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控制

　　「路恩⋯⋯如果，我是說如果計劃失敗的話，你會怎麼做？」片刻，維拉有些膽怯地問。

　　「為了消滅災厄之主，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路恩微微瞥頭果斷地回應，毫無起伏的語氣似湖面般平靜。

　　聞言，維拉一怔，黑眸浮現一片黯然。他滄桑一笑，啞聲道：「嗯，那就好。」

　　一陣晚風輕柔拂上臉頰，一絲涼意自指尖蔓延開來，讓內心的溫熱逐漸冷卻。黑髮於風中搖曳，卻吹不散成堆的遺憾，眼眶的酸楚、濕潤的睫毛，世上再無容身之處，唯有影子相伴。

　　維拉決然丟棄短刀，不再執意與黑暗對抗，放鬆精神和緊繃的身軀，只覺令人發寒畏懼的氣息於體內奔流，貪婪地佔據血液、神經直至各個角落。嘈雜混亂的喧囂聲頓時自耳邊響起，聽得他頭痛欲裂，瞬間，眼前彷彿遮上布簾，看不見世界。

　　他感覺自己像溺水之人拚命地掙扎，可洶湧浪潮卻不斷來襲，待浮出水面又被無情打壓，如此循環著，直到形成一片如高牆般的海嘯沉重地降下，終是被澈底淹沒，捲入幽暗海底。

　　與此同時，待在不遠處的金髮青年也開始準備。

　　路恩凝望看起來還算正常的維拉，隨即閉眸深呼吸、集中心神與聖劍重新連結，體內力量即刻源源不絕地湧現，代他引導祝福之心注入聖劍之中。須臾，耀目的聖光盤繞聖劍，如液體涓涓細流，空氣中充斥著神聖氣息。

　　然而，黑髮青年卻顯得不對勁。

　　「維拉？你成功了嗎？」路恩小心翼翼地叫喚，眉宇間滿是嚴肅，不自覺地握緊劍柄。

　　只見維拉步伐凌亂地朝他走來，無神空洞的雙目已失了光，看起來就像具懸絲傀儡，肢體相當不協調。

　　「路恩，我⋯⋯」滿是驚恐的聲音傳來，他還能言語，但是——

　　「愚蠢的伎倆也妄想控制我嗎？無知的人類！如此弱小之人又奈何得了我？豈敢高談闊論，還真不知主宰者是誰啊？」驀地，自維拉口中發出災厄之主令人厭惡的粗糙魔音，口吻夾雜著傲慢不屑。

　　路恩頓時愣住，逐漸睜大的雙眸掠過一絲驚詫。

　　「你對他⋯⋯做了什麼？」他橫眉怒目咬牙切齒地質問。

　　「寄生宿主的體內，是必然的發展；控制宿主的身體，是必要的手段。不過⋯⋯我特地保留他的意識，讓你們還能敘敘舊。」

　　「路恩！無需猶豫，直接砍了我！也許它就能被一併消滅！」

　　兩種聲音交纏不清，路恩頓時一陣煩躁，並非沒有料想到這般局面，可真發生時仍感五味雜陳。

　　他原想，倘若維拉成功牽制災厄之主的行動，應該另有方法能夠消滅怨靈，並保住宿主的生命。但卻事與願違，受咒的二人卻總不被命運眷顧——維拉在最後，還是失敗了。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眼非凡的聖劍，再望向被控制的黑髮青年，即便不動手殺他，災厄之主也不會讓他活過今夜。

　　「維拉，務必懷抱犧牲的決心，承受接下來的每一擊。」路恩擺好架勢，堅決而冷冽地道。

　　「⋯⋯嗯。」

　　「趕緊吧！我會用你昔日夥伴的身體親手殺了你！」驀地，維拉 面目猙獰猶如鬼魅容貌，暗啞伴隨雜音的聲音吶喊著，雙手旋即湧現黑霧，它暗笑一聲，健步如飛地正面擊向挑戰者。

