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就一個就好
本章節 2881 字
更新於: 2023-09-21
「怎麼啦？」葉蓉萱問，不過她的眼神仍定在螢幕上。
「你臉上弄髒了。」程文馨說。
「嗯？」
葉蓉萱好像還沒有意會過來。她才剛看向程文馨，她便拿起一張紙巾，替葉蓉萱抹去了臉上的油漬。
葉蓉萱愣了愣，手上還握著啃到一半的雞腿。
她的眼睛瞪得好大，但是程文馨來回打量著她的雙眼，卻沒有看見一絲驚懼或擔憂的神情。她的身體也沒有往旁邊挪開。程文馨的心臟在胸腔裡欣喜地舞動。老師沒有迴避她——這是一種進步，對吧？
程文馨想辦法在臉上堆出一個微笑。「怎麼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剛剛你臉上有東西啊。」
「⋯⋯噢。」葉蓉萱遲疑地點了點頭。「謝謝。」
老師並不介意她這樣略顯親暱的動作。
程文馨強迫自己保持表情平靜，但她懷疑自己做得很不成功。最後，是她先轉開了視線，因為她可以感覺到臉頰的溫度開始上升了。她又從桶中拿出一支炸雞，看向螢幕。
她什麼也沒看進去。她太忙著用眼角餘光偷看葉蓉萱，而她發現，葉蓉萱的雙眼仍落在她身上。
影集還在繼續演出，但是程文馨總覺得，房裡的空氣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似乎變得更厚重、更溫暖了一點，她的胸口有點緊繃，呼吸變得有點困難。但是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程文馨爬起身，往房間角落的浴室走去。她關上門，把油膩的雙手洗淨，又用冷水洗了臉。然後她咬著嘴唇，盯著鏡中的自己。她的臉頰泛著紅暈，而她慶幸房間的光線昏暗，葉蓉萱看不見她笨拙的樣子。
冷靜啊，程文馨。她必須冷靜。
這是她第一次來老師家，她可不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至於什麼算是出格的事，程文馨沒有去想，也不敢去想。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她再度打開門，回到房間裡。
「肚子痛？」葉蓉萱在她坐下時問道。
「沒有啦。」程文馨回答。
她伸出手，抱住葉蓉萱的手臂，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她感覺到葉蓉萱的身體一晃，手臂不自然地僵在身側。但是她沒有抽走或推開她。
「啊，老師。這樣感覺超幸福的。」程文馨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怎樣？」
「這樣啊。」她模糊地打了個手勢。「有電影、有炸雞，還可以這樣坐在一起。你不覺得很幸福嗎？」
她聽見葉蓉萱的笑聲從頭頂上傳來。「好吧，幸福、幸福。」葉蓉萱的另一隻手抬起，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你不要去跟別人炫耀你的特權喔。我這裡絕對擠不下三十個人。」
「才不會咧。」程文馨保證。「我才不要跟別人分享。」
這可是她跟老師的小祕密。沒有人可以來跟她共享老師下班後的注意力。好吧，也許只有老師的男友可以。
這是她男友每個週末都會來過夜的小套房。想到這一點，程文馨心底的酸澀感又再度湧起。但是這次，其中混合了一點得意。
也許葉蓉萱在週末是屬於男友的，但是在平日，她都可以屬於她。
她不禁暗自微笑，一邊更貼近葉蓉萱的身體。
她們就這樣靠在一起，一連看了兩集。當葉蓉萱爬起身子，準備去把燈打開時，程文馨一點也不想讓她離開。
刺眼的燈光亮了起來，程文馨忍不住瞇起眼。
投影的燈關上了，房間又再度恢復成原本的樣子；剛才那顆包裹著她們的泡泡好像啵地一聲破掉了。程文馨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午夜時的灰姑娘；她又變回了先前的那個她，而葉蓉萱也變回了原本的老師。
程文馨看著葉蓉萱在床沿坐下，雙腿交叉，手掌撐著床墊邊緣，像個小女孩。
「好啦，你是不是也該回家了？」葉蓉萱說。「太晚回去，你爸媽不會唸嗎？」
提起她的爸媽，就讓程文馨翻了個白眼。「他們只是想要有人盯著我，不要給他們惹麻煩而已。他們才不在乎。」
她猜，今天補習班應該又打電話給媽媽了。但是沒關係，以後就不會了。
今天晚上回去之後，她就會叫媽媽把她的補習班退掉。她才不想去補什麼習，她就算靠自己，也可以唸出不錯的成績。她並不是真的那麼討厭補習。但是如果她爸媽是想要把她塞在補習班的教室裡，這樣他們就不用自己為女兒負責的話，那就不了，謝謝。
