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較量

　　已是薄暮之時，灰暗天幕更近漆黑，視線又昏暗幾分，大地被一片陰霾籠罩，僅有一旁路燈勉強照亮戰場。

　　路恩凝望不遠處咆哮的怨靈，那流動著的濃重黑霧在漫天飄散的塵土中顯得如此詭譎、暗藏危機。原先它的氣息就令人感到壓迫，此時又更加強烈，它到底還能多棘手？

　　他感受汗水自額邊滑落，金瞳一刻不敢眨，深怕錯過任何微小細節。察覺到災厄之主的憤怒，已做好隨時迎擊的準備。

　　災厄之主舉起巨大手臂，其手掌上湧現一黑暗旋渦，旋轉速度極快，彷彿能將空間扭曲般。

　　「能讓我出招的人類，你還是第一個。」暗啞的嗓音如此說著。「這個暗影旋渦，你會如何應對？」

　　話音剛落，被釋放的旋渦快速擴散，它吞噬周圍的樹木與碎石塊，將其化為虛無。

　　塵土還未飄散，金髮青年遠遠地便看到充斥戾氣的旋渦朝自身方向筆直衝來，以及旋渦旁不斷溢出的黑暗氣息。但他並不懼怕，自掌握聖劍的力量後便知悉其中奧秘，如腦內植入晶片般灌輸並了解運用的方法。

　　「我絕不會讓它通過這裡。」

　　猛地，路恩風馳電掣般急速飛奔，縱身一躍至旋渦上方，體內的暖流頓時流向劍刃，浮現金光的聖劍自上而下揮出狠勁的砍擊，如流星群般拖曳出耀眼軌跡，順著方向往下衝擊。

　　被擊中的旋渦瞬間一分為二在原地打轉，雖未能讓它消失，但體積略微縮小了些。直至金光自兩個旋渦中淡化，又繼續直衝而去。

　　見狀，落地的路恩利用反彈的力量向前跳躍，輕盈而迅速地站在旋渦前，一刻都未停頓地立刻變換姿勢揮舞聖劍，以自身為中心劃出如龍捲風般的巨大螺旋狀金光，猛烈地射向分裂的暗影旋渦。

　　「轟隆——」

　　猶如兩顆隕石相撞發出巨大聲響，兩方雷霆萬鈞的力量在周圍掃起一陣狂勁旋風，塵土落葉被捲入天際之中，疾風暴雨的猛烈攻勢撼動大地。

　　旋渦和螺旋金光在撞擊中互相化解，只見旋渦游移過的地面皆成焦黑。已料想結果的路恩當即迅速側身迴避，儘管未遭捲入仍被強勁風刃劃傷皮膚，黑血隨之溢出。

　　「原來不是耍嘴上功夫啊，確實有兩下子，這膽識值得嘉許。」見對方化險為夷，災厄之主也不同先前藐視的態度，多了幾分對實力認可的心服。

　　「我說過會消滅你，證明黑暗永遠無法戰勝光明。」路恩一甩聖劍，自信不疑地道。金瞳充滿堅定，沉穩的語氣不留反駁餘地。

　　「咯咯⋯⋯簡直癡人說夢，我可是不敗的傳說啊！」聞言，災厄之主發著怪笑，晃晃悠悠地飄移靠近。它再次伸出手掌，數條觸鬚自指尖伸出蠕動，並閃爍幽暗的黑光。「黑暗之觸。」

　　「儘管來吧！我會貫徹這份使命的意義，即便心臟會就此停止跳動也要將你澈底粉碎！」瞪大的金色眼眸裡燃燒著不屈不饒的火焰，明亮且堅決，一字一句彷彿充滿強韌的生命力。

　　下一波攻擊即刻到來，如蛇行般快速扭動而來的觸鬚令人發麻。路恩踏穩雙足、毫不猶豫地發動攻擊，他迅速衝向觸鬚，手中聖劍閃耀，像鑲嵌數顆琉璃般熠熠生輝，利刃隨之切割空氣，創造凌厲的劍氣波及觸鬚、貫穿其防禦。