　　路恩屏氣斂息地分析對方的動作，聖光頓時如熊熊烈火般擴大，極其澎湃且耀武揚威著，連同持劍者氣勢如虹，在幽暗的戰場中照明一切。

　　維拉雙足一蹬，空洞眼眸流露笑意，自上而下朝他猛力揮出數個黑霧，如風刃般急速旋轉下降。見狀，路恩自知其威力強大，靈敏且迅速地連續避開攻擊，砸向地面的風刃破壞力相當驚人，甚而產生葉紋的碎裂痕跡，並且不斷向外延伸。
　　
　　路恩一刻未停頓地，握劍的雙手從側身向上劃出一道弧形斬擊，自空中散發一片強烈光輝，霎時聖光沖天，似一張網子欲想纏住敵人。

　　刺眼的光芒讓其雙眉緊蹙，顯然對此格外排斥。它想立刻落地，手邊仍遭網狀擦過，頓時疼痛不已，創口處周圍產生焦黑痂皮。

　　「嘖！該死的聖劍，看我怎麼把它弄碎！」它厲聲怒斥，一股窩火油然而生，隨即舉起雙臂，將黑暗力量凝聚成一影像並將化為現實，創造一個具有邪惡意識與相同實力的維拉的分身。「魔影凝結！」

　　「枉費你自稱強大，原來戰鬥還需要幫手。」見狀，路恩挑眉不屑地道，卻不自覺吞嚥，思忖一個災厄之主已相當棘手，如今製造分身聯手，戰況怕是會變得混亂。

　　「哦？我要揉碎你那令我噁心的正義感。」災厄之主幽幽地批評，旋即擺手。「把城裡的人都給殺了，我要他們的靈魂。」

　　收到命令的分身默不作聲，快如閃電地離開戰場。

　　得知其目的，路恩眼睜睜地看著分身遠出視線，霎時怒火攻心，厲聲吼道：「豈能濫殺無辜！」

　　「不甘心就繼續向我發起攻擊吧？反正這個城市裡的人都被詛咒了，讓我獲得不少能量，殺了也無妨，還是說你想要拯救他們？」災厄之主嘲謔地說著，生命在它口中彷彿毫無價值。

　　路恩不語，眼中透著清晰可見的恨意，過一會兒，他又調整情緒，明白不能如此輕易就被對方挑起情緒。重新站穩弓步後將聖劍抵在肩頭，飛速地衝向維拉使勁揮砍一擊，伴隨著光芒四射。

　　維拉的雙手在空中迅捷地刻劃，一股集滿邪惡氣息的黑霧於足底直衝天際，身前於空出現一片由黑霧組成的大範圍陣形作為防禦。

　　「嘣！」

　　雙方攻擊相撞間產生劇烈爆炸，迸發出許多火花，震耳欲聾的聲響響徹雲霄，煙霧彌漫向上竄而遮蔽天空。

　　「路恩，趁現在！」忽然，身後傳來維拉急切的叫喊聲。

　　聞言旋即轉身，從煙霧中隱約看見漆黑人影，鎖定目標後如腳底生風般疾馳而去，劍鋒釋放聖光能量，形成一強大壯麗的環狀光芒。

　　「聖光刃之舞！」他扯著嗓子怒吼，刀尖猛地刺穿扎實之物體，並將光芒注入其體內攻擊弱點，似一道神聖的熔爐，開始消解對方的負能量。

　　「唔⋯⋯」

　　一陣勁風呼嘯來襲，身在煙霧中的金髮青年仍維持相同姿勢，未將聖劍拔出，只覺嗆入咽喉的煙霧相當難受。

　　須臾，煙霧逐漸消散，視線不再受到干擾。

　　路恩凝視這一刻，他必須見證災厄之主灰飛煙滅的瞬間。然而，當眼前出現維拉的面容時，一道蘊含著嘲諷的陰沉嗓音入耳。

　　「你在瞄準誰啊？路恩•洛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