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才是他的模樣

亞伯趕緊回道：「有，每次我召大家前來協商，就會有人提出這種說法，
說如果王上知道了，亞方就完蛋了，一定不能把實際情況上報，否則我們就沒有退路了。」

武丁這時已經氣不起來了，這愚蠢的腦袋，殺了也無濟於事，更何況是有心人的挑撥。
亞伯沮喪又難以致信的說：「所以……我被流言困死了，我竟然被那些……，
王上，你殺了我吧，我對不起死去的子民啊……」
武丁冷冷的說：「殺了你有什麼用？你當然有罪，這罪，等亞方的事情處理完了，本王再來好好懲治你……」

來不及等通報就匆匆進殿的侯雀，一來就急忙忙的說：
「臣知道王上今日商討亞方的乾旱問題，正好臣從沚聝那裡聽見一件非常震驚的事，和亞方有關。」
武丁濃眉一皺，「和亞方有關？何事？快說。」
「沚聝說……」
侯雀突然愣住，因為他這時才看到巫覡與子珂，
他與這兩位並不熟悉，所以躊躇著是否能當面直言。
一見他的眼神，武丁明白他為何停頓，立刻說道：
「但說無妨，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侯雀這才放心的說：
「沚聝說起土方威脅他的時候，曾提到亞方的乾旱，那人說是亞方不聽話，
所以土方就隱密的讓人散播搖言，還混淆乾旱的真實性，讓各方國誤解乾旱並不嚴重，
亞方借糧食才總是無功而返，土方還威脅沚聝必須與他們合作，
不要冥頑不靈，否則亞方舉國餓殍遍野、流離失所，也會是沚方的下場。」
「混帳，」亞伯激動的站起來，
「竟然是土方，果然是那群小人……」
武丁：「聽你的意思，土方的人也曾經找過你，威脅過你？」
「正是，」亞伯還是很激動，
「乾旱發生之後，他們暗地裡派人來說是願意幫忙，
可幫忙的條件是要與土方合作，成為暗樁傳遞消息，換句話說，
就是要我們私底下背叛大商，我當然不可能答應。」
「一次兩次三次，我都給駁回了，最後一次他們就惡狠狠的說，
遲早我會後悔的，因為亞方會毀在我手上，當時我根本不予理會，再加上，境內的乾旱開始傳出災情，每天都忙著解決……」
「哪裡想到，他們竟然從中使壞，置人命於不顧，太沒有人性了……他們……他們還是人嗎？」

因為那飢荒而死的一萬多條人命，甘盤猶帶怒氣，
氣他是個老糊塗，此時聽了這段話，卻不禁站起來，對他深深行禮：
「能經受誘惑威脅，也不改其志，亞伯的氣節令老夫十分敬佩。」
亞伯苦笑，「哪裡就值得敬佩了，亞方的確都快要毀在我手上了。」
聽到他這番無論如何都不肯背叛大商的言語，武丁臉色也和緩了下來。
武丁尋思道：「竟然又是土方，能耐可真大。」
他又問侯雀：「沚聝可還說了什麼？」
侯雀：「不外乎是土方對他的威脅利誘，但是臣以為，
土方如此四處招攬，可見所圖甚大，其背後所要付出的人力、財力，只怕不少，這難道是土方一己之力能夠完成的嗎？」
武丁頗為認同，手指輕點著桌面，然後說道：
「傅說，讓人暗中去查……鬼方和土方之間是否有連繫？」
「鬼方？」傅說一愣，
「王上懷疑鬼方，是因為他們和土方的位置同在北方一帶嗎？」
武丁：「沒錯，雖然目前看來，鬼方似乎頗為安靜、安份，
但這個部族的人向來剽悍，與土方距離相近，不排除他們有合作的可能。」
傅說：「是，臣一定仔細詳查。」

這是子珂第一次看到武丁身為君王的氣勢和責任，
她悄悄張望了幾回，又悄悄收回眼神，可總忍不住想再看一看他的樣子。
無疑，三十歲的武丁，不是青澀的少年，他儒雅的容顏裡有著君王之威，
疏朗分明的眉眼在俊逸之下總有幾分冷凝，不言不語時令人敬畏，
動怒時有著凜冽的殺氣，溫和時依然有幾分倨傲。
他是王，大商之王，那才是他的模樣。
然而子珂心想，當大商之王是她的阿昭哥哥時，
他是溫溫潤潤的玉澤，是輕輕柔柔的華光，總會噙著笑意望著她，
眼裡的呵護似流水，細細潺潺環繞著她。
所以她才真正感覺，阿昭哥哥待她是不同的，是如此的不同；
這時她才真正相信，商王武丁說的喜歡，是真的。

亞伯已經冷靜下來，他懇求的說：
「王上，乾旱之事，臣的確罪該萬死，但請王上一定不要放過土方這些卑劣的小人，否則，臣死不瞑目。」
武丁表情嚴肅，「本王自會調查清楚，揪出罪魁禍首，但眼下最重要的，
是解決乾旱問題，巫覡將親自為亞方舉辦祈雨祭典，你也一同參加，求得天神饒恕，化解災難。」
亞伯感激的說：「臣一定會誠心懇切的祈求。」
武丁淡淡的盯著他，
「如果，要把你，獻祭給天神，你可願意？」
亞伯只有一瞬間的遲疑，很快就大聲回道：
「臣願意，若能以臣的一條賤命，換回亞方所有百姓的安康，臣，百死無悔。」
武丁輕笑，「好一個百死無悔，你心裡有數就好。」

但這番話，卻讓傅說眼裡充滿了憂心。
難道，王上真的要以亞伯獻祭？
子珂也嚇一跳，她也和傅說一樣充滿憂心，但她憂心的眼神是投向巫覡。
只是，冷清的巫覡自始自終都清淡無塵的坐在那裡，
誰說了什麼，誰做了什麼，彷彿與他毫無關係，他那如竹的逸然姿態，
一向令子珂三分欣賞七分尊敬，但此刻，子珂卻很想把巫覡抓起來晃一晃，
拜託他參與這人間的紅塵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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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宮殿時，子珂追在巫覡身後。
「巫覡，請等等。」
巫覡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是抬頭看了一下白雲散列的天空。
雲朵的面積很大很廣，藍天還是藍天，
可藍天卻被白雲遮掩在背後，只凌散的露出幾許，所以天色並沒有刺眼的光亮，
但觸目所見的白，反射了光，因而天色卻又依然明亮無比。
白色遮掩了青天嗎……
「巫覡你在看什麼？」