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照顧好，不需要補習班老師當褓母。
而且真要說的話，她寧可讓葉蓉萱當她的褓母。
「文馨，不要這樣嘛。」葉蓉萱說。她頓了頓，像是在尋找正確的字彙。「我不知道你家的狀況到底是怎麼樣，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和他們賭氣，反而傷害到自己。你懂嗎？」
「我知道。」程文馨咕噥道。
「你只要記得，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好就好了。」葉蓉萱對她說。「其他事，也不是你可以擔心的。學會為自己負責，就是最重要的功課了。」
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好。她就是個學生而已，除了乖乖上課、按時交作業、把書唸好之外，她還有什麼事要負責？
程文馨定定地看著老師，思索著她說的話。
「所以這代表，你該乖乖回家了。」葉蓉萱說。她伸出手，摸了摸程文馨的頭髮。「我等一下要先洗澡，還要跟我男友講電話。」
程文馨撅起嘴。「原來是因為要講電話才趕我走啊。」她的嘴唇一歪，露出一抹微笑。「我也見過他了啊。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
「因為我不想要在你面前跟男友講話啦。」葉蓉萱笑了起來，臉頰微微泛紅。「這樣很尷尬的好嗎。」
是指哪一種尷尬呢？有那麼一瞬間，程文馨還想要繼續追問，但是她咬了咬舌頭，忍了下來。她今天已經得到超乎所求所想的了，她可不想得寸進尺、冒著在最後搞砸一切的風險。
「我不想回家。」她只是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把下巴抵在膝蓋骨上。「老師，讓我留在這裡過夜好不好？」
「當然不行！」葉蓉萱喊道，像是被嚇到似的瞪大眼睛。「這樣你爸媽會發瘋吧。」
噢喔，這個提議果然是太超過了。但是沒關係，她可以假裝她只是在開玩笑。程文馨抿嘴。她可以再退一步。只有一點點的特權就好。
「好吧，那，老師⋯⋯」她抬起頭，對葉蓉萱露出燦爛的微笑。「我想要一個晚安吻。」
「什麼？」
葉蓉萱的雙眼睜得又圓又大，好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就一個就好。」程文馨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故作無辜地眨眨眼。
葉蓉萱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回打量著她的臉。
程文馨感覺到自己的掌心冒出冷汗。她知道這個要求也有一點超過。但是，這就是她想要的多一點特權。
她們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幾乎就像是某種挑戰。
明明才過了幾秒鐘，但是程文馨卻覺得一切都像是靜止了好幾個小時。她屏住呼吸，動也不動，怕自己任何微小的動作，都有可能打破老師現在正在進行的天人交戰。
而最後，首先撇開目光的人，依然是葉蓉萱。她抿起嘴，看著自己的腳尖。程文馨看著她搓了兩下手指。
然後她再度看向程文馨。
「好啊。」她的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就一個喔。」
她傾身向前，程文馨便閉上了眼睛。接著，她感覺到一個柔軟的東西，碰觸到她的額頭。
一股酥麻的感覺，以那個吻為中心點擴散開來，直到程文馨的胸口。她咬緊牙關，感受著自己的臉頰有點刺癢的感覺。
她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好像渾身的血管都擴張開來，而她整個人彷彿都要從地面上浮起來似的。她的胸口有一股隱隱的疼痛，但是並不會讓她不舒服。
就和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心跳加速、所有酸澀又甜美的感受，還有她晚上睡不著時的那些幻想一樣。
她喜歡這種感覺。
她喜歡這個吻。
她喜歡葉蓉萱。
「好啦，一個了。」葉蓉萱說。「這樣你願意回家了嗎？」
程文馨笑了起來。
回家的路上，她就這樣帶著那一抹傻笑。一直到她搭電梯回到大廈的二十樓，感應了指紋、推開家門的那一刻。
她的爸媽正坐在巨大厚實的皮沙發上，媽媽的大腿上放著手機，爸爸則雙臂交抱在胸口，臉色鐵青。
