝了。從以前開始，她就是一個為了實驗把女兒趕走的人。」

...。

「但是至少妳的父親為了妳才出錢讓妳治療吧。」

「不，他只是不想被人說是個糟糕父親而影響了他的政治前途吧。」

一切又開始撲朔迷離起來。

清楚地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卻老是在找到解答前最後一刻碰壁。

我不禁緊握那把鑰匙感受上面的文字。

—回到過去殺死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