　　然而，災厄之主卻從容不迫，散發凜冽的寒氣。被擊散的觸鬚轉瞬間又再生，旋即纏繞金髮青年的手足。

　　遭限制行動的路恩動彈不得，心想不妙，咬牙切齒地極力掙扎，卻無奈越是抵抗觸鬚捆得越是緊密。與之接觸的剎那隻覺身體極其冰冷，似被冷鉗夾住般，凍得發疼。

　　倏忽，逐漸難以使勁，窒息感猛地衝向腦門，觸鬚悄無聲息地吸取他的力量和生命力使其變得虛弱。

　　災厄之主湊近他面前，欣賞似地盯著那張痛苦的面容，張開幽暗巨口道：「當你意識脆弱時，我會吞噬你的靈魂，將你困在黑暗泥沼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呵⋯⋯只剩威嚇這個手段了嗎，災厄之主？」路恩嗤之以鼻，透著不屈服的強硬。

　　「咯咯哈哈哈！真是妄自尊大的傢伙，死期將至，已經害怕得胡言亂語了啊。」聽聞對方的挑釁，它倒不感惱怒，只創造一條新的黑暗之觸延伸而出，欲往路恩胸口襲擊。

　　頃刻間，一身影以流星趕月之勢追逐而來，敏捷地斬斷眾多觸鬚。

　　災厄之主旋即隱藏龐大身軀，見不速之客到來，絲毫不感訝異，倒有幾分鄙視。

　　擺脫窒息感的路恩撐著聖劍單膝跪地，吃力地調整呼吸，雖僥倖擺脫那股黑暗的影響，可心知肚明肉體與靈魂皆受到創傷。

　　他意外地望著眼前的背影，熟悉而陌生，那人手中的短刀騰起黑霧並閃爍寒光，顯得格外危險。

　　「維拉？你⋯⋯」路恩喘氣道，隨即憶起些什麼，猛然回首一望，見奧托和埃麗卡平安無事，頓時明白情況。「都解決了啊。」

　　「路恩，聽我說，我有個計劃。」片刻，維拉滿腔疲倦地道，語速有些緩慢、態度有些漠然，方才用盡全力斬斷觸鬚已是最後的力量，此刻光是要集中精神也變得相當困難。「我會讓災厄之主完全寄生我的身體，屆時，我會用意志力與它對抗，你得趁我被它控制之前，用聖劍——」

　　「你在胡說什麼？如果我們合力出擊，有更高的機率戰勝它，你何必要被寄生？」對方話未完，路恩便蹙眉打斷，顯然對這決定感到無法理解。

　　「這是唯一的方法，雖然我沒把握是否能行，但必須嘗試。我的詛咒即將失控，思想也快被侵入，但是⋯⋯我不希望變成那樣，與其被災厄之主吞噬靈魂而死，倒不如死在聖劍之下。」維拉悵然若失地悲訴，話到最後尾音顫抖，身體甚至有些搖晃。

　　聞言，路恩頓感悲哀，一時無言以對，換言之，等同於要他親手了結維拉的性命，暗自思忖一陣，終是沒能同意。

　　見對方遲遲不肯應允，維拉也按耐不住脾氣，厲聲道：「路恩，你得跟我合作！你想消滅災厄之主，對吧！既然如此還猶豫什麼？你還得為那兩個人報一箭之仇，而我只能這樣贖罪了啊！」

　　「⋯⋯我會當作這是你對於我的提問的答案。」須臾，路恩沉痛地閉起雙眸，無可奈何地接受提議。「嗯，我明白了。」

　　得到回覆的維拉沒有應聲，只是眼中佈滿哀悽，感受跳得越發猛烈的心臟、感受還活著的感覺。

　　但他心裡仍是盼望，希望奇蹟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