笑容立刻從程文馨的臉上蒸發了。
「程文馨，你今天晚上去哪裡了？」爸爸沉聲問道。
程文馨嚥了一口口水。
「你臉上弄髒了。」程文馨說。
「嗯？」
葉蓉萱好像還沒有意會過來。她才剛看向程文馨，她便拿起一張紙巾，替葉蓉萱抹去了臉上的油漬。
葉蓉萱愣了愣，手上還握著啃到一半的雞腿。
她的眼睛瞪得好大，但是程文馨來回打量著她的雙眼，卻沒有看見一絲驚懼或擔憂的神情。她的身體也沒有往旁邊挪開。程文馨的心臟在胸腔裡欣喜地舞動。老師沒有迴避她——這是一種進步，對吧？
程文馨想辦法在臉上堆出一個微笑。「怎麼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剛剛你臉上有東西啊。」
「⋯⋯噢。」葉蓉萱遲疑地點了點頭。「謝謝。」
老師並不介意她這樣略顯親暱的動作。
程文馨強迫自己保持表情平靜，但她懷疑自己做得很不成功。最後，是她先轉開了視線，因為她可以感覺到臉頰的溫度開始上升了。她又從桶中拿出一支炸雞，看向螢幕。
她什麼也沒看進去。她太忙著用眼角餘光偷看葉蓉萱，而她發現，葉蓉萱的雙眼仍落在她身上。
影集還在繼續演出，但是程文馨總覺得，房裡的空氣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似乎變得更厚重、更溫暖了一點，她的胸口有點緊繃，呼吸變得有點困難。但是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程文馨爬起身，往房間角落的浴室走去。她關上門，把油膩的雙手洗淨，又用冷水洗了臉。然後她咬著嘴唇，盯著鏡中的自己。她的臉頰泛著紅暈，而她慶幸房間的光線昏暗，葉蓉萱看不見她笨拙的樣子。
冷靜啊，程文馨。她必須冷靜。
這是她第一次來老師家，她可不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至於什麼算是出格的事，程文馨沒有去想，也不敢去想。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她再度打開門，回到房間裡。
「肚子痛？」葉蓉萱在她坐下時問道。
「沒有啦。」程文馨回答。
她伸出手，抱住葉蓉萱的手臂，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她感覺到葉蓉萱的身體一晃，手臂不自然地僵在身側。但是她沒有抽走或推開她。
「啊，老師。這樣感覺超幸福的。」程文馨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怎樣？」
「這樣啊。」她模糊地打了個手勢。「有電影、有炸雞，還可以這樣坐在一起。你不覺得很幸福嗎？」
她聽見葉蓉萱的笑聲從頭頂上傳來。「好吧，幸福、幸福。」葉蓉萱的另一隻手抬起，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你不要去跟別人炫耀你的特權喔。我這裡絕對擠不下三十個人。」
「才不會咧。」程文馨保證。「我才不要跟別人分享。」
這可是她跟老師的小祕密。沒有人可以來跟她共享老師下班後的注意力。好吧，也許只有老師的男友可以。
這是她男友每個週末都會來過夜的小套房。想到這一點，程文馨心底的酸澀感又再度湧起。但是這次，其中混合了一點得意。
也許葉蓉萱在週末是屬於男友的，但是在平日，她都可以屬於她。
她不禁暗自微笑，一邊更貼近葉蓉萱的身體。
她們就這樣靠在一起，一連看了兩集。當葉蓉萱爬起身子，準備去把燈打開時，程文馨一點也不想讓她離開。
刺眼的燈光亮了起來，程文馨忍不住瞇起眼。
投影的燈關上了，房間又再度恢復成原本的樣子；剛才那顆包裹著她們的泡泡好像啵地一聲破掉了。程文馨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午夜時的灰姑娘；她又變回了先前的那個她，而葉蓉萱也變回了原本的老師。
程文馨看著葉蓉萱在床沿坐下，雙腿交叉，手掌撐著床墊邊緣，像個小女孩。
「好啦，你是不是也該回家了？」葉蓉萱說。「太晚回去，你爸媽不會唸嗎？」
提起她的爸媽，就讓程文馨翻了個白眼。「他們只是想要有人盯著我，不要給他們惹麻煩而已。他們才不在乎。」
她猜，今天補習班應該又打電話給媽媽了。但是沒關係，以後就不會了。
今天晚上回去之後，她就會叫媽媽把她的補習班退掉。她才不想去補什麼習，她就算靠自己，也可以唸出不錯的成績。她並不是真的那麼討厭補習。但是如果她爸媽是想要把她塞在補習班的教室裡，這樣他們就不用自己為女兒負責的話，那就不了，謝謝。
