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全身濕透。就算習慣下水，與穿著衣物淋濕也是兩回事。
把裝有罐頭的環保袋擱在鞋櫃上，關上門後，崔誠旭一回頭便看到自家貓貓來迎接他。
「你看我為了買罐罐給你多大犧牲。」蹲下來摸了摸貓咪，才邊踩鞋跟脫鞋子，邊脫下已經濕透快要爛掉的口罩，「唉，這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下雨戴口罩真的好麻煩。」隨手把口罩扔進垃圾桶，快步往浴室洗澡。
似乎已經把鄰居拋諸腦後。高舉花灑淋著水、哼著歌，崔誠旭確實很喜歡跟「水」相處。
興致來了，在浴室舉辦個人演唱會，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只是水聲和哼歌的聲音蓋過了敲門的聲音，崔誠旭開開心心哼唱的時候，拿著雨傘的鄰居在門外，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套房隔音不好，連鄰居都能隱隱聽到歌聲。
最後崔誠旭還是聽到了敲門聲，不過是貓咪拍打浴室門的聲音。
「靴子怎麼啦？」暫時關了花灑，崔誠旭才聽見更遠處的敲門聲，「啊啊啊——還傘！」
匆匆擦了一下身體，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只用上浴巾圍著下身，便趕往開門。
瞥見貓貓往反方向逃去，崔誠旭覺得好笑，「怎麼？小靴子害羞啊？安啦！是隔壁鄰居，不怕，我會保護你的。」邊說邊開門，開門時都沒收住嘴角的笑意。
開門的瞬間，鄰居愣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把崔誠旭掃視了一遍。
雖然鄰居沒有說話，但崔誠旭看向對方的眼神，耳邊彷彿聽到：「是變態嗎？」
「呃……歹勢，在洗澡……」崔誠旭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穿這樣見人的，不過大家都是男生，應該還好吧？眼珠轉了轉，鄰居是怎麼進來的啊？「咦，你也有這邊大門鑰匙啊？也是，廚房陽台是共用的嘛，我這腦袋真是……」說罷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頭。
「謝謝你的雨傘。」鄰居雙手遞上雨傘。
套房不大，即使站在門外，也能大概窺看到裡面的狀況。
鞋櫃上有剛才買的罐頭，再往上看，層架上擺放了一張男女合照，但誰都知道是一對兄妹，而不是情侶。
因為在大型「生日快樂」掛條下方，女生站在左邊對鏡頭做著鬼臉，崔誠旭背向鏡頭，扭頭露出側臉比著勝利手勢，肩背披上一條長毛巾，寫著「最強老哥蝶泳之王」八隻大字，字體還是標楷體，紅底金字。鄰居瞇瞇眼，這品味，很中華美學。
「你沒淋濕就好了啦，扭傷真的要好好休息。傷筋動骨一百天，寒涼啊，冰的東西這陣子就別吃了。」崔誠旭接過雨傘，看了看鄰居的腿，一抬頭，視線就對上了對方細長的柳葉眼。
那雙柳葉眼因為雙眼皮而顯得很有神，但也給人一種比較勢利、難以親近的感覺，近距離才發現鄰居右眼角的斜下方有顆痣。
對方抿抿嘴，緩緩地說：「舊患，不會好的。」
「啊？啊——對不起……」
「不用在意，已經是升國中那年的事。」左腳輕微瘸腿，是升讀國中那年的一場意外導致。平常走路很慢，某程度就是想要掩飾左腿的情況，未料到會被只打過照面的崔誠旭一眼看破。
雖然對方淡然地說著不用在意，但崔誠旭很難不在意，尷尬得腳趾都不自禁摳著拖鞋。
「喵嗚——」貓咪的叫聲救了不知所措的崔誠旭。
「我家靴子膽小，現在不知道躲哪去了。」崔誠旭回頭看了一圈，都沒找到貓咪，卻在重新看向鄰居時突然瞪大了眼睛，「誒——我想起來了！你是《老馮給你問》的小編對嗎？叫什麼……叫劉安！對不對？靴子可喜歡你呢，牠平常都不叫的，之前看影片你一出現，牠就叫了。」難怪貓咪剛剛又叫了。
「嗯。」劉安不太情願地點點頭。
「靴子快來，你偶像來了！」崔誠旭連忙回頭想要把自家貓貓喊來。
「沒什麼事我先告辭了。」
「等一下！我能請教你關於股票的問題嗎？我剛開戶，很多東西都有聽沒有懂，但我會努力——」
「告辭了。」頭也不回，沒有說出拒絕的話，卻更決絕。
崔誠旭撓撓頭，還是下次等對方心情好的時候再問吧。
看著劉安試圖裝作正常走路的背影，崔誠旭莫名有點難過，那一定是有難言之隱的痛處。
不是天生瘸腿的，要適應和接納自己後天的不完美，說得再簡單也不會是件輕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