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 禍從來不單行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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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0-29
「很抱歉,姎比較希望,汝等稱呼姎……占星士,姎依循天象,而非魍魅。」
「她堅持占卜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不喜歡別人把兩者混為一談。雖然在我看來占星術不就是占卜的一種嘛!」吉雷湊在尤菲米耳邊說道,實際上現場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他擺明就是要講給嘉泰拉聽。
「每位新客人都能,無條件享有一次,占星服務,姎絕不收費。」嘉泰拉極力鼓吹。「當今,懂得占星的行家,可遇,不可求呦。」
既然免費,那做做看也無妨。尤菲米聽從嘉泰拉指示,腦袋放空,將手掌放在星盤中央。
星盤是一塊十二邊形的多層轉盤,黃道十二宮的浮雕在邊緣繞一圈,正中央有個神似指北針的物件,總計十根針,每層轉盤分配兩根,一顆又圓又大的不知名寶石鑲嵌在中心點;夾於指北針和十二星座之間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數字和圖騰,字體極小,以繁複線條分割出無數區塊,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當尤菲米的手覆住寶石,指針隨即瘋狂地旋轉起來,連帶每一層圓盤也緩緩轉動。
嘉泰拉邊切牌邊呢喃:「來吧……會瞧見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是汝最真實的內在,還是最顯眼的表徵?」
指針和轉盤漸停,最上層的粗針尖顫巍巍指向雙魚方位,同時間,嘉泰拉唰地迅速將塔羅牌朝下在桌面鋪開,要尤菲米挑出一張。
尤菲米一手按住星盤,一手隨便選中一張,向右翻開的牌面揭曉謎底──
策騎白駒的逆位「死神」。
命令尤菲米收回手,嘉泰拉端詳兩樣法器的答覆,忍俊不禁。
從頭到尾嘉泰拉隻字不問,尤菲米渾然不知女子到底在占卜什麼。
「可嘆、可嘆,如果汝肯多花點心思在……琢磨工藝品以外的地方,就能提早察覺,蟄伏在汝身周的,別有用心之人。」嘉泰拉十指交叉撐著下顎,笑得意味深長。「汝沒有……自以為的無辜。彼等有的關注汝,有的覬覦汝,有的,為了汝。汝一味忽略,忘了彼等……不會因忽略而不存在。」
少年工藝師被占星士的說詞弄得毛骨悚然,一陣冷意攀上背脊。
「嘉泰拉,拐彎抹角有意思嗎?有話直說,我家親愛的膽子小禁不起嚇。」
「誰是你家的!你才禁不起嚇!」
「一分錢,一分貨,想要姎,說得更多,就拿出誠意吧。」
「死要錢的奸商。」吉雷冷哼。「菲菲,你還想問下去嗎?」
「我撥不出多餘錢來。」尤菲米搖頭,帶出門的旅費扣除食宿交通剩不了多少,參考吉雷剛剛付出去的價碼,嘉泰拉的情報之貴可見一斑,他絕對付不起。
「大不了我多爆點『內幕』給她就是了。」吉雷臉上一派輕鬆,好似真的還藏一大票有價值的八卦……更正,情報在腦中。
「不必了,到此為止。」尤菲米擺手,面上略顯疲態。他們的首要之務是解決帝國的緝捕令,其餘的將來再說吧。
嘉泰拉微微一笑,唐突地提出請求:「紅髮閣下,請汝先迴避,姎有話想同方道恩閣下……私下談談。」
「母狐狸妳──」吉雷瞇起眼瞪她,欲言又止。尤菲米本想駁回,但觀察了吉雷的反應,最終選擇按兵不動。
「姎不會害彼,只是想問件事,汝信不過姎嗎?」
兩人對視片刻,吉雷服輸似的耙瀏海,一口氣乾掉咖啡後起身。
「前年的夏季,有走私商從外海運來一批雲麻罌,他們的商船在白石港卸貨。剩下的,我曉得妳自有辦法。」拋下事先說好的情報費,他大步走出會客室。
尤菲米好奇吉雷的言外之意,聽起來這件情報對嘉泰拉很重要,她似乎想藉此幹什麼事;但尤菲米更在乎占星士凝視他的目光,有種被洞悉的感覺,令人想離她越遠越好。
「汝瞭解彼多少?」嘉泰拉拋出一個沒頭沒尾、不明就裡的問題。
尤菲米被她弄懵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支開當事人就為了聊這個?