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照顧好，不需要補習班老師當褓母。
而且真要說的話，她寧可讓葉蓉萱當她的褓母。
「文馨，不要這樣嘛。」葉蓉萱說。她頓了頓，像是在尋找正確的字彙。「我不知道你家的狀況到底是怎麼樣，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和他們賭氣，反而傷害到自己。你懂嗎？」
「我知道。」程文馨咕噥道。
「你只要記得，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好就好了。」葉蓉萱對她說。「其他事，也不是你可以擔心的。學會為自己負責，就是最重要的功課了。」
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好。她就是個學生而已，除了乖乖上課、按時交作業、把書唸好之外，她還有什麼事要負責？
程文馨定定地看著老師，思索著她說的話。
「所以這代表，你該乖乖回家了。」葉蓉萱說。她伸出手，摸了摸程文馨的頭髮。「我等一下要先洗澡，還要跟我男友講電話。」
程文馨撅起嘴。「原來是因為要講電話才趕我走啊。」她的嘴唇一歪，露出一抹微笑。「我也見過他了啊。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
「因為我不想要在你面前跟男友講話啦。」葉蓉萱笑了起來，臉頰微微泛紅。「這樣很尷尬的好嗎。」
是指哪一種尷尬呢？有那麼一瞬間，程文馨還想要繼續追問，但是她咬了咬舌頭，忍了下來。她今天已經得到超乎所求所想的了，她可不想得寸進尺、冒著在最後搞砸一切的風險。
「我不想回家。」她只是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把下巴抵在膝蓋骨上。「老師，讓我留在這裡過夜好不好？」
「當然不行！」葉蓉萱喊道，像是被嚇到似的瞪大眼睛。「這樣你爸媽會發瘋吧。」
噢喔，這個提議果然是太超過了。但是沒關係，她可以假裝她只是在開玩笑。程文馨抿嘴。她可以再退一步。只有一點點的特權就好。
「好吧，那，老師⋯⋯」她抬起頭，對葉蓉萱露出燦爛的微笑。「我想要一個晚安吻。」
「什麼？」
葉蓉萱的雙眼睜得又圓又大，好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就一個就好。」程文馨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故作無辜地眨眨眼。
葉蓉萱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回打量著她的臉。
程文馨感覺到自己的掌心冒出冷汗。她知道這個要求也有一點超過。但是，這就是她想要的多一點特權。
她們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幾乎就像是某種挑戰。
明明才過了幾秒鐘，但是程文馨卻覺得一切都像是靜止了好幾個小時。她屏住呼吸，動也不動，怕自己任何微小的動作，都有可能打破老師現在正在進行的天人交戰。
而最後，首先撇開目光的人，依然是葉蓉萱。她抿起嘴，看著自己的腳尖。程文馨看著她搓了兩下手指。
然後她再度看向程文馨。
「好啊。」她的嘴角帶著淺淺的微笑。「就一個喔。」
她傾身向前，程文馨便閉上了眼睛。接著，她感覺到一個柔軟的東西，碰觸到她的額頭。
一股酥麻的感覺，以那個吻為中心點擴散開來，直到程文馨的胸口。她咬緊牙關，感受著自己的臉頰有點刺癢的感覺。
她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好像渾身的血管都擴張開來，而她整個人彷彿都要從地面上浮起來似的。她的胸口有一股隱隱的疼痛，但是並不會讓她不舒服。
就和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心跳加速、所有酸澀又甜美的感受，還有她晚上睡不著時的那些幻想一樣。
她喜歡這種感覺。
她喜歡這個吻。
她喜歡葉蓉萱。
「好啦，一個了。」葉蓉萱說。「這樣你願意回家了嗎？」
程文馨笑了起來。
回家的路上，她就這樣帶著那一抹傻笑。一直到她搭電梯回到大廈的二十樓，感應了指紋、推開家門的那一刻。
她的爸媽正坐在巨大厚實的皮沙發上，媽媽的大腿上放著手機，爸爸則雙臂交抱在胸口，臉色鐵青。
笑容立刻從程文馨的臉上蒸發了。
「程文馨，你今天晚上去哪裡了？」爸爸沉聲問道。
程文馨嚥了一口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