「大概是全部。」
「全部……啊。不錯,如果汝,對紅髮閣下的經歷一無所知,就跟了過來,甚至因此賠上性命,姎會替汝……感到可憐。」她的聲音和緩而溫柔,可語意便不是那麼讓人舒服了。
「我不需要妳的憐憫。」尤菲米相信,要是方才他傻傻地反問「妳說的是什麼意思」,這女子鐵定會馬上把他打發走。「明知身涉險境卻不設法釐清事由,就這樣稀里糊塗遇劫而死,那也是我咎由自取,輪不到妳來插嘴。」
出發前吉雷早已告訴過他,現在他的處境很危險,有心人士都認定他有身懷半弦齒輪的可能性,況且吉雷自己的過去也和半弦齒輪有瓜葛,這七天內會不會出變故實在難說。
嘉泰拉的語氣還是溫溫柔柔,似乎毫不惱火。「汝個性有意思,怪不得紅髮閣下會欣賞汝。」
「妳以前所認知的那個人早就不在了,別再以為妳比我還瞭解他。」尤菲米面對招惹自己的傢伙向來不太客氣。
「呵呵。」好像感到有趣般,美麗的占星士莞爾。「情報販子不會隨便說出信息,除非汝負得起足夠價值……將它買下,不過,看在汝是個有趣的孩子份上……姎免費送汝一條消息吧。」
「帝國走狗姑且不會動汝,但周遭的人可不,二十來雙目光窺伺著汝。姎的告誡不是推測……是百分百的,情報。」
*
「嘉泰拉的意思是『不久後,會有數量可觀的,其他勢力來,襲擊你,所以你要提高警覺呦』。」吉雷模仿占星士的口吻道。「明明是個情報販子,偏要用占卜師那套賣關子營造神祕感,我從以前就覺得她這點很有病。」
「說得好像你自己就很正常一樣。」
「按我對嘉泰拉的理解,她應該想從你身上獲得某種東西──也許是充實她的情報庫之類的──才要求與你獨處。」吉雷不在意尤菲米的揶揄。「嘉泰拉獲取情報的手段不計其數,而且她能夠悄悄對人耍小花樣,但別人根本無法察覺!菲菲,你現在身體有沒有感覺哪裡不適?」
「有啊。」
「什麼!哪裡?」吉雷急切地扳著少年肩膀,神情活像要衝回去向嘉泰拉興師問罪。
「我累了、肚子餓了,想休息。」尤菲米得意地揚起嘴角,成功擺了吉雷一道使他心情好轉。
「你這孩子真是……」吉雷失笑。不過尤菲米身子骨貧弱是不爭的事實,他不會怠慢尤菲米的身體狀況。「我們找間餐館坐坐吧。」
尤菲米突然停下腳步,扭頭往旁看。吉雷順著他的視線,同樣看到旁邊商店的櫥窗裡,展示著洋娃娃、串鍊、縫上華麗蝴蝶結的布包等小女孩喜歡的玩意兒。
是飾品材料行,專門販售手作藝術的素材,比如針線盒、鈕扣、珠子、緞帶、碎花布之類的。雖然布娃娃等物同樣有手工藝品之稱,卻與尤菲米這些工藝師所打造的「工藝品」有著本質上的差異,於是進入工業時代後,人們用「工藝品」和「手作品」叫法區分機械偶跟布娃娃兩類截然不同的物件。
「怎麼了嗎?」吉雷不解尤菲米為什麼目不轉睛盯著櫥窗。
「我想起阿毛的線已經鬆脫,只是家裡針線用完所以遲遲沒有修補。」尤菲米反手摸摸揹著的背包,上頭有隻雙腿粗壯的白鸛。「小白也是,需要補強一下了。」
尤菲米喜歡在自己的布材質用品上刺繡,然後給刺出來的醜陋生物取名字,還取得俗不可耐。由於繡在每個布製品上的生物未有重複,久而久之那些怪名字也等於代指某樣物品。
別人提起自己的東西時,頂多只能以「綴著水藍色流蘇的提包」或者「黑白格子紋毛毯」來描述,尤菲米卻能一口一個「小花」、「鱗仔」。
順帶一提,前天被搶劫的斜肩帆布包叫「阿角」。
「哦──要買針線就進去唄,幹麼站著不動?」
「首都物價高,在這裡買似乎不大划算。」
「……菲菲,你對金錢錙銖必較的程度,我深感佩服。」吉雷由衷嘆道。
尤菲米一臉「也不想想是誰害的」的嫌棄表情。「自從你這隻大米蟲在我家住下以後,開銷大幅增加,我不斤斤計較都不行!話說,我還沒問你呢,你付給嘉泰拉的那袋錢打哪來的?」
吉雷是一個靠他養的窮光蛋,吃穿用度全部由他供給,不可能無緣無故生出額外財富。
「賭博啊。」
「蛤?」尤菲米突然懷疑他的耳朵出問題,沒聽清。「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